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沈，单名一个月，无依无靠，要去汴京投靠亲戚
文 |楚风清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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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一大早，镇远镖局的镖头江岳最后一次检查了行囊，确认没有遗漏才出发。他昨天接了一支镖，替梁州李家给汴京赵家送去一套凤冠霞帔，并带回赵家的书信。一个月后，赵家二小姐要穿着这套凤冠霞帔嫁给李家大公子。
只是一支很小的镖，所以他一个人便去了。早有小厮牵了马等在门外，他接过缰绳正欲上马，门内突然冲出一人，大喊道：“江镖头，等一等。”
“小丁，有何事？”江岳问。
“总镖头让你现在去大厅接镖。”
江岳疑惑：“总镖头不是知道我接了李家的镖吗，怎么还要我接？”
“是一支人镖，也是去汴京的，总镖头想着顺路，让你一起接了。”
“什么人？”
“你去了就知道，不接你会后悔的。”小丁故作神秘，挤眉弄眼道。
到了大厅见到人镖，江岳才恍然明白小丁刚才的戏言是什么意思。厅中站着一位双十年华的少女，长相秀气，穿着一身素服，乌发上戴着一朵白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的行装很简单，就一个小小的蓝布碎花包袱。
察觉到江岳的打量，少女抬眸看过来，看清楚后似乎愣了一下—这么年轻的镖头？不到三十岁的样子，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因常年练武，薄薄的灰布衫下隆起结实的肌肉。
江岳从总镖头口中得知，少女姓沈，单名一个月字，父母近日殁了，无依无靠，要去汴京投靠亲戚。
“总镖头，还是让师妹来接这支镖吧。”江岳提议。
“影儿去了真州，十天半个月赶不回来。”总镖头道。
贰
最终江岳还是接了这支镖。沈月不会骑马，他只好换了一辆马车，速度也慢了许多。好在时间比较充裕，也不差那一两天。正午时，他们在官道一处茶寮停下。江岳跟茶寮的茶博士很熟，打了招呼之后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按照江岳的吩咐，茶博士送来一壶茶，一碟小菜，还有十个馒头。
茶寮还有其他客人，是两个江湖打扮的男子，就坐在江岳身后的那张桌子。其中一个身形强壮，留着大胡子，手边放着一把大刀。另一个背对江岳，看不见样貌，后背插了一支判官笔。
“你说那个沈碧薇到底躲哪儿去了？我们从江州追到这里，突然就没了她的踪影。”大胡子道。
“敢杀父弑母的人，当然有点本事，那么轻易被我们找到，就不好玩了。”另一人道。
“哼！”大胡子发出不屑的轻嗤声，“毒杀生身父母算什么本事。要不是官府悬赏百金要拿她归案，我见了她直接一刀杀了，告慰她父母在天之灵。”
听了他们的对话，江岳了然，这两人原是抓悬赏要犯的。只要不是劫镖的，便与他没有关系。休息够了，江岳起身，招呼沈月上路。
见是个女子，大胡子特意朝沈月仔细打量了几眼，收回目光后，朝同伴轻轻摇头。
叁
当天黄昏，江岳与沈月前脚投栈，大胡子他们后脚就到了。
江岳要了相邻的两间房，安顿好之后，准备叫沈月下楼吃饭，却意外发现那两位男子住在了他们对面。他皱了一下眉，然后敲开沈月的房门。沈月换了一件外衫，仍是素色的，头发也重新梳理过，将那朵小白花原样插在发上。
吃过晚饭，两人上楼回各自房间。江岳将房门反锁，又将窗户紧闭，才将行囊放下，准备打开检查一遍。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一人走镖时绝对镖不离身。
咚！咚！咚！敲门声十分急促。
江岳顿住手，飞快地把行囊包好，转头盯着房门：“谁？”
“江大哥，是我，快开门！”
沈月？江岳打开门，沈月闪了进来，急切道：“有人进我房间，翻了我的包袱。”
“别急！”江岳低头看向沈月抱着的包袱，“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丢……丢了一支银簪。江大哥，簪子不值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是我娘亲的遗物。求求你，帮我找回它。”沈月泫然欲泣，脸色越发苍白。
江岳突然抬起头，锐利的眸光射向对面房间。房门没有关紧，他能感觉到门内有人正在窥视。“你在房里等着，把门锁上，除了我，谁敲也不要开门。”江岳叮嘱她，然后走向对面。
肆
翌日，两人再次上路。江岳赶着车，脑海里出现昨天帮沈月要银簪的情形。当时他抬起手正要敲门，房里人却将门反锁。一脚踹开门后，屋里只有那个大胡子在。
大胡子武功不差，但江岳更胜一筹，交手十余招后，成功制服了大胡子。但找遍整个房间，都没发现银簪，只找到一张通缉令。
上面是通缉犯的画像和名字：沈碧薇。江岳仔细看了片刻，虽然沈碧薇也姓沈，但与沈月长得一点都不像。
江岳威胁要以偷窃罪将大胡子送官究办，大胡子才说了实话。因为怀疑沈月就是沈碧薇，他们才一路跟了过来。趁着江岳和沈月下楼吃饭的机会，翻了她的包袱，想找到她就是沈碧薇的证据。
据说沈碧薇杀父弑母之后带走了一些金银细软，但仅凭银簪上刻着的“沈”字，并不能证明沈月就是沈碧薇。于是，同伴带着银簪离开，回江州求证它是否是沈家失物。而大胡子留了下来，继续跟着他们，一旦确认沈月就是沈碧薇，立刻动手抓人。
江岳却很确定，沈月不是沈碧薇。
中途停车休息，江岳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大胡子，低声对沈月道：“就是那人与同伴偷了你的银簪，银簪被他的同伴带走了。我带了镖，不方便去追。不过你放心，将你送到汴京，我交了镖之后定会想办法从他们手里拿回簪子。”
“他们为什么要偷我的簪子？那簪子不值钱的。”沈月眼睛通红。
“他们以为你是沈碧薇。”
“沈碧薇？”沈月疑惑，突然脸色微变，“他们以为我是那个杀父弑母的沈碧薇？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江岳压低声音，“这人像苍蝇一样跟着，烦得很，我想办法甩掉他。”
“要怎么甩掉？”
江岳想了想，道：“前边约莫十里处有个小树林，到那儿我放你下去，你在树林里躲着，别让他看见你，我甩掉他后回来找你。”
沈月犹豫一下，方道：“你一定要快去快回，不然我会害怕。”
“你放心吧，我走镖多年，从未失过一次镖。”江岳道。
伍
沈月抱着包袱匆匆下车，躲在茂密的灌木丛后，没多久就看见大胡子骑马飞驰而过。她不敢走太远，就藏在树林边缘等江岳回来。等了半个时辰，江岳终于回来了。
沈月松了一口气，从藏身处走出，朝他挥手：“江大哥，我在这里。”
江岳诡异地笑了一下，大步朝她走来。走近后，他突然拔出腰间佩剑，向她胸口刺去。
沈月腿一软，跌坐在地，堪堪避过那一剑，手脚并用地努力往后退，一脸惊惧地盯着好像变了一个人的江岳。
“江大哥，你为什么要杀我？”
江岳冷笑一声，逼上前去，剑尖抵着她，却不急着刺下去。
“把包袱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他冷冷道。
沈月错愕，但还是打开包袱，几件女子衣物掉落在地。
用剑尖挑开那些衣物后，一个半新不旧的剑穗露了出来，江岳的瞳孔猛地一缩。沈月必须死！
看见江岳脸上浮现的杀意，沈月脸色煞白：“江大哥，我是沈月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不，我没有认错，你就是……”江岳眯了眯眼，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赵月。”
沈月脱口：“你怎么会知道……”猛然意识到不对，急忙摇头否认，“我叫沈月，不是赵月。”
“五年前，江州知州赵牧一家被杀，除了长女赵月不知所踪外，夫人、长子、幼子全都罹难，死状可怖。官府经过仔细调查，认定凶手就是赵月，并下达了追捕文书，但历时五年仍未果。”
江岳冷笑，继续道：“五年了，你以为官府已不再追查你的下落，打算去汴京享受生活了？”
听了江岳的一番话，沈月反倒镇定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对当年赵家的案情了如指掌？”
江岳轻蔑地笑了一下，并不直接回答：“你猜？”
“知情人除了当年负责调查此案的李大人，还有师爷、仵作和捕快。但你绝不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哦……为何如此肯定？”
“如果是官府的人，在发现嫌犯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绝不是杀人灭口。”沈月道。
“好一个杀人灭口！赵小姐不笨，运气也很好，不然就不会从乱葬岗里爬出来了。不过，你没死成就应该躲得远远的，为何偏偏要出来，还要遇上我。”
“你就是当年的凶手！”沈月咬牙切齿，恨恨地瞪着江岳。
“我与赵牧无冤无仇，是他得罪了权贵，人家要他全家的命，我不过是收钱办事。你的运气已经用完了，就乖乖受死吧。”江岳已经没有耐心与沈月说下去，神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举剑直刺沈月的胸口……
陆
“怎么会这样？”江岳惊讶地收回剑，剑尖上不见丝毫血迹。
刚才那一剑，刺破衣服后就碰到了阻碍，再也刺不进去了。
“呜……”有号角声突兀地响起。然后有人从树林中步出，大胡子和他的同伴，还有其他人，全都穿着捕快衣服。
江岳一惊，猛地回头，发现后路也被人截断。为了抓他，官府出动了不下百名捕快。可恨他之前竟未发现不妥。
“你设圈套？”
沈月已经站起来，退到几步开外，笑吟吟地看着他：“没错。你很聪明，之前的运气也很好，竟然躲进了镇远镖局。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五年前你杀了赵牧一家，带走赵月的尸体，把她丢在乱葬岗，将官府缉凶的注意力引到她身上，借以逃脱律法制裁。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再次犯案时居然用同样的手法嫁祸给沈碧薇。但这次沈碧薇的尸体被野狗刨出来了，正巧义庄的人去安葬死者，及时赶走野狗，给了官府。”
江岳脸色灰暗，深知今天是逃不了：“你到底是谁？”
“赵月没有死而复生的运气，但她死前留下了凶手的线索。”沈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剑穗。
江岳的眸光也落在剑穗上：“你如何证明它是我的？”
沈月淡淡一笑，“这剑穗编织方法独特，与你此刻手上的剑所佩穗一模一样。而且你刚才已经招认，你就是当年收了钱财杀死赵牧一家的凶手。我听见了，他们也全都听见了。”
话音未落，江岳突然暴起，冲向沈月。只要抓住她当人质，他还有一线逃脱的机会。
“动手！”
随着女子一声令下，从江岳脚底的地下升起一面大网，网口迅速合拢，将他吊了起来。
江岳拿剑去砍，砍了几下竟连一点缺口都没有。
“你省点力吧，在见到大理寺卿之前，好好想想你犯下了多少血案？”沈月淡淡说完，与几名奔过来的捕快擦肩而过，径直往官道那边走。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事有其他人接手。
“你到底是谁？”江岳冲着她的背影怒吼。
沈月顿住脚步，没有回头：“沈微白。”
沈微白？江岳一怔，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对了，去年押镖到汴京，无意中听路人提过她，说是大理寺新招的女捕快，也是整个夏国唯一的女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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