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在位置: 首页 > 取名大全【文化视野】曾厝垵
【文化视野】曾厝垵

  

  曾   厝   垵

  郑其岳

  

  只要是周末或是其他节假日,路过厦门环岛路的曾厝垵地段,往往能看到这样的情景:村口处,人流汹涌,如同打开闸门的潮水;而海边,也是人满为患,看过去五颜六色,与大海的墨绿色形成一种反差。直到去年“五一”节后,我看到有关道说,节日期间到曾厝垵的游客达到五万多人次,首次超过鼓浪屿的游客。

  

  通过媒体的道,我非常清楚,近年来厦门的旅游人气指数,经常名列全国前茅,有时甚至进入前三甲。引起游客趋之若鹜的地方始终非鼓浪屿莫属,前几年,每每看到游客把鼓浪屿围得水泄不通的镜头时,总是让人咋舌。有的人不禁惊呼,不要把一个弹丸小岛踩沉了。曾几何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竟然会蹿到世界闻名的音乐岛之前,出尽风头,让人心理一下转不过弯来。

  

  
曾厝垵村口

  

  去年5月中旬一个周末的上午,我邀上一位文友,先到胡里山炮台,再次观看那门被鉴定为“世界现存原址上最古老最大的19世纪海岸炮”——克虏伯大炮后,就乘车第一次来到曾厝垵。

  

  我俩走下公交车,车站正好在一座天桥旁边。我们抬头一看,原来这是一座村口通往海边的人行天桥,桥上人流如织。仔细一看这座桥,既像一根鱼刺,又像一艘船的骨架,如鱼似船,颇有艺术特色,无疑是进入这个文艺小渔村的形象广告。我们不禁走上桥去,原来桥面由木板铺设,接近于自然状态。桥比一般的天桥要宽一倍,约六七米,人群川流不息,估计是厦门一个最为繁忙的天桥了。

  

  
鱼骨天桥

  

  村口上空的横梁上写有“曾厝垵”三个金色大字,想来这几个字的照片不知已在多少微信里传播过了。一进村口,仅有三五米宽的街巷曲曲弯弯,游人摩肩接踵,拥挤不堪,比高峰期的菜市场还要喧哗。我们怕被裹挟而失散,只能且走且停,偶尔还要像螃蟹一样侧身横行。

  

  游客大多为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精神焕发,眉开眼笑。有的形同情侣,两手紧扣,亲密无间;有的携家带口,为了行走方便,甚至让小孩骑在男人的肩上;有的成群结队,男女混杂,谈笑风生。有一种最为雷同的动作,就是嘴巴不停地嚼动着,可说是满口生香。我想,此时此刻应是味蕾最为开放的状态。

  

  小巷两边的小店蜿蜒,到处热气腾腾,吆五喝六,声音嘈杂。炸海鲜的,烤肉的,煮各种食品的;当然还有许多不同国度的美食:印度飞饼,加拿大华夫饼,土耳其烤土豆,美国红犰狳私房菜等,各具特色,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芳香。我俩忍不住诱惑,也入乡随俗地大嚼炸鱿鱼。

  

  走到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有一个船型的露天歌舞平台,船头的地方,有位妙龄女孩正手持麦克风边唱边舞,动作优美,歌声柔和。“船体”的中后部则坐着两桌青年男女,悠闲地喝茶品咖啡,有的交谈,有的倾听。

  

  有一个外国女人闹中取静,在街边一角的一张小凳上正襟危坐,接受一位年轻美术工的肖像速写。我靠近一看,真有几分形似。在这里,三教九流,行当齐全,雅俗共存。

  

  逛了两三条街巷,许多店名或经营风格吸引了我的目光,“树屋”餐厅的两旁,各有一棵粗壮的棕榈破屋而出,大约是建房时,舍不得砍树,特地保留下来与房屋共存,颇具生态,无形中成为一景。实际上,还有榕树与房屋拉拉扯扯,相依相伴的,只要仔细观察,总是可以发现与众不同的地方。

  

  “三年二班”的牌匾挂在一个小餐馆的门楣上,如同教师的粉笔字,饮食与教室,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却让人意外地拉郎配。这种名堂,与什么“老知青饭店”、“老军人客栈”一样,都是打怀旧牌,让人回到逝去的时光,彼时即使吃尽苦头,现在回味已不仅仅是苦的,甚至有些发甜。小屋里,吃客不少,大概都被饭馆拉回到难忘的小学生时代了。

  

  “喻色”是一家客栈的名称,我不理解其含义,但不能拒绝我对它的喜爱,难以言说的高雅,像深入骨子里的东西。隔看栏杆望进去,花木扶疏,蜂蝶忙乱,环境绝对无可非议。

  

  诚然,还有许多店名,如“浪琴里”、“呐左左”、“八婆婆”、“没心没肺”、“就爱榴芒”、“缘来一家”等等,有的通俗,有的高雅,有的谐音,有的滑稽,而且并不缺少网络上流行的元素。这种与众不同的店名,我觉得总比那些千篇一律雷同的名称要好上不知多少倍,至少有新鲜感,能吸引人。

  

  
文艺青年使用的《曾厝垵村民户口簿》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天气有些闷热,我独自来到毗邻曾厝垵的珍珠湾海滩,不料那里竟然又是游客宵夜的聚集点。人与自然相融,话语与浪声交织,戏水的戏水,游泳的游泳,堆沙的堆沙,跳舞的跳舞。我看到四五个青年男女,卷起裤腿,赤足涉入浅水区,在海浪的冲击下,兴奋地大呼小叫。我听他们的话音,大致是西部一带的,恐怕是第一次看到大海。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一位台湾诗人写的一句诗:“我看到大海,就有一种瘫痪的感觉。”“瘫痪”两字用得新颖独到,让我过目不忘。                                       

  

  初识曾厝垵,我感到,在周边高楼大厦的包围中,它以一张近乎土里土气的面孔置身其中,如鸡立鹤群,无疑是城市化、现代化的一种特立独行,甚至是一种背道而驰的反叛。

  

  
曾厝垵手绘地图

  

  它既不是城市,似乎也不是城乡结合部,那就只能是城中村,侏儒式的单层或两三层建筑,三五米窄窄弯弯的街巷,包括空中蜘蛛网似的各种线路,无不体现乡村版的特征。是的,现代化的脚步在这里似乎停滞了,作为历史上的小渔村,如今也还有几分貌似。游客们纷至沓来,熙熙攘攘,大都冲着这一点。它就像一个质朴的村姑,迥异于周围涂脂抹粉的女人,更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

  

  曾厝垵的产生与曾氏家族的入住和深刻影响有关,这是一个不远也不近的故事。为了弄清这段历史,2015年12月5日,我来到位于曾厝垵文青路61号的曾氏宗祠,曾厝垵来龙去脉的根源大多集中在这个家庙里。

  

  在曾氏宗祠“看家护院”的老人叫曾锦聪,他笑容可掬,待人热情。我一边喝着他泡上的乌龙茶,一边和他聊开曾氏的历史。他说,这个宗祠在1938年被日本侵略者一把火烧毁,由于解放前的兵荒马乱和解放后的种种原因,一直拖到1992年才又集资四十多万元,在原址上重建,建筑面积四百多平方米。曾氏宗祠也叫“创垂堂”,祠内有冠头联写于厅堂的柱上:“创业绍龙山十八世源流自远,垂谋基鹭岛五百年统绪重新。”这副对联估计是二百多年前写的,因曾氏入住曾厝垵已历时七百多年了。

  

  曾厝垵早已杂姓同居,曾氏人口约占一千多人,仍居各姓之首。当然远涉重洋定居海外和分散在全国各地的曾氏宗亲远超这个数字。曾锦聪告诉我,曾氏宗祠每年有两次较大的活动:一次是清明节的祭墓,另一次是冬至的祭祖。

  

  
曾厝垵曾氏祖墓

  

  12月22日的冬至,我与一位厦门文友应邀参加了曾氏宗祠的祭祖活动。这是我进一步了解曾氏家族的契机,即便不被邀请,我也会厚着脸皮,成为不速之客,因为机会难得。

  

  上午9点多,我们一起结伴来到曾氏宗祠,遵照一位老人的指点,我们先后虔诚地焚香祭拜。喝了茶后,在曾锦聪的带领下,我们来到曾厝垵后面曾山的一片山坡,拜谒曾氏入住曾厝垵的“一世祖”曾光绰的墓。奇怪的是,墓碑上无名无姓,形同“无字碑”。原来曾光绰逝世时,正值元兵入侵中国,兵荒马乱,怕被作为宋朝官宦毁墓抄家,因此隐姓埋名。十多年前,我到过陕西乾陵,那是埋葬武则天的地方,我见到一块无字碑,据说是她不喜欢同时代的人歌功颂德涂脂抹粉,想让后人评论她的功过是非,那样才会准确。两块无字碑,一为避祸,一为避“功”,似乎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曾光绰的墓正对着山脚下的曾氏宗祠,这在当时肯定是有意为之,并非一种巧合。曾氏后人曾向代说,此墓为“左青龙”、“右白虎”,即墓园左边有一条溪流,那是流动的青龙,右边有一块大石类似白虎,龙盘虎踞,是一块风水宝地。

  

   瞻仰曾光绰的墓后,我们来到位于墓园左侧的一个小水库。水不多甚至有些浑浊,几只鸭子正趴在水库边的石头上,水中还有两艘小船,一好一坏,据说是为了让游客来这里划船。殊不知游客都钟情傍着曾厝垵的大海,对藏在山中的这个小水库并不知情或者不感兴趣。水库建于“文革”时期,那时的库容要大得多,早晚会有许多妇女在此洗衣,棒槌起处,飞珠溅玉。

  

  当天中午,我们一起参加了曾氏祭祖后设在宗祠的午宴。祠内摆有十四桌酒席,每桌八人,计有一百一十多人参加,以中老年人居多,年轻人的家族观念似乎要淡薄些。我没有看到架设的大锅和其他炊具,原来菜肴都是从位于环岛路上的阿川海鲜大酒店料理后送来的。曾锦聪说,阿川叫曾明华,也是族亲,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厦门已有三家连锁店。曾氏聚会,都是“阿川”的杰作。享受族人的手艺,大家心安理得,觉得比在祠堂里折腾鼓捣要好得多。

  

  
曾山小水库

  

  凑巧在同席的人里,有宗祠的董事长曾亚如,他剃寸发,红光满面,喝酒、说话都很率直。他说以前曾氏活动,每户出资两元,还要上门收取,有的还交不上,吃饭时却全家出动,当作一次难得的改善伙食的机会。1992年重建宗祠时,顺便多搭设几间店面,现在每年可收租金十多万元,用于宗亲活动的费用外,还有节余,也就不需要再向族亲摊派收费,只是来吃的人反而少了。两相比较,无疑是生活的变化使然。同桌的还有曾向代,四十多岁的样子,笑脸盈盈的,据说是曾氏的“笔杆子”,正着手撰写曾氏族谱。据我了解,由于经常迁徙和社会动荡,曾厝垵的曾氏族谱早已无存。俗话说,盛世修谱,把家族的历史写出来并延续下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曾向代已先行整理好的《龙山曾厝垵创垂堂资料》中,他写道,据《宋温陵族谱》记载,曾延世生于唐武宗会昌元年(841年),卒于后唐同光元年(923年),为曾氏龙山衍派始祖。自幼受慈母训谕,天资颖悟,十四岁时中二甲进士,出任光州刺史。

  

  曾延世于二十二岁时娶王元潮之妹(王审知之姐)王婉贞(封郡主)为室。唐广明元年(880年),曾延世率家族辅助王潮、王审知等组织义军,继而攻打福建,剪除地方割据势力,转战福、漳、泉诸州郡。

  

  据《温陵曾氏族谱》中关于《始祖兄弟分居附录》记载,延构、延福、延锋、延谦、延晖、延曜分别又徙居于江西上饶、吉阳、庐陵,还有桂林南丰、新深永丰等地。其初“曾氏启族于泉州南安县三十五都五锋山下白石里(上曾),传至六世祖峤公,为司龙少卿,分派入城。在此期间,曾氏其他子孙分别占籍漳、泉、福三州。”“至九世祖曾公亮为宰相,始建龙山祠宇。”从此,曾氏后裔便以“龙山”为堂号,称“龙山衍派”,尊称曾延世为龙山衍派的一世祖。

  

  
曾氏宗祠内

  

   曾会是泉州曾氏“龙山衍派”家族的第一个进士,他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享有“神童”和“少年才子”之誉。《龙山曾氏族谱》记载他小时候的一则故事:一天上学途中,曾会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衣服,路人嘲笑他是“雨打蓑鸡”。曾会听后并不生气,张口便吟五绝一首:“雨打蓑鸡形,脚上有龙鳞;五更才一唱,惊动世间人。”其才思之敏捷,路人听后大为惊叹。此后,在宋代,曾氏家族先后出过十四个进士,人称“进士起家之荣前所未有”。

  

  科举制度的实行,使普通百姓“学而优则仕”的梦想成为现实。曾氏家族进士多,也就意味着在朝为官多,其中尤以宰相最为荣耀。在曾厝垵的“曾氏宗祠”里挂着“一门四相”的匾额,“四相”分别指曾公亮、曾孝宽、曾怀、曾从龙。

  

  
曾氏宗祠内

  

  曾氏族人当官时,皆以国计民生为重,好施仁政。曾公亮“方厚庄重,深沉周密”,政绩卓著。他任会稽(今浙江绍兴)知县时,发动民工修渠立闸,引鉴湖水入曹娥江,使周围百姓广受其利。知郑州时,缉盗治恶,以致盗寇悉窜他境,夜户不闭,人称“曾开门”。不论是地方官还是在朝廷任职,曾公亮都时刻以百姓的利益为重,人们称他为贤相。

  

  曾怀初任金坛主簿时,官职虽然微小,却认真劝学,帮助贫困的孩子读书,尽心惠民。当他看到国家兵弱财匮时,又向皇帝提出对百姓应有体恤之心,建议以牧养为务,尽快释放一些无关重大的囚犯,这样做,一方面有利于安辑流亡,另一方面可使这些人回家发展生产,维持家计。

  

  曾氏家族的高官不仅政绩突出,而且在文化方面也颇有建树。在文学上,曾会为文词采雅丽,描绘生动,他撰写的《重修延福寺碑铭》曰:“天地成气融结者,着形山泽之秀,东南炳灵。通海流涧,排空耸青。中有佛字,昭然福庭。唯禅之门,亦觉之路。本科虚空,孰为坚固……”

  

  曾公亮的才学也是非同凡响,他主编的《武经总要》一书历时四年(1040—1044)而成。该著作整理和总结了前人有关研制火药、火器的经验,并配以大量图示,对各种兵器和攻城法作了极为详尽的阐述和介绍,是一部汇总了历代重要战役的军事百科全书,是世界上许多研究兵器的史学家必读的珍贵资料。

  

  一代文学大家曾慥博学能诗,著述颇丰,先后出版《宋百家诗选》《续选》《通鉴补遗》《道枢》《百家类纂》等书籍。其他如曾诞、曾公奭、曾孝广、曾恬、曾怀、曾从龙等都有著作传世。

  

  曾光绰为曾公亮九世孙,出生于江苏常熟。据《曾处安创垂堂曾氏族谱并光绰公入闽事实》记载,曾光绰“别常熟县随宋端宗入闽,至景炎元年(1276年)避居同安县厦门嘉禾里廿二都曾处安乡,以曾氏处此安,故名。”以后按闽南读音就称为“曾厝垵”。

  

  由此算来,曾氏入住曾厝垵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了,并非有的资料说的五百多年。那时仅一人或一户入住,不断繁衍,如同村口上的榕树,种下时树苗仅一枝,后来开枝散叶,遮蔽一方。如今曾氏在曾厝垵有一千多号人,扩散到海外和全国各地的则更多。

  

  因为多次迁徙,也由于战火连天,曾厝垵的曾氏族谱早就灰飞烟灭,曾氏历史上的辉煌,人脉上的兴旺,决定了重新修谱成为一种必然。如今,喜欢研究历史和家族史的曾向代承担起修谱的重任。

  

  曾厝垵早就杂姓同居,并非仅曾氏独据,但为何以“曾”冠头呢?不仅曾厝垵如此,连后面的山也叫“曾山”。在厦门集美的另一个地方,又有一个以曾氏居住为主的“曾营村”。据曾氏家族的人介绍,在解放以前的长时间里,只有姓曾的人死后才能入葬曾山,那座山似乎成了曾家的私有坟地,当然解放后就另当别论了。为什么会有这许多的“曾”字号呢?我推测,那是由于在历史上,曾氏家族不论是政治上的显赫地位,还是经济、文化等方面,对整个厦门都起过举足轻重的作用。冠四大望族之首,绝不是信口雌黄,更不是徒有虚名的。

  

  
曾公亮像

  

  曾氏之所以把“巢”安放在曾厝垵这个地方,确实是慧眼识珠,因为它靠山面海。靠山,由于山的厚重,则根基稳固,既可提供开垦的山地、入葬的坟地、饮用的淡水,又可阻挡风雨的肆虐。曾向代说,绵延的曾山挡住了北风寒流,使曾厝垵冬暖如春。面海,则一马平川,视野开阔,沙滩连绵,微风送爽,景色优美,既可提供源源不断的丰富海产,又可提供航行的便利。

  

  在采访时,曾向代给我画过简单的草图,从图中可以看出,从前这里绝对是一个天然良港。那时位于龙虎山路的上李、科技中学和思明交警等地域都是一片汪洋大海,而曾厝垵则有一个纵深百米的避风港。最早的厦门港就在这里,它是出入厦门唯一的通商港口,也是唯一的军港。当时来往的船都要在此办理通关手续,明清时期这里可谓商贾云集,生意兴隆。后来由于九龙江带来的泥沙不断淤积,整个避风港逐渐变成陆地,名副其实的沧海桑田了。

  

  曾氏的祖先来自中原,无疑带来沉淀丰厚的中原文化。况且,曾氏又高官辈出,政治辉煌,形成了特殊的官场文化。加上海路通达,曾氏在东南亚等地还产生了一批富商甚至侨领,对曾厝垵乃至厦门的经济都产生巨大的影响。

  

  历史上曾厝垵一直是作为渔村而存在的,那里的人以打渔和出租房子为生。村民“男渔女耕”,男人出海打渔,女人留在家里一边耕田,一边带孩子。

  

  渔村的日子过得自由而惬意。直到明朝初年,厦门城建起来之后,身处厦门港南部的曾厝垵成了军事要冲。清代更是在此设立水师把守,辛亥革命后国民党的“海军航空处”和飞机场都设在这里。我看过一张老照片,那时的水上飞机和船舶混在一起,感到不可思议。解放后,两岸对峙时,曾厝垵成为金门炮击的主要目标,经常会有炮弹落下。

  

  许多曾氏华侨赚了钱就回来盖房子,那时这里有不少红砖厝和小洋楼,可是如今走在号称“五街十八巷”的曾厝按里,完整可寻的南洋建筑已不多见。

  

  厦门市华侨历史学会的侯伟雄认为,以在海外的知名度论,在厦门的农村里,曾厝垵可以算得上第一,因为海外华侨都知道曾厝垵这个地方。其实,在这里,既有清朝末年留下的具有闽南特色的红砖厝,又有带着南洋“番仔楼”风格的房子。而有的住宅则干脆综合两种建筑风格为一体,即古建筑前面两进的屋顶为马鞍脊或燕尾脊,最后一进却是“番仔楼”。就像陈嘉庚搞的集美学村,许多建筑也都是闽南与南洋风格的结合,被人说是“戴斗笠穿西装”,颇为形象。

  

  唯一一处完整的南洋建筑,位于曾厝垵社83号,如今已成为一家颇具热闹的幼儿园。而位于曾厝垵社131号的一幢楼房,用洋灰(当时的水泥为进口,故称)涂抹的外墙看似平淡无奇,却装有最为流行和昂贵的铁制窗花,只可惜除了外墙,其他的建筑主体都是后来翻修过的。

  

  没有可供参考的文字,这些遗存的南洋建筑,据称多建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而同样见证历史的闽南红砖建筑则在清朝末年。

  

  如今,这里保存最为完整的闽南“四落大厝”,据说就是一位华侨从清朝官员的手里买下的。这位华侨的后人曾告诉别人,他的祖父在吕宋偏远的海边从事珍珠养殖,采到一颗巨大的珍珠,被镶嵌在维多利亚女皇的皇冠上。

  

  随着抗日战争的爆发,日军入侵厦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曾厝垵最好的房子就是在那个时期被烧毁的,尤以小洋楼首当其冲。加上两岸敌对时的相互炮击,也毁坏不少建筑。能保留至今的老房子实属不易,那是一种劫后余生中硝烟凝固的历史。

  

  进入曾厝垵村口的国办街右侧,树立着一块高约一米、宽约半米的石碑,碑上刻有“国办路”三字。碑石上刻的内容为:1927年,从镇北关到曾厝垵长五里的环岛路,跨越七座大小桥梁,共耗资三千八百多元,除了由禾山海军办事处拨款四百二十元外,大部分由曾国办先生独力捐助。为了弘扬这种善举,国民党禾山海军办事处于1929年11月1日雕刻此石予以铭记。

  

  虽然彼时开发的土路仅三五米宽,但在荆棘遍野和水沟纵横的海边辟出一条小小的通道,也是困难重重的。而其功德无量还在于,那是最早的一段环岛路。

  

  这块碑石原先立于曾国办先生捐建的环岛路上,后来由于路毁碑失,直到重修拥湖宫时才挖掘出来。当时碑已断为两截,基石裂为三块,村民念其首开道路先河的功绩,于是就把入村的一条街道命名为“国办街”,并将碑石拼接起来立于国办街路口处。

  

  除了捐资修路造桥,1927年,曾国办还同族弟曾国聪一起投资十五万银元,选择在蕹菜河中段(今思明南北路与思明东西路路口处)兴建思明电影院,1929年1月9日竣工开业。这座影院占地八百四十平方米,建筑面积一千七百五十平方米,有小舞台,座位七百个。楼上座位为沙发靠背椅,楼下座位为活动木板靠背椅,是厦门市首家设备较完善、功能较齐全,既能放映无声电影又能演出歌舞戏曲的影剧院。

  

  
文灵宫

  

  在上世纪20年代,多数市民生活贫苦,芸芸众生大都为温饱而挣扎,哪有条件考虑精神生活呢?当时搞影剧院似乎超前,但我想,毕竟有一部分人享受得起,况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化生活就越来越成为人们普遍追求的一种生活方式。应该说,他们的善举,不仅有远见卓识,也是一件对厦门颇具影响的文化事件。无疑,在那个年代有了这个影剧院,才是厦门作为一个开放的滨海城市的招牌和应有之举。

  

  让我诧异的是,虽历经战火的洗礼和近九十年岁月的侵蚀,思明电影院不论室内如何变换,外部数十米高的立面,则始终保留着创建时的旧面貌,有棱有角,尖峰冲天,即便在今天看来,仍然颇有气势,并不落伍。我原先还认为立面早已改头换面过多次,不料旧貌如新,可见当时设计之先进。由此我想,现在有不少侨建工程,凝聚了华侨的心血,没过多长时间,就惨遭后人随心所欲地改造或拆除重建,全不顾及华侨的初衷和脸面,让人颇为痛心。思明电影院诸多后续管理者的做法,无疑是对华侨创建的一种尊重和纪念,值得人们借鉴。

  

  2010年,由于市场竞争的需要,早就作为国有企业的思明电影院又投入巨资,在影剧院内部,完全按国际上最先进的视听技术和装潢设计,新装修了四个时尚动感的豪华电影厅。专业化、人性化的设计理念,高雅舒适的环境,赏心悦目的视听效果,吸引不少厦门市民光顾。

  

  18、19世纪初,曾氏华侨大力发展公益事业,创办培英学校,做到村中小孩人人有书读。著名华侨曾文杨、曾文荐、曾江水、曾国办、曾国聪等人在中国华侨史上皆有浓墨重彩、风云一时的影响。特别是上世纪20年代,作为厦门四大望族之首,曾氏家族的产业优势让人津津乐道,据说拥有半条中山路的钱庄、商店以及轮渡码头、运输公司、大戏院等等,可谓财大气粗。

  

  值得一提的是,曾国办、曾国聪在清末民初还联手投资建设飞机场,这是个水陆两用的机场,位于今曾厝垵的圣妈宫附近到白石炮台一带,航站楼则处于佳丽海鲜酒楼附近。

  

  陈文麟作为曾国聪的义子,是第一个从英国驾机飞回曾厝垵机场的,飞行距离一万五千多公里。当时还有一个荷兰人自驾飞机也从欧洲飞到这里。如此长途飞行,即便是航空业发达的今天,亦属不易。

  

  1938年,日本入侵厦门前夕,国民党机场航空处撤到上海,并把机场毁掉。当然,作为曾厝垵曾经拥有的飞机场,先后培养和造就了一大批飞行员。曾锦聪的一位堂兄叫曾锦芳,就是在这里训练出来的飞行员。他后来加入由美国人陈纳德领导的中国空军美国援华航空大队,也就是驼峰线上有名的飞虎队。他们在中缅抗击日本侵略者,共击落敌机二百九十九架,歼灭敌飞行员一千多人。后来二千多名飞虎队队员获得美英政府颁发的飞行十字勋章。作为国民党空军旅长,曾锦芳退役后长住台湾。1987年,曾锦芳欲回乡探亲,尚未成行即不幸病逝,享年八十多岁,令人扼腕叹息。

  

  
思明电影院(曾厝垵曾氏建于上世纪20年代)

  

  如今,曾厝垵已成为海外和分散到国内其他地方的曾氏子孙入闽始祖的祖籍地,远在东南亚等地的曾氏华侨仍经常回乡谒祖。几个月前,有从印尼来泉州旅游的曾氏三兄弟,除了到位于泉州的曾氏大宗祠拜谒,又特地租车赶到厦门曾厝垵曾氏宗祠祭拜祖先,并与一些族亲座谈,还拍摄不少照片,带回去与亲人一起欣赏。

  

  曾厝垵面对着汪洋的大海,这里的渔民,驾驶船舶就像会骑自行车一样,属于应该具备的生活技能。

  

  改革开放初期,这一个以航海弄潮出名的小渔村,却在陆地上掀起了驾车的热潮,成为厦门第一个“的士村”。据说当时拥有“的士”三四百辆,早晚进出村里,铁流滚滚,浩浩荡荡,颇为壮观。曾向代告诉我,这主要缘于当时有一位管理“的士”的有关部门负责人居住在曾厝垵,形成一种近水楼台的有利条件。当时社会上经营的士刚起步,具有发展潜力。曽厝垵的年轻人头脑活络,抓住先机,从而在渔村原有的行当中,又兴起一种新行业。先机即为商机,不少司机日入数百元,个别司机一天竟赚上千元,比出国打“洋工”赚得还要多。

  

  当然,热衷于陆地上的生意,并非就荒废了海上的营生。曾向代对我回忆说,上世纪80年代,大约是秋冬季节,在曾厝垵海水与淡水交汇的岸边,繁衍着密密匝匝的鳗鱼苗。当时正值日本大力发展鳗鱼业,对鳗鱼苗趋之若鹜,需求量很大。曾厝垵的男女老少就一齐出动大捞鳗鱼苗,可谓“全民皆捞”,岸边捞没了就到海中捞。一条四五厘米长的鳗鱼苗,从开始卖一两元升到十多元,有的人一天赚了几千元,无异于“捞金”。

  

  赚到钱的曾厝垵人就大兴土木,建房修厝,乐此不疲,还是闽南渔村的那一种风格。当时作为经济特区的厦门,三资企业、来料加工业迅速发展,吸引了不少外来打工者。多数曾厝垵人选择自己当老板,纷纷把房子租出去,当个旱涝保收的“房东”。即便现在,不少房东月入租金数万元,比一般的工薪族要高出很多,生活过得很逍遥。

  

  曾厝垵不仅靠海靠山,还靠近厦门大学。这所闽南乃至福建最具盛名的学府,历史悠久,人才济济。其中的艺术学院,不乏能动手画画的,也不乏能动口唱歌的艺术青年。那种激荡的艺术细胞需要一个适合催化的空间。高楼大厦林立的地方不是艺术滋生的土壤,只有像曾厝垵这种闽南特色的小渔村才有艺术驰骋的天地。于是,艺术与渔村一拍即合,甚至如胶似漆。许多学生到这里写生、画画、雕塑,沉浸在实践的乐趣中;而一些艺术老师则在此创作、培训和辅导,忙得不亦乐乎。就这样,渔村不再只是飘逸鱼腥味,还有艺术气息的缭绕。

  

  许多东西总是相辅相成的,于是天南海北的驴友闻风而动,纷至沓来。他们或特立独行,单打独斗;或呼朋唤友,成群结队。有呆三两天的,有住一个月的。白天骑自行车,逛沙滩,吃美食;晚上品茶喝酒,海阔天空地谈论艺术,谈论文学。一个文艺小渔村开始应运而生并不断发展成型。

  

   如今在曾厝垵,仍然居住着一些艺术家。有的生活仍然清贫,但自诩精神富有;有的名利双收,潇洒浪漫。在启明寺周边的平屋里,晨钟暮鼓声中融入艺术的旋律。12月下旬的一天,我走进开放式的院子里,见到了许多栩栩如生的雕塑品,有人物,有动物,还有其他,或动或静,亦庄亦谐。                                                       

  

  一个小小的曾厝垵,有多种文化在这里激荡,宗教便是其中之一。在这里,既有佛教、道教,又有基督教和天主教,可谓多元。

  

  在曾厝垵的环岛路旁,相距百米之间,就有两个宫宇,一为福海宫,一为拥湖宫。两宫颇为相似,主要供奉保生大帝和妈祖。妈祖出生于莆田湄州,保生大帝出生于厦门海沧的青礁,是本地诞生的神灵。按理说应该分开供奉,在这里却把他们供在一起。据《厦门志》列举,在清朝道光时代,厦门城内外知名祠庙六十三座,其中奉祀妈祖、吴真人(保生大帝)的有三十一座,而把两种合祀的有十八座。

  

  如果仔细观察,两宫的坐向完全相反。福海宫背山面海,而拥湖宫则背海面山。据说,前者主要保佑渔民,后者主要保佑农民,这样便把曾厝垵人全覆盖了。宗教的普适性是一种博爱的体现。

  

  
榕树缘

  

  位于曾厝垵龙瑞山麓的启明寺,高大而堂皇。传说明代为土地庙,称“东宫”。清末民初,菜姑住进管理,成为妇女修道之地。1941年,共有菜姑六人,过看清贫的生活。大约在上世纪90年代,由于寺宇为台风所毁,住持释开敏积极募集资金,先后建造了观音殿、弥陀殿、综合楼。至2001年,全寺占地一点六万多平方米,为旧寺的十倍。大雄宝殿供有释迦牟尼和三宝佛,弥陀殿供有高达二十一米的弥陀佛铜像。

  

  曾厝垵还有基督教堂,据说至少也有上百年的历史。现在经过教堂的路就叫做“教堂路”,直截了当,可见这里虽处渔村,却不封闭,很早就受西方宗教的影响。

  

  
福海宫

  

  当然,曾厝垵最具地方特色的还是“圣妈宫”。如果说,妈祖是诞生于莆田湄州的神灵,那圣妈就是纯粹诞生于曾厝垵的神灵。

  

  据曾向代介绍,“圣妈”其实是曾厝垵的一个村姑,并不具备超凡的能力,相反,或许是生活的艰辛,也可能是爱情的挫折,她选择在海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恰巧被早上出海的渔民发现,才把她的尸体带回来,并安葬在现在圣妈宫的地方。当时圣妈宫旁的海中有一块石头,许多浮尸就被海水带到这里,当地的好心人就把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一并葬在这里,于是有了“漂客之茔”。令人称奇的是,不知历经多少岁月的沉淀,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善良无助的死者,竟然成为同样生活苦难的渔民的“保护神”,被世世代代地供奉起来。

  

  圣妈无疑是属于草根性的神灵,它与大海仅数米之隔,建筑明显低矮,不像福海宫和拥湖宫的高大与堂皇,但香火旺盛。据曾向代说,这是鬼庙,不能高过其他宗教的寺庙,但它毕竟是当地人民信奉的神灵,因此被人称为妈祖的妹妹。

  

  在圣妈宫前有一个戏台,每年从圣妈诞辰的八月初二开始,连续上演两三个月的戏剧和电影。在祭祀神灵的重要日子里,由信众集资,进行影剧汇演,已成为闽南宗教文化的一种习俗。

  

  这个冬天是一个温暖的季节,让我认识一些有意思的人。在参加曾氏冬至祭祖宴会当天,一位厦门的文友把我带到位于曾厝垵社218号的羚羊客栈,让我对曾厝垵的民宿文化有较为深入的了解。

  

  老板叫杨红,一个年轻的女子,原籍四川,随着军人身份的父亲在武汉出生长大。按常规的生活轨迹,武汉是一个比厦门还要大的城市,那里有足够多的锦衣、美食、文化可供享受,又有浓郁的亲情友情环绕身边,应该说这足以安顿一颗女性的心灵。但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原先就不安分的她,被间接的一组曾厝垵海边风光照片吸引后,又直接进行实地考察,从而毅然离乡背井,来到东南沿海的一个小岛上,开创人生的另一番天地。我按她关于“诗意地栖居,有态度的生活”这种类似于生活准则来妄加揣测:一方面选择城市中有特色的小村,离闹市不远,高山水很近,可闹中取静,曾厝垵冥冥然中符合了这样的标准。实际上能闹中取静是一种较高层次的生活,多数人在喧闹的氛围中是难以静下心来的。另一方面是硬软环境所决定。具有闽南特色和南洋风格融合的民居,曲折蜿蜒的小巷,具有一种诗意的迷离;大海、沙滩、绿树、白鹭、三角梅等等,构成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环境;多种宗教的融合,到处荡漾着文艺气息,等等。

  

  2010年底,也是冬天的季节,作为一个四处行走的背包客,同时也是一只她自诩的“藏羚羊”,终于停止了脚步,在曾厝垵安顿下来,一个很生态很动感的“羚羊客栈”也应运而生。

  

  
羚羊客栈

  

  一进入客栈,首先吸引我眼球的是客厅里的文学书籍。由于空间狭小,虽只有一柜多,但都是有品位的书。仔细观察,又看到墙上一张旧的广告画:著名小说家陈希我于2011年12月18日在这个小型的客厅举办文学茶话会,演讲的主题是《我们的失败·当前文坛的困惑》。另一张广告画的主题是《福厦诗歌双城记·诗歌的融入与化境》。在广告画上签名的有一些耳熟能详的作家如林祁、萧春雷等。当然,没有签名而平时又经常光顾这里的还有许多学者、文艺家,如厦大教授谢泳、先锋诗人俞心樵、知名艺术家陈文令、著名音乐人侯德健等。在这个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客厅里,经常三四十人济济一堂,或参加一场有质量的艺术论坛,或参加一次有争论的文学交流。就像《福建》一位写的那样:这间客栈现代的装修风格没有“苔痕上阶绿”的古意,但她来往的宾客却足可“往来无白丁”的现实写照。

  

  在老板兼员工的双重身份下,杨红还忙中偷闲参加厦门市的一些文学活动。摘录一下她的微信:

  

  2015年12月6日下午,在大摩纸的时代书店,著名作家李西闽的新书发布会活动。西闽兄的粉丝铁吖吸引众多青少年,有些是从外地赶来的。性情本真的西闽兄讲述他的故事,打动了台上台下的观众,他以铁骨对世界,以柔情对亲朋。

  

  2015年12月13日,《书籍之美》这套精装本的封面是冷冰川的画,上册的正面与下册的反面连成一幅完整的画,太有创意了!昨天下午,在厦门纸的时代书店,有幸与著名学者陈子善老师见面,听他侃侃而谈对张爱玲的研究史考,店里坐满了听众及外地赶来的学生们,书店所有陈子善老师的书籍也迅速被抢空……

  

  在与诸多文艺家的交往和长期对文学的喜爱中,杨红耳濡目染,偶尔也写一些生活方面感悟的文章发表在刊上。2015年12月21日她在微信里说:早上收到《海峡生活》通知领取稿费的短信,才想起上次受邀写篇小文,浅谈关于电子阅读与纸质书的不同阅读,带给我的生活不同的社交方式。

  

  坐在“品吧”前,一边喝着云南大理具有独特韵味的普洱茶,一边与杨红交谈。她从容不迫,淡定优雅,对生活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是的,这里有棕榈的修直,有三角梅的粉红;厅内,有茶水的芳香,有交谈甚欢的氛围……在羚羊客栈里,我能感受到一种自然与人文的交融。

  

  12月下旬,我两次前来羚羊客栈时,都遇到法国姑娘马林,她黝黑的皮肤似有中东血统,眉目莞尔。我很欣赏外国人单枪匹马闯世界的精神,独立,个性,深入,不像国人大都团队游,走马观花,浅尝辄止。有一次,正遇到杨红给马林在一张纸上画着到泉州开元寺的路线,认真细致。马林走后,她对我说,外国人到一个新地方旅游是不用担心的。在她的微信里还写道:冬至前一夜,陪伴马林漫步在海边的木栈道上,月白风轻,海浪扑岸。马林激动不已地说:“真不像在中国……”

  

  她对旅客的贴心服务还有与众不同的做法:在一些传统节日里,围炉夜话,一边吃美食、喝小酒,一边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杨红告诉我,她近期参与厦门大学有关人员组织的对曾厝垵民宿方面的调查,共有三百多家民宿,五千多个房间,其中较有文艺格调的仅十多家,与往日媒体道的颇有出入。她对曾厝垵的旅游现状和发展有自己不同的见解,并一针见血地指出,对历史和文化的挖掘还不够,而这却是一个地方的灵魂。我深以为然。

  

  作为曾经的背包客,一个东奔西走的驴友,她已在曾厝垵呆了五年。好动的“藏羚羊”还会蛰伏多久呢?这是一道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开的谜语。

  

  木质的秋千椅上,刻上各种符号;院子里绿意盎然,金黄的柠檬伸手可得;多种贝売被涂上五颜六色的颜料——这就是马克客栈。主人马克是台湾同胞,2009年落户曾厝垵。他想在曾厝垵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开心地生活。更重要的是,他把台湾民宿的义工文化带到这里。他在豆瓣网上发帖邀请各地大学生,通过食宿交换的方式,吸引一批批的大学生义工到曾厝垵来。如今,多数客栈都有义工的身影在忙碌着。

  

  曾厝垵社197号的“欢喜”客栈,是一幢四层楼的民宿,在这里算是“高楼”了。客栈的名字来自一首闽南语歌曲《欢喜就好》,吧台上放着曾厝垵地图和附近旅游景点介绍,天台上还可以坐下来,一边看海,一边品茶喝酒。一如主人公曾向代的笑口常开,包括他的历史记忆和曾氏家族记忆,都是独具一格的。

  

  曾厝垵的五街十八巷里,飘逸着形形色色的小吃和美食的芳香,既有闽南的特色,又有异国他乡的味道。南来北往的游客或在店内大快朵颐,或边游边吃。还有那些丰富多彩的伴手礼,琳琅满目的小工艺品等等。总之,不论是文艺气息、民宿文化,还是饮食文化,曾厝垵所呈现出来的,是东西南北的混和,也是中外的混和。

  

  曾厝垵背靠的曾山,并不仅仅是早先曾氏入葬的坟地,山上还有一些值得游览欣赏的地方。从健身道通往曾山的路上,我看到一段山体有数十米长的裂隙,而且还有多处大面积的花岗岩盘石。据地质专家说,上面留存许多千万年前的海蚀遗迹,如蜂窝、鞋印等,形态各异。花岗岩的风化还形成诸多孤石,有的像雄鹰、猩猩、犀牛、佛龛、金字塔等,造型维妙维肖。在白石炮台遗址上方,还有面积超过一百平方米的“点将台”,应该是郑成功训练水军的地方。

  

  曾山上仍然残留着战争年代的国民党碉堡,那是水泥砌成的,匍匐于山石中,有射击孔,有进出的铁门。实际上在环岛路的磨心山等地也有不少这样的碉堡,那是曾厝垵曾经作为海防前线的又一证明。

  

  与大海比邻而居,是曾厝垵吸引游客的一大自然景观。我们的前人,就有逐水而居的习惯,那是追求生活的方便;如今人们逐水而游,是一种乐趣。我们经常花费不菲,跨越数千公里,就是去看水:或一缕瀑布,或一泓清泉,或一汪湖泊,或一个大海。海作为水的集大成者,一派汪洋,一望无际,静若处子,动则卷起千堆雪。这种动静结合,让人痴迷。内地人缺水而崇尚水,像九寨沟把一个小小的湖泊都叫做“海子”,这是对海的向往所致,难怪他们看到大海,就有一种“瘫痪”的感觉,忘乎所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他们或爬上礁石拍照,或下海游泳,因为不懂得潮汐的变化,有的甚至葬身大海,让人扼腕叹息。

  

  
阿川海鲜店

  

  靠近曾厝垵的海边,有两个广场,那是环岛路上的重要景点,一个是书法广场,另一个叫音乐广场,都与艺术有关。书法广场介绍了中国古今书法家的创作简历及作品,那独有的汉字,竟能演化成一门风格多样的艺术,或力透纸背,或龙飞凤舞,或疾如狂风中的蓑草,或静如秋阳下的大树。特别是沙滩上用黑褐色石块砌成的“寿”字,加上海中的“水”,就变成“涛”字,虽有些牵强,但构思确实奇特。

  

  音乐广场上的几面白帆,像翻飞的白鹭,很有动感,应是环岛路上具有标志性的建筑。那些错落有致的石块上,镌刻着中外音乐大师的创作成就。每次置身这里,仿佛都有优美的音符环绕周身,并与大海的浪花融化在一起了。

  

  那随着海岸线蜿蜒的木栈道,可供人们散步,听涛声鸟鸣,看日落月升,那是一种慢生活的享受。而骑着自行车沿着环岛路行走,或单人或一家子,无疑是融锻炼于赏景之中。

  

  当然,曾厝垵成为旅游热点的因素,还有一个重要的背景,那就是地处世界宜居的滨海城市厦门。无论是自然景观,还是人文景观,都有其独特的地方,而且是全国一流的。我已长居厦门多年,许多友人传给我厦门的美景照片,还让我大为惊叹。俗话说,大河有水小河满,来厦的游客多,必然带动有品位的景点,这是相辅相成的因果关系。

全站推荐
起名网功能大全
网站首页】【回到顶部】【若水起名网】
www.hniuzsjy.cn 若水起名网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