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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小农女,莫名其妙穿到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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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入睡时天上还挂着明亮的月牙儿,哪晓得半夜风云突变。狂风卷着黑云遮住弯月,一道闪电从九重霄直直地落在破庙屋顶上。“咔嘣”一声响雷,惊的陈小暖张开眼,发现一个脸比罗汉还要狰狞的络腮胡大汉,正举着刀吓唬她那可怜无比的娘亲秦氏。

    

  陈小暖此刻想望天,莫名其妙穿越就算了,还成了亡命之徒......

    

  她定定被被雷声,大汉和鬼头刀吓得发软的小身板,把身边吓醒妹妹陈小草塞进墙边的稻草里藏好,又按住要扑过去救主的大黄狗,低声道,“别叫,先老实藏着!我让咬你再上,活干好了给你买带肉的大骨头啃!”

    

  虽然刚穿过来几天,但小暖早已摸清了大黄狗的性子,这厮就是个护主又贪吃的货。

    

  果然,大黄狗立刻趴在供桌下的阴影里,留着哈喇子盯住满身是水的恶臭大汉。

    

  庄严的佛像前,穿军服的男人用刀背当当地敲立柱吓唬刚被休弃的小妇人,“跑,你跑得了吗?老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他*的再敢跑,老子就先杀后奸,再把你身后那俩妞卖进窑子换酒!”

    

  瘦弱的秦氏低下苍白的瓜子脸,掩住目光里的坚毅决然,“军爷先放我的两个女儿走,我就跟您去。”

    

  韩青手里刀急促地敲着柱子,“这么大雨走什么,咱先办事儿,事儿后她们就是老子的闺女,当然得跟老子走。”

    

  秦氏没想到这个恶人竟连躲在后边的一双年幼的女儿都不放过,高声骂道,“抬头三尺有神灵,军爷你就不怕遭应吗!是陈祖谟派你来的吧,他想让我死,但我不信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陈小暖看着义愤填膺的便宜娘亲,心疼又无奈。

    

  到现在娘亲还对渣爹抱有几丝期待,以为他会对两个女儿心软?如果会,他怎么可能把她们一起赶出来!纵使娘亲有错,她陈小暖以头撞柱寻死觅活有错,可才五岁的妹妹能有什么错?

    

  这仇,彻底和便宜渣爹结下了!

    

  韩青哈哈大笑,“陈祖谟是哪号老子不知道!小娘*你说的应?哈哈哈老子这四十年杀人无数,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有个屁的应!快点,老子舒服够了好送你上路!”说完,他用刀尖抬起秦氏的下巴,难耐地吞咽着吐沫,这小妇人柔弱的眉眼真他娘的勾人,直接杀太浪费了。

    

  秦氏抬头想吐他一脸口水!庙外是瓢泼大雨,庙内只她们三人,秦氏心知她们今天是逃不了了,落到这等恶人手里还不如死了落个清白身,来世兴许能投胎到好人家!

    

  秦氏猛地拍开脸前的刀,提力气大喊,“小暖小草,跟娘去见阎王”

    

  “韩爷且慢,一千两银子换我们娘仨的命,您看成不成?”看是时候了,陈小暖忽然从供桌边站起来,打断母亲的话。穿过来还不到三天,她可不想这么快去见阎王爷。

    

  被派来杀人灭口的韩青,死死瞪着额头青紫,走路打晃的小丫头,“你这小妞如何知道爷爷姓韩?”

    

  陈小暖暗翻白眼。

    

  这特么还用问吗!她娘姓秦,她的负心汉状元爹姓陈,半夜追到破庙来杀她们娘仨的当然姓韩了!她特么活脱脱地穿到铡美案里,成了秦氏娘的可怜大包子!

    

  哦,也有点不同,铡美案里韩琦听说秦氏母子的悲惨遭遇后自杀了,她们面前这个韩青却见色起意想先奸后杀!

    

  “您刚才自己说的。”陈小暖随口糊弄着,紧给秦氏使眼色让她稍安勿躁,然后向放在墙角的木棍挪动,“您若是同意,我就给您拿银子;若是不同意,我们母女三人就撞柱死在这里,你也得不到一分好处!银子我藏得好好的,您杀了我们也找不到。”

    

  这还有啥好想的,当然是先拿钱再舒服最后杀人啊!韩青两眼放狼光地盯着陈小暖,身份暴露了,这俩小的也只能一并灭口了。可惜这小妞太小太瘦没滋味,否则还能多痛快一把,“同意,当然同意啊!快拿银票!”

    

  别说一千两,她们连一百两都没有!秦氏见女儿贴着墙慢慢靠近庙门口,忽然爬过去死死抱住韩青的双腿大喊,“小暖,别管我们,你快跑!”

    

  门外又是一道闪电,陈小暖看到了秦氏眼里真真切切的渴望跑啊,能跑一个是一个!

    

  “找死!”韩青手中的刀向秦氏的胳膊砍去,与此同时陈小暖拿起地上的包袱扔过去,“别打我娘,给你一千两!”

    

  韩青伸手接包袱。这是好机会,陈小暖大喊道,“大黄,上!”

    

  供桌底的大黄后猛地窜出来,狠狠咬住韩青握刀的右胳膊。

    

  “啊!”韩青大声惨叫,腿被秦氏死死抱着无法移动,他只好用左手的包袱打狗。

    

  陈小暖举着粗木棍赶到,狠狠敲在韩青脑袋上,“给老娘躺下!”

    

  哐当一声,韩青手里的刀落了地,人晃了晃,却不躺下!

    

  “叫你不躺下!叫你不躺下!”陈小暖发狠砸了几棍子后,韩青终于血泪合流地倒了。

    

  陈小暖扔了棍子拍拍秦氏的胳膊,“娘放手,大黄放嘴!”

    

  稻草堆里的陈小草哭着爬过来,娘仨发着抖挤在一起壮胆,大黄则摇着尾巴要吃肉骨头。

    

  又是一道响雷,秦氏颤巍巍地问,“他死了?”

    

  陈小暖伸出手指头探了探,“没有,晕过去了。”

    

  秦氏这才松了口气,搂住俩女儿痛哭,边哭边骂前夫陈祖谟狼心狗肺。陈小暖却觉得这人不像她那被荣华富贵迷花了眼的渣爹派来的,这股子狠辣劲儿更像渣爹的姘头宁郡主!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估计渣爹派的催命鬼也快到了。芯是现代女强人的陈小暖深吸一口潮湿的雨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爬过去搜韩青的身。

    

  古人的衣裳实在复杂,无数的明袋暗袋,翻不到东西的陈小暖急了,“娘,快过来帮忙找钱!”

    

  秦氏犹豫着,“小暖,男女授受不亲,不义之财更不可取,咱不能这样。”

    

  那个缺德带冒烟的负心爹灌输的思想还真是根深蒂固,陈小暖差点被口水呛到。

    

  在她这可没有这个道理,没钱?以后日子怎么过!

    

  “管子曰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咱娘仨现在兜里没钱肚里没粮,再说这家伙也不是好人,咱们拿了他的钱,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秦氏迷糊了。陈小草才不管什么大道理,跑过去跟姐姐一起搜宝。

    

  陈小暖用力拔下韩青的军靴,果然在里边找到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秦氏最后也上来帮忙,彻底把韩青身上找了一个遍。陈小暖一转头看到陈小草抱着两只军靴不撒手,脸上不由得挂起黑线,“小草,这大靴子咱们用不上的。” .

    

  第二章

    

  陈小草不肯,细细的手指指向摇尾巴的大黄,“这是皮的,大黄喜欢啃。”

    

  “汪汪!”大黄的尾巴又扫开一片枯草。

    

  好吧!大黄是打倒韩青的有功之臣,陈小暖抄起鬼头刀把粗糙的靴筒切成几段塞进包袱里。

    

  善持家的秦氏指着女儿手中鬼头刀的刀穗,“这穗子是杂着金线编的。”

    

  陈小暖立刻从包袱里拿出剪刀剪下来,剪刀在韩青身上比划着,“你们仨还有啥想要的?”

    

  两人一狗同时摇头。

    

  陈小暖收回剪刀开始打包。

    

  秦氏指着地上仅剩里衣的韩青问道,“他怎么办?”

    

  这种败类就不该活在世上,不杀了的话,他醒后一定会追杀过去,陈小暖举起刀,干脆宰了吧!

    

  “轰隆!”

    

  “姐姐!”

    

  “小暖!”

    

  秦氏夺过女儿手里的刀,“不能杀人,咱们拿着他的军衣和刀去告官吧,天下之大总有讲理的地方!”

    

  天,到现在,这个便宜娘亲还没搞清楚状况,陈小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找谁告,包青天包大人吗?”陈小暖又夺回刀。

    

  秦氏茫然了,“包大人是哪个衙门的?”

    

  陈小暖就知道大周朝没有包黑子,就算有,她也不想母子仨举苦哈哈地着状纸跪到大街上告状。

    

  用刀砍人她不敢,但是也不能放过这畜!陈小暖咬牙又举起鬼头刀,闭眼用力拍把韩青两腿间的黄瓜拍扁!

    

  房梁上缩着避雨的某人一咧嘴,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自己的命根子。

    

  大黄听到响动抬起头,对上一双吃惊的小眼睛和一双感觉不比它弱的眼睛,不过眼睛里没有挑衅和敌意,大黄立刻忽略,低下大脑袋继续向着主人摇尾巴。

    

  陈小暖扔下刀,自己戴上斗笠,又把韩青的蓑衣披在娘身上,“小草跟大黄在这等着。娘,咱俩把他扔到山下去,快点!”

    

  两个人费劲地把韩青拖出去推下山崖,回来又草草掩盖了庙里的痕迹后,三人一狗冒雨赶路。

    

  梁上休息的主仆二人落地无声,刚才差点暴露的黑脸小厮笑着求饶,“三爷,属下生火给您热酒烤肉?”

    

  玉面无须,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看了一眼泥路上被闪电照亮的三人一狗艰辛的背影,低沉道,“木开。”

    

  黑脸小厮立刻狗腿地凑过去,“在!”

    

  “把山崖下收拾干净。”

    

  唤做木开的小厮一脸苦瓜相,大雨天下山崖可不是好玩的。三夜一向疼他,若不是刚才他没屏住气被那条死狗发现惹了三爷生气,三爷一定不会让他去干这苦差事!

    

  死狗!狠毒的臭丫头!

    

  “恩?”三爷眼角微抬,不怒自威。

    

  木开立刻戴上斗笠跑出去。

    

  破庙内,三爷背手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被闪电照亮的落汤狗,“去给它清一段路。”

    

  “是!”暗卫窜入雨中。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一夜,秦氏抱着小草靠在四处漏雨的破草屋里昏昏欲睡,陈小暖不敢睡,一边警惕屋外的动静,一边盘算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想来想去,就算她那个渣爹休妻弃子还要杀人灭口,但是她们也只能回乡,再做打算。

    

  据她穿越来的这几天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大周朝的户籍管理极为严格,她们母子三人持的是彭州济县秦家庄的户籍。身上没有官家发放的去往别处的路引,如果不是在返乡的路上,而是离开济县百里范围被官差查到,轻则罚没银两遣返,重则依律治罪,什么罪小暖还没打听清楚,不过一定不会好过。这是古代封建社会,可不是会讲究人权的地方。

    

  小暖叹口气,秦家庄不知是陈祖谟的祖籍,也是秦氏的娘家所在。陈祖谟和秦氏乃同村长大的青梅竹马。

    

  她们回秦家庄要先到秦氏的娘家,再根据情况,看以后的路怎么走。

    

  想到秦家,陈小暖又深深地叹口气,她们母女仨回去面对的场面定然很难看。

    

  没啥钱,没人脉,这以后的日子真难!

    

  秦氏的父亲秦三好和母亲白氏共养育了两儿两女。大儿子秦正埔娶妻张氏,有十五岁的儿子大郎秦意满、十岁的女儿秦大妮、三岁的三郎秦意杰;秦氏乃长女,大名秦岚,嫁与同村的家境贫苦的少年才俊陈祖谟为妻;二儿子秦正田娶妻王氏,膝下已有十岁的儿子二郎秦意昊和四岁的女儿秦二妮。二女儿秦梅嫁给济县城中的小商户刘更,已有个三岁的女儿,名为刘箩。

    

  十五岁的秦氏嫁给陈祖谟没几个月,那厮就中了秀才,是以村里人都说秦氏带旺夫运。所以今年二十八岁的陈祖谟中了状元,不光是陈家祖坟冒了青烟,秦家祖坟也冒了,秦家十岁的孙女秦大妮成了济县的抢手货,提亲的媒婆从秦家门口排到了村外!

    

  济县父老把陈祖谟捧上了天,连带的秦家老小也跟着在云上飘。自春至今,到陈秦两家送礼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络绎不绝。秦氏跟着陈祖谟的父母离乡进京去与陈祖谟汇合时,济县父老十里相送。没想到这盛大场面过去不到半月,秦氏这个旺夫娘子就被陈祖谟休,又带着两个女儿灰溜溜的回来了。

    

  这让济县的父老怎么看?让陈家庄的乡亲们怎么想让飘在云上的秦家老少怎么办?

    

  陈小暖摸着额头的大包,正主陈小暖就是因为无法接受这天上地下的落差,才一头撞死在陈祖谟面前。她这个出差被车撞死还能再活一次的幸运鬼,醒来时已躺在京城外的小客栈里。就因醒的太晚没能亲眼见到京城的繁华,陈小暖还觉得心有遗憾呢,更何况是还在做美梦的秦家老少?

    

  而她那循规蹈矩的外婆和外公会怎么样陈小暖还猜不到,不过秦家的大儿媳张氏最是迎高踩低的,得知真相后一定不会给她们看到好脸色。

    

  果然,当母子三人在路上走了两天后回村,在秦家大门口下车后,正开着门在院清点亲戚们送过来的萝卜青菜的白氏和张氏婆媳俩见到她们,脸色极为精彩。 .

    

  第三章

    

  外婆白氏呆呆盯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被自己宠了二十多年的大女儿和可爱的两个外孙女,脑袋里像被灌了浆糊。

    

  大舅母张氏先反应过来,怒火无处发泄,抬脚狠地踢舔水解渴的大黄狗。

    

  大黄立刻横蹿躲开,张氏踢空摔倒,努急大骂,“这盆是你个黄毛畜能碰的吗,给我滚开!”

    

  大黄被骂,呲牙就要扑上去,小暖大喝一声,“大黄,回来!”

    

  听到主人的命令,大黄收牙闭嘴,委屈地回到陈小暖身边呜呜着。被骂了,狗心不痛快。

    

  张氏见大黄被陈小暖制住,更嚣张了。她又抄起凳子扔过来,指桑骂槐道,“叫什么叫!出了状元的大门你就是条丧家狗,敢冲老娘呲牙,看老娘不剁了你个杂种吃肉!”

    

  凳子砸倒水盆,溅了秦氏和小草一身。秦氏咬唇忍了,小草撇起小嘴儿,“外婆,您看大舅母!”

    

  还没想明白的白氏皱着眉头不吭声,陈小草见一直把她当心肝儿的外婆也跟爹爹一样不护着她了,委屈地抱着娘的胳膊抽泣。

    

  受了天大的委屈和磨难才回到家里的秦氏也母亲的冷漠伤到了。她不得不承认,小暖说得话是对的,秦家也没了她们母女的立足之地。

    

  留在这里,不止她们痛苦,更会把最后一点亲情磨光。

    

  也罢!

    

  秦氏擦掉眼泪,“娘,女儿给您丢人了。女儿被休回来也没脸再住在家里惹父母烦心、兄嫂厌弃。我想带两个孩子在村内赁屋独居,以织布种菜为生,望父母恩准。”

    

  白氏叹气道,“我的脑子乱成粥了,先进屋,等你爹回来再说。”

    

  陈小暖扶着秦氏起来,跟着白氏带着小草往屋里走,大黄自然而然地跟着。

    

  见大黄这个丧家犬还想进门,张氏又不干了,“你这个吃屎的畜不许进屋!”

    

  小草嘟起嘴,“大黄不吃屎,你家的猪才吃。”

    

  张氏张嘴就骂,“以前跟着陈家吃肉骨头,现在被赶出来就是个吃屎的货!”

    

  陈小暖冷笑道,“不进行啊,大黄除了肉骨头还爱吃鸡,在院子里呆着更好。”

    

  大黄一听能吃鸡,立刻甩尾巴去捉院里闲逛的老母鸡,张氏吓坏了。白氏吼道,“够了!小暖在门口守着大黄,岚儿跟小草进屋!”

    

  得,不光大黄不能进屋,自己也不用进去了。陈小暖靠在青砖墙边,左手一下一下地给大黄顺毛晒太阳,大黄也舒服地抬头眯起眼睛。

    

  过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陈小草也受不了屋里的压抑,出来挨着姐姐坐在墙边。小暖伸出右手摸摸她的脑袋,小草立刻趴在姐姐膝盖上,也眯起眼睛,“姐揉揉。”

    

  陈小暖眯着眼,左手撸狗,右手撸妹妹,一点没有被赶出家门该有的落魄神伤。

    

  外公还没赶回来,屋门口这三只已引来不少村民的围观。更有好事的进秦家院子问话,“小暖,你们怎么回来了呢?”

    

  陈小暖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委屈巴巴地抬起头,“陈家把我娘休了,连我和妹妹一起赶回来了。”

    

  村民一片哗然,“为啥啊?“

    

  “他们说我娘不同意我爹纳妾,不顺公婆,犯了七出之条;说我和小草出言顶撞父亲不孝,也不要了。”听姐姐说完,小草想到当日的情形,把头压在姐姐肚子上不让人看到她哭。

    

  村民闹哄哄地议论开了,秦氏不许陈状元纳妾的确不该,但谁家会因为小孩子顶几句嘴就赶出家门的?没想到一向斯文有礼的陈祖谟当上状元就变性了,还盼望着陈祖谟发达后上门投靠的村民心也跟着凉了。

    

  陈小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与其等村里人传出难以入耳的闲话,还不如她把原由亮出来,她觉得母亲秦氏的行为是非常值得赞扬的,弃妇又怎样,不依靠渣爹,她们能活的更好!

    

  “小暖,那你们以后怎么办啊?”

    

  小暖茫然摇头,“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说。”

    

  村里人又唏嘘半晌才慢慢散去。

    

  等秦氏被休回家的消息传遍十里八村时,小暖的外公秦三好才带着俩儿子从县城赶回来。秦三好看着憔悴的女儿和外孙女,也是愁眉不展,“你嫁过去十几年没生出儿子,祖谟要纳妾,你就让他纳就好了,一个妾就值得闹成这样?”

    

  秦氏咬着唇,她能说陈祖谟不只是想纳妾,而是以此为由休了她另娶,就算她不同意,他们也会编排其他理由休了她?

    

  这还是没影的事,说出来没人相信,不过是又给她加一条犯口舌的七出之罪罢了。

    

  秦氏的大哥秦正埔也抱怨,“这下倒好,刚好的铺子,黄了!状元妹夫没了,谁还会买咱们的帐,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二弟秦正田更担心大姐接下来的路,“我把外间收拾出来给大姐和两个孩子住吧?”

    

  张氏一听就瞪了眼,秦正田的媳妇李氏也皱起眉。

    

  白氏立刻道,“你姐带着孩子出去赁屋住,这样她们自在些。大郎马上要议亲了,让她们在家里住着也不像回事。”

    

  婆婆的话张氏非常赞同。因涉及到侄子的终身大事,秦正田也不好说什么。

    

  秦三黑着脸站起来,“我去找里正问问。”

    

  白氏看着大女儿憔悴的模样,叹口气道,“岚儿,不是娘心狠。手心手背都是肉,娘不能为了你就不管大郎二郎他们。”

    

  秦氏麻木地点头,“女儿明白,爹娘还肯让女儿进门,女儿已是知足了。”

    

  秦三好很快回来了,跟大女儿讲,“村里有两处院落还成。一处在是咱们东边三生家的老院子,院子虽然破了些但有水井,使水方便;再有一处是村北你老长叔家带梧桐树的那个院子,正房盖了还没几年,不过你长叔急着用银子,只卖不租。我看三生家的老院子就挺好,离着近,方便。”

    

  秦氏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大女儿,这几天陈晓暖已成了秦氏的主心骨。

    

  这两处院子陈小暖都有印象,开口道,“老长爷爷家的院子不错。”

    

  秦氏也不想离父母近了,给他们添麻烦,“爹,老长叔的院子能便宜些不?”

    

  秦三好摇头,“他家急着用钱。你们从陈家出来时一点银子也没拿?” .

    

  第四章 狗拿耗子

    

  秦氏低头,不好意思地道,“陈祖谟给了女儿三十两银子,回来的路上花了些,还有不到二十两。”

    

  “什么?”张氏尖叫起来,“从京城回来才三天脚程,你们竟然花了十几两?那老些银子足够一家子吃用一年了,你们还当自己是......“

    

  “闭嘴!“秦氏的大哥秦正埔瞪圆眼,“规矩呢!这话轮得着你说?”

    

  张氏心疼得直抽抽,好像秦氏母女花的是她的银子,她的目光不住地在秦氏手边的包袱上转悠。

    

  秦三好和白氏老两口对对眼神,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沉重。

    

  秦氏从包袱里取出一个藏得严实的小荷包解开,倒出十两碎银子递给父亲,剩下地又装回去。秦正埔和张氏夫妻俩望着包袱那贪婪的目光陈小暖看的清清楚楚,这两个人也被她正是划入不能合作的名单中。

    

  等秦三好从里正家回来,把老长爷爷家的房钥匙交到秦氏手上,陈小暖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不管怎样,总算有个地方落脚了。

    

  “天晚了,今儿先住家里,明天再说。”秦三好发话了。

    

  白氏让两个儿媳妇去做饭,陈小暖望了望西边的晚霞,问身旁看着秦氏发呆的二舅秦正田,“二舅,你有事儿不?”

    

  秦正田回过神儿,顺水拿起扫把,“我去老长叔院里收拾收拾,点点缺啥东西。”

    

  小暖找他就是为了这件事,现在家里也只有老实的二舅舅还会关心她们母子了,陈小暖跟上,“我跟二舅一起去。”

    

  “那院里上月还住着人,好收拾,你们在家歇着。”秦正田说完指了指陈小暖头上的大包,“这是咋碰的?”

    

  陈小暖满不在乎地说,“撞柱子撞的。”

    

  秦正田愣了愣,转身叫上大黄出了门。

    

  吃完一顿尤其沉闷地晚饭,白氏留小暖三人跟他们老两口同睡东屋的炕上。秦正埔一家四口住在西屋,秦正田两口子带着女儿睡在东厢房。西厢房是大郎的住的。不过现在十五岁的大郎和十岁的二郎都去了县里的学堂读书不在家。屋子虽然空着,可谁也没想过让秦氏母女住进去。

    

  在秦家,大郎的东西是谁也碰不得的,因为秦家人深信大郎就是陈祖谟第二,将来可是要光宗耀祖的。

    

  六月闷热,窗小没蚊帐,躺在炕上的陈小暖听着妹妹的小呼噜,正在盖被子捂汗还是不盖被子养蚊子之间进行痛苦抉择时,听外婆白氏开口了。

    

  “岚儿啊,娘琢磨着,你们娘仨还得回陈家去才是正经。”

    

  陈小暖抽抽嘴角,她就觉得外婆从她们回来一直安生着就不对劲儿,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秦氏,没有吭声。

    

  白氏又劝道,“这么多年你没生出儿子,祖谟纳妾延续陈家香火没什么错。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三妻四妾的?祖谟是状元,过几天分了官就是官老爷,你就成了官太太,咱们俩丫头就是官家小姐,你们穿金戴银、使奴唤婢的好日子眼看着来了。你说你为了争一口气跑回来,除了落个弃妇的名头,还能得着啥?你后半辈子咋过,两闺女跟着你能有找到好婆家?”

    

  两个女儿的将来,也是压在秦氏心头的巨石,她低低地哭了。

    

  白氏以为女儿动心了,一喜,继续劝道,“明天让你哥去趟京城,问明白陈家怎么想的,再找个台阶让他们回来把你们娘仨接回去。你多跟祖谟说几句软话再给他生个儿子,就啥都有了。岚儿,你可不能在这时候犯糊涂啊。”

    

  秦氏忍不住了,“他不是想纳妾,是京城王爷家的闺女要嫁他。陈祖谟怕我们娘仨碍事,才找由头把我们赶出来的。如果不是我们跑得快,没准儿就死在京城回不来了!”

    

  陈小暖伸手轰走耳边的蚊子,心说外公外婆一定不会相信娘亲的话。

    

  果然,秦三好猛地坐起来,“这不可能!”

    

  白氏也道,“你爹说的对,祖谟有家有口的,王爷是金贵人,怎么可能相中他。”

    

  “京城都传开了,陈祖谟中状元跨马游街,承平王的三女儿相中他,向他扔了好多鲜花香果。人人都说新科状元要当承平王家的东床快婿了。”秦氏的指甲掐进手心里。她本也不信这些胡话,可到了客栈,见到一身新衣,容光焕发的陈祖谟时,陈祖谟看她们娘仨的眼神就像看到三坨屎,恨不得马上甩出去!接下来几日发生的事,更是件件让她心凉。

    

  秦三好又追问道,“人家派人上门提亲了?”

    

  秦氏没吭声,哪用人家上门提亲!陈祖谟的爹娘听说这件事儿后,就立刻把她撵出门,想爬到王爷家门口舔石狮子去!

    

  女儿不说话,秦三好松了一口气,“我就说不能,中状元游街,祖谟模样好,大闺女小媳妇地中意他是正常,扔个花果不算啥,你别瞎想,等你大哥去过之后再做打算,睡吧。”

    

  秦氏的泪湿了枕头,陈小暖伸手握住母亲干瘦的手。

    

  秦氏翻身把大女儿抱在怀里,身子不住地颤抖。小暖也伸胳膊抱紧娘亲,在她耳边小声安慰,“娘别怕,有我呢,有事我跟娘一起担着!”

    

  在那样的境地下,秦氏能带着两个女儿离开陈家,已是非常难能可贵了。秦氏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就交给自己吧!小暖暗下决心,抱着娘亲听着蚊子的嗡嗡声睡了。

    

  早晨醒来时,看着满胳膊被蚊子咬出的红点子,陈小暖觉得自己能一觉睡到天亮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炕上只剩了她一个,陈小暖穿衣到到院里梳洗,见二舅家四岁的秦二妮跟自己五岁的妹妹陈小草蹲在大黄身边给它顺毛说悄悄话。

    

  大黄见到小暖出来,立刻摇着尾巴冲上来求抚摸。陈小暖摸摸它的大脑袋,“今天没饭,自己去山里找吃的,快去快回。”

    

  大黄“哈哈”地扑腾几下,转身就走。大舅母张氏靠在厨房门框上阴阳怪气地道,“一点事儿也不懂,大黄能抓到活物干嘛不让它的多抓几只带回来?家里好几天不见荤腥了!”

    

  陈小暖眼皮一抬,“舅母想吃?”

    

  张氏舔舔刀子一样薄的唇,用力点头。

    

  陈小暖点头,向走到院门口的大黄喊道,“大黄,多捉几只耗子叼回来,大舅母要吃。”

    

  “汪!”大黄斜了抢食儿的张氏一眼,狗眼带着不屑走了,小草和秦二妮捂嘴偷笑。

    

  张氏目瞪口呆,“哪个吃耗子!我说的是鸡,鸡!”

    

  “哦。”陈小暖把凉凉的井水拍在刺痒的胳膊上,舒服地眯起眼睛,“那真是可惜了,大黄只会捉老鼠。”

    

  张氏冲过去,恨不得把陈小暖按在水桶里淹死!却听院墙外的大黄汪汪大叫,然后传进一声低沉地训斥,“畜*,才几天就不认主了?”

    

  这声音......

    

  张氏、秦氏和陈小暖同时转过头,见到大步走进来的男人,眼睛同时瞪大。 .

    

  第五章 不作数的休书

    

  大黄被骂,叫声带着愤怒,更唬人了。

    

  “再叫老子打死你!”大舅秦正埔大声呵斥一句,紧接着“嗷”地叫了一声,似是被狗咬了。

    

  怕大黄一狗对俩人吃亏,陈小暖跑出大门,看清门前的战况,抽抽嘴角又退回门内。

    

  大黄吃亏什么的,果然是她想多了......

    

  杨氏反应飞奔到大门口,见到被大黄蹭了一身泥的狼狈丈夫和黑脸的新科状元,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看大黄见着妹夫高兴的,都不知道咋着好了。”

    

  靠在门边的陈小暖冷嗤一声,“大黄才一岁,它妹还没影呢,哪来的妹夫?”

    

  “胡说什么,他是你爹!”杨氏大骂。

    

  陈小暖一抱胳膊,“我娘被休了没丈夫;我被赶出家,没爹!”

    

  杨氏偷眼见着陈祖谟的脸色,吓得不敢说话。

    

  秦正埔怒冲冲地瞪着没规矩的外甥女,这德行难怪被赶出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爹娘找回来!”

    

  杨氏慌张地跑了。

    

  陈祖谟进门冷叱道,“身有垢辱,为甚德行!”

    

  陈小暖没听明白,回头问道,“娘,他说什么?”

    

  秦氏紧抿着唇,“管他做什么,当没听到。”

    

  “是。”陈小暖痛快应了,转身回井边继续梳洗。

    

  见仇人登门,大黄也不出门了,蹲在陈小暖身边龇牙示威。

    

  陈小草见着爹爹回来,惊喜地跑了几步,又想到前几天被爹爹打的疼痛,又跑到娘身边,皱起小脸。

    

  年纪小不懂事的秦二妮迈着小短腿跑到陈祖谟跟前,抬头喊了声“大姑父”打破尴尬的局面。陈祖谟低头抬手摸了摸她肉呼呼的小圆脸,“恩,乖。”

    

  陈祖谟生得好,身上带着几分读书人的斯文,新科状元身份加身,春风得意中透着无比的自信和憧憬,看起来的确是人模狗样的。陈小暖最讨厌小白脸!她把洗脸水洒进菜地里,“娘进来帮我梳头,小草进来换件衣裳。”

    

  看着她们母女三人先后走进屋内,陈祖谟眉头微皱,眼珠转了转,先掌握一个再说!“小草,到爹这里来。”

    

  跑到门口的陈小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大黄一头顶了进去。然后,大黄在门口一蹲,气势汹汹地盯着院里这个不给它肉骨头,还揍了他主人的混蛋。

    

  屋内,秦氏心不在焉地给女儿梳理长发,小暖抬头叮嘱道,“娘,不管他待会儿说什么,你都不要同意再回陈家去,也不能让他把我和小草带回去。”

    

  秦氏张大眼睛,“他们已把咱们赶出来了,怎么可能还让咱们回去?”

    

  陈小暖冷笑,“估计是没想到咱们能活着回来‘败坏’他的名声,急着回来收拾烂摊子了。待会儿他一定会假惺惺地让咱们回去,无论他许诺什么,娘你一定要撑住。”

    

  秦氏坚定点头,“我听你的。”

    

  “小草,破庙里发生的事情不能跟任何人讲,让人知道了姐姐会被砍头的,明白吗?”陈小暖再次叮嘱陈小草。

    

  陈小草点头,“明白!”

    

  “要是爹爹用给你买好吃的哄你回去跟爷爷奶奶住怎么办?”陈小草又问。

    

  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待小暖姊妹俩并不亲近,小草对他们也没有依赖感。她歪头想了想,“就说姐姐会给小草买更好吃的?”

    

  陈小暖乐了,“对!姐给你买更多好吃的。你记住,跟他回去了,以后就见不到娘和姐姐,也见不到大黄了。”

    

  一个五岁的孩子,大道理还听不明白,小暖也没打算跟她深讲。

    

  就在这时,就听院里响起外婆白氏惊喜的声音,“祖谟来了?”

    

  陈祖谟躬身行礼,“是,小婿见过岳母!”

    

  这个臭不要脸的,都把她休了还给她娘叫岳母干什么!秦氏差点把唇咬破。

    

  陈小暖立起来,“娘,冷静,他是外人,不要为了他断送了咱们大好的日子!”

    

  她们还有大好的日子过吗?秦氏一脸悲戚。

    

  陈小暖立刻给她吃定心丸,“咱们手里有两百两的银票,买五亩良田租出去收回的租子够吃饭,咱俩再随便做点绣活足够穿衣,再也不用看公婆丈夫的脸色,不用被骂,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够好吗?”

    

  “够!”秦氏立刻挺直了腰杆。

    

  那厢,秦家老少已簇拥着陈祖谟进入堂屋,上了最好的茶水后,秦三好才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儿?为啥岚儿说你把她休了,孩子也不要了?”

    

  陈祖谟站起身一躬扫地,甚是懊恼地道,“此乃小婿之过。琼林宴上礼部尚书赵大人得知小婿孤身在京,宴后赠小婿一名小妾和一个书童伺候。有道是‘长者赐不可辞’,小婿便留二人在身边伺候。不想岚娘进京因此恼了小婿,口角几句便带着孩子搬出驿馆。小婿忙完公务再去寻她们母子,却听店家说她们已返乡,故抛开公务匆匆赶来,接她们母子回去。”

    

  陈小暖听他说话就想揍人。奶奶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嘛,非得咬文嚼字的!

    

  没读过书的秦家人听懂了陈祖谟是来接人的,都高兴了。

    

  白氏擦擦眼角笑了。

    

  陈祖谟又走到东屋门口,隔着门帘弯腰道,“娘子,莫气了,带着孩子归家吧,在岳父这里叨扰,多有不便。”

    

  这厮真真是没皮没脸了!甩开门帘出来的秦氏气得直发抖,“你说的倒好听,既写了休书我就不再是你陈家妇,陈家也不是我们娘仨的家了!”

    

  陈祖谟不气不闹,脸上还带着温和纵容的笑,“娘子,那休书是为夫一时气急胡乱写的,未曾画押,娘子怎当真了?”

    

  秦氏气得差点晕过去,那边白氏和两个舅母已经开始劝她跟陈祖谟回去了。

    

  屋内的陈小暖也气得够呛,她从包里翻出那封她一直没看过的休书,只见上边龙飞凤舞地写着几竖行字:

    

  大周嘉和三年六月初二,有夫陈祖谟,因妻秦岚不事公婆且善嫉,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果然没有按手印! .

    

  第六章

    

  握紧手中的废纸,听着门帘外渣爹装腔作势的哄劝声,陈小暖真想拿把刀出去,把他的手指头割条口子按个血手印!

    

  “小草,过来。”陈小暖压住火气,叫过妹妹小声嘱咐几句,然后带着妹妹出东屋,一左一右站在母亲身后,大黄也往秦氏面前一蹲,颇有几分一狗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被护在正中的秦氏擦掉眼泪怒气冲冲地瞪着陈祖谟,她还有俩女儿呢,不能哭!

    

  陈祖谟见她们仨铁了心地跟自己过不去,干脆落下重锤,笑着对秦三好道,“途径县城时,祖谟偶遇县学的陈夫子,得知大郎和二郎读书甚用心。”

    

  秦家人脸上立刻就带了笑。

    

  “不过......”陈祖谟话锋一转。

    

  秦家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下月新一批生员要入县学,陈夫子道校舍不够用,将清一部分学生出县学。”陈祖谟说完,着重看着秦正埔两口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陈小暖冷笑,陈祖谟真精明,以大郎的前途来威胁秦家的确是抓住了命脉!

    

  能入县学的大都是取得秀才身份的读书人,但也有少部分像大郎和二郎一样的童生,不过这些童生是由县内的各地官学或私塾举荐上来的尖子,也就是所谓的古代少年学霸班,资质中等的大郎和二郎能挤进去完全是因为有陈祖谟这么个神童姑父的缘故。

    

  如果秦氏不跟着陈祖谟回家,大郎和二郎自然也就没办法在县学待下去了。想明白了这点的秦正埔和张氏立刻急了,大郎是他俩的将来穿金戴银的保障,谁敢毁了大郎的前途,他们就跟谁拼命!

    

  老二秦正田还是低着头不吭声,她媳妇焦急地戳戳他的腰眼,事关儿子的前途,他可不能在沉默了!秦正田抬头看了看安稳喝茶的陈祖谟和立在屋角脸色苍白憔悴的大姐,又低下头。

    

  “娘啊!”秦正埔焦急地催促。

    

  比起嫁出去的女儿,白氏自然更心疼两个孙子,瞬间坚定了让女儿回去的心,“行了,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回去自己商量着来,好好过日子。”

    

  秦氏身子颤了颤,绝望地望向自己的爹秦三好。却没想到秦三好更干脆,“地里还忙着,就不留你们用饭了。”

    

  陈祖谟站起来得意地笑,“不敢叨扰。娘子,带上孩子们跟为夫走吧。”

    

  秦氏不相信父母会这么绝情,“爹娘,你们真让女儿跟这个负心人回去?您不怕女儿回陈家连命都丢了吗?”

    

  见陈祖谟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陈小暖就知道,去破庙灭口的韩青就算不是陈祖谟派去的,他也是知情的!虎毒尚不食子,这家伙连畜生都不如。

    

  明明知道女儿差点被杀死的秦家老两口却坚决点头,口口声声地说是为女儿好。

    

  秦氏苍凉地站起身,“如果让我跟他回去,女儿宁愿死!”

    

  “你就算死了也是陈家妇,要埋进陈家的祖坟里!”白氏也发了狠,这个女婿,绝对不能没了!

    

  张氏也开始帮腔,“就是,大妹啊,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是陈家人就得听陈家的话。要我说这件事也不怪妹夫,谁让你进陈家门十三年也不给人生个儿子,妹夫不纳妾咋延续香火啊!”

    

  秦氏的脸变得煞白,陈祖谟见大局已定,谦虚地客气着,“子嗣之事自有天命,不怪我娘子。”

    

  这个臭不要脸的!陈小暖一拍小草。

    

  小草立刻歪着小脑袋张嘴了,“娘一直跟我和姐姐一起睡,爹在家也是书房里头。大黄说爹娘要睡在一起才能有弟弟呢。”

    

  大黄回头,狗眼里冒出问号。陈小暖嘴角一抽,这话能是大黄说的吗,她明明说的是隔壁的大牛,大牛!

    

  秦氏委屈地呜呜直哭,她能嫁入陈家,是因为陈家相中了条件还算殷实的秦家能帮衬他们一把,毕竟读书很费银子的。就算秦氏嫁过去后任劳任怨的,也改变不了陈祖谟嫌弃她是个不识字的村姑的事实,话都很少跟她讲,同房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自她怀了小草后更是连她的房门也没进过。对此心知肚明的公婆不责备儿子反骂她没能耐,秦氏心里的委屈跟谁说去。

    

  见秦氏一哭,秦家人就知道这事儿是真的,白氏顿时来了底气,怒问女婿道,“真是这么回事?”

    

  陈祖谟不慌不忙地弯腰答道,“因小婿在家之时需挑灯夜读,怕扰了妻女休息才在书房睡下。岳母稍安,以后定不会如此。”

    

  “就是,不天天玩命读书,能考中状元啊,这事儿怪不得妹夫。”张氏抱定陈祖谟的大腿不放松。

    

  秦家二儿媳妇张氏却有点替大姑姐抱不平了,小声嘀咕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以大姐生不出儿子为由纳妾啊。”

    

  不等老两口说话,陈祖谟立刻很是真诚地保证道,“确是如此,岳父岳母放心,今后若非娘子亲口应允,小婿绝不纳妾!”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陈小暖的眼睛立刻瞪圆了,“这么说,我娘跟你回去后,你还要逼着她同意你纳小妾了?”

    

  秦氏当然也听明白了陈祖谟的意思,更死心了。心死了,脑子也就更清楚了。秦氏抬起头直直望着陈祖谟,“你若同意我一件事,我便跟你回去。”

    

  陈小暖吃惊,陈祖谟则喜上眉梢,“娘子请讲。”

    

  “你发毒誓,就说你不会杀我也不娶承平王家的姑娘进门,我就跟你回去!”秦氏字字泣血。

    

  陈祖谟愣了,转着眼珠想怎样发誓才能哄这蠢妇回去且不会让神明降罪到他头上。他这态度,秦家人看得明明白白的。

    

  秦氏冷笑,转头问父母,“爹娘还要我跟他回去吗?”

    

  秦三好和白氏眼神躲闪,“岚儿,你这是做什么,毒誓是能随便发的吗?”

    

  张氏也凑热闹,“就是啊,若是妹夫能给你再娶个王爷的闺女进门有啥不好?如果京里王爷的闺女愿意嫁给你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们这是宁可要女儿死,也要留下这个状元女婿!伤心到极点就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秦氏漠然地看着陈祖谟,“不发?小暖把休书拿出来,让他画押!”

    

  小暖把握在手里的休书展开,走到陈祖谟面前,陈祖谟冷硬地瞪了一眼面前的不孝女,胁迫道,“秦氏,本状元好话说尽你仍执迷不悟,当真以为本状元无计可施吗?只要我不画押你就是我陈家妇,夫为妻纲,当以夫为天,马上跟我回去,否则莫怪本状元不客气!”

    

  秦正田皱起眉头,“你想干什么?”

    

  秦家人其他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张氏拉拉丈夫的衣角,让他不要再说话。

    

  不签字,当她就没办法了吗?

    

  陈小暖冷笑一声,当着陈祖谟的面,把休书撕了个粉碎! .

    

  第七章

    

  陈小暖手一抬,纸屑纷纷扬扬地飘落在陈祖谟头上,“我娘没错,凭什么要让你休回娘家?”

    

  以为女儿终于明白过来了,陈祖谟立刻带了笑,“小暖言之有理。你们跟为父回去,为父定为你选一门好亲事,富贵荣华,指日可待。”

    

  “富贵荣华的确指日可待,但跟你没有一文钱的关系!”陈小暖回身对秦氏道,“娘,写合离书给他!”

    

  陈祖谟大惊,秦氏则有些迷惑。

    

  陈小暖解释道,“休书是犯了七出之条的妇人被丈夫休弃时写的,娘没有一点儿错,凭什么等他来休你?是这个男人不行丈夫之责爱护妻女,打算停妻再娶。错都在他身上,娘写合离书跟他合离!”

    

  还可以这样吗?秦氏眼角有了亮光,她也能把陈祖谟着狼心狗肺的东西写书赶出去?

    

  陈祖谟压住慌乱,冷着脸吓唬陈小暖,“稚子!尔知......”

    

  “你不同意?”听他拽文,陈小暖就分分钟想掐死他,“好啊!我们写好合离书到县衙去告官,县衙不接我们就去州衙,州衙不理我们就进京拦街告御状,让当今圣上给评评理,看看是我娘错还是你错!”

    

  秦家人不过是寻常人家,听到见官甚至还要告御状都吓得腿软,看着陈小暖像见到了山精妖怪。

    

  陈祖谟心里也打了鼓,脸上还死撑着继续吓唬,“好,你们尽管去,我倒要看看哪个衙门敢接,更要看看你们能不能进得了京城!“

    

  吓得不拽文了?

    

  陈小暖心中冷笑,直直地瞪着他,“那就试试看,反正我们命都不打算要了,临死之前也要死死咬住你一块下地狱!我就不信圣上能让一个德行有亏的人渣当状元,更不信哪家会要一个不顾人伦的败类当女婿!”

    

  陈祖谟真的怕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没理,否则也不会急匆匆地赶她们出门,偷偷雇人在路上假装强盗杀秦氏灭口。只是千算万算,他没算到假强盗埋伏在路边终于等到秦氏的马车提刀跳出去时,却脚一滑栽倒在石头上把自己的腿给砍了!

    

  陈祖谟只得连夜赶回来,怕的就是秦氏归来后败坏他的名声,打算把她们领回去再慢慢收拾,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蠢妇和两个黄毛丫头,他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没想到竟是毫不起眼的大女儿要坏他的好事!

    

  秦正埔见到陈祖谟的模样,立刻上前抬起巴掌就揍陈小暖博好感。可他的巴掌还没落下,大黄的牙就先到了,一口咬在他的裤子上,用力一扯,只听得“刺啦一声”,秦正埔的裤子被大黄直接扯了下来一条裤腿。

    

  陈小暖回头,正好看到秦正埔补着绿补丁的红裤头,差点破功笑出声,“大黄,放嘴。”

    

  大黄放了嘴盯着秦正埔呜呜几声,秦正埔立刻提起破裤子退到后边,不敢再动。

    

  屋内一片尴尬。

    

  秦三好咳嗽一声,骂起外孙女,“大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儿,退一边去。”

    

  陈小暖冷笑,“外公在想什么,他对跟了自己十三年的老婆都这么绝情,连亲生女儿都不要了,你觉得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还是你怕他因为这件事复秦家?”

    

  秦三好目光闪了闪,他是怕事,不敢得罪状元女婿。

    

  二舅秦正田这次反应很快,“咱们怎么会怕呢?陈状元是济县出名的大孝子,尊老爱幼,举世无双。小暖,我说的对不对?”

    

  对于二舅不再给陈祖谟叫姐夫,而是帮着她们说话的这份情,陈小暖立刻领了,“二舅说得不错。”

    

  陈祖谟的脸更难看了,“本状元还犯不上跟尔等过不去!”

    

  “有状元这句话,外公该放心了吧”陈小暖回头笑。

    

  秦三好不吭声。

    

  张氏立刻追问陈祖谟,“那大郎被县学撵出来怎么办?”

    

  陈小暖抢又在陈祖谟之前开口了,“大舅母说这话不是打‘陈状元’的脸吗,就算大郎二郎不是他的妻侄了也还是同村晚辈,陈状元这样的身份怎么会跟两个孩子过不去?再说了,如果县学因为他们不是状元侄子就把他们撵出县学,不是挑明了大郎二郎没真才实学而是靠着陈状元的门路进去的吗,陈状元洁身自好,根本就没干过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我说的对吧?”

    

  “是这样吗?”张氏直愣愣地盯着陈祖谟。

    

  陈祖谟的脸黑透了。

    

  陈小暖补充道,“当然是,不信大舅母去找县学的陈夫子问问,他们是不是因为大郎二郎有才华才把他们招进去的?不可能半个月前因为才华出众招进去,半个月后就以学识不佳被撵出来吧,这不是打县学众夫子的脸吗?”

    

  张氏当然不认我自己的儿子没本事,“就是,就是!到时候真被撵出来了我就去问!我就不信了,我们家大郎那样的天才,怎么可能被撵出来,他将来可是要考状元当大官的!”

    

  陈祖谟直接石化了。

    

  陈小暖心中冷笑,又对母亲说,“娘就写吧,合离书男女双方都可以写,然后咱们再到衙门去跑一趟过了明面儿就成了。”

    

  秦氏根本就不知道合离书长什么样儿啊,再说,“娘不会写字,要不咱们去把里正请来,让他代笔?”

    

  还不等小暖说话,白氏就骂道,“你要敢合离,娘就不再认你这个女儿!”

    

  秦氏决绝地磕了三个头,“就算被赶出家门,女儿也不要跟他回去受罪!”

    

  白氏见此不成,又来更狠的,“那娘立刻死在你面前!”

    

  秦氏没想到娘亲能做到这么绝,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不孝逼死母亲这个罪名,她真的承担不起,也真的怕母亲因她而死。

    

  白氏见这招有用,立刻带着泪劝,“不管是休还是合离,以后你带着俩孩子的日子都不好过啊!你不如跟祖谟回去,再怎么样你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小暖小草也是他亲闺女,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做官太太啊!”

    

  陈小暖冷笑,“回去让我娘以泪洗面,被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吗?就他那样的,为了自己的前途说不定把我嫁给什么人呢!然后我也在婆家过着跟我娘一样的日子,这就是好了?我宁愿坐在农家院里笑,也绝不被关在金丝笼里哭!”

    

  陈小草眼睛大亮。“金丝笼”是姐姐命令她第二次说话的时候,她等好久了! .

    

  第八章

    

  为了肉包子努力背诵的陈小草,立刻把把心里默念了变天的话喊出来,“娘,小草也不要住在笼子里,鸟才住笼子里呢。”

    

  陈小暖暗笑,小草第二句自由发挥得很有水准,值得赏个肉包子!

    

  对,绝不能让两个女儿过跟自己一样的日子!秦氏从地上站起来,“小草,你外婆若出了事,娘也立刻碰死在这里。娘知道你长大了,以后你带着小草过日子,怎么舒坦怎么过!二弟去请里正过来,现在就写合离书。”

    

  “是!”陈小草响了应了,她看着白氏,不信她有胆量去死。

    

  秦正田转头看父亲不说话,大步往外走。

    

  陈祖谟可不想这丢人的事儿被更多人知晓,立刻挡在秦正田身前,又问秦氏,“你当真想好了?”

    

  “当真!”秦氏大声回答,在陈祖谟面前才从来没这么理直气壮过。

    

  陈祖谟以壮士扼腕地表情悲痛点头,“罢,罢,罢!既然你意已绝,我写!”

    

  说完,他直接转身去了大郎的书房,一会就带着一张两行字按了手印的纸回来,拍在堂屋的八仙桌上,“自此吾与尔,各不相干!”

    

  秦氏激动地望着纸上的手印,陈祖谟则一脸得逞的快意。

    

  陈小暖扫了一眼,却火冒三丈!

    

  奶奶的,还是那封被她撕了的休书,字都不差一个!

    

  她立刻拿起来,撕了个稀巴烂扔在陈祖谟脸上,“重写!”

    

  陈祖谟恨不得把这不孝女一脚踹死!

    

  陈小暖才不怕他瞪,“记得写明白:以后我与小草归母亲抚养,以后我们母女婚丧嫁娶,与你陈家无关!”

    

  “你......”陈祖谟刚要大骂。

    

  陈小暖叉着小腰抬头眼瞪得比他还大,“从我在驿站撞得头破血流求你不要赶走我们母女,却被你们扔出来那一刻起,我与你陈家再没有半分血缘亲情,只有恨!你写不写?”

    

  “从你打掉小草两颗牙牙,小草也不是你的闺女了,你写不写?”陈小草也叉着小胖腰站在姐姐身边,抬头瞪着她爹。

    

  大黄也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呲牙瞪着踢过它几脚的陈祖谟,只要他敢说不写,就立刻上去把他撕吧了!

    

  陈祖谟第一次正视自己的两个女儿,心底升起比以往强百倍的厌恶。

    

  不愧是无知蠢妇生出的孩子,浑身上下都是一样的泼辣土气!一甩袍袖去了书房,一会儿又拿着一张纸回来,直接递给陈小暖,冷冰冰道,“合离书!”

    

  假装不识字的陈小暖看了一眼,转身递给身边的二舅秦正田,“看着是跟休书不一样了,二舅帮我念念上边写了啥?”

    

  秦正田读过两年书,字还是认得的,他拿过来大声念道:“合离书。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宫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因两女陈小暖与陈小草与母甚厚,自愿与母归家,日后归母所养。夫陈祖谟书。”

    

  切,不愧是个状元,不管人品多差劲,文笔还挺凑合!

    

  陈小暖看着怒冲冲的陈祖谟,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她从二舅手里接过合离书甩了甩,“我说的以后我与小草婚丧嫁娶与你无关呢?”

    

  “就算尔等告到御前,你们也是我陈祖谟之女!”陈祖谟冷笑,当真以为他是傻子,会被她一个小丫头拿捏住吗,“以后你们的婚事,当然由本状元做主!”

    

  秦氏瞪大眼睛,“你个畜.....”

    

  手里拿着这么大两个把柄,陈祖谟根本不惧秦氏这个村妇,他忽然觉得之前真是被驴踢了,这么好的主意怎么才想起来!

    

  陈祖谟想明白了,“若是本状元名声败了,看谁会娶这个不孝女!”

    

  陈小暖大笑,“你做主?也好,你去做个主试试,看我嫁不嫁!”

    

  “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状元不与你做口舌之争!”陈祖谟不想再在这里跟无知妇孺争论,这太掉架了!他与秦三好与白氏略一拱手,“秦家伯父伯母,小生告退!”

    

  “你......”白氏话还没说完,陈祖谟就转身大步走了。

    

  白氏转回身,指着女儿开骂,“你个不孝女啊,你这是要活活气死你娘啊!”

    

  秦氏却在捧着合离书发愁,焦急问道,“小暖,这可怎么办啊,要不咱们追上去再让他添几句?”

    

  白氏直接气躺。

    

  陈小暖摇头。她也是失算了,没想到陈祖谟还会来这一手,“没用的,他不赶我们出门就是要威胁娘,让你不要破坏他的名声。不管怎么样娘也与他合离了,我和小草也能跟娘住在一起了。剩下的事以后再说,反正早着呢。”

    

  二舅母李氏小声提醒道,“小暖你已经十二岁,可以定亲,再过三年就可以嫁人了。”

    

  陈小暖愣了愣。奶奶的,十五岁的时候她还在读初中,跑到这儿就能嫁人了!“不管,他给我订了亲我就打上门去,我就不信哪家能忍住不跟他退亲!”

    

  “你这样的泼辣脾气谁敢要啊,铁定砸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张氏恨恨地说了一句,换了裤子进来的秦正埔也看着陈小暖百般不顺眼。

    

  秦三好的脸色更差,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也只得无奈认了,不过这三个人是不能留了,他指着女儿秦氏骂道,“秦家家门不幸才养出你这等不孝不知羞耻的女儿,以后你们仨少登我秦家的大门,省得带坏了家里的孩子们。”

    

  “就是!”张氏赶紧附和,“赶紧走,你们与陈状元的恩怨与我秦家没有一点关系。”

    

  陈小暖狡猾地笑了,“没有关系?你没听到我还是陈状元的女儿,他还要给我订门好亲事?陈状元的光你们沾不上了,以后连我这状元女儿的光也不想沾了?”

    

  张氏眼睛一转,刚要笑着说几句拉回来,陈小暖就冷下脸,“想沾我的光,没门!娘,小草,大黄,咱们走,外公既然放话了,咱们还在这杵着不是给人添堵嘛!” .

    

  第九章 肉包子

    

  秦氏母女三人背着小包袱走出秦家大门后,就被秦家村老少密密麻麻的目光包围了。

    

  村民们前脚目睹陈状元屈辱悲怆地背影,后脚就看到这形容惨淡的三人一狗,眼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暗暗憋劲儿不问出点什么绝不放她们过去!

    

  还没等他们发问,陈小暖就拿出前世召开发布会的架势,胳膊一伸压住场面,大声道,“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大伯小叔伯娘婶子,舅舅舅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呃”

    

  陈小暖的目光落在陈家堂哥家怀里啃啃手指头的光|屁|股小娃娃,“和侄子们好,大家不要急,听我说。我爹陈祖谟这次回村是追着我娘来合离的,原因是他和我娘感情不合,以后各过各的,两不相干。至于他怎么想的、又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一概不知道;我们娘仨买了村北老长爷爷家的旧院子,以后还在村里住。各位奶奶外婆伯娘婶子舅母姐姐妹妹和......侄女们,但凡还拿我们当亲戚朋友走动的,以后得闲了过来坐坐,喝口水吃个瓜。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我们心里也乱着,就先不跟大伙多聊了。”

    

  说完,大黄立刻上前开道,三人一狗抬头挺胸地走了。

    

  村民们消化完小暖的话,“哗”地一声议论一阵,然后分作三波,一拨去追陈祖谟,一拨进了秦家的院子,最后一小波跟着秦氏母女去村北。

    

  身后跟着这么多双眼睛,秦氏的腰僵直着打开新家的锁,关上院门后虚脱一样地坐在地上。

    

  小草也抱着小包袱坐下,小暖也干脆坐在地上,母女仨齐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院子,她们以后的家。

    

  昨日被二舅秦正田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方正大院子,正北是三间青瓦房,东西各一间茅屋,西边的茅屋前一丈有口围着木栏的水井,一株高大的梧桐树在井上撑起盛夏中珍贵的阴凉。

    

  这样一个大院子居然才十两银子!她在那边奋斗了快十年,也不过在城里买下个两室一厅还没小院的火柴盒而已。陈小暖眼里带了笑,这么大院子,真是赚了!

    

  “这么大院子空着怪可惜的,可以买几只鸡养着吃鸡蛋,这边,”小暖往西一指,“可以开个菜园子种点菜。”虽然没在农村待过,但是小暖也向往过田园生活的,田园生活嘛,就该有鸡有鸭有菜园,吃着纯天然无公害无污染的蔬菜!

    

  秦氏也来了精神,“这个月份种丝瓜是晚了,不过可以点儿青菜芹菜大葱,再种一架黄瓜,猪圈里养头小猪,过年也能长半大宰了吃肉。”

    

  陈小草立刻喊,“姐,我要吃肉包子。”

    

  小草今天的任务完成的不错,肉包子也该兑现了。陈小暖一拍手站起来,“忙了一早上还真饿了,我去买肉包子!”

    

  秦氏拉住女儿,发憷地道,“别出去了,外边那么多人围着呢。”

    

  陈小暖笑了,“咱没偷没抢没做亏心事,怕见什么人?娘和小草在家收拾,除了二舅,谁来了你也没别开门。”

    

  说完,陈小暖带着大黄转身打开大门,门外围观的人群还没散干净。见着小草出来,立刻有人凑上来问,“小暖干嘛去?”

    

  陈小暖凭借出色的记忆力,认出这是刚才抱侄子在秦家门口围观的陈二嫂,笑着答道,“忙了一早上还没吃饭,家里没锅没粮,我去买点吃食垫补一顿再说。”

    

  见她肯开口,陈二嫂立刻凑过来,“小暖,你们娘仨真就这么过,不去城里找你的状元爹了?”

    

  陈小暖也不觉得烦躁,叹口气靠近陈二嫂耳边,以交换秘密地语气耳语道,“二嫂,不这么过能咋地,人总得活下去不是?二嫂以后有赚钱的好事儿可记得叫上我。”

    

  陈二嫂退后一小步傻笑,“我能有啥赚钱的事儿,还不是织布绣花打猪草,哪样你娘都比我强。你爹也真是,怎么说拆就拆了呢!”

    

  “谁知道呢......”陈小暖边走边聊。秦家村就这么大,祖祖辈辈地住了多少代,家家户户沾亲带故,她们既然决定住在这里,就不能像之前那个只知道在家干活的陈小暖一样,得和村里人打好关系才行。

    

  人路活了,以后才好办事儿。

    

  至于要办什么事儿,陈小暖表示还没想好,先填饱肚子再想。

    

  秦家村在济县城南五里,村口就是进城的大路,白日里大路上人来人往的,于是村里有人在路口开了家小食肆(也就是现代的小饭馆),旁边还有人支起摊子卖大碗茶,生意都还过得去。

    

  陈小暖直接走进食肆,买五个青菜肉包花去二十五个铜板。她不大晓得这里的物价,不过看陈二嫂的表情就知道这几包子已算是花得相当不少了。

    

  陈小暖接过鲜荷叶托住的热包子,掰下一小半递给流口水的小娃儿,“吃吧,别烫着。”

    

  陈二嫂接过去塞在儿子手里,嘴里说着,“这怎么好意思......”

    

  陈小暖真诚地笑,“若不是小草吵着要吃包子,我们也舍不得买。以后日子还没着落,这样的吃食也不是天天有的,二哥进城还没回来?”

    

  陈家二哥在济县城里的一家药铺做事,据说干得还不错。提到自家男人,陈二嫂的话立时多了,“可不是吗,最近天热受暑的人多,到药铺了抓药的也多,你二哥天天忙到快关城门才回来。你不知道,你二哥说前几天城里来了一批药材,都是好东西......”

    

  陈小暖用半个包子换了一堆有价值的信息,心满意足地关门。蹲在破木桶边洗梧桐叶玩的小草见姐姐回来,立刻飞扑上去,大黄在后边摇尾巴跟着。

    

  小暖打开荷叶包,妹妹和大黄,各给一个。小草捧着大口吃,大黄则是一口吞下去,又冲着荷叶包流口水。陈小暖乐了,“这是我和娘的,大黄去山上找吃的,晚上记得回来看门,在外边注意避着点人,别让人打去吃了肉。”

    

  大黄站起来抖抖毛跑了,小暖才拿着肉包进屋,果然见秦氏蹲在空荡荡的屋里抹眼泪。 .

    

  第十章

    

  陈小暖叹息一声,走过去递上一个肉包子,“娘吃吧。”

    

  秦氏摇头,“娘不饿,你们吃。”

    

  陈小暖把肉包子塞进她的手里,自己也拿起一个开啃。菜多肉少,不过还满香的,“娘,包子五文一个,四个包子足够咱们仨吃地饱饱的,就算顿顿吃,一天也才六十文。咱们手里有两百两银票也就是二十万枚铜钱,足够咱吃九年的,放心吃吧!”

    

  听女儿这么一说,秦氏顿时觉得心宽了不少,拿起包子边啃边道,“咱不用干体力活,一天两顿就行,不过也不能天天吃肉包这么金贵的东西,娘后晌去买点儿米面,咱们自己熬粥做饭吃。有钱也不能坐吃山空,咱们得快点安顿下来,好织布绣花赚钱养家。”

    

  “听娘的。”陈小暖笑眯眯的,“后晌叫上二舅和里正,先去衙门把合离书盖官印,顺便把咱们仨的户籍弄到这个院里来。娘记住,咱们现在只有五两银子,当着人的面要省着用,财不露白,省得被人惦记。”

    

  秦氏点头,“那两张银票?”

    

  “娘放心,我放得妥妥的。”陈小暖把最后一个肉包子掰开,娘俩一人一半,“后晌咱们全家都去,我要亲眼看着合离书盖官印。”

    

  从衙门出来,秦家村里正秦德看着面前欣喜不已的母女仨,又无语地与衙门黑木门上闪闪发亮的铜钉旁边,比他还震惊的衙门差官对望一阵儿,才想起陈祖谟叮嘱过的话,冷下脸叮嘱道,“秦氏,你乃合离别居的妇人,更要谨言慎行,以身作则为......你要是敢破罐子破摔,干些不守妇道的事儿让我知道,我一定告官的。”

    

  秦氏赶紧点头,“德叔放心,侄女记下了。”

    

  陈小暖凑过去笑嘻嘻地问,“里正爷爷,您刚才前边两句绕口的话,是别人教你说的吧?”

    

  秦德一不留神把稀拉拉的胡子拽下来好几根,疼得直呲牙,“你这丫头,我还没说你呢,快要嫁人了,以后老实在家跟你娘学织布绣花,少出来跟人胡说八道!”

    

  “哦”小暖拉长音儿应了,“德爷爷,我娘合离了,那她嫁到陈家去时抬过去的嫁妆该拿回来吧?”

    

  秦正田也站住脚听着,秦德咳嗽一声,“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东西了,弄回来还能干什么?”

    

  不用小暖,秦氏主动开口了,“我们院里就四面墙两条光板炕,不弄过来没法儿过日子。那些旧东西是不值钱,可要再买一套得不少钱的。我们娘仨过日子不容易,能省则省。”

    

  秦德皱皱眉,“这事儿你得跟陈家商量,他们同意了你再搬。”

    

  秦正田不干了,“陈家去京城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我姐都跟他合离了,为啥不能把自己的东西搬出来?”

    

  秦德瞪起眼睛,“你说为啥?陈家人不在,你们进去了搬东西人回来说家里丢东西了,算谁的?能说的清吗?”

    

  陈小暖拉住二舅,甜甜地笑着,“里正爷爷讲得有道理。二舅,回去后你就给陈家写封信说咱们要搬东西,让他们派个人回来看着。”

    

  秦德和衙门的差官翻翻白眼,人家是状元,忙得不得了,哪有空回来看着你搬几件破东西!

    

  “不过陈状元是大忙人,也不可能回来,可陈家跟我娘合离只给了三十两银,现在也花光了,我们娘仨也不能直接睡在土炕上喂蚊子,这样吧!”陈小暖一拍手,“里正爷爷,我回去找陈家的族长老爷爷,让他当见证人,我们拿着嫁妆单子一样样地往外抬东西总成了吧?”

    

  这倒是个办法,可是,“陈家锁着门呢,没钥匙怎么搬?”

    

  秦氏立刻开口,“钥匙我有,还没来得及交回去,搬完我就交给陈家族长爷爷。”

    

  陈祖谟走前交代了,要好好“对待”她们母子仨,不能让她们出事,也不能让她们惹事,真是难办啊。秦德又和差官叹了半天气,“陈四伯要是同意当见证人,就成。”

    

  奶奶的,村里出了个状元,他这当里正的半点好处没捞着,请搭进去不少银子,他找谁说理去!他算是看明白了,陈家的破事儿不能管,一点油水都没有!

    

  陈小暖拉着母亲和妹妹在城里买了锅碗和米面,由二舅挑着回到家,锅安在西边小茅屋的灶台上,由烧香请了灶神,算是安灶落户。

    

  趁着俩外甥女今晚收拾东西,秦正田从兜里掏出二两碎银子递给秦氏,“姐,这你拿着应急。”

    

  秦氏赶忙摆手,“不用,我还有些,够过日子的。”

    

  秦正田既然拿出来了,就没打算收回去,直接放在灶台上,“姐放心拿着,这是我这几年攒的私房钱,没人知道。姐别拿我当外人,在娘肚子里时咱俩就在一块了,你这脾气手里能攒下几个钱我能不知道!”

    

  秦正田是秦氏的双胞胎弟弟,只比他大了不到半个时辰,从小俩人就亲近。秦氏心虚地低头,这次二弟猜错了,她真的很有钱,可小暖不让她说,好难受怎么办......

    

  秦正田义气的拍拍姐的肩膀,“我回了,有事儿再让小草去找我,别让小暖去,爹娘现在看她比看你还不顺眼。”

    

  ......

    

  走到屋门口的小暖又折了回去,等二舅走了才进来跟秦氏说,“娘,我去趟族长爷爷家。”

    

  秦氏担忧地看着女儿,“还是别去了,他怎么可能帮咱这个忙。”

    

  陈小暖胸有成竹地道,“娘放心,这忙他一定帮!”

    

  秦氏在家等着,甚至连女儿失望回来怎么安慰她都想好,没想开粥还没熬好,小暖就笑着回来了,“成了,明早辰时搬东西,族长爷爷还把他家牛车给咱们用,让咱们拉东西。”

    

  秦氏张大嘴巴,“你跟族长说了啥?”

    

  陈小暖得意一笑,“就把咱们去京城的见闻尤其是陈祖谟游街的事儿讲了讲,他就乐呵呵地同意啦。”

    

  秦氏低下头,陈四爷平时端着四平八稳的架子,满口的家国大义,没想遇到事情,也是这么凉薄。

    

  陈小暖蹲在娘亲身边,开解她道,“陈家族长自然是为陈家打算,一点没错。咱只要拿回咱们的东西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本以为躺在芦苇编的破炕席上会睡不着,但母女仨却都睡得安安稳稳。小院内的大梧桐树上,蹲了半夜的黑影见屋内之人平安无事,纵身离去。与此同时,吃饱喝足的大黄赶回来,怒得围着梧桐树呜呜里几声,才守着门口躺下睡觉。

    

  秦氏成亲这么多年,第一次不用担心起晚被人骂,醒来后居然幸福得想哭。

    

  一家三口神采奕奕地吃完早饭,直奔村东的陈家而去,她们要当着秦三好和陈家族长的面,对着秦氏的嫁妆单子搬东西! .

    

  第十一章

    

  小暖三人和二舅秦正田赶到秦家门口时,头发胡子雪白的陈四爷和黑胡子的秦三好正面对面尴尬站着。见她们来了,陈四爷立刻沉着脸严厉催促道,“院子的钥匙呢,拿出来!”

    

  秦氏愣了愣。她做陈祖谟的媳妇时,除了公婆和陈祖谟外,村里人多会对她高看几眼,陈四爷就在其中。以前见她都是和颜悦色的主动打招呼,现在她身份一变,脸马上不一样了。

    

  这以后村里人待她会如何?秦氏压住心中的慌乱,镇静地把钥匙放在陈四爷手心。陈四爷开门后把钥匙揣进自己怀里,“你不是陈家媳妇了,这钥匙你不能再留着。”

    

  秦氏点头,若不是被赶出来太匆忙忘记了,钥匙也不会在她这里。

    

  “嫁妆单子拿出来!”陈四爷又催促道,看着满口渐渐聚集的村民,心中非常地不高兴。按说今天这事儿,身为里正的秦德最该过来的,可那老家伙躲出去了,让他跟秦三好在这里丢人!要不是陈小暖说她爹要和他娘一别两欢喜,他才不会来!

    

  秦氏把嫁妆单子递给父亲秦三好,秦三好沉着脸接了,与陈四爷一起看着。

    

  陈四爷验明真伪后吩咐道,“好了,开始搬吧!”

    

  秦氏母女和秦正田走进她们住了十三年的西厢房开始收拾东西,大到柜和织布机小到针头线脑一样不拉,一一核对后装了满满一大车,秦正田拉回去一趟又回来装了半车才算完。

    

  陈小草看着秦氏打包的破被子和衣裳,心里不是滋味。这些年秦氏嫁到陈家不是做媳妇,而是当仆人。在陈家,活是她干,饭是最后吃。陈家若不是为了面子过得去,估计衣裳也不会让她添。小暖和小草的日子并不比秦氏强多少,衣服也没几件,更别提小玩具啥的。

    

  看着小草宝贝一样地抱起一个破布娃娃,小暖深深地叹口气。这个布娃娃是前身给妹妹做的,是前身留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陈小暖想了想,掀开破炕席,见到一根一尺半长的细竹。这是今年三月三前身偷跑出去看人在山边空地上放风筝时,见到人家丢弃在树上断了线的风筝,爬树摔下来又被砸烂的风筝上唯一完好的一根风筝骨。之所以留着是因为当时有个穿着青衫的佳公子好心抚了她一下,自此那个公子就成了前身的梦中人,这根风筝骨作为那次梦中相遇的见证被前身藏了起来,时常拿出来偷看几眼。

    

  十二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陈小暖把风筝骨插进盆架里收好,“娘,差不多了吧?”

    

  秦氏犹豫地点了头。

    

  陈小暖望着连根草都没剩的西厢房问,“还差什么,在别的屋里?”

    

  “你奶还拿着我陪嫁的首饰,老些年了,要不就算了吧。”秦氏知道那些东西进了陈祖谟那个精明娘的荷包,定是拿不回来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颇有气势的叫声传进屋里,秦氏和小草同时哆嗦了。

    

  在陈家,婆婆皮氏是最让秦氏母女惧怕的存在。皮氏收拾秦氏都是关起门不当着外人的面,偏秦氏被陈家灌输了一脑袋“家事不可外传”的思想,甚至连回娘家都喜不忧,导致村里连秦家人都不晓得皮氏面热心狠的真面目,只会说秦氏有福气,有个难得和善的好婆婆!

    

  和善人会这么喊?!陈小暖挑挑眉,皮氏来的真巧,她转身安慰娘亲和妹妹,“别怕,她已不是咱们什么人,不敢打人了。”

    

  就是,她已不是陈家妇,怕什么!秦氏鼓勇气迈出房门,却直直碰上前婆婆威严狠厉的目光,十三年被管教出来的懦弱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陈小暖托住娘亲瘦弱的背,走出屋门。

    

  “你们来我陈家做什么?”皮氏的脸上隐藏着深沉的伤痛,眼里的泪花闪啊闪,陈小暖真想立刻塞给她个名叫奥斯卡的小金人儿!

    

  “来搬我娘的嫁妆。”见陈四爷和秦三好两个主事的不吭声,娘亲又吓得不敢说话,陈小暖干脆开口了。

    

  皮氏的手一抖拐杖掉在地上,哆嗦着问道,“岚娘,祖谟上官送过来的小妾我已经收拾了,咱不闹气了好不?娘不让你走啊,你走了娘怎么活!”

    

  秦氏低头不敢说话,秦三好站在人群中羞愧得无地自容。

    

  陈小暖心里又给皮氏加上大金马,这演技,杠杠的!陈祖谟两面三刀的个性一定是从皮氏这里遗传的!

    

  “我娘也想回来啊,可我爹不同意。”陈小暖哭喊道,论演技她可不认为自己比皮氏差,“我爹五年不跟我娘同房,还嫌她生不出儿子纳妾另娶,我娘能不委屈难受吗!”

    

  一句话吃瓜群众眼神一变,草开始向秦氏那边倒。

    

  皮氏瞪大眼睛,“不可能!祖谟与岚娘两情相悦,绝不可能另娶!”

    

  “两情相悦咋五年不同房?”吃瓜群众开始嘀咕了。

    

  皮氏老脸带愧,“是因为老身望子成龙心切,日日督促他苦读不可荒废。大伙也知道祖谟一年中有十月在书院,在家又被我催着读书......岚娘要怪就怪娘,莫怪祖谟。你不能走啊,就算你不可怜老身,为了孩子们也留下吧。”

    

  皮氏对比陈祖谟的脸皮厚度,堪称二皮脸了!

    

  秦氏嘴慢,陈小暖可不是,她又委屈地哭着道,“怎么不可能?我娘同意跟他回来了,只是让他发誓不要杀我娘也不要另娶承平王家的三姑娘,我爹就立刻写了封合离书跟我娘合离了!您不信问我外公,当时外公全家都听着呢!”

    

  “哗”潮水般的吃瓜声直接把风向从南调到北,皮氏慈爱悲伤的脸开始瓦解。

    

  陈小暖又猛地撩起厚厚的额发,露出青紫带疤的额头,“在京城时,我撞柱子求您不要休了我娘,不要把我们娘仨赶出驿站。您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让人把我们轰走了。我带着一脑袋血差点死在路上,我娘哪敢带着我们回来?我们出陈家门,只想活下去!”

    

  北风瞬间卷起砂石,劈头盖脸地砸向皮氏。皮氏吃惊地瞪着陈小暖,想不明白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孙女怎么张嘴就这么要人命。 .

    

  第十二章

    

  不过皮氏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她把刚被在陈四爷递过来的拐棍一扔,蹲在地上捂脸声泪俱下地道,“怪老身啊都怪老身!当日是老身气不过,才压着祖谟把你们赶出去,只是想吓唬你们啊。哪知道岚娘这么大气性,不等老身消火就带着你们回来了,老身后脚就追回来就是怕弄成这样啊。不是祖谟不敢发誓,是不能啊,祖谟他爷爷去世前叮嘱过陈家子孙不语怪力乱神,不可发誓诅咒,祖谟他是尊祖训啊。”

    

  真是够狠!一竿子打到祖先身上去,陈小暖再次坚信陈祖谟的招数是跟他老娘学的。

    

  族长陈四爷再次捡起皮氏的拐杖,扶起老太太劝道,“两个孩子有缘成亲无缘白头,谁也没办法。不过事已至此,咱还是先把眼前的了了吧。三好,你看嫁妆单上的东西拿齐了没?”

    

  “齐了,齐了!”怕事嫌丢人的秦三好恨不得立刻躲出去。

    

  皮氏背开众人,一边哭一边用眼神警告秦氏,“岚娘啊你要走就走吧,是祖谟没福气留不住你。以后咱们还在一个村里住着,你可不要因此记恨祖谟和娘,不,是婶子......跟婶子生份了才是。你看嫁妆还拉下什么东西没,这老些年了,破了损的的婶子砸锅卖铁也给你补上。”

    

  只想关起门来过小日子的秦氏立刻要摇头,陈小暖却满怀深情地开口了,“奶,砸锅卖铁就算了,您把帮我娘‘收’了十几年的嫁妆首饰还给我娘吧,以后不劳您费心拿着了。”

    

  风里的闲言碎语差点砸弯了皮氏的老腰,只得点头道,“理应如此,不过那些东西贵重,老身放在京城驿馆没带回来,派人取回来后立刻给你们送到门上去。”

    

  拖延战术?陈小暖嘴角几不可见地一勾,拿过外公手里的嫁妆单子递给吃瓜群众们,“事儿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也省得以后再为这个伤情分,哪位帮我念念,上边的首饰都有啥?”

    

  吃瓜群众们畏惧陈家的身份地位跳开了,只孤零零剩下个穿青袍的俊秀的年轻人。陈小暖见了,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这不是前身不知名的梦中情人吗,他怎么在这里?

    

  “在下来吧。”年轻人微笑着接过陈小暖的单子,展开看了一遍,朗声念道,“六两重缠丝花银镯子一对,半月形卷草兰花纹银梳一对,葫芦形银耳环一对,双玉鱼挂坠一对,玉雀铜簪一支,贴花铜簪两对。”

    

  嫁妆是女儿在婆家的依仗,但凡过得去的人家都会陪嫁两三件银饰,日子殷实的秦家更不可能在陪嫁的上让人笑话。陈小暖双手接过单子道了声谢,问陈四爷道,“族长爷爷,这位公子可有念错的地方?”

    

  陈四爷看了一眼,只得摇头,又用眼神警告秦氏,“这些都是让祖谟的娘帮你收着的?”

    

  秦氏再胆怯也不会拆女儿的台,点头如实道,“是,我嫁到陈家不足月,婆......婶子就说我年纪小帮我收了起来,这些年都未见过。”

    

  石头又落下来了,皮氏硬撑着笑道,“是呢,你这些年也长大了,婶子回头就给你送回去。”

    

  陈小暖追问,“回头是哪天,六月二十还是六月三十?”

    

  皮氏咬牙,“六月三十日。”

    

  “得嘞,那我们娘仨再忍几日,手里剩下的钱还够吃几天稀粥的。”陈小暖说完,转身拉着陈四爷家的牛车就要走。

    

  陈家的牛根本不给她面子,一动不动地站着。亏得刚才念单子的梦中情人扶了一把,否则小暖就得趴在地上。

    

  “多谢公子。”陈小暖诚心诚意地道谢。

    

  年轻男子翘起嘴角,躬身抬手行书生礼,“小生赵书彦。”

    

  陈小暖用力点头,“多谢赵公子。二舅帮我拉牛车,时日不早了别耽误陈家收拾东西。各位乡亲,麻烦让一让。”

    

  皮氏见她们拉着一堆破东西终于走了,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了松,假面虚伪喊道,“小暖小草,虽你父母合离了,但你俩还是我陈家的女儿,记得时常回来,你爹反复叮嘱奶奶要教导你俩为妇之道呢。”

    

  抱着破娃娃的小草哇就哭了,“我不要,我不要回来!”

    

  秦氏也吓得头皮发紧,陈小暖翻翻白眼,皮氏要住在村里不走了这是,陈祖谟这是多不放心她仨啊!

    

  能让他们不安生,陈小暖表示很满意,她回头灿烂笑道,“奶奶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跟您学的。”

    

  哈哈,看来以后做事出了什么问题,能赖上是陈家没教育好了,跟她没学问没见识的娘可没关系。陈小暖拉住妹妹扶着娘亲,对此表示十分地满意。

    

  皮氏被她笑得眼皮直跳,沉着脸对院门口的马车喊道,“把东西拿进来!”

    

  吃瓜众人回头,见送皮氏回来的马车上跳下一个梳了妇人髻的十七|八岁美貌小媳妇,那肉皮儿比村老韩头儿磨出来的豆腐还要细嫩,让人想摸一把试试。

    

  只见这小媳妇费劲儿地提着俩大包袱走进陈家院子,规规矩矩地站在陈氏面前,娇滴滴地问道,“老夫人,东西放哪里?”

    

  皮氏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皮相,“我的放进正房东屋,你的放进西厢房,日后你住在西厢房里。”

    

  陈四爷顶不住大伙的熊熊八卦火,只得问道,“大嫂,这个丫头是?”

    

  皮氏本就直挺挺地老腰又往高里拔了拔,“这就是祖谟同僚送的小妾,因她惹了我儿媳不悦,所以老身带她回来赔罪的,她名叫青柳,以后留在村里伺候。”

    

  大伙的目光纷纷看向婷婷袅袅从屋内走出来对襟白襦水绿裙,正在挥手打苍蝇的青柳。青柳立刻停住水眸含羞带恐地望过来,几个怜香惜玉的大老爷们心里在去帮她拍苍蝇还是当苍蝇围着她转悠之间痛苦抉择。

    

  心里不约而同地叹息,这样的绝色留在一个老婆子身边,真是可惜了!

    

  陈四爷好不容易拔开眼珠,问道,“大嫂咋回来了?”

    

  皮氏心里暗骂秦氏,嘴上却温和地道,“京城虽然样样好,可老身却水土不服,所以回来安养些时日。” .

    

  第十三章

    

  水土不服?

    

  陈四爷看了看皮氏红润的脸,半天没有说出话,“千好万好都没有家好,大嫂在家好好养着,有事儿就让青柳来跟我说一声。”

    

  说完,眼睛又黏在青柳婀娜的小水腰上移不开了。

    

  看着院里这只招苍蝇的骚狐狸,皮氏眼皮往下一耷拉咳嗽一声,“老身累了,大伙慢走不送。”

    

  等所有人退出陈家,大门哐当一声关上,皮氏抬起脚就踹在青柳的腿上,青柳“哎呦”一声扑倒,嘤嘤低泣。

    

  皮氏用拐杖指着青柳的鼻子,低声骂,“你个见到爷们儿就发骚骨头软的小贱货,再有下次老娘打断你的腿!”

    

  青柳哭声越来越大,想引起外边的人注意,好让个没脑子的听见把她从这个老妖婆手里救出去。

    

  皮氏一拐杖狠狠抽在她的胳膊上,威胁道,“你的卖身契在我手上,再惹事老娘把你卖到窑子去天天伺候男人,还不起来收拾屋子去!”

    

  青柳眼里就是忍耐,咬着唇爬起来,匆匆进了堂屋。她相信只要熬过这几天就好了,陈状元一定舍不下她,过来把她接回京城去!

    

  皮氏看着土气腾腾的院子,再想想繁华的京城,恨不得追过去把秦氏母女仨打死,要不是她们,她何至于受这个罪!

    

  秦氏打开自己家的院门,看着一院子从陈家搬回来的破烂东西,强忍着难受一一收拾好,然后呆呆地坐在炕上,看着搬回来的旧炕桌,失魂落魄,“十五岁那年我嫁给祖谟时,这些东西都是刚请木匠打的,摆到陈家房里油漆味儿好几天才下去,现在搬回来连漆都快掉没了。”

    

  秦正田见姐这样心里也难受,可安慰人的话又不知道咋说,半天憋出一句,“我弄点漆来再刷一遍。”

    

  秦氏忍不住笑了,“老黄瓜刷绿漆是装嫩,旧家具刷红漆是为了啥?”

    

  秦正田裂开嘴,“装新呗。”

    

  俩人傻呵呵地笑了一阵儿,秦正田辞了饭,牵着牛车走了。秦氏叹口气,“你二舅是想给咱们省点儿粮。”

    

  陈小暖也明白,“等明天吧,咱们请二舅吃顿好吃的。”

    

  秦氏立刻摇头,“不用,又不是外人,咱们做了你二舅也舍不得吃。”

    

  陈小暖却比娘亲想得多,“除了二舅,连外公和里正也一块请过来,算是给咱们暖灶。就算不吃饭,请他们过来坐会儿也好。”

    

  秦氏低下头,“他俩不会来的,有陈祖谟的娘回来在村里镇着,没人敢跟咱们走近了。”

    

  陈小暖却满不在乎,“不请是咱们失礼,请了不来是他们失礼。咱们只管准备,好赖弄出四冷四热八个菜,他们不来让二舅吃,二舅吃不完咱们仨吃,咱们仨吃不完大黄吃!”

    

  “汪!”大黄立刻跑过来,表示这活儿它完全能胜任。

    

  秦氏也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好,听你的。晚上娘给你和小草做蒸茄子配烙饼!”

    

  “噢噢!有蒸茄子吃喽!”陈小草举着自己的破布娃娃在院子里转圈。

    

  它的呢?大黄赶紧摇着尾巴凑上来,大脑袋顶顶秦氏的腿。秦氏就忍不住笑了,“给大黄熬一锅肉菜粥!”

    

  大黄眼睛亮亮的,舔了舔秦氏的手,跑到小草身边加入撒欢队伍。秦氏看着小女儿的笑脸,低声对大女儿道,“小暖,娘真没用。刚才你奶奶一句句地砸过来,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不是你顶着,咱们仨以后就更难了。”

    

  陈小暖撒了一脸的阳光,“没事儿啊!娘做不到的我做,我做不到的娘做,一家人不就该这样吗?再说我现在除了会耍耍嘴皮子,其他的也干不来啊。”

    

  秦氏突然就湿了眼眶,“会说比啥都有用,娘就是吃了嘴笨的亏。特别是在你奶奶眼睛一瞪,娘就腿肚子打转,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是被管教了十三年的后遗症,陈小暖心疼地抱着娘前的腰。十二岁的小暖,头已经能碰到娘亲的肩膀了,“咱们今天晚上拿个破布袋,翻墙头到陈家去把她罩住揍一顿,娘以后就不怕她了。”

    

  秦氏吓得瞪大眼睛,“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奶奶,你不能......”

    

  秦氏没说完,小暖就咯咯地笑了,“说着玩的,娘洗茄子和面,我烧火,今天起得太早,我肚子饿了。”

    

  这里人为了省粮食一天只吃两顿饭,上下午各一顿,就算现在是六月白天长过晚上,晌午饿了他们也只会简单啃口馍馍喝口水,没有几家会开火做饭吃。秦氏抬头看着还没到正中的烈日,二话不说就奔着厨房去了。

    

  管它的规矩,她女儿饿了她也饿了,就要做饭吃!现在她合离了,这个家里没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

    

  刚用火折子打着火的陈小暖见娘亲进来洗手切茄子,眼睛就笑得弯弯的,秦氏也跟着乐。

    

  院子里大黄和小草跑得热了,小草撩起一瓢晒得暖暖的井水泼在大黄身上。大黄用力一抖,水珠四溅,居然挂起一道小小的彩虹,一闪而逝。

    

  陈小草咯咯地笑,又一大瓢水泼过去,大黄大脑袋胖身子一抖,又一道彩虹!这样根本就不过瘾,大黄四脚跳起砸进破木盆里一躺,小草一瓢瓢地在它身上浇水,把大黄美得狗眼眯起,吐着舌头直哈哈。

    

  秦氏笑着直摇头,“那水是我晒了给你俩洗澡的,倒便宜了大黄。”小暖被灶火熏得一身细汗,跑到厨房门口看着妹妹和大黄闹腾,“娘,要不咱们把东边的那间草屋改改,用来洗澡吧”

    

  “还用改啥,直接拎桶水进去不就好了?”秦氏利索地把茄子切好放进锅里蒸上,又拿出新买的面盆准备烙饼。

    

  陈小暖搓着小下巴琢磨,“找木匠打个大浴桶放进去,您说咋样?”她倒是想再弄个大木桶放到房顶上当弄个现代化的太阳能浴室,可看着那尖顶的草房,估摸放上去就得塌了。

    

  秦氏一听就咧了嘴,“像驿馆那种吗那得不少钱吧。”

    

  “银子不是问题,怎么舒服怎么来!吃饭睡醒了我就去找村南的木匠打一个,咱们顺便去树林里转悠一圈,捡点柴回来烧火。”

    

  秦氏沾满面的手指停了停,“弄个浴桶成,但木柴咱还是花点钱买吧,总也没几文钱,以后咱们孤儿寡母还是少出门为好,省的落人闲话。娘是没什么,你和小草以后还要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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