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长歌(连载)第七章
第七章 新政欲断军旅路 知识叩开国门
时事难随逐客身,人生顺逆各秋分。
逢艰莫去心存志,柳暗花明又一村。
“年轻的朋友们,我们来相会……光荣属于80年代的新一辈……”这清新优美的歌声,在1980年的春天,响彻祖国大地,激荡着亿万青年飞扬的心。
“人生的路啊,为什么越走越窄?”《中国青年》刊登的潘晓的信,“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同样,令无数青年犹豫彷徨。
潘晓当年写给《中国青年》的信
两种思想的交织、碰撞,在全国亿万青年中形成两种思潮,引导着青年人对未来的思索和企盼。
这时,我已迈入军旅的第四个年头,面临着进退去留,到了选择的关键时刻。我将向何处去?走向何方?
上年底,依据总参扩编命令,三营七连改为二营四连。我随着新成立的营连迁至团部驻地。连队班子也作了调整,两位主官移入。新班子敬业、细心,关爱部属。但柔性有余,刚性不足,在管理上少了些硬手段,多了些小招数。
这天早上,一声清脆的集合号,开始了一日的早检查。只听值班员大声说:“全连坐下,脱袜!”战士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大清早脱袜干啥?特别几个不常洗脚的战士,格外难为情。
只见值班员弯下腰,瞪大眼,逐一察看起战士的脚丫子。果然不错,当他走近那名不勤快的战士跟前时,一股异味向他扑面而来,直冲他的鼻孔。他边退步,边掩鼻说:“这是股啥味,比鸡粪还臭。”见此,战士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检查士兵脚指甲的长短。
每日早检查是《内务条令》的要求,是保持军人形象必不可少的重要一环。看看军容风纪是否整洁,有没有大背头、长指甲等,不仅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这是我军多年形成的良好习惯。可检查脚丫子,却让人觉得很十分意外。
连队由130mm火箭炮连(实际装备为160mm迫击炮)改为122mm榴弹炮连(装备未到),编一个指挥排,二个炮排,四个炮班,我被任命为四班班长。
任班长时使用过的54式122mm榴弹炮
原来的设施留给了新连队,我们白手起家,条件非常艰苦。睡觉无床,训练无“枪”,教育无厅,就餐无堂,一切从零开始。
当时,四个炮班近三十号人,挤在一张犹如旧时代马车店的大通铺上。这张“床”用长条板铺就,一人翻身,全连叫早。
这天,大家睡得正甜。突然,一名战士麻利地打起了被包。他这一动不打紧,紧接着全连搞起了紧急集合。穿衣的穿衣,摸背带的摸背带,大家忙得不亦乐乎。这时,一名战士说:“你们听,这哪里是紧急集合的号音,分明是锅炉房的汽笛声。”顿时,战士们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哀叹在了床上。
这次乌龙事件,在连队传了很久。
艰苦的生活,部分战士开始说风凉话,发牢骚,怪言怪语。这时,我正处在进步的关键期,入了党,被连队上为干部苗子,树为标兵班,全身上下充满着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激情。自始至终,我想的是工作,抓的是标准,求的是棱角,一心一意求进步。
班里有个新兵叫阙家福,来自苏州吴县新华公社渭塘村。他老实肯干,但训练、生活总是慢半拍,常常因整理内务拖班里的后腿。每天我为他开小灶,不厌其烦地手把手教他训练、叠被子、写家信,使他很快跟上了班里的节奏。
正当我满怀信心大步向前的时刻,总政治部突然出台文件:自1980年1月1日起,停止从士兵中直接提干。这一在我军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重大改革,犹如一声惊雷,惊得无数有志青年如堕烟雾,梦断军旅。它也像一瓢凉水,浇在了我那颗火热滚烫的心上。
那天晚上,我陷入了沉思。当时,士兵还不能随意考军校,就是有考军校的名额也非常少。去年全团只有一个名额,虽然落到了我的头上,但因战斗骨干的原因,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毫无疑问,停止提干意味着年底复员,军旅人生也将到此为止。在一般人看来,即便有孙悟空七十二变的本领,也难以逾越这条鸿沟。我能跨过去吗?
史家鼻祖司马迁在《史记》开篇说:“罚,莫大于宫刑;哀,莫过于心死”。我想,只要心中的那盏灯不灭,前方的路永远会是亮的!“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推船移岸不移”。
距春节不到一周,我回到了阔别三年多的家乡。
村头那棵柳树,长得枝繁叶茂,直冲云霄,比我走时更加高大蓬松。当我走近时,它似乎想起了当初临别时那嘱托的话语,摇曳着垂到地面的枝条,发出甜甜而又有节奏的沙沙响声,好像在问:异乡归来的游子,这些年你在外面闯荡得怎么样啊?
这是入伍后,我第一次正式踏上家乡的土地。
我们村是一个古老的村庄,因姓得名——北焦宋。不过焦姓早已名存实亡,被梁张王李赵等姓氏所代替。据青州府志记载,它成村于三国时期,距今已近两千年历史。沧海桑田,几经变迁,繁衍生息了两千余人口。这里民风古朴,文化厚重,环境秀丽。村南北两端,庙宇相对,香火缭绕;东西两头,门楼矗立,耸入云端。高高的围子墙,像一条玉带,缠绕着村庄。“向阳门”“铁山门”“凤凰门”“金山门”镶嵌在墙的四周,使古老的村庄,巍峨壮观。墙外河沟清澈透明的碧水,波光粼粼,鱼虾嬉戏,尽显江南水乡风情。胶济铁路、济青公路、309国道横贯东西,是村民贯通外面世界的通道。这里的一切告诉人们,这是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地方,它既蕴藏着丰富的铁矿、铝矿和煤炭等众多物宝,也培养出了秀才、举人等社会栋梁。
村边小河(2021年拍摄)
这片古老的土地,养育滋润了我的童年、少年!
这时,当兵热开始降温。不过,一身戎装的我,行走在古老的街道上,还是引来不少村民羡慕的眼神。
其实,从心里笑到脸上的还是老娘。娘高兴得站不下,坐不住,出出进进不得闲。
当时,农村虽还不富裕,可这个年娘准备得很丰盛。除夕的晚上,吃着娘亲手做的可口饭菜,看着炉子旁老花猫跳上跳下,眼前浮现出了儿时的景象。
小时候,每逢过年邻居家的小伙伴,从头到脚一身新,到处显摆。我穿着娘翻拆的衣服,也觉得很喜庆,很幸福。小年一过,出豆腐,扫屋子,洗衣服,蒸馒头……娘忙得不亦乐乎。二十九晚上,娘开始炸菜。这也是一年到头我唯一一次大饱口福的时刻。那时,一丁点肉,蘸上厚厚的面,炸出的肉蛋,鲜黄脆口,令人垂涎欲滴。娘在炉子旁炸,我在娘的身后不时地偷吃。方热的肉蛋添到口中烫得我直唏嘘,也没能阻止我那颗嘴馋的心。现在虽有山珍海味,却再也找不回昔日那甜美幸福的滋味!
每天来玩的发小络绎不绝,塞满屋子,他们对部队充满着好奇。
二队的魏传俭从小学至我入伍,我们整天黏在一起。高中时,他总是毫不顾惜地用他那辆全校为数不多的自行车,和我结伴而行。我们情意相投,无话不说。曾记得毕业后的一天,我们一起到邻村换面,回来的路上忽然听到一条爆炸性新闻,让我们驻足收听。那是下午4点整。只听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用他那沉痛浑厚的声音播放到:“中共中央、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沉痛宣告: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世界被压迫人民的伟大导师……毛泽东主席逝世……”我们站在桥头的一端,两行泪水瞬间而下。回到家后,我才发现,盛麸子的布袋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我们畅谈至子时时分。他问道:“之东,你当兵已三年多,下一步是复员呢,还是留在部队?”他看我没反应,便继续说:“过去,复员后多数国家还给安排个工作,现在已经没有这一说了。如过复员回家干点啥呢?公社放映队也满着。”看着老同学为我着急的样子,我应该有所回应。可部队停止从士兵中提干的政策,跟他说有意义吗?其实,从内心深处讲,我也不愿意说那句话。我只好说:“现在我心里挺矛盾。走一步,算一步,随缘吧!”他虽然不知道内情,可听了我的话,也明白个大概。他顺口说:“若有可能,能在部队,尽量在部队。那样也会给老母亲减少不少负担。”……
家乡的一切是那样地熟悉,那样地亲切;一切又变得那么地模糊,那么地陌生。大槐树上催工的大钟,已锈迹斑斑,好似一个孤零零的缢鬼,吊在半空,诉说着冤屈;生产队场院的栅栏,破烂不堪,残垣断壁,牛羊空空如也;胡同头晒太阳、拉闲呱的大姑娘、小媳妇,犹如人间蒸发,散落得无影无踪……直觉告诉我,人们的思想在变,生活方式在变,社会形态在变,时代的大笔在书写着属于自己的历史。
归队前的那个晚上,娘把闷在心头的话,咕咕噜噜和我拉到很晚。娘问:“冬啊,你出去年岁不少了,该回来了吧?”我无言以对……娘说:“你也二十好几了,和你一般大的同伴多数有了对象,有的已结了婚,有的还生了孩子,你也该成个家了啊!”我说:“娘,各人有各人的情况,咱咋和人家比?我的事我自己有数,娘,您就别操心了!”娘还是不放心地说:“现在的女孩找婆家都早,找晚了恐怕找不到巧头了。”面对娘的担心,我开导娘说:“怕舍!三条腿的找不着,两条腿的满地跑,到时保准给娘领个称心如意、心满意足地回来!”听了儿的话,娘似是宽心了不少。不过还是问:“前几天,你二嫂给你介绍的对象,你们谈出个眉目吗?”我没法回答。我虽说心里有意中人,可眼前这种境况,我咋和娘说呢?我说:“娘,这事您就别管了。儿不缺胳膊不少腿的,也不缺心眼,还能找不上个媳妇?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临行前的这个晚上,娘忙活到很晚。她把提早买下的糖果塞到包里,又把攒了一个冬天的鸡蛋煮好……为儿子的远行做着细致的准备。
我带着亲人的一片希望和心里的一团乱麻,提前三天回到连队时,年度训练已经开始。我迅速理清思路,很快投入到了火热的训练之中。
4月,春暖大地,鸟语花香,万物一派生机。一只只喜鹊,在树上跳来跳去,不时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给我烦闷的心情,送来了些许的欢乐。
训练场上,官兵们练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
“四连四班长梁之东,过来一下。”忽然,身后有人在叫。我转身一看,是营罗相桥教导员。
我快步跑到教导员跟前,一个立正敬礼!教导员顺势还了个礼,笑哈哈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听此,我心里一阵惊喜,急切地等待着教导员说出下文。教导员却故作镇定地停住了话头,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后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说:“经营里研究决定,让你参加军区炮兵教导大队招生考试。近期你可全力以赴搞好复习。”接着,他进一步解释道:“这应该是停止从士兵提干后,为解决当前基层排长青黄不接而采取的应急措施。”罗教导员看问题很深刻,一下便点到了问题的关键。后来的事实说明,确实如此。同时,教导员要求道:“关键时刻你不能掉链子。这对你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遇,恐怕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过后我才知道,这次参加考试的杠杠有多条:班长,党员,21岁以下,进过师教导队,干部苗子,最后参加文化统一考试,择优录取。最重要、最关键的是文化考试。这条不过关,其余全部归零。
只要不放弃,天无绝人之路!
对这天赐的良机,我绝不会让它从我身边溜走。对此,我抱有很大的信心和希望。
我有较好的文化基础。高中学习阶段,尽管处在政治运动的浪潮里,文化课程受到冲击,但我还是尽情地畅游在数理化的海洋里。特别是因批判旧文化、旧知识、旧思想、旧风俗的需要,从另一个侧面,让我学习了《三字经》、柳宗元的《封建论》等古文和背诵不少唐诗宋词、鲁迅名著等文章,书写了许多大字、批判稿,积累了一定的文学知识,锻炼了写作能力。记得在那个特殊的岁月里,在向反潮流革命小将黄帅学习中,我勇敢地走上了学校大批判的舞台,发出了“教育革命的`试金石``分水岭`”的呐喊,引起全校师生的共鸣。
入伍后,我又有一段“教书匠”“虚晃一枪”的经历,使原有的文化知识得到充分巩固。这些,为我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奠定了较为坚实的基础。
尽管如此,我十分清楚,考题千变万化,考试有许多偶然性,任何粗心大意和侥幸心理,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那我将悔恨终生。
这时,离预定的统考时间已不足两个月,时间对我来说显得特别珍贵。在这关键时刻,排长葛玉发向我开启了全时空学习的“绿灯”。从吉林省白城市入伍的葛排长,犹如他的姓,只要一说“话”,是那样地和“蔼”可亲。他对部属有颗仁慈善良的心。他知道这次考试对我的意义,他决定由副班长高京岗代行班长职责,让我全力搞好文化复习。这种关爱,让我终生铭记!
5月中旬的一天,胶县(现胶州市)54590部队(137师)机关小礼堂,坐满了青岛地区驻军的上百名应试者。考试前,团黎宗玉副政委专门给我们谈了话,派了送站车。现在想来,那时,一个团首长放下身段,像父母般和八名参加考试的战士交代注意事项,是多么令人感动,多么密切联系群众,多么可亲可敬啊!
被无数次人说过的那句真理:机遇总是偏爱那些有准备的人,再次在我身上得到验证。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好像进入了战斗状态,我的心骤然紧张起来。面对试卷上一道道似曾相识的试题,我情不自禁地进入了一种挥洒自如的幸福之中。两天的政治、数学、语文、物理考试,波澜不惊,轻风拂面。
7月7日,农历五月二十五,我收到了军区炮兵教导大队寄来的、那张我盼望已久的红色通知书。这天,我成了连队,甚至营团最幸福的人。用辛勤劳动和汗水浇灌出的成果,往往更令人快乐和幸福,也更令人珍惜和自豪!
进入伏天的前夜,天气开始炎热,我的心里却无比地清凉。天空的月亮,虽然还不到圆的时刻,在我看来,却是那样地圆,那样地明亮!在皎洁的月光下,我把这一喜讯告诉了亲人,也告诉了我心中的那个她!
此刻母亲的话回荡在我的脑海:“上学就有出息,不上学,一点指望也没有!”
我虽不是考入军校,也不是直接提干,但毕竟是在停止从士兵提干后经过层层筛选、严格文化考试录取的第一批提干学员,在全团引起不小轰动。我和同时被录取的另两名战友,团指挥连测地排班长丛蔚华、一营部侦察班长柳慧生,成了全团街谈巷议的人物,也成为全团最幸福的人。
这年夏天,军校第一次开始大面积从部队招生,名者众。为减少不必要的浪费,师团事先进行了预考,凡初试不及格者,将不参加全军统考。我被团聘为“裁判官”,为预考生阅卷。这成为我入学前的繁忙工作。
切身的经历,让我深知考场对考者的意义。在阅卷中我尽量“笔下留情”,给更多的名者提供些一展身手的机会。
那次预考,大多数考生考得很不理想。全团几百人应试,及格者寥寥可数。从江苏昆山入伍、二营六连战士郭晓峰,四门课平均得八十多分,他拔得全团头筹。后来他在全军统考中被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第一炮校录取。这样的战士凤毛麟角,更多考生被卡在统考大门之外。二营四连战士李毓持,在预考中差几分及格。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我和李毓持一个连队,我对他很了解。他朴实、灵巧,是连队的计算兵。不过,他家道消乏,布衣蔬食,厅堂上用砖头支起一条腿的方桌,诉说着他当兵前对家庭生活的记忆。我更愿意给这样的战士提供考试机会。面对他的分数,我毫不犹豫地把他的卷子从头至尾又阅了一遍。最终,他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第二炮兵学校的一名学员。
济南军区炮兵教导大队,隶属于济南军区炮兵部,位于坊子东南两公里处,是个团级单位,编有四个中队,平时担负着军区炮兵在职干部的轮训。这次招收培养士兵学员是第一次,以后又陆续招了两批。随着军校生走出校门,这种培训模式偃旗息鼓,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这是个成立不久的单位,各项建设还在不断完善中,到处散发着刺鼻的石灰味。
到后,我被编为二中队炮阵地专业第一班——五班,并担任班长。
对此,我不以为喜反以为忧。我的模样不俊,个头不高,和大队领导、教员也不熟悉,怎么让我当班长呢?我明白,当前的主要任务是学知识,练本领,强素质,稳稳当当毕业。当班长是负任蒙劳,有什么好呢?可这是组织决定,我只好服从。
抱有这种想法的骨干不乏其人。在一次军人大会上,针对大家的疑问,谭健民中队长指出:“有人觉得学员骨干是负担,可到前我们既不认识张三,也不熟悉李四,怎么编班选骨干?只好按照你们的考分来划班定人。像二区队五班梁班长,在炮阵地专业考了第一,他不当,你说让谁当?”(过后我了解到,入学文化考试四门课,我考了305分)听了这一解释,大家不再怨声载道。我也勇敢地挑起了担子。
散发着油墨香味儿的教学大纲,排满了课程。有战术、射击指挥、阵地指挥、共同科目训练和政治教育。这是初级炮校需要两年完成的内容,我们要在半年内学完,学习强度,可见一斑。
因为这是第一次为部队培养干部,各级要求非常严格,也对我们寄予很大的希望。从军区政治部、军区炮兵司令部到大队的文件中,都能看到令所有学员警醒振作的一句话:“凡学业考试不及格者,一律不予毕业。”
如何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合理安排、科学谋划、勤奋学习、实现梦想?我拿着教学大纲,陷入沉思。这些训练内容,我多有接触,唯独射击指挥,我从未碰过。有了重点,就有了突破口,也有了冲锋的高地。
我知道,军事训练理论是基础,但关键是实践,只能在反复练习中摸索规律,掌握要领,提高技能。确定目标点是用目测的办法,把五千米开外的独立树、小房子、电线杆等目标标注在1:50000的地图上,为炮阵地提供标尺、方向等射击诸元。是指挥专业中难点中的难点。
这天,坊子石埠山上,风和日丽,秋高气爽。远远望去,是一片丰收的田野。开阔的视野是定目标点的绝佳机会。这让我充满信心。
射击教员侯广平一番示范后,大家开始了第一次确定目标点作业。我拇指在眼前晃来晃去,四指在地图上拃来拃去,很快,一个令我较为满意的点位,形成标尺、方向向了教员。我自以为得意,感到这个训练科目也不过如此,不像人们说的那样,高不可攀,深不可测。事实证明,我想错了。侯教员在小结时,把我的答案当成了“范(反)本”。他幽默地说:“梁班长,你这是为哪方确定的目标?按照这个诸元,炮弹还不在自己阵地开花?”我的答案离及格(200米)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足足三百米。
第一次训练就闹了个大红脸,让我无地自容,也让我看到了差距。从此,我加大训练强度,别人练一遍,我练三遍。星期天节假日我带上图板、标尺到附近山头上“开小灶”。每训一次,我都做好总结,记好卡片。
我们班副班长佟海是侦察兵出身,射击指挥的行家。我拜他为师,向他学本领,取“真经”。他的父亲当时是步兵第199师的师长佟宝存,后来成为26集团军军长,最后升任沈阳军区副司令。他尽管是高干子弟,却为人谦虚,待人热情,毫不保留地向我传经授道,使我少走了不少弯路。
俗话说,熟中生巧!经过一段集腋成裘的刻苦磨炼,我有了长足的进步。最终考核时,我达到了一个专业侦察兵的水平。
我既坚持虚心向他人“取经”,又认真向战友“送宝”。班里学员崔成兵,来自内长山要塞区,人品好,肯学习,在原部队是道员,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在《解放军》《前卫》发表过多篇文章,是一个优秀的新闻骨干。他是顶着炮班长的名号参加的考试,对炮阵地业务一窍不通。我把多年积累的计算单独修正量的方法,传授与他,使其很快掌握技巧,在不长的时间便由外行变内行,成为阵地专业的行家里手。
在学习期间,许多学员担心毕不了业。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次,战术教研室张副主任在参加我们的班会时,无意中从学员于胜华的发言中听出了这种倾向。张主任说:“五班在你们班长的管理下,方方面面都不错,很多内容学得很扎实,训练场也有很好的展示。上次训练,你们班处置战术情况果断、科学、合理。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只要努力,哪有毕不了业的道理?大家尽可放心。”这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张主任所说的训练情景,是前段时间一次带有实战性质的战术情况处置。
当时,我们正全副武装行进在一片开阔地,前方突然炮声隆隆,浓烟滚滚。只听战术教员大声说:“遭敌空袭,请五班长作出处置!”我立即下车观察,四周尽是开阔地,只是不远处有片小树林。我果断下达指令:“拉大距离,快速通过,在小树林隐蔽。”这毫不拖泥带水的处置,张主任当即给予了满分。
我们区队和中队领导、特别是中队长谭健民,不仅训练、行政管理上配合默契,日常生活中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谭队长是潍坊市人,家属在潍坊柴油机厂工作(现在的潍柴动力集团)。毕业前夕,他邀请我们二区队几个骨干来他家做客。在陈其平区队长的带领下,我们三个班长(六班长王吉胜、七班长赵晴天)如约而至。他爱人热情好客,不仅人长得风姿绰约,也做得一手美味佳肴。
此时,大队正在学员中选拔一批教员。饭桌上,大家谈笑风生,憧憬着未来,气氛热烈。突然,谭中队长问:“梁班长留队当教员的试讲课准备得怎么样了?”我满怀信心并开玩笑地说:“请中队长放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谭队长哈哈一笑:“凭我对你的了解,这一点我是放心的。”其他战友也附和着说:“五班长绝对没问题!”
这时谭中队长话锋一转:“虽然这次选教员很苛刻,竞争也很激烈,不过,凭我在部队十几年体会,我不赞成你留下,你还是到部队去!当教员虽然有个好名声,可大队就这么个庙,有啥出息?”然后,他把话题转向在座的说:“凭你们的素质,回到部队,我相信干得肯定差不了!”谭队长的话对我震动很大,我当即表态:“我听首长的,不参加试讲了,坚决回部队去。”
这时,陈区队长说:“为了感谢首长半年来对我们的关心爱护,也为了五班长的当机立断,请大家举杯。”我们齐声说:“干!”
鸡年春节到来之前,准确地说是1981年1月21日上午。我们冒着凛冽的寒风,精神抖擞,军容严整,队列整齐,等待着一个重要时刻的到来。
八点半,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了主席台。这时,教导大队叶智大队长用他那浓厚标准的东北腔,大声宣布:“经济南军区政治部批准、大队党委研究决定:任命程旭等146名学员为23级正排级,另外三名学员为23级副排级。”
提干时留影(1981年3月拍摄)
此时,每个学员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喜悦,一种无法言喻的喜悦!
这是自停止从士兵直接提干后,军队提拔的第一批干部,也是土生土长军官和“学生官”的分水岭。部队正急切地等待、盼望着这批干部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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