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向性中重构——朱朝敏小说的心理主义倾向

  内向性,主体长期养成的惯于内省反观的习惯性心理向度。内向性的根本特征是主体思维指向内在的自我,思维具有反身性,在对自身的体认中抽身而出,将自身作为对象而反观,使主体同时具备“自我”与“他者”的意谓,从而重构具有主体精神意味的“万物”。

  一般而言,由于文学创作的情意取向,文学文本或多或少都有内向性特征,但文本内向性的多寡最终还是取决于主体内向性写作的自觉程度。

  朱朝敏系列小说就是在内向性的深度自觉中创作的样本。

一、“我”与“他”:限知叙事与全知叙事的功能关合

  传统小说一般采用全知叙事,被叙述者都是“他者”,而叙述者几乎无处不在,对“他者”无所不知,全面知晓“他者”的出身、生活、言行、心理,叙述者领有上帝的智慧与权能,故全知视角又称为上帝视角。限知视角则处处流露“我”的观察与感知,无论是生活范围还是精神范围都所知有限,故限知视角又称为自我视角。

  上帝视角因隔着一定距离观察他者,规约了此种视角一定是客观描述,即使深入人物心理,也是对他者心理事相的距离性言说。自我视角因时时流露情意感知,主观色彩俨然,必然影响所涉人、事成为主体心理的符号验证。两种视角各有优劣:上帝视角无法达到主体的意志体认与对万物的情意渗透,自我视角又无法达到观照的客观理性,而创作界似乎从来对两种叙事规定的言路进程谨遵不违,成了一般叙事的通则。朱朝敏小说却突破两种叙事的边界,力图会通主客,在两种叙事中自由转换,给读者带来二度创作的极大自由。

  两种视角、叙事的转换需要技巧,朱朝敏首先选择了一种非客非主、亦客亦主的立场,模糊了全知视角与限知视角的边界,一面确保了叙事的客观进程,一面又渗透着主体的体验外放:

  练完刀,照例要留下来喝喝茶,茶室一般不要室内,而是选择后院的竹林。出刀馆后门到竹林,要过一方池塘,那池塘……睡莲正红黄白地绽放,池塘上的木板桥十来步吧,敏感得很,脚一踏上就会嘎吱作响,而桥头的亭台楼榭寂寂矗立,倒也不失古旧味道。竹林在池塘靠右后方,因高出的坡地舒展出满目葱茏。(《慈悲刀》)

  小说主角萧谷声练完刀后“照例”要与于师傅留下来喝茶,这是对人物习惯动作的留意,是上帝视角。但接下来对竹林、池塘、睡莲、木桥的描述却是主角认知体验的描写,此种描写既充分显示对环境的客观展示,又充斥着人物主体的内在体认——睡莲绽放、嘎吱作响、寂寞矗立、古旧味道、满目葱茏等等,物的展开随时验证着主体的精神进路,如此,使客观环境满蕴着主体体认的心理能量,毋宁说这一“客观”环境就是主体的心理世界。自我视角取得了上帝视角的资格,限知叙事获得了全知叙事的功能。此种言路在朱朝敏文本中随处可见,构成了其小说的主流风格。

  限知叙事要获得全知叙事的功能并非易事,有可能僭越其言路本位而受读者“非伦”之讥,朱朝敏敏锐的意识到了两种叙事的功能限域,于是她采用第二种方法:将客观进程置于主体精神进路之中,以此获得亦客亦主的叙事效果:

  通体舒泰的路三鹿在午休中,被梦抱住了。

  梦潮水般涌来,浮起他的身体,又翻卷浪花淋湿了他,继而转圈,转起漩涡……一个戴狗圈的小男孩搭把椅子靠住饭桌,爬上椅子,右手伸向桌上的菜碗。碗里是辣椒丝,男孩手指拈起一根送进嘴巴,再拈起一根再一根……但,外面传来货郎的叫卖声和拨浪鼓声。小男孩回过脑袋。经过家门前的货郎递出满面红光的笑脸,接着递出他手里的糖人,转圈的糖人后面是一根大棍,大棍插着冰糖葫芦。

  来来来,这糖人好吃的很,千金不换哦。货郎亲昵地招手。

  他跳下椅子,跨出屋门,接过货郎掰下的一块糖人……他跟着货郎跑,经过一笼翠竹,翠竹扫来的风声在脸上刷出凉意,再过木桥,木桥嘎吱作响,却被风声和货郎的叫卖声吞没……瞌睡来了,他被放进货架下面的篓子里,晃来荡去中,睡眠生根。(《辣椒诵》)

  自以为出生于北方的路三鹿居然嗜吃辣椒,有南方人的口味,路三鹿在满心疑虑中被一个怪梦困扰,梦到了童年时代在猛吃辣椒时被货郎拐卖之事,梦中熟悉的故乡风物提醒了路三鹿寻找自己身世的线索,小说据此抽丝剥笋展开叙事。

  路三鹿童年时代吃辣椒被拐卖之事正是小说的关键细节,小说既要引导路三鹿发现自身的身世线索,必须采用全知叙事,又要描述路三鹿对自己口味发生悬疑,必须采用限知叙事,于是用梦境将两种需求关联起来,提醒路三鹿的寻踪冲动,并铺设他将要寻找的身世线索,全知叙事被植入限知叙事中,不仅使自我视角与上帝视角达到了巧妙关合,更使限知叙事涨满了全知叙事的能量。

  站在读者立场,以文本为中介观察,读者会发现其实始终在进行着一种努力:打破两种叙事的边界,创造某种融合视角,使新的叙事既能显示主体视界,又能具有“全知”功能,全知功能显现于主体视界中,正是内向性的反身心理所能达到的效果。

二、悬念:文本叙事的心理驱动之路

  朱朝敏小说吸取了侦探小说的大量有效元素,其中悬念——设悬与释悬——构成了文本的基本言路,往往在叙事中凝聚起某个关键细节,这一细节捆绑着各种悬疑:从何来?如何来?为什么?有何内质?关联何人何事?将如何涣然冰释?等等,就在系列疑念的凝生与解释中完成了文本的叙事进程,故悬念不仅关涉人物的身世、性格与心理,更是文本形式的能动构建力量。

  悬念的凝生也有路数,按此路数可发现悬念的发生、凝聚时刻,以及随着悬念的展开而故事逐步走向饱满的言路。以《辣椒诵》为例:二十余岁的北方木材厂老板路三鹿将木材以极便宜的价格卖给了南方客户许女士,许女士请路三鹿喝酒,席上有一盘虎皮青椒,路三鹿作为北方人从来没有尝试吃过整盘辣椒,他始而畏惧,继而试探,终而胃口大开,嗜辣椒成癖,作为北方人的自己怎么会有辣椒口味呢?——这是悬念的初生。

  路三鹿买回辣椒回家里准备向父母、姐姐姐夫推广,不料遭到家人的普遍反对,事实上家里乃至村里从来只将辣椒作为主菜的辅料或制成腌菜,买回的辣椒被弃置一旁,做成的虎皮青椒也被鄙视,同是北方人的自己怎会与家人有如此大的差异?——此为悬念的凝定。

  路三鹿想到二十余年来父母、大姐大姐夫对自己并无亲情,只有二姐对自己关爱有加,但二姐与自己怎会相差十七岁?难道十七年间父母没有生育?自己是父母唯一的儿子怎么不被关爱?——此为悬念的深化。

  对自己童年并无多少记忆的路三鹿梦到自己儿时吃辣椒时被货郎拐卖之事,并在许女士指引之下来到长江江中某小岛,一切都是似曾相识,童年记忆奔涌,于是路三鹿开始追索自己的身世——此为释悬的开始。

  路三鹿在江中孤岛追查自己身世,但乡人们个个噤若寒蝉,或恶声以对,他体验了底层社会的冷漠,领略了人性的险恶,经历了亲情的破碎,最终一无所获——此为悬念的展开,以波及更广的世相。

  路三鹿用钱贿赂某瞎子老头,知道二十余年前某吕性女子带着一个两岁孩子嫁给了鲍传庭,但不久孩子被人贩子抱走,鲍家以女孩子失踪的案子上派出所,路三鹿基本知道了事情的轮廓——此为悬念的揭开。

  路三鹿结婚后又来到江中孤岛,对鲍老头一顿痛揍,并向鲍老头和自己生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自己生母吕红翠未婚先孕剩下儿子,嫁给鲍传庭,为讨好他,让孩子改性鲍,取名鲍琪,并据其喜好将其打扮成女孩子,但鲍传庭终究不能容忍鲍琪,策划了利用人贩子将其拐卖给北方辽宁一心想要男孩的路家,鲍传庭以自己女儿失踪的消息误导派出所记录在案,致使二十余年后路三鹿的追查茫无头绪。鲍传庭心如蛇蝎,二十余年来吕红翠备受压抑,为了活下去只好忍辱偷生,甚至与鲍传庭共谋作案,但其母性也荡然无存——此为悬念的延申与收刹。

  可以看出,文本就在设悬与释悬的理路中展开叙事,铺设故事情节乃至塑造人物性格,完成了文本的建构。朱朝敏其余小说也大体遵循同样理路。需要说明的是,设悬与释悬一般为侦探小说所用,而拿来用之于社会世情小说,用悬念驱动故事,并一路进发走向故事核心,情节深入性格肌理,事件碎片成为人性构件。悬念,既深入人性塑造性格,又统御文本形式结构,从形式到意义成就了小说的艺术品位。

  重要的是,将悬念的生成和破译之路置于人物心理之中,主体在悬念的驱动之下观人观物,历人历事,“内化”的心理视境统御一切,全知视角与限知视角达成了统一,“内化”使小说所涉的人、事、性格、世情、价值之重构具备了切实而能量勃发的精神支点。

三、情节拆分与重组

  朱朝敏小说的故事架构其实相当简明,几句话就可提纲挈领地重述,但其中的情节复杂曲折,蓄满能量。小说故事与情节是有差异的,故事只是时间序列中的事件描述,而情节却是指向事件的情意、价值、因果,必然关联性格,简言之,故事是时间事件,情节就是性格事件。但故事又不仅为人物搭建起活动的时空经纬,而且铺设情节行进的路径,故情节离不开故事。由于情节指向人物性格,因此的能事就是在因果律的指引下连缀起相应的情意、价值事件以塑造性格。所谓写作的“自由”只有遵循因果律的自由。

  为了使人物性格趋于饱满,朱朝敏放弃了一口气讲完故事的方式,小说故事并无贯珠泻玉的流畅感,相反,有意阻断故事进程,在故事的每一个环节让事件关联起情意与价值,从而指向人性,性格成为被蓄满情意与价值的事件碎片建构起来的精神的一极。以要言之,朱朝敏用情节拆分与重组的方式塑造性格。今以《长吻鮠》为例。

  姑姑火急火燎找 “我”(贞真)来借钱,说是要去省城兑现一个承诺,但并不透露履行何种承诺,给我留下无尽悬想,故事被中断,姑姑出走事件只能成为故事要素。

  姑姑出走搅乱了她家里人,全家到我家来问罪,姑姑故事此时中断。我丈夫向姑父提及一种长江小洲水域极难捕获的江团,江团学名长吻鮠,长吻鮠全身是宝,可治疗风湿、骨折等病,此鱼只会呼应信义之人的邀约而被捕获,我太公和姑父都有过请到江团的记录。故事再次被中断。至此,姑姑出走因搅动家人来问罪,二者具有因果关系,于是事件成为情节。而捕获江团之事因与人的信义相关,与价值关联,初步具有情节意味。

  我丈夫与姑父讨论完长吻鮠之事,姑父、姑父子女包括弟弟弟媳在我家发完脾气,走人,我倍感心累,故事中断。至此,所有事件都内卷为情节。

  我太公身怀绝技,因讲信约多次请到过长吻鮠,入赘太公家的姑父学到了太公的手艺,也曾因信约请到了长吻鮠,故事中断。“请江团之事”至此与人的信义、心性紧密相关,成为一个价值符号,一个性格事件——情节。

  姑父找到我单位朝我大发脾气,要我到省城接回姑姑,说她在省城医院正在照顾一个从楼梯上摔断腿骨的邹姓老头。我买票到省城医院,看到姑姑正在向邹姓老头喂饭。我和表弟圣福劝姑姑回家,邹老头也坚拒姑姑,姑姑不为所动,坚持要兑现四十余年前的一个承诺。情节暂时中断。至此,长吻鮠呼应信义之人的动物本性与姑姑履行信约之间关联起来,长吻鮠具备了隐喻意味。

  好说歹说,姑姑同意回家,但要求我吧邹老头接到我所在的城市继续照顾,姑姑回到我家向我讲述了她与邹老头之间曾经的然诺与失信往事:现在的邹汉林儿子车祸死亡,老婆女儿移居国外,邹已是孤家寡人一个。而作为中医世家传人的邹汉林曾以知青身份下乡住到姑姑家,用太公捕获的长吻鮠鱼胶治好了太公的风湿病,太公有意将姑姑许配给邹汉林,适逢邹汉林考上大学,拙于言辞的邹汉林要姑姑决定他的去留,去则带着姑姑离开孤岛,留则住下来成家,十七八岁的姑姑一方面爱着邹汉林,一方面又感到自己是作为交换物被父亲换给邹汉林,同时倍感自己与邹汉林地位差距之大,心中纠结,决定拒绝邹,情节中断。至此,反复被中断的故事有了大致的轮廓,而所有被拆分的情节都向性格集中。

  我将老邹接到我所在的地方医院,不料姑父也因高血压住进了同一医院,他跟踪用红薯稀饭送人的姑姑发现了老邹,老邹理屈,姑姑百口莫辩,极为难堪,晚上,表弟媳打电话责难我“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倍感疲累,情节中断。至此,所有情节都复杂起来,或断裂,或交织,或互补,并向人性深处延申。

  我与老邹在病房谈到姑父四十年间四次请到江团之事,姑父请江团其实就是在江州中面对江团表示罪的悔悟、心的净化与精神沟通,最后七八年前请到的江团鱼胶被老邹买走,此为姑父老邹相识之始,情节中断。至此,与长吻鮠的信约需以精神净化为前提,长吻鮠的隐喻功能指向价值领域,文本具备了形而上品质。

  老邹并不知道姑姑对他究竟承诺了什么,此事困扰着我回家逼问父母,在百般巧计中终于知道事情眉目,原来姑姑爱着下乡知青邹汉林,她与太公一起设计诬害邹汉林性侵姑姑,致使考上大学的邹汉林并没有被大学录取,被迫留在孤岛一年,因救活一名溺水儿童才使坏名声略有好转,第二年被省城钢铁厂招工方得回城,八年前老邹到江州买江团鱼胶,姑姑得知老邹一家惨状,觉得老邹悲苦命运都是自己造成的,内心愧疚与日俱增,决定对老邹有所弥补,此所谓姑姑对老邹的“承诺”。至此,有关姑姑与老邹的恩怨委曲全由父母转述和我的猜测衔接整合起来,情节的发生同时领有全知与限知视角。在旁人的转述和我的揣度中,某种出于良知的忏悔和赎罪情节与长吻鮠的信义之征达到了深度关联。

  笔者只是粗线条地略叙情节主线,无法复原文本肌理,若深入文本,还有更深微的细节。有意味的是,从上述简要的主线提示中,读者可以看出,朱朝敏小说从不一次性地将故事讲完,在故事铺设的时空经纬中,小说的情节每每被掐断,每一次掐断都是为了使情节关涉更多的细节,成就更深微的叙事,积聚更丰富的人性内涵,从而更深地深入性格肌理甚或价值感悟。总之,通过情节拆分与重组的方式完成性格塑造,指向价值之思。要完成这一过程,必须基于内省之心突破自我与上帝双重视角,既有表达个我体认的限知叙事,又有描述个我活动之时空境域的全知叙事,使全知植根于限知。以要言之,内向性,再次成为主体构建文本的心理基础。

四、性格的层次

  朱朝敏小说的人物性格大多都有层次,往往在塑造人物的某一主流性格时,又使性格在人物关系的延展中具有动态流变的色彩,但主流性格始终俨然,如同交响乐,是主旋律统率的多声部合奏,或如阳光解析的光谱,五色斑斓。事实上,正是充分尊重了性格逻辑,放手信任性格的自主运演,乃能呈现性格的复杂况味。

  尊重性格逻辑是一切成功小说家不期而然的自觉选择,朱朝敏也不例外。今以《钩吻》为例分析人物性格的层次。

  县卫生医院职工黄娉婷因作风问题带着女儿枪丁丁被下放到孤岛卫生院, “我”(鲜秋子)父亲是孤岛卫生院著名的骨科大夫,母亲张兰香因此被照顾到卫生院管理药园,童年的秋子与童年的丁丁因此相识成为好姐妹。

  黄娉婷容貌出众,身段妖娆,生性风流——风流是少妇黄娉婷的主流性格,因对自己容貌绝对自信,黄娉婷并不理会旁人的侧目和非议,看人总是美目斜睨,但眼神时刻放电勾魂。作为少妇的黄娉婷此时领有风流、自信、睥睨众生的傲慢。

  黄下放孤岛卫生院后本性不改,又与新分来的大学生医生栾宇峰勾搭,在一次舞会上用钉子刺伤了栾的恋人某妇产科医生的脚板,试图拆散这对恋人——黄娉婷又有了嫉妒和恶毒。此种嫉妒和恶毒由舞会情节导引而出,居然有人抢夺自己看中的男人,挑战自己对男人的吸引力,黄娉婷因此智计百出,故嫉妒和恶毒是因其自信被挑战而发生的合理反弹,合情合理。

  一位傅姓农民因农药中毒,老婆带着儿女与众人合力抬着农民到孤岛卫生院请求栾医生抢救,不巧管麻药的黄娉婷以女儿丁丁有病为由滞留家里,栾医生往返去找黄娉婷却错过了抢救时间,农民死亡。傅家女儿傅东晨因年幼无知在药园误食钩吻(断肠草),此为黄娉婷亲见而不阻止,傅东晨死亡,栾医生恋人、妇产科医生指责黄娉婷害死了父女俩,傅东晨哥哥傅东晓记住了黄娉婷和枪丁丁名字,发誓仇,黄娉婷陷入极大的恐惧之中。恐惧是黄娉婷性格的自然流露。

  二十余年后,枪丁丁与某傅姓老总订婚,订婚仪式在傅总后花园举行,黄娉婷觉得自己的大龄姑娘终于有了结果,始而高兴,但当她知道傅总是因为丁丁的名字就开始追求丁丁,同时在后花园看到大片金黄的钩吻花,并了解傅总父亲与妹妹均已过世时,她意识到一种复仇的阴谋正在降临,强大的母爱和灾难临近的恐惧使之下决心阻止这桩婚姻,乃至陷入魔怔之中,聘请我这个心理医生多次到她家中纾解心魔,晚年的黄娉婷早已非复昔时容颜,身材臃肿,举动迟缓,白内障眼疾使其眼泡长年水肿,对女儿的担忧使其倍感煎熬,愿意献出自己生命满足傅总的复,一次在洗浴间不小心撞倒墙面玻璃,被玻璃砸伤住进医院,临死前眼神死死盯着傅总,希望傅总因自己的死饶恕女儿。这一阶段黄娉婷的性格主流是母爱,因母爱而发生执着、恐惧、煎熬、魔怔。

  综上,黄娉婷主流性格分为前后两段,前期风流,由风流统率自信、嫉妒、心计;后期母爱,由母爱统率恐惧、执着、煎熬、魔怔,极有层次。黄娉婷并不是一种主流性格贯穿始终,而是发生着前后变化,之所以有变化,乃因女人身体变化,后期黄娉婷美貌不再,于是心性主要集中于女儿的幸福,表现出充分而执着的母爱。此种身体变化——心理变化——性格变化的精神流变之路意味着对人性的准确把握。

  有意味的是,对人性的描写具有临床精神病理学的实证价值,黄娉婷后期性格其实是某种心结导致,此种心结即负罪感,黄娉婷被妇产科医生斥责后,心中对傅姓农民及其女儿之死产生沉重的负罪感,自认有罪,虽极其恐惧傅总的复,但也愿意用自己的死亡承担罪责。按弗洛伊德、荣格、弗洛姆等一批精神分析学家的共同认知,人在潜意识里的固结力量会以某种下意识的行动流露出来,其目的和效果就是释放或舒缓潜意识久受压抑的情结。黄娉婷看似被玻璃无意砸伤,其实是赎罪情结的现实表现,试图以此换取傅总对女儿的饶恕。

  综观在《钩吻》中对人物性格的塑造,笔者认为其中也有不如意之处:丁丁性格过于单薄,没有层次,没有变化,没有成长,她对我的心态从童年到成年从来就只有信任,此种信任有没有强化或弱化?她怎么抗拒母亲对自己婚姻的阻碍?在自己母亲的担忧下,她对傅总身份是否有过怀疑和追查?她遭遇性侵后心性是否有重大变化?同样美貌的丁丁对自己假眼是否有心理负担?等等。系列疑问缺乏相关情节呈现,似乎并无兴趣启动丁丁心理逻辑之路,致使其性格流于扁平。

  文本性格塑造仍然遵循内向性原则,以全视之眼深入人性表里,既尊重性格对情节的主导,又关照人物关联的世相,或旁叙,或追叙,或猜度,或“情同此理”,多种叙事并用,性格因此带着丰富层次和斑斓色彩被呈现出来。




  简介


  桑大鹏(1967—)男,湖北公安人,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文艺学研究。
     甘野(1996—),女,长江大学教育与体育学院2020级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体育人文。



    

  

  本文原载《长江丛刊》2022年7月/上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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