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在位置: 首页 > 名字大全星星的名字,天上星星的名字大全含义
星星的名字,天上星星的名字大全含义

     

  

献给路然棋为她所给予我的久违的慰藉

  《星星的名字》【注1】

  在北方,到了十一月中旬,天气就日渐寒冷了;而到了十二月,在那些家家户户筹备着新春佳节的日子里,雪花便总会如约而至,使大地银装素裹。

  但那个村子却是例外。随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外迁,这个昔日庞大的村落如今只剩下了奶奶和孙女两人。在她们所居住的那间茅草屋的四周,丘陵高低起伏;正对着屋子的柴门,一条小溪终年流淌,发出轻快的水声。因此,即便正值寒冬腊月,在山间、在河边,仍有苍松翠柏高耸嫩绿的枝芽,散发出阵阵清香。这户人家称门前的小溪为南河。

  小屋里的那个女孩儿也叫南河。她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在冬日的微寒下,脸庞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散着发,头发很长,如一汪泉水倾泻而下,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然而她的奶奶却显然上了岁数,肤色暗黄,皱纹满面。这显然是一个步入生命末途的老人。

  奶奶坐在藤椅上,南河则站在奶奶身后,用一把棕红色的梳子给奶奶梳理头发。奶奶头发斑白,每当南河纤细的手指滑过奶奶的头发的时候,她都会愕然发现奶奶的发丝粗糙得像尘土。这时候,南河也会想起奶奶的手。那双手也像奶奶的头发一样,苍老而粗糙。她能清楚地记起从小到大奶奶的每一次抚摸。

  可入冬以来,奶奶的身子似乎不太好,她一直在咳嗽。尤其是冷风吹来的时候,奶奶就咳个不停,好像想把什么脏东西咳出来一样。奶奶对孙女说,她觉得自己嗓子里有痰,但怎么也咳不出来。南河想帮奶奶,可她也束手无策,只能在奶奶咳嗽的时候轻轻拍着奶奶的后背。她记得奶奶几年前还有些微胖,然而到了现在,却是瘦骨嶙峋的了。

  不过,除了衰老以外,南河觉得自己无需担心奶奶的病。南河不懂医术,但奶奶懂。在她的父母还在这里生活的时候,一旦南河或者她的父母生了病,奶奶就会去后山上采下些他们认不出来的草药,或是放在小锅中煮一煮,或是放在药捣中捣上几下。这时候,草药的清香就会在这间小屋里弥漫开来,而病人闻到了这股令人愉悦的清香味儿,病就会好上一半。待到奶奶把药熬好之后,只需一碗药汤下肚,便药到病除。

  纵是南河一次又一次地见识了奶奶的医术,她也常常为之惊叹。她曾求奶奶将这些治病救人的道理传授给她,可奶奶却总是微微一笑,缓缓地说:

  “仅仅记住了那些草药的名字,又有什么用呢?这要靠自己去悟,奶奶可爱莫能助喽!”

  这一晚,南河又提到了奶奶的医术,而奶奶又像之前一样给予了她熟悉的回答。她还在给奶奶梳理头发,却一边梳一边嘟着嘴说:

  “您总是这么说。不从您这里学,又能去哪里悟呢?”

  “要么离开这里,去城镇里走上几年;要么在晚上问一问天上的星星,星星会告诉你的。”

  “我不想离开这儿。星星嘛,很好看,可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得了的。”

  “你早晚会明白、会做出选择的,咱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如此。我老了,没有多少时间了。”

  南河停下手中的动作,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您又这么说啦!”

  可奶奶却轻松地笑了几声,靠着椅背,慵懒地说:”没什么可避讳的,是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这一天有时候来得早,有时候来得晚。你爷爷去给我探路了,他在等我呢。”

  爷爷去世是二十年前的事。爷爷去世两天之后,南河就出生了。因此南河从未见过爷爷,却听奶奶讲过很多关于爷爷的故事。奶奶说,自己原本不住在这里,是爷爷年轻时乘小舟把奶奶娶来的。那时候爷爷还年轻,常是身披着白色的背心,显露出健康的古铜色的身躯。他们此后又曾顺着南河而下闯荡过几年,就像自己的父母一样。

  南河于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南河还在摇篮里的时候,她的父母就乘着柏木的小舟一路向东,去了南河下游的城镇,至今也没有回来。奶奶曾反复地讲,在她牙牙学语的日子里,她的爸爸妈妈是如何拿着拨浪鼓逗她的。那拨浪鼓如今仍然放在她的柜子里,她已经好几年没有碰过了。

  “我讨厌我爸爸妈妈。”

  南河坐在床上,低声说。奶奶转过身来,那双苍老而粗糙的手又开始抚摸南河的脸庞了。她说:“你要理解。我们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也许有一天,你也会离开这里的。只是别忘了回来。你爸妈早晚会回来的。”

  鸡鸣三声,然而屋外仍是黑夜。南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她看到奶奶仍在熟睡,匀称的呼吸让人感到平静而舒适。她轻轻地穿上鞋和外衣,推开大门,一个人向后山上走去。

  凌晨的夜太寂静了,潺潺的水声极富穿透力。她脚踩着湿润的泥土,闭上眼就能看到小溪流淌的样子。时候还早呢,她暗自思忖,于是慢慢地走。自山脚下到那不高的山丘上,草木越发茂密,空气也越发潮湿。到了山顶,树林阴翳,竹子也似在微微地摇摆。她来这里,是要采集露水的。奶奶说,她喝到清晨的露水的时候,就会觉得舒服些。于是,她每天早上都从家中走到这座山丘上,手里拿着用木塞塞住的小瓷瓶,从这松叶、柏叶和竹子枝头上扫下露水来。她也曾尝过露水,什么味道也没有,和南河的水差不了多少。但每到奶奶咳嗽得厉害的时候,几滴露水润在奶奶的嘴唇上,就能让奶奶的眉头舒展开来。

  入冬以来,万里无云。今夜没有月亮,因而星光更显得璀璨了。山丘顶是一片开阔的平台,南河站到平台中央抬头仰望,看到满天星光灿烂。不是每个晚上的星星都这么美丽,只有夜空深邃的时候,星星的光芒才得以彰显。她向西南方看去,看到南河二和南河三【注2】正各自发出蓝色和白色的光芒。星星很多,可在一年前,她还只能记住这两颗星,因为这两颗星与她拥有相同的名字。而现在呢,她能辨认出西方参宿组成的猎人,能辨认出下方天狼星冷峻的光辉,还有与之遥相呼应的泛着红光的五车二【注3】……她如今能清楚地叫出她所能看到的每颗星星的名字。

  但她知道,奶奶能看到更多的星星。奶奶告诉过她,每个人眼中的夜空都不一样。星星永远高悬在天上,但有的人看到得多,有的人看到得少。许多年前的一个夏天的晚上,奶奶带着她第一次来到了这座山丘上。那时,奶奶指向一颗颗夜空中的星星,不但告诉她这星星叫什么,还给她讲述了很多星星的故事。南河问奶奶是从哪里知道这些名字和这些故事的,奶奶说,是爷爷告诉了她,在她们还年轻的时候。

  但让南河记住这些星星的名字的,不是奶奶,而是一个陌生人,这个地方十几年来唯一的访客。他是个和南河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在一年前乘着小舟来到了这里。那个时节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白天,桃花粉中带白,摇曳在和煦的春风里;夜晚,南河看不到桃花的样子,却能闻到桃花幽暗的香气。那时候奶奶还没得病,南河则搬着小板凳坐在小溪边。星光照射到水面上,水面就像南河的秀发一样波光粼粼。她来这里,是要看鱼儿游的。南河每到了春天的时候,就会有鲤鱼从上游顺水游下。她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要游出去,只觉得这些鲤鱼很悠闲,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在这片清澈的水域里走走停停。

  她听到了划水的声音。寻声向上游望去,她看到有人正乘小舟顺流而东,向她驶来。即便是在那样的深夜,她也能认出那是一条柏木的小舟,舟上立着桅杆,一个黑色的人影一动不动地靠在桅杆上,顺着河流远眺。有那么一瞬间,南河以为是她的爸爸妈妈回来了。可等那小舟划近的时候,她才看到倚在桅杆上的只有一个少年。这少年的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那双眼睛像星星一般明亮。南河看到他那双眼睛,惊讶得一动不动。

  “小妹妹,有吃的吗?”那少年离南河很远的时候,就向南河喊道。

  “有!”南河说。她于是从凳子上站起来,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她和奶奶的小屋子里。南河推开门,看到奶奶正在炉火旁闭目休息。可当南河从柜子里拿出晚饭时剩下的馒头的时候,奶奶睁开了眼睛,未卜先知般地说:“有客人来了吧。”

  “嗯。”南河把馒头放到碗里,“您要去看看吗?”

  奶奶说:“我不去了。可你要招待好他。”

  “我知道的。”

  说完,南河端着那盛着馒头的碗走了出去。她看到少年已经将小舟拴在岸边的树桩上,此时正站在船头边歇脚。她走过去,把那馒头递给少年。少年二话不说,拿起馒头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没过多久就把一个馒头吞进了肚子里。他用溪水水洗了洗手,然后才憨厚地笑了笑,说:“谢谢啊。”

  “不用客气。”南河也笑着说。她感到很好奇,自她出生以来,这是她见到的第一个陌生人。她端详着这少年的容貌,问他从哪里来。可那少年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笑,并没有给南河确切的答复。让南河有些诧异的是,自他吃完那个馒头后,少年一直仰头看着星空。南河也学着他的样子向天上看去。那时候,夜空对她而言还很陌生,满天的群星像是天帝无意间撒下的沙子,杂乱无章。

  “你叫什么?”南河问。

  “我叫天锋,是星星的名字【注4】。”少年手指北方,好像在告诉南河那颗星星在哪儿。南河顺着他的手看去,却只能看到北斗七星。

  “那不是北斗星吗?”

  天锋说:“其实北斗两侧还有两颗星呢,你还看不到吧。你会看到的。”

  南河噗嗤一声笑了,说:“真有意思。”

  她随后又补充道:“你好,我叫南河。”

  天锋告诉她,他要顺着南河去下游,不过是中途路过这里而已。南河看他那条柏木小舟,里面竟然一个行李都没有,便猜他并不是远行的旅人。可这是人家的私事,纵使好奇,南河也没有一探究竟的借口。更令南河感到意外的是,天锋似乎很熟悉这片与世隔绝的乡野。他知道这里住着一户人家,知道南河还有个奶奶;他还知道从南河家走上后山的路,并且知道那座不高的山丘上有一片宽阔的平台,他说那是最适合看星星的地方。

  天锋告诉他,他一直在旅行。他向南去过很远的地方,也向北走到过终年严寒的地界。他说他是追着星星走的,有些星星一直在动,正是它们告诉他该去往哪里。南河静静地聆听着他的故事。她看到,在璀璨的星光下,这少年显得极为老成,像是他素未谋面的爷爷。

  天锋说,我带你去后山的平台上看看吧。他们于是绕到茅屋的后面,顺着一条荒芜了很久的小路往山上走。天锋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拔除挡路的杂草。南河看到,两旁的松柏渐渐向中央夹紧,而在半山腰上,竹林出现在他们眼前。恍惚间她想起来,奶奶第一次带她到这里看星星的时候,这片竹林好像就是这样。这么多年里她从未再次来到这里,而竹林却一点没变。这个夜晚没有风,那些竹子却缓缓地摇动着,竹叶轻轻拂过南河的脸颊,把露水留在南河脸上,凉凉的。天锋告诉她,到山顶了。她抬起头,看到眼前豁然开朗。她站在这山丘的最高处,看到山下的茅屋只有一条小舟那么大;而停在岸边的那条柏木小舟,则像极了飘摇在水中的树枝。远处,那条与南河拥有着同一个名字的小溪像是一条乳白色的丝带,向东方缓缓流动,最终消失在一片茂密的丛林里。

  “南河的下游是什么?”南河问。

  “是城镇。”

  “城镇里有什么?”

  “城镇里的东西可太多了,有人,有炊烟,有灯火。不过,”他顿了顿,“城镇里的东西,其实都在天上呢。”

  南河又抬起头看向了天空。这一次,那些星星一颗颗都像太阳那么明亮,只是它们具有太阳所不具有的颜色——红的、黄的、白的、蓝的,像是这片山林中四季盛开的花朵。南河和天锋躺在山顶的草甸上,头枕着手。天锋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根狗尾草,他一边把它叼在嘴里,一边给南河讲述星星的故事:

  “你看那里,”天锋指向西南方的七颗亮星,“那是参宿的七兄弟。”

  “他们在干嘛呢?”

  “他们在打猎。你看,老四和老五是猎人的手,老六和老七是猎人的脚,老大、老二和老三是腰带,他们正像西边跑。”

  “那左下边这颗呢?”南河问。

  “那颗啊,”天锋笑了笑,“那颗是七兄弟的猎狗,叫天狼,它和七兄弟形影不离【注5】。”

  “为什么天狼是蓝色的呢?看起来……好孤独。蓝色是孤独的颜色吧。”

  “那是因为天狼把它的心留在了地上,所以狗才会对人忠心耿耿,人才会对狗珍爱有加。”

  天锋看着南河,嘴里仍叼着狗尾草,问她:”你们家还养狗吗?”

  南河说:“听奶奶说,以前养过,但爷爷去世后不久,那条大黄狗就自己跑到林子里了,我没见过它。”

  “哦,”天锋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许它是去找爷爷了吧。狗知道该去哪里寻找逝去的人。”

  他们身边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草无比柔软,散发出阵阵清香,南河不知道这是青草的香味,还是泥土的香味。南河又想,青草和泥土,其实是一回事:青草从泥土里长出来,它是泥土的一部分;青草不过是暂时地探出了头,总有一天,它还要回到地下那个幽暗却熟悉的故乡的。

  “你知道北斗的故事吗?”天锋问南河。

  “北斗吗?天上的勺子?”

  天锋爽朗地笑了两声:“才不是呢,北斗是天帝的车,载着天帝四处巡视【注6】。”

  “那你呢?我是说,那颗我看不见的天锋星?”

  “那是天帝的护卫。”

  天锋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把他所有的有关星星的故事讲给了南河听。南河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而当她第二天清晨在草甸上醒来的时候,天锋已经从她的身边离开了。她站起身来向山下眺望,看到那条柏木的小舟已消失不见。一时间她怅然若失,并且心中还有点儿莫名的悔恨。她知道,这大概是她此生与天锋的唯一的见面。

  可天锋把他所有关于星星的故事都留给了南河。第二天晚上,当她独自一人再度走上那山丘去仰望星空的时候,那些星星的名字、故事,以及她和天锋的短暂的相遇,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天锋走后,南河回到了她和奶奶的茅屋里。她看到奶奶正半卧在那把古老的藤椅上织毛衣,就向奶奶讲诉了她前一晚的经历。奶奶听后,开心地笑了几声,说:“当年,你爷爷就是这么把星星的名字教给我的。”

  南河的脸突然泛起了红晕,天锋那古铜色的皮肤和星星般明亮的双眼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回过头看到溪水东流、一去不返,不禁想,这时候天锋又乘着他的小舟,漂到哪里了呢?

  那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如今,她与天锋相遇的那个春季又要不请自来了。她一边回想往事,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枝头扫下清晨的露水。等到露水装满了那个小瓷瓶的时候,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曙光不久就要突破天际、照耀大地了。她回到家,把露水喂给奶奶喝。那平凡的露水在奶奶那里成了琼浆玉液,仅仅几滴,就止住了奶奶的咳嗽。

  然而,几天之后,北风呼啸,天降大雪。那条终年不冻的南河在这个春天竟停止了流淌,而在南河两岸,积雪覆盖了群山,改变了群山苍莽的轮廓。在这样的大风和大雪下,南河与奶奶的小屋有些招架不住了。南河把房门和窗户紧闭,可狂风仍呼啸着从缝隙处钻进屋里。她又把炉火烧得很旺,房顶的积雪便因余热而融化,嘀嗒嘀嗒地流到地板上。南河给奶奶裹紧被子,喂给奶奶热乎的菜汤喝。南河以为这会让奶奶舒服点儿,可在这阴冷的日子里,奶奶不停地咳嗽。南河看到奶奶脸颊上仅剩的红润正慢慢消退,咳得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南河在奶奶身边服侍了一整天,到了傍晚,风雪似乎轻了许多,但奶奶躺在床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奶奶,喝粥吗?”南河在奶奶耳边问。

  “不急呢,”奶奶说,“再陪我待会儿吧。”

  南河和奶奶静静地听着风声和雪声的消弭。与此同时,南河似乎在隐约间听到,在南河河面的坚冰之下,仍有河水在流淌。

  “南河在和这鬼天气搏斗呢。”奶奶说。

  “嗯,我知道。”

  可随后,奶奶忽而猛地咳嗽起来。奶奶把纸巾掩在嘴上,待平息下来后,南河看到那纸巾上全是血。这回南河慌了,吓坏了。她急匆匆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来装露水的小瓷瓶,把仅剩的几滴露水润在奶奶的嘴唇上,于是奶奶的脸上恢复了几分红润。奶奶又静静地躺在床上了。

  “奶奶,奶奶,您怎么了呀?”

  奶奶低声地、缓慢地说:”人都有这么一天的,我要去找你爷爷了。”

  “您不要这么说!我只有您了,我只有您了!您说吧,露水、草药,我什么都能找到的!”

  “南河,别急,南河……”

  奶奶伸出她那双苍老而粗糙的手,抚摸着南河的脸颊。南河的泪水流到了奶奶手上,顺着皱纹蔓延开来。

  “南河,别哭,别哭……”

  南河把脸埋在奶奶怀里,奶奶就轻拍着南河的脑袋。南河突然回忆起,在她不满十岁的时候,奶奶就是这样安慰她的。

  “南河……”奶奶又说,“病是可以治的,生和死却是星星的定下的,我们要欣然接受。”

  “您骗我!星星什么都不会!它们只会从春天闪到冬天!”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你太小啦……”

  屋外忽然响起了一声雷鸣。南河从窗户向外看,看到闪电像长龙一样在夜空中游走,忽然而来,忽然而已。

  “你看,惊蛰到了。”奶奶说。

  南河紧靠着奶奶,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似乎睡了一觉,但醒来时发现奶奶仍在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又怀疑自己并没有睡着。在梦幻与现实之间的朦胧中,她好像听到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好像又没有。外面究竟是在下雨还是在下雪呢?门外,几声鸡鸣响起,预示着新的一天又快到来了。

  “南河……”奶奶轻轻地叫着她。南河抬起了头。奶奶于是接着说:”早晨快到了,再去给我找些露水吧。”

  南河兴奋起来了。她穿好外衣,拿起了桌上的小瓷瓶。在她推开门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对奶奶说:“奶奶,等我啊。”

  奶奶点了点头。

  奶奶慈祥地看着南河轻轻地掩上破旧的柴门。朽坏的门轴发出咔的一声,像是如释重负的轻叹。奶奶闭上双眼,不禁微笑起来。她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从自己与已经逝去的丈夫顺着南河远离这片净土,到自己的孩子离家远行,一直到这一刻。家族历史中的每一次远行都是一道痛苦而不可见的伤疤。如今,时隔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星星终于再次接纳了这个倔强而可怜的人家。她曾经多希望南河永远是个孩子啊。而现在,这个愿望似乎终于实现了。

  外面并没有下雨,雷声却不间断,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南河脚踩着刚刚被大雨淋湿的泥土一路小跑,但不知道为什么,松、柏和竹子的枝头竟然滴水不沾。南河有些着急,她顺着上山的小路让小瓷瓶的瓶口蹭过每一片叶子。等她跑到丘顶的平台上时,她却看到,小瓷瓶里一滴露水都没有。

  远方,惊蛰的雷声一阵接着一阵,在这片空谷中无限地回响。南河无力地坐在草甸上,草甸冷冰冰的。她用臂膀把头埋起来,低声啜泣。

  “给我点露水吧,给我点露水吧……我只有奶奶了……”

  南河不知道自己是在向谁祈求,她明明知道,没有露水就是没有露水。远方,低沉的雷声又响起了。南河抬起头来,无意间发现,纵是远方电闪雷鸣,她头顶的夜空却万里无云。她能看到星星的闪耀,看到天上永远在打猎的七兄弟,和七兄弟身旁那条与之形影不离的猎狗。

  她感觉身边的草木又开始摇摆了,就像她和天锋同在的那个夜晚。刚刚从土地里钻出来的嫩芽是如此柔软,抚摸着她的脚踝和手背。而在这辽远的夜空中,群星似乎在变亮、变大。南河惊呆了,她从草甸上站起来,看着那些星星一点点下降,从细沙变作火球。她忽然看清了,那不是星星,那是漫天的孔明灯。孔明灯排列出的七兄弟和他们的猎狗、北方天帝的车和车前的护卫,正从夜空中缓缓降落。

  在北斗外侧,南河看到了一颗从未见过的亮星。那就是天锋星吧,南河嗫嚅着。

  在山脚下的小屋里,奶奶安详地合上了双眼。而在南河刚刚化开的河面上,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乘着一条柏木的小舟,从南河下游溯流光而上,回归他们久违的家乡。

  注1:本文所涉及的部分有关天文的描述并不符合中国古代天文体系,请读者注意。

注2:小犬座的两颗亮星,位于北半球春季夜空的东南方。注3:御夫座亮星,在天狼星上方。注4:《史记·天官书》:“(北斗)勺端有两星:一内为矛,招摇;一外为盾,天锋。”注5:此处是杜撰的。

  注6:《史记·天官书》:“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

封面:《美好的世界》 by 西川美和青年创作,贵在自由Since Oct 9,  2015投稿邮箱:hateful13@163.com

全站推荐
起名网功能大全
网站首页】【回到顶部】【若水起名网】
www.hniuzsjy.cn 若水起名网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