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表姐出生于1968年,河南洛宁人,小名毛闺女。表姐今年五十多岁了,仍有长辈出于溺爱,称呼她为毛闺女、闺女。
五十多年前,洛宁人起名不事张扬,认为“贱名好养”,起名越低调,越好养活,小名叫毛旦儿、狗旦儿、铁旦儿、大旦儿、小旦儿、毛蛋、小蛋、小毛、小草、小花、闺女、毛闺女、毛女儿、毛妮子、大妮儿、小妮儿的极多。
“贱名好养”,这也是父母为女儿起名毛闺女的重要原因。
毛闺女出生时,一家人高度紧张,原因是毛闺女原应排名老三,可惜的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老大、老二出生后均未满月而夭折。随着一声啼哭,毛闺女在洛宁县偏僻山区的农村乡间小屋出生了。那年代,不管生儿生女,都是在家里,由村里有经验的接生婆负责接生。医疗条件差,营养条件差,穿戴条件差,住宿条件差,加上育儿科学没有普及,幼儿的成活率不高,经常会看到不幸夭折的幼儿被用黑布和秸秆包裹后,扔于山坡荒野。
毛闺女出生后,一家人同样高度戒备,生怕有任何闪失。爷爷、奶奶、爹爹、妈妈,甚至小姑,24小时轮流守护,几乎是轮流抱着,从不让其离开大人的视线。用洛宁话来说,就是“娇着哩”。不管白天黑夜,只要听到毛闺女哭一声,一家人迅速围上来,看看毛闺女是否发烧了,是否渴了饿了,是否冻着了出汗了,是否磕住了碰住了,是否捂住鼻子了,是否穿着不舒服了,是否受委屈了。如果毛闺女有个头痛脑热,发炎咳嗽,一家人如临大敌,赶忙带她看医生,千方百计进行调理。
毛闺女出生后,因妈妈营养不良,妈妈的母乳不够吃。上世纪六十年代,贫困山区的农村还没有奶粉。毛闺女的爹爹打听到洛宁县马店乡有“炼乳”,就寻思着弄点“炼乳”。“炼乳”是一种浓缩的牛(羊)奶制品,将新鲜的牛(羊)奶进行高温处理,去除三分之二左右水分,然后加入适量的糖,可长期储存不变质。对于贫困山区的农村来说,“炼乳”可是高级营养品,一般农村家庭根本无力承担其费用。但鉴于老大、老二不幸夭折的惨痛教训,贫穷的毛闺女一家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毛闺女饿着或营养不良。
洛宁县地貌特征是“七山二塬一分川”。“九岭十八坡,三关四洛河,要想走平路,下去双岩坡”这句话,形象地描述了西部山区交通极为不便的状况。毛闺女的爹爹来回步行二十多里山路和五十多里川路,还托人情关系,最终为毛闺女买来了珍贵的“炼乳”。
事不遂心,毛闺女哭闹着就是不喝“炼乳”,一家人急得团团转也没有办法,只能顺着毛闺女的性子。毛闺女的爹爹脾气并不是太好,可也不敢大声发脾气,只能嘟囔着说:毛闺女呀,镇好的东西你都不吃,真是难为人啊。邻居家的小孩与毛闺女同岁,毛闺女的爹爹只好将千辛万苦买来的“炼乳”送给邻居家。
那年代,洛宁山区还没有用上化肥,种地不讲什么良种、新品种,旱涝不均,单季小麦产量每亩仅有50-110公斤,单季玉米产量每亩仅有90-150公斤,大豆、杂粮产量每亩仅有30-70公斤,红薯折粮产量(按5/1)每亩仅有120-180公斤,生产队每年分给每个家庭的粮食都不够吃,农民连一颗粮食都不舍得掉到地下。
“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夏天麦子收割后,农民会反复到农田里捡拾遗漏的麦穗,打场后会爬在地上捡起麦粒;秋收后,会反复到玉米秸秆里寻找遗漏的玉米穗,到红薯地找红薯,到豆地捡豆子;秋天犁地时,如果发现掉到地里的豆子发芽了,就捡起来当豆芽吃;农民想方设法,家里都会存点葛兰叶、红薯叶、萝卜丝、拳菜,并用萝卜缨腌制“黄菜”,当粮食吃。不要说吃白杠子,能吃两掺馍都是奢望,豆渣馍、豆皮馍、玉米糁馍、黑面馍、红薯面馍也难以饱腹。过年时能用凉粉饺子、萝卜疙瘩加两片肉招待亲戚,就算是很高级的待遇了。
就是这样缺吃少穿的年代,一家人毅然决然地坚决克服困难,省吃俭用,只为将毛闺女养活。毛闺女的爷爷用粮食换回了一只奶羊,这是下了大本钱的。可想而知,用多少斤粮食才能换回一只奶羊!毛闺女的爷爷奶奶每天精心喂养奶羊,精心挤羊奶喂毛闺女吃。所幸,毛闺女喜欢喝羊奶,一家人这才松了口气,不再为毛闺女不吃“炼乳”而忧心忡忡。
1971年,毛闺女的妈妈生下儿子大旦儿。大旦儿沾了毛闺女的光,也喝上了羊奶。但一家人对毛闺女最是疼爱,始终对她悉心照看,不让她小时候到农田干活,不让她玩有危险的游戏,不让她离开大人的视线,生怕有什么意外。
1971年,毛闺女的爷爷病逝前,让人把毛闺女抱到跟前,才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1974年,毛闺女的妈妈生下儿子小旦儿。1975年毛闺女上小学。毛闺女上学后,仍然是全家的心头宝。毛闺女每次外出,毛闺女的奶奶都是千交待万嘱托。
1978年,毛闺女的妈妈又生了儿子,一女三子,人丁兴旺。此时,毛闺女已经10岁,正在读小学四年级。在那艰难困苦的年代,农村多有“重男轻女”现象,指望男娃子干活挣工分、光宗耀祖、传宗接代。但毛闺女一家没有这种观念,认为毛闺女给家庭带来了好运,毛闺女始终是家里最宠爱的孩子,吃穿住行用等各方面都不让毛闺女受一丝委屈。
1987年,毛闺女的奶奶病逝时,她正在县城读高中三年级,家人特意让毛闺女赶回来见奶奶最后一面。
1988年,毛闺女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到省城本科院校就读。
付出带来回。毛闺女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结婚生子,工作顺利,生活幸福。长辈人仍然称呼是毛闺女、闺女,疼爱却不娇惯。毛闺女孝顺长辈,工作努力,为人和善,办事周到,操持家事有条有理,深得全家老少信任。毛闺女对父母极尽孝顺,尽心尽力地答了父母养育之恩。
2019年、2020年,毛闺女的母亲、父亲先后因病去世。毛闺女的父母去世三周年祭后,亲朋邻居对毛闺女的评价:毛闺女真是没白娇养,没有白疼。
如今,时代不同了,科技进步,交通便利,医疗发达,医保实现全覆盖。现在的妇女们从怀孕前就开始遵循科学,科学备孕,科学检查,科学补充营养,科学生育,在医院分娩,甚至在月子中心护理,幼儿成活率极高,饮食也讲究营养的科学搭配,儿童都是在幸福快乐中成长。如今,国富民强、人民富裕,粮食稳产高产,物资供应充足,吃穿不愁,住房、医疗、教育、养老都有了基本保障,人民群众的生活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
毛闺女的故事是上世纪六十、七十年代农村家庭的一个典型缩影。希望同龄人和后辈人,听听毛闺女的故事,忆苦思甜,孝敬双亲,珍惜当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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