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实惟先 善作善成——近距离观照国画家郭雯的艺术蜕变之道

【众山评论】唯实惟先 善作善成——近距离观照国画家郭雯的艺术蜕变之道

　　转自 刘远江 众山红传媒

　　郭雯艺术简历：

　　郭雯，潮汕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女画家协会会员、深圳书画艺术学会副会长、深圳市中国画学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深圳书画艺术学院教授、深圳市凤凰画院院长、深圳盐田区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

　　师承李宝林、黄格胜、张步先生。

　　迄今，三十多幅中国画作品参加由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国家画院等主办的全国画展，获奖并被艺术机构和各界人士收藏。

　　多年来，其作品除时常亮相国内个展或多层级联展外，也曾参加美国、俄罗斯、法国、日本、泰国、马来西亚、港澳台等国家和地区的展览和艺术交流活动。2013年作品入编《新中国美术家大典》。

　　唯实惟先 善作善成

　　——近距离观照国画家郭雯的艺术蜕变之道

　　文/刘远江

　　每位艺术家都是一个世界，一个自成体系的独立王国，也就是一心生了万法。但就其个性特质而言，却分出许多种类：有固守书斋怡然自得型；有迎来送往穿梭外交型；有大大咧咧亦步亦趋型；有敏感于心从容细致型，郭雯女士就属于感性细腻类别。我最早认识她是在一次岭南之行的写生活动上。我以“局外人”的身份受邀观察他们的写生之旅。那时，她留给我的印象是位有条不紊的活动组织者的形象，我观摩的视野并未往个体艺术方向上延展，我的用心处全然在于那期活动整体给予我的宏观体悟，我为此写下了篇名为《苦行花开》的写生艺评，也算是一个艺术旁观者对此次活动从旁作了别样的注释。此后多年，我和郭雯再无交集，如不是源于一个细节，或许我们的人生大概率会停留在过往一面之缘的粗识层面。可当我基本淡忘了这位艺术家所能留给我的印迹时，她的一个暖心举动，重行激活了我对她笔下艺术顺势生发的想象。

　　郭雯《山水清音图》160cmx124cm

　　唯实惟先

　　有次参加画展，我远离了喧嚣的画展开幕式，选择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来，如是，鼎沸的人声多落在别处，我只是偶尔遥远地打量着各界观展的人们。此时我虽身处画展现场，由于无需应酬他人，所以和外界始终保持一个足够清静的距离。但我忽然发现一位不一样的“观者”，她的身心不是徜徉在精美画作之间，而是径直朝我走来，仿佛我成了一幅既定鉴赏的“展品”。

　　刹那间，我原本松弛快意的神经立马紧绷起来。显然，我不喜被打扰，因此内心有种本能的抵触情绪。于是我快速收回了视线，心想，不管来人认不认识，我就装成一副没发现对方的样子，所以我低垂眼睑故作思考状，希望来人看到我独自沉醉的模样后识趣地离开，省得徒耗我的心神。不料，我忽然感觉到来人犹如一团黑影站定在我眼前后就没有往别处去的意思了，于是瞬时明白对方确实是奔我而来的，这才意识到不打招呼恐怕是过不了关了。这不，未等我开口，来人就先把前来“打扰”的理由递了过来：“刘老师好，我听说您要来展会现场的，可您没现身开幕式上，于是我转悠了大半个展区仍没找到您，我想，您肯定落脚在这个休憩区域。其实也没啥事，自从那次写生活动初识以来，一别多年未见了，特意前来和您打声招呼，问个好就走。”来人长着一副典型的潮汕人的精神貌相，借着对方说话的光景，我脑中飞速搜寻着记忆，已经完全想起这位“半路杀出来的人”是谁了。我虽略感意外，却不觉身心立时泰然起来，遂鼓足元神回复说：“难得郭老师如此盛情，不要说特意前来叙旧，就算擦肩而过能把我认出来就已经很令人感动了。”彼时，我自感自己的话声里是透着一丝感动的。郭雯老师闻言笑了笑，轻描淡写说，“您独自坐在这里肯定有要事待思考，不好搅扰，有机会再向您请教一些事情。”她说完真的未等我开言就转身离去了。我朝她点点头，甚至没能及时出言挽留，仅目送她的身影快速消隐在观展人流中。

　　郭雯《鹏湾揽胜图》136cmx68cm

　　可是，我的思绪并未因她的离去而“换挡”，我能觉察出来她此番确实只是来问个好的。我当时就想，在这喧嚣的尘世，居然还有如此谦卑的艺术家，若仅凭一面之识，彼此相逢能打个招呼就已然不错的了，而她却能放低姿态主动找我问好，想必是位有心之人。对于泛泛之交却能葆有如此善念者，即便事后想来也倍感温暖。当今之世，能自卸羁绊做个正常人已是不易；要是还能做个蕴含温情的正常人，则更是殊为不易；如若在此基础上，甚至尚能做个拥有灵魂自觉的正常人，那简直是难上加难！我猜想，这位艺术家也许就是身拥灵魂觉知力的良善之人，否则，在功利成习的当下，于恬淡交际中却能彰显温良品性，似乎很难解释得通。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到达哪个历史阶段，如若做不到“敏于事，讷于言”，结局就都不会太好。这好比一位文艺家，假使对淅淅沥沥的雨声或阳光明媚的晴空都无动于衷的话，那么，他心中所谓的艺术也就不足为观了。因为一颗真心都被俗尘蒙蔽的人，纵使再如何刻意表达亦终归是水月镜花。正是基于此等虚而不空的玄妙心性之考量，不禁让我对郭雯笔下的艺术世界忽然产生了兴趣，为油然而生的一种直觉所诱发，并让我深味到，也许艺术的探索价值就隐藏在一些不经意的细节中吧。

　　恰巧，此次画展的策展人和郭雯女士甚是熟稔，当他展后约我茶叙时，我就趁便提起是否了解郭雯老师的艺术履历。他听闻后并未急于回答，而是漫不经心地替我斟了杯茶，这才笑说：“都是圈内人，艺事无秘闻，自然都是熟知的。您一说履历，我就知道该怎么说了，别的不消我说，单论及郭雯先后师从张步、李宝林、黄格胜等名家这点，您就取得了开启一门艺术宝藏的钥匙。当然，您对那些名家大师的艺术造诣应该比我熟悉，无需我赘述。怎么着？终于发现我们大深圳有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值得您关注了吧。”我轻呷了一口茶，一个瞬发的了然意念倏然而逝，但对他所述内容未予置评。对方也是心思缜密之人，过眼即知所因。我们尽管又畅叙良久，话题却再未回到郭雯身上。

　　郭雯《翠林晓光》92cmx68cm

　　有了对郭雯师承关系的了解，可谓进退有据，一切尽在掌握。我国传统文艺之所以格外重视师承关系，不仅强调技艺传承上的心领神会，还关乎为人处世方面的言传身教。也就是说，在“技与道”两大层面都要一并向师者看齐。这也是传统师承关系易于培养大师的不二法宝，亦是千百年来传统师承关系始终得以维系的主要原因。横向比对，张步、李宝林和黄格胜皆是个性极其鲜明的画家，但却各具特色各领风骚。张步和李宝林都是师出李可染一脉，但张步凭藉过人的色彩天赋，寄望经由独特的绘画语言去沟通世界，从而走了一条国际化的开创之路，艺路因之大为开阔。而李宝林似乎更倾向于李可染先生的艺术践行之道：对于传统既要打得进入，又要走得出来。所以李可染先生在施教过程中希望学生们先要学得像，然后再走属于自己的路径。但这需要效仿者拥有相当强悍的变通能力和创造智慧才行走得通。李宝林显然做到了，既走进了李可染所指引的艺术方向，又寻获了表现自我的心源，所以他笔下的山水从来都是真山、真水、真性情，是人格力量与现实世界“硬碰硬”后折射出的精神写照。近年更是转向抽象领域的探索与实验，或许对他而言，那是个更具吸引力的未知世界。黄格胜则是“漓江画派”的代表画家，他的画作具有浓郁的区域特色与民族风情，且有出尘之气，画格清雅绝伦。

　　反观郭雯老师的画作，不仅更趋向于传统，而且作品中也并未明显流露出三位老师的风格特点，只是当我们在用心欣赏她的画品时，确实能感受到已经有了自己相对统一的艺术面貌和笔墨特点。她的画风偏向灵动淡雅，同时又不失厚重，她的书画皆沉淀为这一风格特征，这也是她经年求索的书画艺术得以相辅相成的主要看点。客观说，对于走传统山水画这条路子的画家而言，要想独创自己的艺术面貌是极其艰难的，像郭雯这样能自觉赋予画面独特艺术气息的当代画家已是难能可贵了。既然在技艺习练上走了一条“外参内化”之路，其从师辈身上所学必定更多显现在为人达德的处世根本之上。而这，也是为艺之所以能抵达大成至境的必经之途。这让我忆起了那次回她家乡写生的情景，她是写生团领队，所到之处，既是乡情的牵引，亦是人心的探秘，反响如何，只需从此行所造访的一众亲友对她表露出的难以掩饰的敬重之情就可见一斑。前后对照，我的思路豁然贯通，史上“先立德行，后立文艺“的古训在她身上得到了具象体现，由此，郭雯的人格形象生动地伫立于我的眼前。但倘若不是接下来的另一段意外交集，我对于郭雯老师的更进一步的艺术观照或许仍会就此戛然而止。

　　郭雯《新晴原野旷》68cmx68cm

　　善作善成

　　无巧不巧的是，前不久当我又一次回到深圳时，业界一位文艺家朋友以嘉宾身份获邀参加一个画展的开幕式，他致电我，说，“您正好回深圳了，要不，今天陪我一块去转转？”我一听说是画展活动，立马就婉言谢绝了。对方不死心，继续游说道：“我知道您不喜欢混圈子，我也一样，但谁没有个应酬？谁又能确保自己的人生就是一潭清池？何况偶尔出席一些重要活动也是在所难免的。再说，您正好也是搞艺评的，多出去看看有百利而无一害。”我拗不过朋友的热情劝说，只好匆匆整理了一下心情便随他而往。途中，我忍不住问他到底是谁的展览那么重要，还非把我拽去不可？对方避而不答，许久才说，“深圳可不是北京，您在这里认识的艺术家不多，跟您说了要是不知，我还得解释半天呢。一会儿就到了，届时自然知晓，何须我多言？”我听闻对方说得在理，也就不再追问了。

　　到得现场，多处醒目的展名“豫之行郭雯工作室师生展”让我开始局促不安起来，我想，这下糟了，今天的主角可是认识的画家，我没受邀自己就来了，要是被郭雯看见了情何以堪？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我忐忑不安的情绪尚未平复，我和朋友迎面就撞上了郭雯，我的朋友是活动嘉宾，自然一打照面就率先向郭雯老师送上祝福和赞誉，朋友正要把我介绍给郭雯认识时，她却抢先发话了：“刘老师真是对不住了，我以为您在北京呢，加之活动又太小，哪敢打扰您，没成想您居然还能把您吸引过来，真是太好了！”她说起话来还是像邻家大姐那样显得亲切平和。朋友见状惊奇问：“啊，原来你们之前就认识，早知如此，也无需我大费口舌了。”我说：“您要早说是郭雯老师的展览，不消多说自是要来学习请教的。”郭雯大概听出了事情原委，就从旁打圆场说：“这很正常嘛。刘老师是搞学术的，真正做学术的人都是不怎么往外走的。这次是我们工作室的写生展，想借此机会向朋友们汇一下。你们先看看作品，一定要多指导，多提宝贵意见。”朋友望着郭雯忙碌的身影对我说：“您也没想到吧，我原以为世界很大，却未曾想天各一方的几个人会在这里不期而遇。”我说：“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是缘分让世界变小了，有时会小到抬头不见低头见……”

　　郭雯《早春》68cmx68cm

　　这次展览确如郭雯所言，仅是工作室师生的一次写生汇展。其中除了有几幅郭雯的写生作品参展外，剩余的大多是郭雯工作室学员的“豫之行”写生作品大汇展，虽有些看上去略显稚嫩，但远观近察一番，还是能感觉到学员们都拿出了自己较有想法的匠心之作。里面有位学员的作品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从落款到构图再到笔墨特点，像极了郭雯的艺术样貌，几可“以假乱真”，当然，神韵上自是有差距的。这令我不禁想起郭雯师爷李可染先生的话，学画先要打得进去，而后再图走得出来。这一步，恰似学书时走在“从平正务求险绝”的阶段，然而到得险绝这层属实不易，想要更进一步“从险绝复归平正”则又是千难万难之事了，因为表面虽都是“平正”，于境界而言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当天开幕式完成观展环节接近尾声时，朋友见我有些心不在焉就及时给我打预防针，他警告说：“您可不能私自开溜啊，郭雯老师刚才特意嘱咐了的，我们散场后必须留下来会会她。这次可是我恩师安排过来的，走不得，您要让我感到尴尬，以后可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我苦笑着没吱声，见他说得恳切，心里逐渐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郭雯《梦里家山》68cmx68cm

　　我向来不喜参与这种公众活动，朋友是嘉宾，又爱说话，我就陪他坐一块，心想这样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应酬麻烦。不料这席嘉宾的主角正是郭雯老师，大家又见面了，这样我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和她打了招呼。之后，我又回到孤独的常态，成了席间最不起眼的沉默寡言人。在这桌的十几人中，有几位是郭雯的得力门生，另有几位是当地的领导与名流。其中有位言语活跃者，应是这席的嘉宾主持，他滔滔不绝妙语连珠地推荐郭雯老师的事迹，顺带也把酒席的氛围调剂得甚有活力。正是得益于他的解说，我们这才了解到本次活动的所有经费全部于郭雯夫妻的退休金，如此大爱，令在场人无不为之动容。有位嘉宾突发奇想，他当场起身向郭雯老师敬酒说：“凭什么就那些学生独得您的厚爱，我也要做您的学生，我喝了这杯酒，今儿就算拜师成功了。”在如此其乐融融的气氛中，焉有推却之理，所以郭雯也是笑意盈盈说：“首先感谢您的认可，同时也是承蒙大家厚爱才有了这次活动的顺利开展。人生不易，学艺更是艰难。其实，我和学员们也都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他们都很用心，也很执着，我希望通过展示他们阶段性的成果，能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辛勤付出和努力，以此激励他们更好更快成长。”主持者先是盛赞了这一场面，而后话锋一转说：“原来这位嘉宾才是高人！人家好歹也得借花献佛，他可倒好，他是借佛手中的花献给佛，着实高妙啊。恰好我也是个追求进步的学生，我也想拜在郭雯老师门下，您可不能偏爱啊，大家可都看在眼里，要是厚此薄彼，您看着办好了。”主持话声未落，也没等郭雯发话，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敬酒给一口闷了。于是此等热烈的助兴遂将酒兴推向了高潮。主持借此势头逐一要求所有人谈谈感想并主动向大家敬酒。我似乎早已习惯了成为一位旁观者，只想静静地欣赏别人的热闹。我以为我的沉默可以躲开别人关注的目光。可那位主持好像视野开阔，我就那么静寂的坐着居然也被他看在了眼里。他特意举杯对我说：“我们今天吃的可是文化大餐，所有人都要发表高见，可到现在为止，我就没听这位朋友说过话。怎么样，起来跟大家说几句，要是不会说，自罚三杯也可以蒙混过关。”我见此情景，仍稳稳地坐在那里，既未接话，也没罚酒，好像对方不是在跟我说话。我那朋友倒是比我着急，他扯了扯我的衣服仍见我无动于衷，赶忙自己起身替我解围道：“这位仁兄莫见怪啊，我这朋友去哪里都是既不说话也不喝酒的，今天赶巧又感冒了，因为嗓子不舒服就更说不了话了。发表见解我看就不用了，他想说的话刚才都被我说了，至于罚酒嘛，我比他更爱喝酒，我来向大家敬上一杯，你们随意就好。”话已至此，主持不便再坚持己见，没辙了，只能自嘲式的无奈摇摇头。所幸，郭雯老师亲自出面，瞬时又把整个场面给盘活了。

　　郭雯《三月芳菲》80cmx60cm

　　我的这个性格问题，可谓由来已久，或许是我多年来不愿意交际的主因。不仅容易引起别人误会，关键是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所以长期以来乐于沉潜在自我世界，早已成为我的最佳选择。我前不久就因为这个问题得罪了一位好友。对方有天兴致勃勃来电：“贤弟，明晚有个饭局你也参加一下。”我一听是饭局头就大了，急忙推辞。对方似乎要有准备，提了提音量，接着说：“我就想到你会这么说，明晚可不是一般的饭局，到时有位重要人物会登场。就这么着了，明晚见！”对方说完就撂了电话。我未及反应过来，兀自拿着手里愣在那里。我当时估摸对方说话时的状态应是两眼放光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此番怕是不好拒绝了。想想人家如此热情相邀，怎好扫了他人兴致？何况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回头再去拒绝有点不近人情。如此一来，便在惴惴不安中参与其中。可是，从结局来看，终究还是拂逆了朋友的好意。朋友极为不满地跟我抱怨道：“这么重要的场合，这么重要的人物，你是既无谈兴，也不敬酒，甚至从头到尾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你这表现，人家会怎么看你呢？好吧，以后再有重要聚会，我可不敢叫你了。”我自知理亏，只好任由对方发泄一通不满。面对此情此景，我心里反倒自在了不少，心想，这可正合吾意，那些人可能在你眼中很重要，但对我一点都不重要，什么样的人值得我去敬酒？恐怕很难让我这么去做。人活着就得硬气，何必太在乎别人呢，我的目的就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了，我无意参与无谓的喧嚣。此后，心意难契合者确是渐行渐远了，但不会因此改变什么。

　　郭雯《吉安人家》136cmx68cm

　　如今，性格问题时常成为热议的焦点话题，似乎跟每个人都息息相关。那么，到底什么样的性格算好呢？是外向型？还是内向型？抑或中庸型？可能没有人说得清楚。新近，有位朋友的孩子刚大学毕业，夫妻俩正为孩子的性格问题争吵不休。于是找我咨询，问我：“刘老师啊，我家儿子大学毕业后刚进入社会，但性格太内敛，我怕孩子在单位吃亏，请教一下这种性格是否需要改变？”我直截了当回说：“不需要。人类是最复杂多变的动物，何时需要沉默，何时需要强势，何时需要不偏不倚，依据现实需要完全可以自如切换，何劳我们多虑？”对方甚是不解：“不需要吗？您是不是有意安慰我呢？”我笑了笑，反问道：“这样吧，拿您家儿子的性格跟我相比，您感觉怎么样？”对方终于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末了满意说：“要真是这么比的话，请允许我照直说啊，我家儿子可比您优秀多了，无论哪方面都比您强。”于是我也笑了，干脆直接给出了定论：“既然您家儿子比我优秀那么多，那不挺好的嘛，可您却还跑来问我您家儿子的性格是否需要修正，您这不是有意为难我吗？”对方似乎听懂了我说的话，掩嘴笑着跑远了，奔跑时估计心里比捡了根金条回家还高兴。

　　不过，当我和朋友参加完郭雯老师当天的工作宴请后，她主动邀请我们去她附近的工作室茶叙。正是在那里，我首次听到有人对我的性格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郭雯《山海家园》180cmx97cm

　　如啄如磨

　　就这样，我们一行数人一同前往郭雯老师的崇山堂画室参观交流。她爱人似乎事先获悉有客人要前去画室参访，所以开门和我们打招呼时，见来这么多人并不觉得惊讶，其貌相敦厚谦和，举止从容得体，予人如沐春风之感，一看便知绝对是郭雯艺术事业上的“贤内助”。待大家落座后，郭雯老师亲自给我们沏茶，她爱人则继续在画室帮她整理有待处理的事务。只要处在聊天的氛围，我便立马沦为“局外人”，于是我趁他们谈兴正浓时，我就自个儿起身在她不大的画室转了一圈又一圈，因为崇山堂画室不仅是她作画的地方，同时也算是她个人的小型绘画展厅，四围挂满了她的诸多精品力作，此前基本都没见过，正好可以借此良机近距离反复玩味和揣摩。

　　郭雯《万壑秋生》240cmx190cm

　　如前所叙，郭雯的画作的确画出了自己独有的艺术气象，像她笔下的《山水清音图》兼有宋人的意态、元人的逸趣，乃至吸纳了明清的清雅之气，而《鹏湾揽胜图》的远空则干脆片墨不沾地全域留白，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山水画的样态。另外像她的《万壑秋生》乍看似一幅工笔山水，近察之下，才知仍是写意山水，但着实营造出了千沟万壑极尽繁复的雄强气势，可写画的过程却是节制的，这表明画者已然具备较强的驾驭和控局能力。此画表现北方山水的宽博坚劲，出自郭雯之手，就有了“南人北画”之特色，这可能与她多年负笈北上访名师交高友的求艺之路有关，故而汲取融会了南北宗山水的各自优势，最终一统于自我心性之下。因此历经多年“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个性化蜕变之道，加之得益于她的三位恩师的德艺濡染，于艺术气息上自然也就和时代的气质正相吻合了，此为践行大道衍生的暗合态势。比如她的《锦绣家园》就是一幅兼工带写的山水佳作，设色新奇，布局谐美，予人欲往而居游的憧想。所以当我们观摩她的画作时不单毫无隔阂之感，反而甚觉应心酣畅。郭雯的山水创作多为平远构图，视野开阔舒缓，造境层次分明，乃中国传统写意精神的忠实外化。如果把她笔下的山水画比作一段人生的话，那么，近景、中景无疑是过往和当下的大集合，而远景则是虚空一片，往往以大块的淡墨虚化处理，也许是寓意未知人生也可以是混沌以待的，此等“含糊其辞”写其大意的处理方式，留给观者一片空蒙未来的无限遐思。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极其大胆的表现手段，好处是意趣丛生，满载诗性想象。不足之处是，容易给人现代语境下的“逸笔草草”的错觉，所以我以为，郭雯老师如能在虚实之间再“做足文章”，那么，整体画面会更显自然充溢，从而也更其言之有物。因此我建议，郭雯老师设若能把傅抱石先生恭列为自己的第四位“恩师”，与其遗留的精品画作反复进行神交切磋，我想，画技方面定能解决重要的“变法之悟”，从中倘能收获真知，也就技进乎道了。我始终认为，在现当代山水画家中，继黄宾虹之后，也就傅抱石先生最具山水画的开拓意识和审美智慧了，其独创的“抱石皴”，不仅令其画境苍茫浑厚，而且格调极其悠远空旷，有巧夺天工之大美。据说傅抱石先生作画时从不在公众场合示人，他作画的毛笔也是自制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施展“抱石皴”的威力。也许也为了不让自己苦心孤诣创造的“抱石皴”技法无端外泄他人。但关山月先生应该是个例外，他肯定饱赏了傅抱石先生现场作画方方面面，因为《江山如此多娇》就是他们一块合作完成的。当然，在这期间关山月先生也是有“代价”的，因为主管部门为该画两位主创人员提供的酒水，关山月大多主动让给了爱酒的傅抱石先生，这或许为他“笔下生花”提供了不竭动力。所以说郭雯老师要是也能从傅抱石先生的山水佳作中汲取必要的创作灵感，假以时日，其山水画意势必渐臻佳境。

　　郭雯《山不在高，水不在深》97cmx180cm

　　当我从细品读完画室所有的画作回到茶室时，他们依然谈兴未减分毫。我又进入新一轮的沉默当中。此时，郭雯老师的爱人也忙完手中的活儿坐了过来，他淡淡地笑着静听大家说话。郭雯于是正式向大家介绍他爱人的情况，说他退休前是做半导体相关工作的，及至退休后，就顺势把她的事业当成了自己的事业来呵护，有种“妇唱夫随”的美好感觉，这让她倍感欣慰。从他们相看两不厌的情状可知，生活中的老两口必定是真正相濡以沫的，无形中为艺术家庭如何互爱互助树立了值得称羡的榜样形象。

　　我那朋友置身如此古雅之境，较之平日，谈兴更显深浓。另一位朋友见他夸夸其谈无有减缓迹象，就当头给他浇了盆“冷水”，她说：“您能不能少说几句，是不是也该让刘老师说说想法？”

　　我那朋友闻言便回怼道：“你不了解刘老师，他不说话的，去哪里都不说，你们何曾见他有过高谈阔论？就算你们愿意让他说，他也说不来。他只喜欢听别人说话。跟他相处，我们越说他越高兴，你要让他说话，他反而不高兴，或许很快就走人了。”郭雯老师适时插了句话，她说：“其实刘老师挺会表达的。”另一位朋友亦附和道：“正解！一位真正的作家怎么可能不会表达呢？只是不想和您说话罢了。依我看呐，明显是一个凡俗之人在讥笑关公是否会武艺呢！”我心想，我何时在别人眼中变得会表达了？我自己怎么也没反应过来？都说山水画家画的是哲学，难不成他们在生活中也练就了无往不利的“哲学思维”了吗？所以才能轻易穿透一个人的未知潜能？该不会是反话正说嘲弄我的吧。但想想也不对啊，如此优秀的画家何必用我为人熟知的“短板”陷我于尴尬之境？我一时想不通，无解的悬念直逼心头而来，却也只能暗中责怪郭雯老师夸人没夸对方向，但更自责自己确实不够优秀这才容易给人造成误解。自己真不会或不善表达吗？好像也不是，无论书面还是口语表达都应该是我的强项才对。因此偶尔有人夸我表达一针见血，似乎也是公允之语。可为何认识的人大多都说我不善言辞呢？应该说，这大多数人对我的认识也是对的，人家是如实反馈。总之，只有我是错的，我遗世独立，最终世界却把我遗落了。这就是问题的真相！我的内心诉求无声却沉重，但没能博得任何人的在意与回应。这或许就是话不说不明的由来吧。

　　郭雯《幽人偏爱青山好》97cmx180cm

　　只听另一位朋友仍旧想和我那位朋友硬杠到底，她不依不饶说：“好吧，就算刘老师不想说，那也应该让郭雯老师多谈谈创作感悟才对，您就别叨叨个没完了，没人想听您瞎白呼，让大家耳根清净清净，也方便刘老师用录音笔把郭雯老师的谈话详细记录下来。难得来郭老师画室走访交流，我很想知道刘老师会如何评价郭雯老师其人其艺，可否请刘老师不忙的时候留下些许文字呢？”我那朋友也针锋相对说：“要什么录音笔？刘老师从不用那玩意儿，几十万字的传记采访都不需要任何记录的，只需带上耳朵正常交流就行。”另一位朋友也顺着他的意思较劲说：“原来如此啊，那敢情好，我有空时也请刘老师喝茶，我随意漫谈我的人生冷暖，让他也为我写部个人传记如何？”我那朋友终究按捺不住发飙了：“您的人生平淡如水，值得刘老师为你著书立说吗？我看你个子不高，脸倒是挺大啊！”另一位朋友亦还以颜色：“瞧不起谁呢？啊，谁的人生不是独一无二的？谁还不是部稀世奇书？谁又不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在我的世界，谁比谁强呢？真是的！”

　　郭雯《锦绣家园》200cmx140cm

　　听闻至此，我心内暗想，原来两个都是杠精啊，关键还杠错了地方。我必须出言相劝了，否则难堪的只会是主人。我只好瞅准时机笑着对另一位朋友说：“想请我喝茶是好事，这样好了，改天我想喝茶了，就邀约您一块茶叙，顺带也听听您的精彩人生，只是到时可别说您要去挣工资啊。”对方闻言一扫刚才的怨气，自顾自笑了起来。我那朋友自然也是识趣的，没再奚落人家。于是也算最终落了个皆大欢喜尽兴而散吧。

　　本文简介：

　　刘远江，福建长汀人。著名作家、文艺评论家、书法家。资深媒体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评协新文艺群体评论工委员会委员、中国告文学学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福州大学人文学院客座教授。在国家级艺术类核心期刊《中国美术》《中国书画》等杂志发表评论文章。著有《渡情》《人生观》《抚慰人心》等长篇小说，另著有美术评论集《画外功夫》。中央新影发现之旅《美丽家园》栏目制片主任。

　　《众山评论》 是众山红文化传媒近年倾力打造的一档文艺评论专栏，由著名作家、文艺评论家刘远江先生担纲专栏主笔，致力于经营业界值得信赖的价值参鉴平台。正因如此，《众山评论》一经推出便受到业内外的广泛关注与好评。刘远江先生隆重推出的美术评论集《画外功夫》着力推出范迪安、徐里、何家英、田黎明、卢禹舜、霍春阳、赵建成、姚治华、陈醉、郜宗远、孔紫、王阔海、马海方、赵振川、杨立强、老圃、于永茂、邱笑秋、黄天虎、刘克宁、和爱君、孟庆占、穆家善、巴秋、土登格拉、周武发、姜耀南、李毅、刘德舟、杨瑞芬、北海、虞兰因、张艺、王佩伟、曾迎春、蒋明、杨晓洋、颜晓萍等众多当代美术名家。未来，我们仍将一如既往助力中国当代文艺事业的发展进步。同时，也期待会有更多志同道合的艺术家与我们通力合作，勠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