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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晓卿说，为什么我的嘴里常含口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可能这个春节大家最关心的不是春晚，而是《舌尖上的中国》第三季什么时候播出。大年初四晚上八点，《舌尖上的中国》第三季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然而有些人看了之后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是熟悉的配方，却品不出原来的味道了。豆瓣评分一路下跌，八集播完后4.1的低分浇灭了大多数人的热情。

　　 

　　我开始怀念那个站在美食背后的人——《舌尖》第一、第二季总导演陈晓卿。其实陈晓卿与《舌尖3》已经没有太大关联，但提到《舌尖》，他却是一个无法绕开的人物。2017年10月23日，陈晓卿发了一条朋友圈，宣布正式从央视离职。他还幽默地“敬告”大家，有给他寄好吃的别再寄到光华路。


他的人生远不止舌尖

　　因为《舌尖上的中国》走红的陈晓卿其实90年代就已经是圈子里大神级别的人物。1986年陈晓卿进央视实习，带他的老师是纪录片行业里大腕级人物韩金度和刘效礼，在前辈的指导和鼓励下陈晓卿导出人生第一部纪录片《战士从这里起步》，这部片子后来作为建军献礼播出。对于一个才21岁的年轻人来说，这可是不小的荣耀。

　　 

　　但是1987年来华演讲的世界纪录片大师伊文思却给他泼了盆冷水。伊文思看着一个战士哭泣的镜头，问陈晓卿：“你为什么不把他哭泣的镜头拍完再关机呢？为什么不能把你看到的、让你感动的东西原原本本地交给观众呢？”那一刻陈晓卿醍醐灌顶，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个人都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诚实地展现“人”。这件事让他受益终身，并且在纪录片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此后90年代陈晓卿在纪录片里闯出一片天下，1991年反映被洪水围困的村庄《孤岛纪事》成为国内最早送评戛纳电影节的纪录片；1992年到1993年间陈晓卿跟拍安徽无为县的年轻女孩到北京做保姆，取名《远在北京的家》，获得四川国际电视节纪录片大奖。1995年反映希望工程的《龙脊》获得四川国际电视节特别奖。文献纪录片《朱德》获全国社教节目评比一等奖，《刘少奇》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

　　 

　　陈晓卿说，“纪录片人的确是变革中中国的忠实守望者”。他的纪录片里不仅有关注弱者、小人物的《远在北京的家》《龙脊》，也有宏大的历史题材纪录片，大型文献纪录片《百年中国》《一个时代的侧影》《甲子》等。为了做到“无一字无出处”他和同事一头扎进图书馆以及国内为数不多的影像资料馆，细心考证，还向很多治学严谨的历史学者求证。他让历史纪录片不再是冷冰冰的资料，赋予它们“心跳”，让它们有血有肉。他说只要我们还有心，我们的历史感就不会丧失。

　　 

　　在拍《森林之歌》的时候，陈晓卿第一次接触自然类纪录片，毫无经验的他拍得很痛苦。他们一行人经常十几天不洗澡不刷牙，身上全是动物的味道。他说如果要开个《暴风骤雨》里的诉苦大会，一定群情激愤。他特别后悔干了这件事，但嘴上是这么说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

　　90年代是陈晓卿青春飞扬的年代，也是纪录片的黄金时代。陈晓卿对生活充满敬意，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纪录进影像里，把对生活和生命的感悟融进作品中，取得了不俗的成就。

　　他说如果可以他想回到90年代，在那个风起云涌的年代，普通个体的经历见证着这个国家的沧桑巨变，感知时代的脉搏。陈晓卿曾说，他的人生远不止有《舌尖》。翻开他的人生履历，我们发现的确如他所说，但也不可否认，《舌尖》让他真正从幕后来到台前，更多的人通过《舌尖》认识了这位美食家，进而认识这位纪录片行业里的大咖。

　　 

生就一张“扫街嘴”

　　《舌尖》的成功并不非偶然，如果没有对美食的热爱和研究，很难将这个节目做到如此精致细腻。这个脸长的黝黑、自称有马来人种特征的“陈黑子”，一提起好吃的就咂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娇羞得像个初见情郎的姑娘。不信你可以去《圆桌派》看看他谈吃的样子，那种对美食的痴迷让人忍俊不禁，这个方脸壮汉笑起来的反差萌实在令人讨厌不起来。

　　 

　　陈晓卿在吃的方面的确是高人一筹，被圈子里的人称为“扫街嘴”。能练就一嘴吃功也得益于纪录片编导这个职业，全国各地出差，当然也有机会深入大街小巷和村间地头，与各种美食相遇。在北京工作的时候，他就喜欢骑个破自行车穿越大半个京城，钻进大大小小的胡同，四处搜寻隐蔽的小馆子。

　　在乡下拍片的时候，当地的风味美食也没少吃。当然八九十年代在一些贫困地区，也有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每到这时候大家就躺在蚊帐里吹牛，聊北京的饭馆，烤肉宛饭庄、四川饭店、同春园、玉华台、天府豆花庄……聊着聊着这群人就咽着口水进入了梦乡。

　　 

　　与大城市相比，陈晓卿更喜欢小城市和乡村，在那里能寻找到最朴素的地道风味。正如他在《至味在人间》里说：“就像我，一个安徽人，在北京这么大的城市生活了四分之一个世纪，每每想到我老家淮河岸边地道菜肴，还是难免食指大动。”一个带着家乡印记的人对村头巷尾的美食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为什么我的嘴里常含口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对吃的喜好，让他有了长久的动力，每进一家店都要对菜单进行研究，时间久了他一看菜单就能知道这家店的特色菜是什么。甚至每到一地品尝到了美食都会编档记录，足有五千六百多家。据说只要有朋友来到某地，想吃什么，上位置和喜好，就会收到陈晓卿事先编好的短信。上面有饭店名称、电话、必点菜品甚至详细到怎么跟老板叮嘱。有这样一位美食百事通的人当朋友，怕是上辈子拯救过地球吧！

　　 

　　后来这五千多家饭店通讯录都一股脑掉进了黄河里！（装通讯录的那只手机掉进黄河）陈晓卿恐怕比丢了钱财还要心疼，他的那些朋友跟着也唏嘘不已。但是只要有陈黑子一日在，想吃好吃的总不成问题。去他的微博看看，满屏的美食，多少让人生出一点羡慕嫉妒恨。

“老男人饭局”

　　任何人都会遭遇瓶颈期，坚持理想还是随波逐流，人总要面对选择。陈晓卿说自己贱，自问还真是手艺人，内心固执地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是对人们有价值的事。2000年他对工作产生厌倦，有一次玩失踪，跑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不理任何人。2004年彻底抑郁，接受治疗。幸好一年后他遇到了一帮人，他说有这帮人在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再得抑郁症了。

　　 

　　这帮人就是后来我们熟知的“老男人饭局”，这个局一开始由《读库》出品人张立宪攒的，并出任终身局长，常委有王小山、杨葵、王小峰、全先勇、牟森、罗永浩。都是媒体、出版、写作圈里的文化人，又个个都是“侃爷”，陈晓卿与他们一见如故，后来荣膺“书记”。饭局上除了喝酒吃饭开玩笑，还极其热爱在网络上隔空吐槽。只要有空这帮人就聚在一起，哪怕千里迢迢，哪怕在路上堵成狗。

　　 

　　说是老男人饭局，其实还有一位女性——柴静。当年的柴姑娘能混到京城男人帮里吃饭，身上着实有着非同一般的光彩。只有一瓶啤酒量的柴静敢跟一帮老男人拼酒，还被他们洋洋得意地吐槽：“柴静不太像个女的！”

　　 

　　“老男人饭局”除了陈晓卿那几个铁打的老几位，其他人来来回回，有的是朋友的朋友，有的慕名而来，出现又消失的不下两百人。到后来，“老男人饭局”还是渐渐散落了，有时候跨过大半个京城来吃饭，却发现一桌子人都在玩手机。老六张立宪忙着出《读库》，王小峰后来创业卖T恤了，罗永浩离开新东方自己做培训机构后来又去做锤子手机，陈晓卿2010年也被调到准备新开播的央视纪录频道，开启疯狂的工作模式。

　　 

　　但“老男人饭局”无疑成为陈晓卿后来《舌尖》的一方奠基。与一帮文化人厮混在一起，美食与人文找到了温床，这才有了前两季《舌尖》中美食与人文的水乳交融。

和儿子一起搜索美食

　　陈晓卿与儿子有着与其他父子不一样的关系，美食使让这对食客父子有着更为高度的默契。有一段时间他和儿子要进行每周一次的美食探险。以公主坟为中心，半径十公里就是他们的非洲热带丛林，没有罗盘和向导，全凭直觉，钻进一家家饭馆、小吃摊，搜寻他们的猎物。

　　每次到一个新鲜地方，他都会与儿子挑几样便宜的菜，如果觉得还可以就记下地址，以后就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再来，当然买单的都是那些大款朋友。靠着日积月累的地毯式搜索，才有了后来那五千六百多家饭店通讯录。

　　 

　　陈晓卿和儿子都很喜欢吃面，父子俩自称面瓜。作为一个生活在淮河边上的人，到了北方被称作南方人，到南方又被称作北方人。处在这么个尴尬位置的人吃的更多的是大米，但陈晓卿却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对面情有独钟。不管是兰州拉面、陕西削面、河北莜面、河南烩面还是上海阳春面、四川担担面、杭州片儿川、武汉热干面，他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为了吃碗面可以不顾路途遥远，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奔赴甘家口柴氏牛肉面。还有府右街北口的延吉冷面，陈晓卿也是资深食客，从上世纪80年代一直吃到现在，是他们店“就餐次数前三名内”的顾客。在山西拍片的时候，村里招待摄制组吃扯面。北京的一帮小朋友都不吃，唯独他一个人哼哧哼哧干了两大碗，还不是普通的碗而是八寸的海碗。吃完了村长拍着他的肩膀问，“陈记者，老家哪里呀？”

　　“安徽。”

　　村长点点头说，“噢，难怪，也是苦地方啊！”

　　 

　　有个美食家老爸，儿子童年的回忆都比别的小朋友丰富。拍《龙脊》的时候，陈晓卿将隐藏在广西大山深处几百年的小寨村呈现在世人面前，小寨村很多人得以走出大山，村里人都把他当恩人。2003年的陈晓卿带着儿子回小寨村，全村人出动，都以邀请到陈晓卿父子吃饭为荣，那场面就像闯入桃花源的渔人。父子俩差不多把全村的土鸡都吃光了，儿子兴奋地打电话给妈妈说，“这里的鸡是甜的，比肯德基好吃多了！”

　　 

　　儿子总是和陈晓卿心意相通，每次陈晓卿情绪不对头的时候，儿子觉察出来就会拉着父亲说，咱们去吃碗冷面吧。陈晓卿一听这个建议眉头就开了，吃了冷面啥事也不是事了。

　　 

　　《舌尖》第一季开播的时候，陈晓卿在微博里写道：“今晚没事都看看吧。不难看，真的。”大家去看了看，一发不可收拾，拍得实在太好了，陈黑子拍出这样的片子一点都不奇怪。只是都没料到这么火爆，从来没有一个美食节目让人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又感受到氤氲在美食里的人文气息。

　　其实从一开始陈晓卿就没有把《舌尖》当成一个单纯的美食节目，对国人来说，美食从来就是生活的一部分。美食文化贯穿于每一个阶层，吃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博大精深的美食文化将我们囊括进共同的话语体系，让我们得以从吃这个角度审视我们的生活，审视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这怎么不叫人新奇？

　　 

　　与陈晓卿相熟的人都说，对于陈晓卿而言“舌尖肯定不是心尖”，在那之前他已经拥有了一片森林，在那之后还有另外一片海洋在等着他。从央视辞职后，陈晓卿与腾讯合作，开发“风味IP”，《风味人间》、《风味原产地》、《风味实验室》等代表的“风味”系列作品，借助网络将美食分享给更多的人。

　　其实我们不必对《舌尖3》过于介怀，因为美食从未走远。陈晓卿说，人间至味往往酝酿于人与人之间，最好吃的永远是人。

　　如果有一天

　　我悄然离去，请到这里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