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心阅读】乳名
乳名,又叫小名。地域不同,给孩子取的乳名有很大区别,孩子的乳名有明显的地区、文化、时代性。小时候,我所处的西北农村,这种因当地习俗所体现的乳名,表现得更具体。
孩子的乳名一般由家里的长辈取,长辈取的名字有疼爱,也有特定的含义。含有疼爱意义的名字有:尕莲、尕玉、尕宝、尕芬、宝贵、宝珠等。给女孩子取名字,又多用花名,如:梅花、玫瑰、桂花、兰花、莲花、菊花等。
如果孩子出生时,恰是某个季节或过节的日子,取的名字又与你出生的这个季节和月份有关了,闰月出生的孩子就取名:润儿、润生、润桂、润莲,有的直接叫润月。正月里出生的孩子就取名:正月姐、尕正月,有的也直接叫正月。春天生的孩子叫春花、春梅、春生。也有直接按生的月份取的名字,二月里生的女孩子叫二月花,三月里生的女孩子叫尕三月,三月姐,四月生的孩子叫四月,五月里生的女孩孩子叫尕五月。依次类推,各月份生的女孩月份后加个“姐”或月份前“尕”就是名字了,于是就有了六月姐、九月姐的名字;端午节出生的女孩就叫端阳姐,腊月里出生的女孩,叫腊月花,北方腊月里有花没花不重要,给予女孩“花”的名字,足以表达喜爱,就足够了。这些名字大多是不识字的爷爷、奶奶按他们所听到过的名字里筛选后取的。
有时候给孩子取名字,承载着一个家庭延续香火的期盼,一个家庭女孩生多了,没有男孩,期盼生儿子,于是女儿的名字就是:引弟、引兄、引儿、招弟、招儿、招兄、等兄等。家里有女儿,后面还想要女儿,就取名:连香、连妹、连闺。
以前,一个家庭里爷爷最有话语权,是一个家庭中最有威望的人,所以当爷爷有生之年,喜得孙子,那么孙子的名字,就以爷爷当年的岁数取,于是就有了四十五、五十四、六十五、六十八、七十八的名字。村庄里,如果谁的名字是五一、六一、七一或叫八一,你不能以为这些人是五一劳动节、六一儿童节、“七一”建党节和八一建军节出生的,村里人没有那么高的学问,他们不一定知道建党节和建军节的时间,他们只知道自己家庭人丁兴旺,给孩子取的名字务实且具体,他们分别是在爷爷五十一岁、六十一岁、七十一岁和八十一岁时出生的,岁数和名字一般都是爷爷的岁数和孙子的名字,孙女很少用爷爷的岁数取名字。这样取得的名字,承载着继承和怀念,也蕴含着期盼和喜悦。
还有一种给孩子取名字的习惯,是认干大(大是父亲的意思)和干妈,这种取乳名的习俗,主要是因为孩子生下来经常哭闹或多病,就找一个属相相宜的人,拜认成干大或干妈,寓意这个孩子不是原来家庭的孩子,是干大或干妈家的孩子,这样希望容易存活,少灾少病。要是一个家庭生了男孩,很宝贝,又担心夭折,祈愿他健康成长,就请当地有名望的人,给取名,叫三卫保、龙王保、长寿保、二郎保等名字,三卫保,意思是三位护花神仙保佑,龙王保就是龙王爷保佑,长寿保是指主宰人寿命的长寿星保佑,二郎保就是二郎神保佑的意思。
孩子出生,刚好月圆时,就取名满月。期盼家里五谷丰登,就取名:满仓、满桂(柜),祈愿孩子一生富裕,取名:丰财、丰富、满福、发财、得财、得福等。最不济,生了孩子,家里老人出门碰上了一头牛,回家就给新生儿取名叫牛宝,庄稼人对牛有深厚的情感,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是“牛保”还是“牛宝”?我想,当时取名字的人也不一定想清楚了才取的,或者两个意思都有,也说不准呢,毕竟,每一个出生的孩子,都是家里的期望和香火的延续者,家里人会对他寄予厚望的。
我上有一兄三姐,下有两个弟弟,不用再盼儿盼女,又是闰月里生的,所以给我取了一个不俗的名字“润儿”。上小学时,读了鲁迅先生的《少年闰土》后,心里可惜我怎么没取名叫闰土呢。我发小家里,生了她大姐后,开始盼儿子,于是她姐妹们的名字就是连兄、连弟、跟兄、跟儿、连儿,五个女孩后,终于盼得一个男孩,就取名“等着”。
小时候,乳名是母亲唤儿回家吃饭时,五谷杂粮的清香;长大后,乳名是父亲打到卡里的生活费、母亲电话那头的千叮咛万嘱咐;成年后,乳名是双亲盼儿回家的目光;是父母放在后备厢的鸡鸭鱼羊肉、是村头的那畦洋芋花。父母不在了,乳名,又成了你回故乡,故乡人验证你身份的证件,你的容颜改变了,叫一声你的乳名,你答应了,温暖、幸福、泪水便在心头蔓延。
乳名,俗也好,雅也罢,都是母亲唤儿回家的乡音,是故乡刻在游子身上的烙印,是离乡人的乡愁,是思乡人与故乡输送滋养的脐带。能叫你乳名的人,不是亲人,就是故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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