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294期??简介:赵衍岭,男,1961年出生于山东省肥城市,泰安市作家协会会员。1980年参加全县土壤普查,跑遍肥城的山山水水,《肥城县农业区划》一书参加文字整理制图,后来一直从事工艺美术工作。2023年5月“学习强国”征文中,温暖我的瞬间 | 赵衍岭: 月夜,被省委宣传部采用,并入选学习强国山东学习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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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赵衍岭

          

               一、 出  生  丧  母

   

   

         故事发生在“驰名中外、群桃之冠”的肥桃之乡,鸡冠山脚下的柳下村三角坑边、大槐树旁、十三登下。

         1907年农历9月26日,一个婴儿呱呱落地,“哇”的一声划破了深秋的夜空,降生在柳上村柳长屹一户普通的农民家庭。奶奶、父亲、大奶奶、大娘、二婶前后忙活。这位母亲熬过疼痛之后,睁眼看了一下孩子,便平静下来。接生婆告诉她 :“孩子挺好,是个女娃。”她应了一声,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声:“谢谢您啦!”半个时辰后,这位母亲浑身发冷、打颤、大出血、脸色苍白,她让丈夫把孩子抱给她,在昏迷中断断续续地说了声:“我苦命的孩子!”两手紧紧的抱住孩子依偎在丈夫身旁咽气。周围人疼痛难忍,眼含泪水。奶奶把孩子抱起,父亲抓住妻子的手已泣不成声,眼泪哗哗流出。                                  

          夜,静悄悄,黎明前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小雨。天,还没有放晴,空中的云彩一直不让太阳露脸,梯田的石堰前少许野花小草仍在翘首探望,河边的柳树被风一吹叶子已在飘散。

          田间庄稼早已收完,山上沟壑层林尽染;

          河水泛起层层涟漪,村落冒起缕缕饮烟。  

          三日后,柳长屹望着房前哪几株霜打的菊花,含泪对母亲说:“这孩子命真苦,出生就没了娘,就叫她苦菊吧!” 母亲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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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长屹,为人忠厚,性子直爽。母亲孟氏,娘家是孟村的,穿着干净,盘着网子,小脚,黑油油的头发白了不少。8岁进入柳家门当童养媳(团圆媳妇),18岁上生了个儿子,已经很长家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19岁上就失去了丈夫,由于封建一直守着这个孩子,从没做出伤风败俗之事。看别人夫唱妇随,干起活高高兴兴;瞧自己毁掉青春,做起事孤孤单单,冲破封建礼教追求幸福,心里从没敢想。这些年送走公婆,勤俭持家,受的苦、遭的罪自己心里最清楚。给儿子娶了媳妇,本已为好日子来到了,万万没有想到儿媳妇这么短命,家庭的担子还得挑着,祖孙三代相依为命的过日子。

          村东小河从上游下来,经过柳上村,流向柳下村,往南继续流淌,一小溪流从西往东流向小河,以小溪流为界分成两个村子,有一小石桥河水小的时候从桥下流淌,水大时漫桥而过,不远处还有一个高架木桥。柳下村,坑北油坊胡同因有户榨油作坊而称。胡同内祝昭梁家有七八亩地,吃穿不愁,算是富裕,经常补贴周围的人。母已走三年,父由于劳累过度也染上了病疾,家庭的里里外外仍由他打理。祝昭梁,个子高大,有力气,干农活是把好手。妻子孔氏,娘家是洼村的,小脚,干净利落,盘着网子,头发梳理的自然,勤俭持家,相夫救子。儿子祝子昂今年8月已经两岁了,胖乎乎的,活泼可爱,是个幸福的家庭。

         坑南酒店胡同有户酿酒作坊,胡同内闫绪柱算村里的首富了,有十几亩地,房多粮多。老爷子在时,待人大方、宽厚,经常救急穷人。父去世不久,母身体硬朗,家中事都有母上下打理。闫绪柱,聪明能干,漫长脸,眼珠溜溜转,瘦高个,大辫子每天梳理的溜光,穿的大褂板整,在县城读过几年书,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妻子桑氏,娘家是西桃子村的,小脚,穿着讲究,头梳的好看,管家有方。这不去年二月二龙抬头时生了个大胖小子,老夫人高兴的眼睛都迷成了一道缝,举家上下高兴坏了,亲戚朋友前来祝贺,都说:“闫家宽宏大量,源远流长!”有这话取名“闫锡宽”。

         柳上村因村东河边有颗大柳树而得名,柳树不远处有一口井,村子要比山区的村是不小,和柳下村相比就小多了。柳下村以三角坑、十三登为中心,南北两条路与东西两条胡同呈井字形,还有一条小胡同直对坑上游。坑周围用石头砌成,三边铺着大石板,夏日洗衣最好的去处,坑东路很宽很长,北通柳上村,南通洼村,坑北有颗大槐树,也不知何年种植,仍枝繁叶茂,花开飘香,冬季槐梿豆挂在树梢。树不远处有盘石碾,每天压面的排队,树周围是片空地,人们聚集的场所,孩子玩耍的乐土,5日一赶集的牲口市,卖鸡的、猪的等。往南走就是粮食市、菜市、杂货市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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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路三角坑东边是沟用石头砌成的大石崖,往下去走十三级台阶,名叫十三登,一条小路通向小河边,十三登下北有一坑塘,有一颗大柳树,一颗杏树。每次下雨各胡同的水聚集在三角坑,水满便流向下边坑塘,再入小河。春天坑边的哪棵杏树是春的信息,看到它开花就知道春天已到来了,紧接着柳树发芽,杨柳吐絮,燕子归来。到夏季雨水多起来,三角坑边女子挽着裤管洗衣的坐满三边石板,为洗干净衣服,用皂角、用棒槌砸衣服、漂衣服,说笑声、打闹声与棒槌声坑边环绕,传出老远,“呀,这么多大闺女啊!”过路行人驻足观望,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有时小孩子愿在此洗澡,跳水、扎蒙子更为好看。十三登下北边的坑塘,孩子洗澡的更多,炎炎夏日洗衣的也很多,树上拴好绳子,凉满大衣服、被罩。三角坑的蛤蟆叫不出声,若到了十三登下北边的坑塘就会叫唤;相反十三登下北边的坑塘会叫唤的蛤蟆,若去了上面的三角坑也叫不出声,是一个好奇事,永远是个“迷”,至今也无人解答出来。十三登下北边坑塘,到了夜晚:

         树上知了歌不断,塘内蛤蟆叫连天。

        月亮水中在游荡,蜻蜓树丛暗躲藏。

        沿路南行有一石板铺成的长崖子,形如簸箕叫南石崖。南边是沟地,村西北是山,山上植物繁多,东边是河流,河边很多柳树,多个姓氏聚集在此,是个山青水秀的好地方。

          柳下村的村长柳正平,是祝家门的女婿,祝家人有事还挺硬气,“一亲三分向,不向是两样吗?” 虽这样说可村长从来不这样,祝家事事在理,向人难向理啊!他传达上面的指示,干好村中的事情,给东家说事,给西家调解。有时对穷人家说的事总放在心上,有时闫家财大气粗也能说和,从来公正公平,也算对得起父辈给起的名字啦。村长媳妇是祝昭梁伯伯家的姐姐,她在身后一直支持着他丈夫的事业,待人和蔼可亲,低调,从来没因为丈夫是村长说话高傲,相夫教子,对公婆孝顺,对姊妹关心,对孩子爱护。女儿金花已经5岁了,今年又怀孕了,外人一看他肚子、走势、迈步,都说怀得是个男娃 ,她说男娃女娃都一样,来什么养什么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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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9年阳春三月,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祝昭梁家又添了个儿子,老爷子喜笑颜开,亲戚街坊都来贺喜。祝昭梁和妻子更有了过日子的奔头,往前赶的信心,大儿子叫昂,二儿子更要有那种昂扬斗志了,便起名祝子志。二儿子是个结骨孩,骨头肉一起长的,骨架小,不如他哥结实。小生命已降生,孔氏坐月子时受了风寒,差点丟了性命,落下病根一直没有痊愈。

        1910年5月,石榴花开,小麦成熟,端午节前一天,闫绪柱家喜得次子。这孩子白白胖胖,真是掉进了蜜罐里,老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看见二孙子走起路来更有了精神。闫绪柱和桑氏更高兴,治理家庭发家致富的劲头更大了 。亲戚朋友乡邻都来祝贺,还是哪句话:“闫家宽宏大量,源远流长!”闫绪柱想,老大取了前面的字,老二应当取后面的字啦,取名闫锡长。又一想“长”是多音字把长改成“常”啦。老夫人一高兴,把收的小麦拿出一部分救济了许多人。

         村西头的卞维廷,老实内向,不会说句巧话,外号“老好人”,娶了柳上村苦菊大奶奶的闺女,人好看,好嘴子,能说会道,有死人也能说活的本领,“好嘴子”已成了她的绰号,都叫她“柳好嘴”,有时人还没到话已听到了,性格爽朗,声音宏亮,进卞家门才不久便保媒,给苦菊、子昂订了娃娃亲。

         卞维廷的母亲罗氏,娘家是青石岭的,老实本分的连句话都说不好,自从娶了柳好嘴后,精神了许多,我们终于改了家门了。柳好嘴说话办事干净利落,爽朗。就是一样不顺心,进门都三年多了,就是没有身孕,找偏方寻医问药都不管用,始终认定儿媳妇样样都好,就是不能生孩子,等于买了一只老母鸡不下蛋,感到特憋屈,慢慢地对儿媳妇看不惯,指桑骂槐的。平时不爱说话,说出句话来砸死人,说儿媳妇:“光好嘴不能生孩子娶你干么,你若再不生育就把你休了,给我儿另娶,滚出卞家门!”柳好嘴委屈的流泪不止一次,肚子不争气,只能忍气吞声,没少遭白眼和挨骂,自己也感到内疚,虽然能说会道,但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这几日感到不舒服,不愿吃饭吐酸水,找了个郎中侯了下脉,郎中说:“小夫人你有喜了。”她很惊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郎中又说:“真的,己经三个月啦!”“谢谢大夫!”一路欢喜,回到家中给丈夫一说,丈夫几乎蹦起来:“我也当爹了!”告诉母亲,母亲更是满心欢喜:“我们卞家终于有后了,感谢苍天!”

        7个月后,一个女孩降生到卞维廷家,老母亲抱着孙女本来都不爱说话的她,高兴的更说不出话来,就是高兴,卞维廷看着母亲高兴,自己也高兴,媳妇高兴地看着女儿鼻嘴眼太随他爹了,一哭那声音也太随自己了。这女孩虽然生在寒冬腊月冰天雪地,但人的心里没有一点寒冷感觉,到处热乎乎的充满暖意。这天天气真好,空中的白云那么好看,阳光穿过云层照向大地,亮的让人刺眼,两口决定取名卞冬云。苦菊的大奶奶知道后,把几年前准备好的小棉褥、小棉祆、小棉裤、小衣服晒了两天又做了几件衣服,带上老母鸡、掛面、鸡蛋来到闺女家,两亲家见面,问寒问暖后看见孩子更是喜乐融融。柳好嘴看着孩子天天滋的哼着小曲还翩翩起舞,这个孩子的降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欢乐,也带来了生机。

         小苦菊从小机灵泼辣,头疼脑热很少,奶奶一把屎一把尿地拉巴着,恐怕有个闪失,整天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没黑没白地忙活着,天天累得腰酸腿疼。当年拉巴儿子时没觉得这么不容易是因为年轻吧,随着年龄的增长,体弱多病,天天累得慌,不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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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1年春,小苦菊生疹子已经三天了,干热的烫手,就是不出汗,一直发烧,可把奶奶吓坏了,她吃不下睡不好,父亲到外面打听别家孩子情况差不多。到了第五天了,还是发烧不出汗,别人家的孩子有的已经退烧了。第七天上小苦菊干热烧的更厉害了,父亲叫来了她大奶奶、她大娘、她二婶,大奶奶说: “七天是高峰期,外面的几个孩子已陆续的退烧出汗了,疹子都出来了。”再看小苦菊: 神知不清,晕头转向,昏迷不醒,干热的全身发紫烫手,突然她身打挺、头发炸、睁着大眼、白眼球多,眼珠不动,不喘气,大奶奶看到: “孩子啊,你,你,你……”一边说着手打颤眼圈发红湿润,奶奶一看吓得一屁股蹲在地上不醒人事。刘长屹感紧靠住母亲,大娘、二婶搂住她,大奶奶紧接着掐了她鼻子下面几下,给她披上件衣服,把她放到炕上,慢慢的略有好转,光顾大人了,也没心管小苦菊了。足有半个时辰后再看小苦菊,大汗淋漓,如一瓢水浇过,疹子全攻了出来,身子渐渐的凉了下来,大奶奶含泪说:“孩子啊,你可好了,都把我们吓坏了,你的奶奶吓的……” 今年生疹子这村有两个女孩,就是不出汗,疹子攻不出来,发烧时间长了还落下毛病,有个女孩落下满脸麻子,还有个女孩落下嘴歪。小苦菊没落下毛病真是万幸,总算躲过了这一劫,奶奶望着小苦菊对儿子说:“我也算对得住她的亲娘了。”这次生疹子把奶奶吓得一直没缓过来。

         在奶奶和父亲的呵护下,小苦菊4 岁多了,这几年奶奶对孙女就象自己的闺女,甚至比自己亲生的还疼,隔辈疼吗。她操劳过度,心肌缺血,本来就不好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这不病情加重,儿子跑前跑后,问寒问暖,抓药煎药,没过一个月便心衰力竭,对儿子到是放心,看着孙女活泼可爱的样子含泪离去,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儿子孙女抱头大哭,多少眼泪也哭不回来了。大奶奶抱起小苦菊,颤抖的说:“我苦命的孩子,又失去了一位亲人。”街坊四邻痛哭流泪。柳长屹母亲在世时,家中事不用操心,干点农活,跑点买卖,母亲走后就不一样了,里外一把手,又当爹又当娘,大娘婶子相互照应,小苦菊吃这家一顿饭,穿那家一件衣,都看着她,真是:“大娘婶子一大群,不如亲娘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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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后,苦菊的大娘说,她娘家有一个媳妇姓柴,丈夫去世,有个两岁儿子,由于婆婆神道(要强),哥嫂挤兑,想找一人家,那种年代哪有嫁出去的闺女再回娘家之说,只能从婆家走。大娘一提组成有儿有女的家还真不错,两家都同意了。成亲的那天并不热闹,许多人指手划脚,什么“不守妇道”,“好女不嫁二夫男”等话说的不好听,夜晚有人偷偷听房,屋内鸦雀无声。柴氏坐在炕上不说话,柳长屹坐在炕边的小橙上一声不吭,吸着旱烟袋,一袋接一袋,坐到天亮。

        几天后,柴氏看到5岁多的小苦菊,甚是可爱,再看看儿子更是欢喜。这种冲破封建礼教的思想在当地好象第一桩,为后人起了个好头。

        苦菊的后娘柴氏,个头很高,发黄的头发有些自来卷,盘着网子,小脚,穿着利索,嘴唇上面有颗美人痣,叫人一看便能记住,是一个有活道的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对丈夫到也体贴如微,一看见小苦菊和看到自己的儿子就是不一样,这就是后娘的本性。

        后娘的出现,把这个家根据她的习好倒适了一遍,亲娘的东西,奶奶的衣物,都放在暗处看不见。小苦菊看她就害怕,虽然记不得自己的亲娘,一回想起奶奶的音容笑貌,再看看大奶奶、大娘、婶子就是和看见后娘不一样。是对后娘有偏见,还是后娘和自己隔着一道山呢?她怕后娘,不愿见后娘,不愿和她在一起,有什么办法呢?近几日还病了一场,有一天后娘厉愣了她一眼,吓得她瘫在地上出了身冷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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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出版:《泰安文学》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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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刊头题字:李念国

  插图摄影:石可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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