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孝义
民议热点:
1. 江夏地名中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姓氏?
2. 为什么有许多村全村村民的姓氏与村庄的姓氏并不相同?
3. 姓氏进入地名,是一种什么文化现象?
2014年,有社会学家按照人口多少将我国的姓氏进行了整理,形成了最新的姓氏排名。在前100位大姓中,江夏自然村落地名中就占了91个。
1.王:地望在山西太原、山东昌乐等地。江夏有156个王姓村落。
2.李:地望主要是山西、河南等地。江夏有132个李姓村落。
3.张:地望在河北、山东等地。江夏有151个张姓村落。
4.刘:地望在河北唐县等地。江夏有65个刘姓村落。
5.陈:地望在河南淮阳等地。江夏有160个陈姓村落。
6.杨:地望在河南、甘肃等地。江夏有79个杨姓村落。
7.黄:地望在江夏,江夏有48个黄姓村落。
8.吴:地望主要在江苏。江夏有95个吴姓村落。
9.赵:地望主要在山西洪洞等地。江夏有19个赵姓村落。
10.周:地望主要在河南等地,江夏有77个周姓村落。
11.徐:地望在山东、江苏等地。江夏有68个徐姓村落。
12.孙:地望在山东等地,江夏有35个孙姓村落。
13.马:地望在甘肃扶风与山西等地,江夏有40个马姓村落。
14.朱:地望主要在安徽、江苏等地,江夏有46个朱姓村落。
15.胡:地望主要在甘肃、河南,江夏有66个胡姓村落。
16.林:地望主要在山西西河等地,江夏有50个林姓村落。
17.郭:地望主要在山西汾阳等地,江夏有30个郭姓村落。
18.何:地望主要在安徽卢江,江苏东海等地,江夏有49个何姓村落。
19.高:地望主要在河南等地,江夏有37个高姓村落。
20.罗:地望主要在江西南昌、湖南长沙等地,江夏有52个罗姓村落。
21.郑:地望主要在河南荥阳等地,江夏有36个郑姓村落。
22.梁:地望在甘肃泾川等地,江夏有1个梁姓村落。
23.谢:地望主要在河南南阳等地,江夏有25个谢姓村落。
24.宋:地望主要在陕西西安等地,江夏有7个宋姓村落。
25.唐:地望主要在山西晋阳等地,江夏有16个唐姓村落。
26.许:地望主要在河南许昌等地,江夏有28个许姓村落。
27.邓:地望主要在河南、陕西等地,江夏有18个邓姓村落。
28.冯:地望主要在陕西杜城等地,江夏有8个冯姓村落。
29.韩:地望主要在江西豫章等地,江夏有20个韩姓村落。
30.曹:地望主要为山东邹县等地,江夏有30个曹姓村落。
31.曾:地望主要在河南光山、湖北随州等地,江夏有25个曾姓村落。
32.彭:地望主要在甘肃陇西等地,江夏有30个彭姓村落。
33.萧:古时候,萧与肖并不相同,今人已经将这两个姓统一了。地望主要在山东枣庄等地,江夏有22个萧(肖)姓村落。
34.蔡:地望主要为河南兰考等地,江夏有35个蔡姓村落。
35.潘:地望主要为河南荥阳等地,江夏有10个潘姓村落。
36.田:地望主要是山西代县、河北卢龙县等地,江夏有57个田姓村落。
37.董:地望主要在甘肃临洮等地,江夏有27个董姓村落。
38.袁:地望主要为河南汝南等地,江夏有13个袁姓村落。
39.于:地望在河南、山东等地。江夏没有单一于姓的村落。
40.余:地望主要在江苏下邳、浙江吴兴等地,江夏有38个余姓村落。
41.叶:地望主要在河南南阳等地,江夏有38个叶姓村落。
42.蒋:地望在山东乐安等地,江夏有7个蒋姓村落。
43.杜:地望在陕西西安,湖北汉阳等地,江夏有6个杜姓村落。
44.苏:地望在陕西扶风、河南河内等地,江夏有6个苏姓村落。
45.魏:地望在河北巨鹿和山东任城等地,江夏有22个魏姓村落。
46.程:地望在河南洛阳等地,江夏有26个程姓村落。
47.吕:地望在山西河东和山东东平等地,江夏有5个吕姓村落。
48.丁:地望在河南兰考、山东定陶等地,江夏有15个丁姓村落。
49.沈:地望在浙江吴兴等地,江夏有12个沈姓村落。
50.任:地望在山东乐安等地,江夏有27个任姓村落。
51.姚:地望在甘肃陇西、河南濮阳等地,江夏有20个姚姓村落。
52.卢:地望在山东长清等地,江夏有12个卢姓村落。
53.傅:地望在河北与山东清河等地,江夏有1个傅姓村落。另有31个付姓村落。
54.钟:地望在河北尚义、山东平邑等地,江夏有3个钟姓村落。
55.姜:地望在山东,江夏有4个姜姓村落。
56.崔:地望在河北清河等地,江夏有1个崔姓村落。
57.谭:地望在河南青河与南阳等地,江夏有13个谭姓村落。
58.廖:地望在河南汝南等地,江夏有12个廖姓村落。
59.范地望在山东高平等地,江夏有12个范姓村落。
60.汪:地望在山西临汾等地,江夏有29个汪姓村落。
61.陆:地望在河南颍川,江夏没有单一陆姓村落。
62.金:地望在河南济阳、安徽丹阳等地,江夏有9个金姓村落。
63.石:地望在山西太原等地,江夏有22个石姓村落。
64.戴:地望在安徽亳州、江苏扬州等地,江夏有4个戴姓村落。
65.贾:地望在甘肃民勤等地,江夏没有单一贾姓村落。。
66.韦:地望在陕西京兆等地,江夏没有单一韦姓村落。。
67.夏:地望在山西太原和山东琅琊等地,江夏有37个夏姓村落。
68.邱:地望在河南洛阳、浙江吴兴等地,江夏有20个邱姓村落。
69.方:地望在河南洛阳、巩县等地,江夏有7个方姓村落。
70.侯:地望在河北上谷等地,江夏有5个侯姓村落。
71.邹:地望在河南范阳,山东邹城等地,江夏有12个邹姓村落。
72.熊:地望在湖北江陵,江夏有52个熊姓村落。
73.孟:地望在山东历城等地,江夏有7个孟姓村落。
74.秦:地望在甘肃天水、山西太原等地,江夏有9个秦姓村落。
75.白:地望在河南南阳等地,江夏有5个白姓村落。
76.江:地望在湖北江陵、河南正阳等地,江夏有6个江姓村落。
77.阎:地望在山东,江夏没有单一阎姓村落。
78.薛:地望在山西石楼,江夏没有单一薛姓村落。
79.尹:地望在河北河间等地,江夏有7个尹姓村落。
80.段:地望在河南新郑等地,江夏有14个段姓村落。
81.雷:地望在河北广平等地,江夏有15个雷姓村落。
82.黎:地望在山西太原、山东琅琊等地,江夏有5个黎姓村落。
83.史:陕西京兆、安徽宣城,湖北武昌等地,江夏有1个史姓村落。
84.龙:地望在湖南武陵源等地,江夏有1个龙姓村落。
85.陶:地望在山东济阳等地,江夏有8个陶姓村落。
86.贺:地望在河北广平等地,江夏有2个贺姓村落。
87.顾:地望在河南范县等地,江夏没有单一顾姓村落。
88.毛:地望在陕西西河、河北平阳等地,江夏有13个毛姓村落。
89.郝:地望在宁夏凉州、甘肃武威等地,江夏有4个郝姓村落。
90.龚:地望在湖南武陵等地,江夏有10个龚姓村落。
91.邵:地望在河北蠡县、浙江吴兴等地,江夏有4个邵姓村落。
92.万:地望在陕西长安、河南洛阳等地,江夏有15个万姓村落。
93.钱:地望在甘肃天水、江苏彭城等地,江夏有4个钱姓村落。
94.严:地望在甘肃天水,陕西华阴等地,江夏有12个严姓村落。
95.赖:地望在河南鹿邑等地,江夏没有单一赖姓村落。。
96.覃:地望在广西藤县等地,江夏有2个覃姓村落。
97.洪:地望在甘肃敦煌、河南豫章等地,江夏有2个洪姓村落。
98.武:地望在山西太原等地,江夏没有单一武姓村落。
99.莫:地望在河北平乡等地,江夏有1个莫姓村落。
100.孔:地望在山东鲁郡等地,江夏有3个孔姓村落。①
聚焦江夏自然村落的名称,我们发现有些村子同时用了几个姓氏,譬如“余孔湾”、“孙谢湾”、“姚罗湾”……虽然累计起来后带姓村落的总数与实际有出入,但不影响我们分析这些姓氏的,不影响我们寻找村名为什么带“姓”的原因。
虽然,前100个全国的大姓中有8个姓在江夏没有组成单一姓氏的村落,但并不说明这个姓氏在江夏就不存在,而是因为这些姓氏相互间组成了混姓村,甚至不用姓氏命名的原因,譬如“武”、“顾”、“赖”……
由于篇幅有限,不在2014年前100大姓内的姓氏,我们没有另行统计分析,这并不说明此姓在江夏就没有单一姓氏的村落,譬如“祝”姓虽然不在这100名大姓之列,但在江夏这个局部却是大姓,而且组建了30个祝姓村落;又譬如“晏”,全区也有4个村落姓晏……
我们还发现,在上面的92个姓氏中,除了“熊”、“江”、“黄”、“曾”、“杜”这五姓可能是湖北的土著姓氏外,剩下的87姓都是外来的,而且大多来自于河北、河南、陕西、山西、甘肃、山东等地。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应该与我国历史上的几次人口大迁徙相关。
在沙羡建县之初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外来移民,那时的先民应该是以土著为主的。但是到了公元300年左右,由于西晋王朝的残酷统治而引发了大规模的战争,致使大批北民被赶到了江南(参见第五章第6节《移民痕迹》),这就是历史上第一次人口大迁徙。在这次规模巨大的北人南漂中,连汝南这样的显赫大郡也未能幸免战祸,不得不侨置沙羡涂口(今金口)。这可能就是地望本在汝南的“廖”、“袁”两姓落户江夏并形成单姓村落的最初原因。
第二次人口大迁徙发生在“安史之乱”期间。那时节,兵火所至,遍野伏尸。河北、河南、山东、山西一带的王、李、张、刘、陈……各种大姓又一次携家带口亡命江南。这些望门巨族一路裹挟,道上流民一路依附,汇集成绵延千里的逃亡大军。待他们跨过长江天堑停住惊慌的脚步时,口袋里的资金和胸中的知识与技术便开始催动江南的发展。沙羡的造纸业就是滥觞于这一时期,“纸坊”也得益于这次移民才成了享誉荆楚的造纸名镇。与纸坊同时兴起的,还有这些大姓人家开疆拓土建立的许多自然村落,譬如“李家湾”、“王家湾”、“张家海”、“刘家边”……人村稀少的江夏,山野湖汊开始炊烟袅袅,各种地名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第三次人口大迁徙发生在宋元时节的“靖康之乱”,张仲礼先生在《长江沿江城市与中国近代化》指出,“自鄂州至襄阳七百里,经离乱之后,长途莽莽,杳无居民”;“岳飞北伐抗金,奉召南撤时,河南、河北百姓扶老携幼随大军南行,大部分被安置在鄂州、荆州等地,生齿日繁,不减昔日”。随后不久的“完颜亮”时期,无情的战火再一次将大批北民赶往江南;这一次催生了江夏的湖泗窑群。
虽然这几次人口迁徙是中华民族巨大的灾难,但客观上却助推了江夏的发展,江夏地名中许多带姓村落,就是兴建于这一时期的。
地名是文化,而且是一种族群心理不断散落的文化,倘若不把历史做一定的折叠,就很难发现其中的特质:表层上推崇集体意识,也崇尚个别权威,信奉天人感应,追求稳与静;深层里却十分注重传统、欣赏直觉、并且推崇情理合一。②
正因为注重传统,所以即使人逃万里,家更百遍,历尽天下磨难,自己的祖姓也始终不改。不管祖先的地望在哪里,不管今天的生存如何困难,就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是一种极为难得的至孝心理,彰显的是根深蒂固的先祖崇拜,
什么是“先祖崇拜”?就是由图腾崇拜过渡而来的对本族始祖的敬拜,这种崇拜始于原始人对同族死者的追思和怀念。先祖崇拜的特点,只具本族认同性。不仅相信先祖威力超凡,而且还能超越图腾,沟通并庇佑后人。因此,先祖崇拜不再用动植物来做其氏族部落的标志,只需以其氏族祖先的名字或者姓氏来取代,由此使古代宗教从自然崇拜上升为普适性的人文崇拜。就是这种更理性的人文崇拜,让许许多多的自然村落带上了某些族群的姓氏。
在儒家观念中,“忠”与“孝”不仅是最重要的美德,经过长期坚守后,也逐渐形成了江夏先民习以为常的文化心理。这种心理以为,即使对已经去世的先人,也要一样尊敬。而这种尊敬,首先就表现为对“祖姓”的坚守,对先祖精神与文化(香火)的传承。实际上,这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心理。这种心理可以从甲骨文中的“孝”(图4.31)字造像得到最好的验证。
“孝”字,上半部是“老”,下半部是“子”,“老”与“子”相接,构成了薪火相传的关系。所以,古人以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后”就是“子”,就是对祖先精神的延续。
孔子认为,维持中华民族伦理的中心就是“孝”,对于孝道的培植是天下教化的重点,而培植的方法就是“生则养,死别敬享”。故有“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的教导。这种解读,赋予了祖先崇拜“本、追远、崇德”的文化深意。
我们还可以借助人类学家对民族文化的研究,观察文化怎样在塑造民间的信仰,以及一个民间的信仰又如何成为其文化的组成而影响文化。
众所周知,就儒家的生物性延续而言,“家族”是祖先生命延续的物化;就百姓而言,家族或家是供养祖灵最稳固的社会团体。所以,家族就成了连续过去与未来的最重要节点。一个人死后是否能成为祖先,并不因为他的死亡,而是因为他有后嗣。因此父子关系才是维持祖先崇拜的依据,然而仅以父子世代间的关系还不能充分说明祖先崇拜这一事实,还必须考虑社会组织中的权威与社会地位的传递。可见祖先崇拜是父权父系制度的基础,而父权父系是家族制度的根本,也是社会组织得以延续的依凭。正因为孝文化、孝心理是家族建立与扩展的基础,所以“孝”文化也成了中国宗法文化的中坚,中国人便借此来发挥中国式地方政治的权利,譬如以“祠堂”来做解决家庭纠纷的“法庭”,承担社会治安、义仓、济贫、义学、奖学等社会功能。
孝文化、孝心理是有利于家族繁衍的,于是孝德与祭祖之间就这样发生了联系。
聚焦江夏的村落地名,我们还发现了另一种现象,这就是许多地名徒具空姓,不是名不副实就是有“名”无村。譬如在法泗:杨家垴附近就没有这个“杨家”,叶家海里住的全是彭姓村民,王习湾全村姓胡,猴(疑为“侯”)庄却姓舒……据初步统计,这种有姓无人,有名无村的地名,全区不下于八百个。
又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名姓村脱离的事实?
钻进历史故纸堆,我又一次被深深震撼。
原来,在宋末元初,元将阿里海牙在镇守武汉期间,将统治中心从潭州(今湖南长沙)移至鄂州,虽然提升了鄂州的社会地位,但也为蒙元豪强肆意掠夺打开了罪恶之门。公元1326年(元泰定三年)威顺王宽彻普化挂着皇帝赏赐的虎钮金印,率领它的“怯薛丹”(亲兵)胡作非为,到处强抢民地民宅,连正史也道他“驰猎宣淫”、“起广乐园,多萃名倡巨贾以网大利”,③造成了江夏大量自耕农的破产与流亡。
元朝末年,江夏先是农民起义军与元军拼争的战场,后又成为陈友谅与朱元璋在此反复拉锯的重地,经过数年这样的战火涂炭,江夏百业凋敝,万户萧疏了。一个又一个湾子村破人亡、民走屋空。
250年后,明王朝灭亡前夕,江夏又一次遭受荼毒,又是成十成百的村庄毁于战火。经过这两番重创,原本生机盎然的江夏,许多地方就只有地名没有村落了,或者是只有村名而没有村民了。待到几十年后的康雍乾时期新移民再次到来时,就只好延续历史上习惯了的旧地名。于是,今天的我们看到了许多名姓不对号的村落。
透视这种村名与实际民姓不对号的事实,我们发现了深藏其中的大义。
“义”字是“義”的简写。甲骨文中的“義”(如图4.32)指中国古代一种含义极广的道德。概指公正、合理而应当做的好事。所以,“義”字的上面是“羊”,与美德相关。
“义”的核心是“正”,首先是指人们端方无曲的处世态度,其次是忘我的担当精神,最后是宽谅他人的情怀。墨子提出“兼相爱,交相利”,认为爱人要远施周边,尊卑长幼之间要互相爱护。后人们继承了这一思想,提出“爱人不外己,己在所爱中”。
后来的移民保留原有村落的名称,不仅体现了江夏先民们对历史的尊重,也潜含着对亡者的追思,是“兼相爱,交相利”的最好写照。
注:
① 《江夏地名志》。江夏区民政局地名编纂委员会。
② 《教育文化学》。刁培萼,江苏教育出版社。
③ 《武汉史稿》、皮明庥、欧阳植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