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为了深度认识中国农村，深度调查中国农村，作为一个已经有三十多年“三农研究历史”的专业性学术机构——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利用春节期间老师、博士、硕士回乡过节的机会实施“三类观察”：一是观察过年；二是观察节后的农村；三是观察元宵节。第一组观察以三位博士生异地过春节为主体；现在推出第二组观察。我们期待通过老师们、博士生、硕士生以理性、理智和客观的眼光来观察节后的农村和农民。通过这些观察向人们展示一个多样化、多类型、多变化的农村。

　　本期推出的是白雪娇博士近期在广东省梅州市蕉岭县新铺镇福岭村的观察日记。


2013级博士生白雪娇

　　2016年2月17日　　星期三

　　上午一起床就看到宇明哥的信息说，台湾的宗亲回邮件了，让我上午去村委会上网看看，打开邮箱一看，人家首先问我是哪个辈分的叫什么名，为了进一步联系，宇明哥说我是二十五世的陈雪娇，为了获得一份资料都改姓了，真不容易啊。明天正月十二了，为了问清楚哪个祖堂升灯，下午又再次去了举图爷爷那里，不巧的是爷爷今天感冒身体不舒服，精神不太好。问到族内辈分起名字，举图爷爷说从十一世开始有了辈分：文希奇日世硕，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按照这个名字起名，随着人丁的增多，这种辈分规制性越来越小，尤其是十六世之后更是各起各的。也就是说十六世后家开始逐步取代族。回到家里，看到院子里放着三张红纸上面滴了血，婶婶说这是鸡血纸，又称墓头纸，是扫墓的时候放在坟头念祖用的，告诉祖宗子孙来给扫墓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和婶婶聊天，婶婶给我讲了很多当地的客家风俗。首先说到生死进堂的问题。以前低于60岁死亡的是不能进祖堂的，不算上寿。并且死在外面的也是不能进祖堂或者祖屋的，但是这种情况如果遇到势力大的人家也是拦不住的，这是就需要找一个水牛带着两个耙带棺材进祖屋就可以。婶婶就讲了一个自己亲眼所见的故事：德星楼一个70岁阿公死在医院，这个阿公是从外面买来的，死后只有两个的女儿没有儿子，阿公死后，两个女儿哭着求管理德星楼的长老让自己父亲的灵柩摆放在楼里，并同意让水牛拉进屋，但是德星楼的人死都不肯，最后只能将灵柩摆在外面的晒坪上，很是凄凉。婶婶说可是能家里人丁不旺，所以才被欺负。至于为什么要水牛牵，婶婶也不知道，后面再去问老人求证。

　　除了以上，婶婶还讲了几个一个是财水、跑福和圆坟，都彰显了敬祖的传统。先说跑福，每到有老人去世时，家里的儿媳妇就会争着抢着跳到墓地里为棺材抚平周围的土，因为先到的最多获得福气，所以叫跑福。其实这就是一种为了保证后人对死者的一种尊重而留下来的习俗。跑福后，去世的老人的骨灰盒推到墓地里时，每个儿子都要穿一条新裤子，用裤子将骨灰盒包住，然后放进去，再抽出来。封坟之后，要在墓前供一碗水，然后把这碗水房子自家的水缸里。圆坟之后，会在墓地挂灯笼，挂完之后要挂到自己厨房里放至少12天。

　　除此之外，仪式的差异也显示出职业、身份的差异。婶婶说以前的稳婆去世时，手指都要裹上红纸。子女如果是原配就会穿红裙子，如果是二婚就要穿蓝裙子。举图爷爷也说，虽然早亡的人也可以上牌位，但是牌位上写的字不同，正常的都写四个字，但是早亡的只写两个，说明是早逝，即使这个人身前有多大的功绩，也只会用早亡两个字代替。所以寿命在宗族的延续上是相当重要的。还有二次葬，也听说过长子拔牙的事，但是很少有人见过。这些突然提醒我，虽然福岭陈氏人多，很多规矩也不遵守，但是其不同方式有其内在的一致性，比如敬祖，尽管形式不同，但是内在的目标却是相同的。

　　2016年2月18日　　星期四

　　今天是叔叔家和婶婶娘家拜山（也就是扫墓）的日子。上午九点多，叔叔家、叔叔的哥哥家以及叔叔的两位姐姐集合在一起就出发了。叔叔祖上的墓地在比较高的山，是二十二世的墓。整个坟墓的形状与围龙屋类似，呈半圆形，坟墓周围分别立有陈氏土神和陈氏龙神的神龛，一方面用来保护坟墓以保护子孙后代，一方面作为一个界限，他人再做坟墓时不能超过此界限。坟头上会放撒上鸡血的坟头纸，以此告诉祖宗来祭祖了，坟头纸上放上长草的泥巴，象征着子孙生长，他们特别强调不能用石头，不然子孙会像石头一样笨。坟墓周围会放十二张黄纸，祈求一年每个月都平安。叔叔家两兄弟分家后，坟头就放两家的坟头纸，三牲、茶酒果盘的摆放的也是两家的，长子在左边，是长为尊的意思，虽然女儿也会去帮忙祭拜，但是摆三牲只摆儿子的。墓碑上会刻有子孙的名字，即使未出世的祖宗已经起好，后世的子孙要按照辈分起名，可惜的是叔叔的大侄子没有按照上辈的意愿起名。每个墓旁边都有一个烧纸的石炉，象征是聚财。仪式就是先点蜡后点香，然后摆三牲，烧纸放鞭炮。与我家乡不同，我家乡的风俗是会哭灵，但是这里子孙就会说好话，让祖宗保佑子孙。整个过程持续了约两个小时。

　　下午的时候，婶婶的娘家也要拜山。我去的时候，大叔叔以及几个男孩不在，婶婶告诉我他们是去请上代去了，因为上代的坟墓在别的地方，没有去摆三牲祭拜，所以就去上香，将上几代（十五世和十七世）的香带到要去祭拜的墓地，这是由长子长孙干得事。等大叔叔回来，我们就一起去，他们主要祭两代，爷爷辈和父亲辈，把请到的香插在爷爷辈的墓前，因为爷爷这一辈有两个儿子，而大儿子年事已高在云南无法回来，便寄钱拜托叔叔一家帮忙祭拜。叔叔比较信奉风水一说，让其大儿子去插香烛，然后以长子为中心两边站位。祭拜完爷爷辈就去祭拜父亲辈，因为叔叔兄弟俩没有分家，所以三牲只摆了一套，点香依然是长子长孙。然后是土地和龙神，也会在神龛上放上墓头纸，点香烛，但是不摆三牲。叔叔说自己父亲的墓碑上刻上了侄子的名字，一开始叔叔不同意，因为会带走风水，但是后来经过协商他们出钱修墓才同意墓碑上写名字的。叔叔说之前父亲的墓迁了两次，因为之前一次做的不好，所以就迁坟了。途中和叔叔聊天，叔叔说现在推行火葬，公墓那么一小块的地方就三万，我这里做墓这么大地方才一万，那谁会去公墓，所以国家政策要考虑农民的承受能力和接受成本。路上回来看到一块墓地很神奇，一般墓地都有排水的设置，但是这个墓地反而有个聚水的，正如围龙屋前面的池塘一般。还有一块是宣统年间的墓碑，叔叔说这家人的墓碑是老墓碑，但是坟是新做的，将上代一起葬起来的。叔叔还讲到听说潮汕地区，做坟墓什么的都是女子出钱，但是祭拜女子是不能参加，因为会带走风水，但是福岭就还比较男女平等。一个下午几乎看到墓碑就要往前凑，叔叔家人看得乐呵呵。

　　晚上自己散步正好碰到婶婶的大哥和大嫂，陪着他们一起散步也小有收获。有三点：一是男尊女卑，叔叔说以前老人过世，男子的棺木要摆在祖堂正厅的左边，女子的棺木要摆在右边，以前墓碑上不是写妻子和女儿的名字的，现在为了让媳妇和女儿来扫墓，才开始写的。二是实用性的敬祖。叔叔说祖堂门前是不能被建筑物挡住的，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建小门，不能建大门，否则就会倒霉。二次葬的时候要把骸骨的牙齿拔掉放在头颅的左边，不是为了祖宗崇拜，而是怕祖宗会吃掉后人，所以才把牙齿拔掉。三是翻修或者新修祖堂后的第一次打开大门的人一定是有辈分年龄大地位高的老人，叔叔说用来震住煞气，其实可能是以前留下的老规矩。棺材进祖堂一定是从侧门入，然后从正门出，祖宗庇护后才能走正门。四是顶房，福岭之前也有一子顶两房的情况，为了保证人丁兴旺，两边娶妻，生下孩子后各属于各房。

　　 

　　2016年2月19日　　星期六

　　今天上午决定要去萌发叔叔家去拜个年，自从回来一直没有机会去，今天得空过去探望一下。奈何一出门就下起了毛毛细雨，去时叔叔正在忙着做生意（修家电），见我来都感到很惊讶，责怪我好久没有过来。丹华姐姐的儿子已经不认识我了，不过今年她儿子要去夫家——金沙村的祖堂升灯。丹华姐姐说，金沙村很破都是水泥路，和塘福岭没得比，并且其婆婆全家都信奉基督教，基本不搞什么仪式。我问到为什么信奉基督教，他们说信奉基督教可以上天，一个往上走，一个往下走，不一样。由于长时间没来，在叔叔家吃了好多好吃的。

　　下午回来时已经不早了，吃饭的时候海鑫叔叔告诉我明天梅子树厦有一个大老板有六个丁要升灯，特意嘱咐我早点过去。

　　2016年2月20日　　星期六

　　早上七点起床收拾，8点半到达了到升灯的农户家。果不其然是大老板，家里是三层的别墅，院子里摆了两排灯笼，还有六个大灯笼，墙上放了六对甘蔗，还有六桶小金鱼，此家的叔叔告诉我他们自己家里没人升灯，是外面亲戚的六个丁凑在一起升灯。叔叔家属于乃祖楼，所以他们要去乃祖楼和梅子树厦两个地方升灯，所以每个人的三牲、灯笼、香烛和财宝都备了两套。

　　因为升灯的主角都是从广州、潮汕赶来，所以都还在路上。叔叔就先代替他们祭拜天神，我看到的神牌多是天、太阳、太阴，而叔叔这个神牌相当霸气，写着“天地万神汇聚一堂”。我问问叔叔为什么和其他的不一样，叔叔说天地万神都来我家，不就是代表了所有的神，不得不感概果然是大老板。大约在九点半的时候，梅子树厦祖堂的锣鼓队就敲敲打打的来了，敲了一会，由于升灯主角还没到，大家就坐下来一起聊天喝茶。大约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一辆黑色大奔开至门前，不一会又一辆BMW开来，升灯主角陆续到场。让我惊讶的是，他们一开口讲的都不是客家话，而是粤语，后来才知道这些升灯的父母都不是在福岭出生长大的。等到大家差不多到齐了，就准备出发了。中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出发前一个村里人看到门口摆了三牲，随口一问：“你们是要拜山（扫墓）啊”？当时叔叔脸色都变了。因为叔叔家里没有新丁，恰逢扫墓的日子，所以别人误会。不一会，队伍就出发了，叔叔特意找了本祖堂的妇女帮忙挑担，而升灯的父亲则是抬着甘蔗、拿着锦鲤，浩浩荡荡先去乃祖楼。挑担的走队伍最前列，升灯的父亲们按照长幼顺序走在中间，最后是锣鼓队。本来从叔叔家里有条小路很快就到乃祖楼，但是叔叔专门强调要从大路绕一圈，以彰显自己大家族的兴旺。乃祖楼是长房文猷公的十九世的两个子孙所建，但打的堂号是十八世的悦乃公。乃祖楼是私厅，不是祖堂，没有祖宗牌位，只是一副关帝画像，关帝画像之下是土地伯公伯婆。由于叔叔家买来的香烛太大了，一直在香炉里立不住，有人开玩笑说：“这是小楼盛不下这么大的香……”。几经折腾，终于插好了。叔叔告诉此次升灯有6个男丁，但是有新丁也有老丁，因为他们在外面工作，很多在出生的时候都没有升灯，所以凑在今天统一升。在点香的时候，最大的香烛是升灯中辈分最好的长子的父亲去点，其拿的香也比其他人的粗一些，点完关帝画像的香，然后点土地伯公伯婆的香。而三牲的摆放也是按照长幼顺序排下来，连斟茶酒的顺序也是按照长幼顺序来。相比于祭祖，祭桌上除了摆放三牲，每家都摆了红枣和柚子，寓意都是早生贵子、又来贵子的意思。点完香烛之后，就要升灯，左边挂老丁的灯，右边挂新丁的灯，二十四世的长子去点左边的灯，二十五世的长子点右边的灯。点灯的时候锣鼓喧天，有人再喊升老灯，然后六拜，接着再喊升新灯，再六拜。点完灯之后，就是烧财宝，这个也是按照长幼顺序来。整个过程基本都是由本地的亲戚手把手交的，这些已经在外生活多年的子孙早已丢掉了传统的仪式，不过二十四世的长子虽然不懂却显得格外虔诚，我听到他在点香拜的时候，嘴里念念有词：保佑发大财。这位正是开大奔的正主，听说在广州做大生意，果然是越有钱的人越信祖，不过相比以前，这种信奉则更多功利的味道。在乃祖楼折腾了约两个多小时后，就将供品带到梅子树厦祖堂。程序和仪式基本类似，唯一不同的是，升灯之前有一个祭拜祖宗的仪式，领头祈福的也是二十四世的长丁，祈求祖宗保佑。打完鞭炮，整个仪式基本就结束了，只剩下放生。在离开祖堂的时候，每家的都将放生的锦鲤倒一半在祖堂的池塘里，倒一半在通海的河里。叔叔说留一半在池塘是要献给祖宗，因为是这个祖堂的子孙，而另一半倒在河里，而且是通海的大河里，是希望子孙能够通往世界各地，在外不断发展，不要拘泥在一个小鱼塘里出不去，这倒是与福岭陈氏的发展轨迹颇为相似。

　　一整天下来，体会最多的就是敬祖和长幼顺序，还有就是别人升灯我却哭得一塌糊涂，只因为这个大家族买了太多的鞭炮和财宝，烟熏的我痛哭流涕啊……跟着他们到河里放完鱼之后，已经一点多了。饥肠辘辘的我回到家里，只干吃了一碗米饭……

　　稍微休息了一下，碰到了来婶婶家修房子的义清叔叔，义清叔叔一家都是天主教徒，我问他天主教徒是否要升灯，叔叔说他们从来不生灯，但是要到天主圣堂点凉水。叔叔说天主教男女平等，男孩和女孩都可以去点，和这里不同。所以以血缘为基础的升灯，是建立男性基础之上，具有排他性，但是宗教是普适性的，所以才能遍布全世界吧。晚上吃饭的时候，听隔壁说长潭那里升灯仪式保留得比较好，要搞一天，为了比较还是再去一下。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加油！

　　2016年2月21日　　星期日

　　早上六点半起床，准备去长潭上合村看他们的升灯仪式。上合是白马行政村的一个自然村，主要以林姓为主。大约在七点半的时候搭叔叔的车出发，开了大约40分钟达到。刚下车，婶婶的母亲就说升灯队伍刚走，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就随着锣鼓声就一路狂奔，最后还是搭了摩托车才追上。远看，整个队伍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举着忠孝堂和林氏的灯笼以及写着“喜庆添新丁”的条幅，第二部分是12个小孩举着彩旗，第三部分是锣鼓队，第四部分是挑担的妇女。与随行的一位阿公聊天，阿公说他们不升灯，只是去祭祖。正在纳闷时，迎面浩浩荡荡走来一大批队伍，也是举着林氏和忠孝堂的灯笼，两支队伍相遇时打鞭炮。细问才知，这是住在龙角的林姓，是从上合分出去的。每年上合长房与龙角的都相互到祖堂祭拜祖宗，相互升灯，下午再回自己的祖堂升灯。上合的林氏是十世开基，龙角的是十三世开基，我一直纳闷十三世到十世的祖堂祭祖升灯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作为十世的长辈要去十三世的祖堂呢？问了很多人都解释不清楚，都说是一个祖宗。中午翻阅其族谱的时候，才发现上合开基祖生了三个儿子，龙角十三世的开基祖是长房的独孙，所以从血脉上确实都是一支，所以才会出现上合三房中，只有长房和龙角的林氏互动。随着队伍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就到了龙角的祖堂，一路上凡是林氏子孙都会大鞭炮接灯，热闹极了。龙角祖堂不是很大，是一个两厅祖堂，堂号是西河堂。其牌位很有特色，主牌位分三层：第一层是林氏历代高祖，第二层是三元相公（厥贾杨），第三层是十三世开基祖的牌位。林氏族人给我介绍，因为当时林氏遭到灭族的大难，厥姓、贾姓和杨姓对林氏有救命之恩，所以留上规定祭祖时要先祭拜三元相公。

　　不一会，就插好香烛，摆放三牲祭祖，他们告诉我长房今年只有一个男丁，因为单独升灯费用太高，就不在龙角祖堂升灯，下午和二房的一起在上合祖堂升灯，虽然不升灯，但是还是要祭祖。其实观察整个仪式还是升灯的仪式，只不过没有以往的那么讲究和隆重罢了。祭拜的时候，礼生专门说了一句：“……辈的最先”，细问才知道是上合现在辈分最老的人，虽然个个年纪看起来并不算太大。这边仪式结束后，就回去了，下午12:30在上合祖堂再升灯。中午在村主任家里吃饭，村主任非常热情，因为上合是新农村建设的点，村主任非常自豪，一直给我说胡春华书记来到这里都赞不绝口。村主任是白马典型的能人，有自己的一家酒楼和一个酒厂，正在集资引进企业带动新农村的下一步建设。由于时间太紧张，中午没来及吃什么饭就去拍他们升灯，主任一直陪着我没吃饭。

　　上合祖堂是两井三厅，属于长房和二房所有。主任告诉我，以前升灯各房搞各自的，相互比拼很严重，最后就组织一起搞，又热闹又规范。我们一回到上合祖堂，舞狮的队伍已经开始先到灯头家里去接，接出来之后沿着整个村子走一圈，沿路各家农户都会点鞭炮接灯。绕了一圈后，两个狮子最先到祖堂，在祖堂门前耍一会，便在祖堂门口下跪，之后从两边的侧廊进去，在第一个厅前下跪，之后绕祖堂一圈在牌位前跪拜。狮子跪拜结束后，其他人员陆续进入，点香摆三牲。这里的三牲用的是全猪、全羊以及活鱼，还有各种水果，当然离不开柚子。首先是祭祖，祭祖时有个礼生喊礼，分拜观音神，再拜历代祖先，再拜三元相公，最后拜林姓十世开基祖。每拜一次，升灯的两个父亲都要下跪，先斟茶再斟酒最后献肉。上香时要先洗手，表示对祖宗的尊重。上香也是灯头先上，左手插香。先在神台前的香炉插香，然后在到祖宗神位的香炉插香，再在神龛下土地伯公的香炉插香，接着是神龛左边的观音像，最后到龙厅背后的金木水火土五星石上香。整个过程都有老人指导，我特别留意到叩拜时，两个年轻人并未额头着地，老人专门上去把他们头摁下去，可见仪式的流失。烧香化财宝的时候，大家就在祖堂周围聊天，等时辰差不多时，就开始升灯。升灯先挂百子灯，百子灯是把所有的新丁的名字写上，然后再挂一对圆灯笼，然后放鞭炮打鼓舞狮，最后父亲们去放鱼就结束了。

　　整个过程都透出一种浓浓的传统气息，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上合能够将传统保留得如此好，上合和福岭的区别又在哪里？上合是一个自然村，是长房和二房居住在一起，但是福岭一直就没有形成自然村，解放后才有所谓的福岭一村、二村、三村，都是一些小地名，而这些小地名都是一个房支的聚居地。那是不是可以说上合的房是强的，而福岭的支是强的。其次，以前上合是以农耕为主，虽然位于长潭航道源头，也有大量族人下南洋，但是没有新铺那样大的圩镇，所以分化较小。观察整个村庄，上合以及所在的白马并没有福岭那样多的楼第或围龙屋，是否可以判断其财富和分化较少呢？抑或者与其留下的“毋争分产”的祖训有关？

　　2016年2月22日　　星期一

　　今天是正月十五，村里依旧静悄悄，完全没有过节的氛围。中午婶婶说其姑姑从蕉城下来了，所以要回娘家吃饭。叔叔还在睡，就我和婶婶两人去阿婆家吃饭。婶婶的姑姑大约80多岁，身体很好，从小就被卖到外面当童养媳，吃饭的时候阿婆知道我调查福岭的历史，就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些开基祖賙公太的故事，阿婆说虽然自己不识字，但是这是自己父亲留给她的历史，这种对于历史的珍惜让人感动。虽然阿婆热情高涨，但是在座的叔叔阿姨对老人所讲之事不太认可。回到婶婶家一切又归于平静，这是我过的最安静的一个元宵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