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孛”为会意字,《说文·(bèi)部》:“孛,(wèi,草木盛美貌)也,从;人色也,从子。《论语》曰:‘色孛如也。’”徐锴系传:“言人色勃然壮盛,似草木之茂也。子,人也。”段玉裁注:“草木之盛如人色盛。故从子作孛。而草木与人色皆用此字。”“孛”从(草木繁茂的样子),从子,以会孩子容色盛壮。
“孛”读bèi时,形容草木茂盛的样子,《集韵·勿韵》:“孛,草木盛貌。”三国魏曹丕《柳赋》:“上扶疏而孛散兮,下交错而龙鳞。”彗星划过天空时光芒四射,有点像花朵之怒放,故古人用来指彗星,《公羊传·昭公十七年》:“有星孛于大辰。孛者何?彗星也。”由草木的枝义披散义,又引申为混乱,相冲突,宋罗泌《路史·循蜚纪·次民氏》:“类不孛虽久同理。”此义后写作“悖”,悖谬、悖论、悖逆、并行不悖,用的都是此义。
“孛”读bó时,由孩子容色盛壮引申为变得气盛的脸色,《字汇·子部》:“孛,色变也。与《论语》勃如战色之勃同。”此义后写作“勃”,勃发、勃然大怒、兴致勃勃用的都是此义。后“孛”也用作词语前缀,置于名词前,如“孛老”一词,元剧中多指年老男性,王国维《古剧脚色考》:“金元之际,鲍老之名分化而为三:其扮盗贼者,谓之邦老;扮老人者,谓之孛老;扮老妇者,谓之卜儿。皆鲍老一声之转,故为异名以别耳。”又有“孛篮”一词,元秦简夫《东堂老》第三折:“今日呵,便担着孛篮,拽着衣服,不害羞,当街里叫将过去。”“孛篮”是一种用去了皮的柳条或竹篾编织的圆形的浅筐,一般用来盛粮食。《明成化说唱词话丛刊·包龙图陈州粜米记》:“空了孛篮无米粜,多年井底起灰尘。”很多人将其释为篮子,是错的:筐多为扁圆形或扁方形,没有提梁;篮较深,有圆有方,相对篓子较小(在黄县话里,小篓子可以称作篮子,比如“拐儿篮儿去剜菜”,也可说“拐儿篓儿去剜菜”,但像比较大的大抓篓儿之类,不会说成是篮子),有提梁。孛篮是盛粮食的,起到的是纸缸或囤子那样的功用,无须提梁。
明朱橚《救荒本草》卷八“孛孛丁菜”:“又名黄花苗,生田野中。苗初塌地生,叶似苦苣叶,微短小,叶丛中间撺葶,梢头开黄花,茎叶折之皆有白汁,味微苦。采苗叶煠熟,油盐调食。”“孛孛丁”即蒲公英,直根如丁扎于地下,其瘦果一端有白色冠毛,成熟后膨成一个白色绒球,风一吹即勃然而起,其名字应是于此。胶东一带多称为婆婆丁、步步丁,系孛孛丁的讹变。
汉字中以“孛”为声符的字,大都隐含有“兴”“盛”之类的意义在内,“孛”是草木茂盛的样子,“浡”有振作、奋起之义,“郣”指平地上隆起的部分。黄县话称馒头为“饽饽”,此处“饽”恐怕也隐含在制作时有一个“发起”的过程。而面在抛撒和溲面的过程中,会四处飞腾,有点飞土扬尘的感觉,所以用“”是非常贴切的。
“勃”有旺盛、兴起之义,“马勃”属担子菌类马勃科,生长期极短,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嫩时色白,圆球形,三五天即成熟,成熟后内部组织变成灰褐色棉絮状的丝状物,充满黄褐色极细的孢子粉,手捻如丝一般柔滑。外部有略带韧性的表皮,顶部有小孔,触之则孢子如尘土样飞扬。“马”有“大”义,大的马勃有足球大小,在菌类中是比较少见的。
“渤”指水涌的样子,《广韵·没韵》:“渤,水貌。”唐元稹《有酒十章》之八:“鲸归穴兮渤溢,鳌载山兮低昂。”又为海名,《广韵·没韵》:“渤,渤澥,海名。”《庄子·说剑》:“绕以渤海,带以常山。”我国四大海区中,“东海”“南海”以方位而得名,“黄海”以海水颜色而得名,“渤海”之名则有点特别。华夏文明发轫之初是以黄河中下游一带为核心区的,渤海应当是华夏先民所见到的第一个海,相比于内陆水体,海的特点是波浪涌动、渤荡不休,故古人名之曰“渤海”。
“(bó)”,黄县话读作bào,一个义项指尘埃,尘土,比如:桌儿上落儿一行泥。《集韵·没韵》:“,《博雅》:尘也。”唐贯休《野田黄雀行》:“深花中睡,土里浴。”另一个义项是尘土飞扬貌。《玉篇·土部》:“,尘貌。”《广韵·没韵》:“,尘起。”金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卷三:“腾腾地,尘头悄如杴簸。”“杴簸”,就是用木锨扬场。形容尘土飞扬,尘土弥漫,可以用“土扬场嘞”,比如:他值日嘞时候扫地特为儿不筛水,弄嘞教室里土扬场嘞。有的地方则用“土杠烟”来形容。“”“勃”“”普通话里均读bó,黄县话没有“bo”音,一般读作“be”,轻声变韵,“e”读作“u”,“老婆”“秧歌”也是这样读的(黄县话里轻声变韵时,“e”也经常读作“ei”,“老婆儿”“胳膊”“叔伯兄弟”“颜色”“脸色”“眼色”,都这这样读的,这说明“孛”的bèi、bó两个读音是有历史渊源的)。所以读作bu,包饺子、包包子、包馄饨、擀面条、炼火烧,都要用到面,有人写作面醭,这是错的,“醭”指醋或酱油表面上生出的白色的霉。马勃有的地方称作“马布”,但在黄县话里“勃”还有另外一个读音,和“”一样读作bào,南部山区的人读马勃作“马暴”。“”在黄县话里用的也挺多,比如:窗台上一行(xíng)儿泥;你别扫啦,死喽;儿一身灰;你出去吧,屋里太喽;我不怕。bo何以读作bao,又是何时产生的语音变化,现在并不很清楚,但接近山东话的濮阳话里,“雹”和“勃”同音,马勃读作马包,这说明中原官话里也有这个读音变化,这说明黄县话与中原音韵还是有着密切联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