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名字,西藏命名的由来

　　镇魔女图（相传西藏地势呈罗刹女仰卧之态）

　　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鲁宾博物馆藏

　　昔有一王，有持国和般度（???????）两子。长兄持国因天生失明，由其异母兄弟般度继承王位。般度育有五子（?????????????），各有神通。多年之后，五子率军与十二极恶敌军交战，并使其落败，十二敌军中的汝巴帝（????????）更是乔装成妇女，与随从逃（藏语????，书面音“垂”，口语“博”）至西部雪山山岭间，此后该山岭及其方圆得名“逃窜之地”（????????），也即如今的西藏（???? 音，博）。

　　因藏语中“西藏”的名称“???”（音，博）与藏语“逃”的读法“????”（书面语，垂；口语，博）相近，而将西藏的词源归结为“逃窜之地”是由来已久的一种观点，其最早可追溯至11世纪由大译师仁青桑布译至藏语的《胜天赞释》（《??????????????????????????????????????????????》）。该说法将藏地之名诠释为外来迁徙之地，显然透漏着早期地域文化交流中佛教徒强调正统，宣传教义的意图。受其影响，部分史书将该故事与藏地历史相结合，认为吐蕃第一位赞普聂赤赞普（??????????????）正是般度五子之一，然而这种说法毕竟过于牵强，并不为如今学界和民众所认可。

　　以此为由，自古以来西藏便有各种不同的称谓，并且对于这些称谓许多不同的学者都做出了截然不同的诠释，总体而言我们可以将这些分为两类：认为是因一定意义而取的后成名称（?????????）和没有实际意义的随意名称（?????????），上文中将西藏诠释为“逃窜之地”的做法便是后成名称的例子。

　　般度五子与黑行女

　　有一种说法与“逃窜之地”恰恰相反，认为“西藏”（???? 音，博）是“勇者之地”。此方给出的理由是：公元八世纪，嘎、焦、祥三大译师（??????????????）重新厘定藏文（???????????）时（此处的厘定主要强调字形而非字义），将如今表示西藏的“???”（音，博）这个字儿调整成了表示勇敢的“???”（音，珀），从而认为西藏是勇者之地。然而，在诸多关于西藏名称的说法中，鲜有拥护这一观点者。

　　道孚牧民，上世纪30年代

　　海姆·阿诺德等，摄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藏语中的“博”（???，西藏之义）是呼唤之意。因游牧民族的特性，当地人习惯分散而居，放牧时旷野间，山川里常常回荡着牧民们互相高呼交流的声响，所以得名“呼唤之地”（????????? 音，博隅），而藏语中的“呼唤”（????? 音，博）一词，从字音字形来看，确与藏语“博”十分相似。然而此类说法主流学界亦不十分认可。

　　虾拉沱（???????），上世纪30年代

　　海姆·阿诺德等，摄

　　苯教徒们认为西藏是“苯教盛行之地”。众所皆知佛教传入西藏前，雪域大地崇尚苯教，因而这种观点本就具有了一种天然的立足之地，其次，藏语中“苯”（??? 音“苯”）与“博”（??? 西藏，见上文）在字音字形上十分接近，使得该说法更具理论依据，并一度十分流行。然而，这种观点同样受到了诘难，首当其中的便是近代藏学巨擘根敦群培，他在其巨著《白史》中极其犀利地指出：“究竟是辛饶（苯教创始人）的苯教之名流于藏地，还是原有的藏地之名成了教名，若非两千岁的寿人，不可答焉”。另有其他学者质问称，如此一来，佛教徒亦有理由将西藏认为“佛教盛行之地”，因为同样有一个字音字形与“博”（???）相近的藏文“??”（音，潘）指代佛教或佛教徒。

　　苯教创始人辛饶米沃切

　　1800 - 1899，私人藏品

　　另有一种同样与苯教相关的观点是，将西藏的“博”（???）看作是光的藏语“卫”（???）。因苯教崇拜天和光明，故而有将第一位吐蕃赞普称作来自天界的光明之子的做法，而由该光明之子管辖之地叫做“光之地”（??????????? 音，“卫吉隅”），以此认为“卫”（???）是“博”（???）的旧义，并以如今安多方言中将“博”念作“卫”为佐证，但持这种观点的也是极少数。

　　在库敦·尊珠雍仲（?????????????????????????????）的《通史》（《???????????????》）中提到西藏的原始时期，夜叉等十大非人（????????????????????????）占领该地区时记载道：“第七位，玛桑九族（?????????????）统治时期，该地方的名字叫做‘博嘎娘处’（????????????）”，同样地在一篇敦煌文献（《????????????????????????》）中记载道：“聂赤赞普统治‘博嘎亚处’（?????????????? 与上句出现名词为同一地方）”。因而也有说法称“博”本是远古时期西藏的一个小部落，自聂赤赞布统领开始，随着管辖地的扩张，地名所摄的区域也随之扩大。

　　吐蕃第一任赞普——聂赤赞普（最下角）

　　1800 - 1899，私人藏品

　　以地理方位诠释西藏之名内涵的，还有几类：1.西藏地势呈现西北高耸，东南平缓之态，当地人于地势高耸处畜牧，于平缓处植林，而于介于两者之间的温和地带务农，这些务农之地被称为“博”（???），有“博玛卓”（??????????? 非农非牧之义）和“绒博运输”（??????????????????）等词可以为佐证；2.因吐蕃最早发轫于雅龙藏布江南部（今山南泽当及其周边区域），因而该地得名“洛博”（???（南方）???），同样随着辖区的扩张，名称所涵盖的范围也随之扩大了。

　　吐蕃第一王宫雍布拉康

　　位于雅龙藏布江南部，今山南境内

　　图源：网络

　　不论上述哪种诠释，以及这些诠释是否准确，以上所列均是因一定意义而取的后成名称，而另有一类（并且而今这类观点占主流）认为表示西藏的“博”这个音从来没有实际所指。即使是这样，在这一类中亦有不同的两个观点是：1.西藏本土的“博”（???）这个词源自梵语“博扎”（????）；2.梵语的“博扎”源自西藏本土的“博”（???），也即这两个词的词源归属问题，并且第一种观点由学术巨匠根敦群培鼎力支持。

　　有趣的是，这两个中不论哪一种观点，它们的论证方式都十分相似：持第一种观点的人们称，古时人们念藏语“博”（???）时，不像如今只有一个音节，而是将如今的基字（??）和后加字（?）清晰地念出来，也即“博达”（????），后来该音逐渐传至喜马拉雅南部，并在梵语中衍变为“博扎”；持第二种观点的学者们又称，梵语自古称西藏为“博扎”，并且古梵语中该词同样不念作两个音节，而是极其迅速地念作一个音（因如今无法判断当时的确凿念法，暂且模拟作一个音节的“博儿”），之后随着藏印文化交流的日益密切，该词在藏语中衍变成了如今的“博”。

　　贡嘎雪山，上世纪30年代

　　海姆·阿诺德等，摄

　　以上都是对于藏语中西藏之名的讨论，而同样在汉语中，自古以来西藏亦有许多不同的名称（随着时代的变迁各个名词所囊括的地理范围亦不相同，但这一部分并非本文旨归所在），其中最为人们所熟知的便是吐蕃和西藏，另有“土伯特”（唐古特、图白忒、图伯特）和“土卜惕”等。

　　吐蕃，到底读吐蕃（bō）还是吐蕃（fān/piān）一直是一个有趣但又复杂的问题。比如，主张读作吐蕃（bō）的阵营之下又有许多各不一样的理由，囿于字数和本文的性质并非严谨的学术论文，因而将罗列几个具有代表性的观点，读者若想了解更全，则可以参看文末的参考文献。一般而言，吐蕃（bō）论者们主要以这一汉语词对音到藏语“博”，即认为该词源自藏语。如藏学家牙含章明确指出“蕃”为补过切，并且唐代“蕃”即以此反切读作“播”，称该词“译音藏文”。但是如此一来，便又会有一个疑问是：“吐”为何意？于是又有学者解释称，汉语“吐蕃”的“吐”即藏语中的“????”（今音为“堆”），为上部之意，同样也有学者如多识教授认为“吐蕃”是藏语“???????”（音，托博，高原之意）的衍变。

　　松赞干布

　　1700 - 1799，私人藏品

　　主张念作吐蕃（fān/piān）者，则否认“吐蕃”是外来词，而是汉文历史词。他们主要根据一系列翔实可靠的文献资料进行论证，比如唐代诗人贾岛在《寄沧州李尚书》中写道：“沉谋藏未露，邻境帖无喧。青冢骄回鹘，萧关陷吐蕃”，其中“蕃”明显与“喧”押韵，显然不可能读作“bō”。更有学者根据史书资料，将“吐蕃”一词解读为“吐谷浑蕃国”的简称，其中“蕃”自然而然地必将读作fān;，而“吐”则指鲜卑族慕容部在青藏高原边缘所建的吐谷浑国。根敦群培也在《白史》中写道古时汉地称西藏为“吐潘”（???????），总之整个唐宋时期，乃至元明时期仍以“吐蕃”称呼西藏。

　　元朝时期，在沿用“吐蕃”这一词的同时，依据蒙语也将其称作“铁不得”（另有土波、秃八、秃伯歹等写法）和“土卜惕”（巴桑指出，这一名词对译汉语“西番”而非“吐蕃”）等。明朝时又复用传统的汉语“吐蕃”和“西番”。到了清朝，又有“土伯特”（唐古特、图白忒、图伯特）等称谓，需要清楚的是，学界普遍认为“土伯特”与“吐蕃”的读音之间并无关联，二者近义，却不同源。

　　元朝帝师八思巴

　　1400 - 1499，私人藏品

　　《清圣祖实录》记载：“（康熙二年，即1663年）西藏班禅胡土克图故, 遣官致祭” ，这是如今所见最早记载“西藏”一词的文献。之后，西藏这一地名便成为了清朝制定的官方通用地名。关于当时这一词语的涵义亦有不同的说法，比如“西”为西边之意，而“藏”是“乌斯藏”（?????????? 如今写作卫藏，即后藏和中藏之意）中去掉了“乌斯”，只留“藏”来指代全域。也有称满语中“乌斯”为西部之意，再附之于“藏”前得“西藏”。

　　第四世班禅洛桑曲吉坚赞

　　1700 - 1799，鲁宾博物馆藏

　　西藏最初得名是偶然还是刻意？如果是有意为之，那么其义何为？对于此如今各有说法，却没有唯一共识。这种情况实际上并不消极，反而彰显着历史文化起源的复杂性和趣味性。人类的历史，不就是在一段段未知，并且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的尝试中揭露的吗？亦或者说，这种尝试和揭露，不正是人类的历史吗？

　　Ravikumar，摄

　　参考文献：

　　根敦群培：《白史》；

　　恰白·次旦彭措、平措次仁、诺章乌坚：《西藏通史——松石宝串》；

　　蔡志纯：《释西藏名称》；

　　巴桑：《“吐蕃”读音的藏、汉文依据考察——兼论“吐蕃”一词的准确注音》；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