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梳子 散乱的回忆
拔了指甲盖的手指有些血肉模糊，脓和血夹杂着滴进了地上放的痰盂里，琳子扭头咬住了衣领。再转过头来时，看见的是裹了纱布的手指头，像个超大号的茧。
朦胧情愫
文/ 玉梳子
散乱的回忆
文/ 玉梳子
文章这种不完整的容器所能容纳的，只能是不完整的记忆和不完整的意念。
——村上春树
在食堂吃过早餐，琳子回到教室。大概是住校的学生还在用餐，走读生还未到校，教室里空无一人。打开铁制文具盒，沁入心脾的幽香流了出来，两朵淡黄色的黄桷兰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琳子抬头望了望四周，依旧四下无人。已经是连续第三天了，总是趁着她去吃早饭的时候在她的文具盒里放上两朵黄桷兰。琳子拿起一朵来，嗅了嗅，又放回去，关上了盒子。一切如常，除了那淡雅的味道依然飘荡在空中。
为了驱散午休后的困倦，每天下午上课前都有一个教大家唱歌的时间。对高二的学生来讲，能有这个休闲的时间，真的是太难得了。琳子是文娱委员，这件事自然由她来担任。她总是先于大家“醒”来，拿着自己手抄歌本，轻轻地走到讲台前，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今天准备要学唱的歌词。唱的歌大多时候是什么流行就学什么。今天就选了这首《庭院深深》的主题曲——《庭院深深深几许》。
“踩著那梦里的足迹/找不到旧时的天地/挽著那梦里的时光/留不住旧时的回忆/多少年的漂泊/多少年的相思/多少年流浪的日子/噢 堆积堆积噢 堆积/堆积出这样一句/这样一句/庭院深深深几许”
写罢，她长长吁了一口气，突然转过身来，想寻找她感觉到的那一道一直在背后关注她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那道炽热好象突然就消失了。放下粉笔，拍了拍手，她自嘲式地笑了笑。不知为何，左手食指指甲缝又有一些疼。有些红肿，她轻轻摁了摁，还好，还忍得住。
“叮铃铃……”，预备铃响起，趴在桌上午休的同学们相继醒来。
“哇，学唱这首歌啊，好听好听。”
“那部电视剧才好看，我超喜欢赵永馨，长头发、大眼睛，太漂亮了。”
“这首歌都敢教，希望今天摩尔老师不要来得太早。”
……
“好了好了，不闹了哈。我唱一句，大家跟着唱一句。踩着那梦里的足迹~唱！”
十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随着琳子拿起板擦擦去黑板上的字迹，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除了有人还在哼唱着“庭院深深深几许”，除了指甲缝里还残留的粉笔灰。
猜测是粉笔灰在作祟，从下午到晚上，疼痛的手指似乎越来越肿了。琳子把手洗了好多遍，似乎凉一点儿，会觉得好受点，但只管得了一会儿。琳子忍着，熬到半夜，能感觉到手指里面有东西在跳，就像是脉搏的律动，跳一下痛一下。把手指头放在嘴里使劲吮着，生物课上讲的，口水里有噬菌细胞，感觉指甲都是烫的。拿出来，又放到自己身后压着，以为压着就不会跳了。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把手放进嘴里、压在身下，不敢弄出大的动静，怕惊扰了睡在下铺姐妹。终于捱到了起床铃响，室长拉亮了宿舍的灯。手指竟然已经肿得像根胡萝卜。琳子慌了，简单梳洗之后，小虹答应帮她给班主任请个假，她径自往医院去了。
“你这是甲沟炎，化脓了，有点严重。这个指甲保不了了，这一圈都得剪掉，再敷药，今天可以输点消炎药，好得快点。”白大褂端详着琳子的手指头，绕着指甲盖画了一圈，下了结论。“不几下治好，还会引起其他问题哈。”似乎是不放心，他又补充了一句。
“那能不能帮我先敷药，给我开张假条，我好去给老师请假，然后再来输液？”
“当然可以。来，先去把费缴了。等会儿直接到换药室找我就行。”
拔了指甲盖的手指有些血肉模糊，脓和血夹杂着滴进了地上放的痰盂里，琳子扭头咬住了衣领。再转过头来时，看见的是裹了纱布的手指头，像个超大号的茧。
杨老师拿到假条，看了看琳子的手，又看看了琳子的脸。“咋个弄起的哦？你昨晚上肯定没睡好吧？需要给你爸妈联系不？需要钱不？”
“谢谢杨老师！还是不给我爸妈说吧，应该没啥大问题，免得他们担心。钱不用，生活费我还有点。”
“好的，有啥一定给我说。这样，我安排小虹在医院陪你输液。”
“那就只有麻烦小虹了，谢谢杨老师！”
琳子不喜欢白色，特别是医院的这种白。天花板是白的，墙是白的，被单是白的，床单是白的，医生是白的，护士还是白的。还好，小虹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上面绣有小花，她又粗又长的辫子总是搭在前面。
“我跟你说，今天早上好几个人问我，你去哪儿了。”小虹什么地方都好，就是总有些八卦让人不喜欢。
“哦。是啊，我从来没缺过课，突然没来上课，可能大家觉得奇怪吧。”琳子想避开这个朝自己奔来的卦。
“最奇怪的是班长。我看他在那儿晃来晃去的，朝你的座位都走了好几趟。但他没来问过我。”说这话，小虹似乎还有点沮丧。
“哦。”琳子漫不经心地答着，心里却在想着那个皮肤稍黑、圆脸大眼的班长——陈琪，会不会是他呢？他是走读生，要想每天都有新鲜的花，自然是走读生最方便。也许是吧。
小虹见琳子不想说话，自己也就住了声。倦意袭来，琳子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琳子吓了一跳，杨老师带了一些同学都在病房里，琳子看见陈琪也在里面。床头的柜子上放了一袋苹果。
“醒了啊？觉得好点没有？”杨老师关切地问。
“好象好些了。”
“那就好。同学们也都挺关心你的，都要跟着我来看看你。来来来，你们准备的东西呢？”
琳子正在诧异着，就见陈琪笑眯眯地走到床前，递过来了一张贺卡。贺卡上一个卡通女孩开心地坐在月亮上，举着一颗小星星。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祝琳子早日康复！”几个大字，下面签满了名字：张英、严莉、刘琴……。
“你要早点好，然后才好继续教我们唱歌。今天都没唱成，下午上课都没劲。”
“明天早上我给你打早饭哈！”
“明天……”
这一刻，琳子觉得自己被满满的爱包裹着。上午拔指甲时的痛都没让她落泪，现在却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知道，人们总是在关心自己的人面前软弱。
“咋了，是不是痛了？我去喊医生！”陈琪第一个发现她眼角的泪，转身就要往门外跑。
“不用不用！我是觉得同学们对我太好了！”
待心情渐渐平息，杨老师又吩咐了琳子注意身体，叮嘱小虹有啥情况就叫医生，便招呼着大家回学校了。
琳子觉得病房的白不那么刺眼了，握在手里的贺卡很香，分明还闻到，空气中夹着一股淡雅的香气。一定是他，没错的。
202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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