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五的暮色刚刚染上窗棂,时针与分针在表盘上严丝合缝地指向七点,门铃便如同被设定好的闹钟般准时奏响。

  我无奈地轻叹一声,手中的锅铲在炒锅里随意翻动两下,便匆匆解下系在腰间的碎花围裙。在水槽边,我胡乱地洗了洗沾满油渍的双手,水珠溅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用透过猫眼去窥探,我也能笃定门外站着的是谁。

  果不其然,门一打开,陈睿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便映入眼帘。他微微扬起手中提着的白色纸袋,里面两瓶“梦之蓝”的蓝色包装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存在。“嫂子,没搅扰到你下厨吧?我今天路过公司楼下新开的卤味店,想着李昂最爱吃这口,就买了点猪耳朵和牛肉,今晚咱们好好喝上几杯。”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真诚。

  我侧身让他进来,心里却像燃起了一团无名火,烧得我浑身不自在。

  又是这样,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整整十年了,从我和老公李昂步入婚姻殿堂的第二年起,每周五这个特殊的日子,陈睿就像个准时赴约的幽灵,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我家门口。他找来的理由五花八门,有时说是顺路,有时声称公司发了购物卡,有时干脆就以林悦出差、自己一个人吃饭没滋味为借口。

  林悦,那可是我从大学时代起就亲密无间的闺蜜,我们曾一起躺在宿舍的上下铺,分享过无数的心事与秘密。而陈睿,便是她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另一半。

  按常理来说,闺蜜的老公偶尔来家里吃顿饭,本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可问题就出在,陈睿每次来都绝不空手,他带来的永远是李昂钟爱的那个牌子、度数极高的白酒。

  李昂对酒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而且酒品差得离谱。平日里,在我的严格管束下,他还能有所收敛,不敢肆意妄为。可只要陈睿一来,他就如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酒友”,两人仿佛开启了疯狂的饮酒模式,不喝个两三瓶,誓不罢休。

  而每次酒局的结果,都是李昂醉得不省人事,整个人瘫软如泥,被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拖进卧室,吐得满地都是秽物,那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作呕。

  反观陈睿呢?他的酒量好得惊人,每次喝完酒,也只是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眼神依旧清明如水。

  在我手忙脚乱地照顾烂醉如泥的李昂时,他会默默地走进厨房,挽起袖子,将杯盘狼藉的餐桌收拾得干干净净。他认真地清洗着每一副碗筷,把它们洗得锃亮如新,仿佛在擦拭着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接着,他还会拿起拖把,将我刚刚擦过、满是呕吐物污渍的地板,仔仔细细地拖上一遍又一遍,直到地板光洁得能照出人影,闻不到一丝异味。

  等他做完这一切,夜已深沉,万籁俱寂。

  他会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边,用一种我捉摸不透的复杂眼神凝视着我,低声说道:“嫂子,辛苦你了。我先回去了。”说完,他便带着一身酒气和满身的疲惫,缓缓消失在深夜那幽深的楼道里。

  起初,我真的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我觉得他体贴入微,能体谅我照顾醉鬼的辛苦,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我甚至还曾旁敲侧击地在闺蜜林悦面前炫耀,说她嫁了个绝世好老公。林悦每次听了,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一些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她淡淡地说:“陈睿就是那样的人,爱操心。”

  然而,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这份感激渐渐变了味道。

  我开始感到烦躁不安,甚至心生厌恶。我忍不住在心里埋怨,如果不是陈睿每周都像送货员一样准时送来“弹药”,李昂怎么会醉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每个周五的晚上,都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在丈夫的呕吐物和冰冷的碗碟之间忙碌奔波?

  他这到底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一边把我推进痛苦的深渊,一边又假惺惺地伸出援手?

  这种矛盾又纠结的感觉,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紧紧地缠绕着我,折磨了我许多年。

  我曾向李昂抱怨过,可他却满不在乎地大手一挥,不耐烦地说道:“陈睿那是我铁哥们儿!好兄弟!来家里吃顿饭怎么了?你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我也曾向闺蜜林悦暗示过,希望她能让陈睿别来得这么频繁。林悦却一脸为难,皱着眉头说:“你也知道,他俩就好这口。男人嘛,总得有个发泄的渠道。再说了,陈睿不也帮你把活都干了吗?你比我可轻松多了。”

  是啊,在外人眼中,我确实“轻松”多了。丈夫的“好兄弟”帮忙干家务,这简直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福气。

  可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每当陈睿站在我家的厨房里,低着头,神情专注地刷碗时,我感受到的不是轻松惬意,而是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那感觉,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悄悄操控着我家的生活,而我,连同我那个不成器的丈夫,都不过是他棋盘上任人摆布的两颗棋子。

  今晚,一切依旧如往常一般。

  饭菜刚刚端上桌,李昂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拧开了酒瓶,浓烈刺鼻的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客厅,仿佛给这个空间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他和陈睿推杯换盏,兴致高昂地高谈阔论起来,从国际局势的风云变幻聊到公司里的八卦趣事,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我没什么胃口,只是心不在焉地扒拉了两口饭,便默默地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

  “嫂子,你别忙了,坐下歇会儿,待会儿我来收拾。”陈睿抬起头,脸上挂着那抹熟悉的温和笑容,那笑容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刺眼。

  我注意到,当他的眼神掠过李昂那张因酒精作用而涨得通红的脸时,闪过一丝极淡极淡、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冷意,就像寒风中闪过的一道寒光。

  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酒过三巡,李昂的舌头开始不听使唤,说话也变得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他勾着陈睿的肩膀,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兄弟……还是你……懂我!我老婆……她什么都不……懂!”

  陈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声音依旧温和如初:“喝多了,少说两句。嫂子也是为你好。”

  “她为我好?她就是想管着我!”李昂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盘子被震得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仿佛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我告诉你们……女人……就不能惯着!”

  我紧紧地攥住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疼痛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这种话,每次他喝醉了都会像复读机一样重复,我已经听得麻木不仁了。

  可这一次,我却看到陈睿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极其诡异的弧度。那不是嘲讽,也不是同情,而是一种类似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满意。

  晚上十一点,李昂毫无悬念地倒在了沙发上,鼾声如雷,仿佛一头沉睡的野兽。

  我像往常一样,费力地将他架起来,准备往卧室拖。他的身体沉重得像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来吧,嫂子。”陈睿走了过来,他轻松地像拎起一只小鸡一样,将一百八十斤的李昂扛在了肩上,稳稳地送进了卧室。

  我站在卧室门口,看着陈睿熟练地帮李昂脱掉鞋袜,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贝。他又细心地盖好被子,甚至还在床头放了一杯温水,以防李昂半夜醒来口渴。那动作,比我这个做妻子的还要娴熟老练。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一点点地往上爬,瞬间蔓延到全身。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置身于一个冰窖之中。

  他到底是谁?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02

  将李昂安顿妥当后,陈睿如往常一般,脚步轻缓地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水流如欢快的小精灵般,从水龙头里倾泻而下,发出“哗哗”的声响。与此同时,碗碟在陈睿的摆弄下,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这声音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每个周五深夜都会在我家奏响的固定乐章。

  平日里,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拿着抹布,仔细地擦拭客厅的地板,让家里始终保持整洁。但今晚,我却像被定住了一般,静静地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那个男人的背影上。

  陈睿的身形显得清瘦却又不失挺拔,他身着一件简洁的白色衬衫,袖子被随意地挽到了手肘处,结实有力的小臂便露了出来。灯光如同金色的纱幔,从他的头顶温柔地洒下,为他的轮廓勾勒出一层柔和而迷人的光晕。

  他微微低着头,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眼前水槽里那些油腻的碗碟。他的动作有条不紊,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精心设计,甚至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气质。

  倘若抛开他是我闺蜜老公这一身份,忽略掉他刚刚把李昂灌得烂醉如泥这一事实,眼前的这一幕,看上去简直称得上是一幅温馨美好的画面。

  然而,此刻的我,却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往上冒,浑身冷得像置身于冰窖之中。

  “陈睿。”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开口打破了这份看似平静的氛围,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他手上正忙碌的动作猛地一顿,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后,他缓缓地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疑惑的神情,轻声问道:“怎么了,嫂子?”

  “你……”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随意、自然一些,“你和你老婆林悦,感情咋样啊?”

  这个问题问得十分突兀,就像一颗石子突然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陈睿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这丝惊讶很快就被他巧妙地掩饰了过去。

  他伸手关掉了水龙头,让那原本欢快的水流声戛然而止。接着,他拿起挂在旁边的毛巾,仔细地擦了擦手,然后才转过身来,一脸认真地回答道:“挺好的。林悦她……是个很不错的女人。”

  “是吗?”我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容,“既然她这么好,那你为啥每周五晚上都往我家跑,而不是回家陪她呢?”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变得异常沉重,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陈睿脸上那原本温和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就像完美瓷器上的一道瑕疵。

  他沉默地凝视着我,眼神十分复杂,那里面似乎有惊讶于我的直接,又好像有在思考如何回答我这个尖锐问题的纠结。

  “嫂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就像一个被冤枉的孩子在努力解释。

  “我和李昂是铁哥们儿,男人之间偶尔聚在一起喝个酒,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正常?”我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正常到每周都来,每次都要把他灌得人事不省,然后你就像个不知疲倦的男保姆一样,帮我家收拾这收拾那?陈睿,你可别跟我说,你这么做纯粹是因为你天生就喜欢帮助别人。”

  我的质问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直直地刺向他那伪装了整整十年的面具。

  他没有立刻反驳我,而是缓缓地转过身,继续清洗水槽里剩下的碗。水流声再次响起,仿佛在试图掩盖这房间里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

  “你不用想那么多,嫂子。”他的声音隔着那“哗哗”的水流声传来,显得有些沉闷,就像被一层厚厚的雾气笼罩着。

  “我只是……实在看不惯李昂喝醉了还折腾你。”

  “看不惯?”我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忍不住大声说道,“陈睿,他是被谁灌醉的?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现在却反过来扮演拯救我的英雄?你觉得这合乎逻辑吗?”

  “……”他再次陷入了沉默,仿佛被我的话堵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厨房里,只剩下那单调的水流声和我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仿佛一场紧张的交响乐,奏响着此刻压抑的氛围。

  我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脑勺,仿佛要把他的内心看穿。我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接近李昂,接近我们家,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的脑海里甚至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最坏的可能性。

  那些电视剧里的情节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眼前闪过:一个男人处心积虑地接近另一个男人的家庭,要么是为了复仇,要么就是为了那个男人的妻子。

  难道……他对我……有着别样的心思?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都不自在。

  陈睿终于洗完了最后一个盘子。

  他伸手关上水龙头,随着那“咔哒”一声,整个厨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沉得如同深渊一般的疲惫和哀伤。

  他静静地看着我,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声里仿佛包含了无数的无奈和苦衷。

  “嫂子,很晚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他拿起自己的外套,动作有些机械,“地板我已经拖干净了,等会儿干了就不会有什么味道了。”

  他又恢复了那个体贴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好兄弟”模样,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针锋相对的质问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想走,就这么轻易地离开这个让他有些尴尬的地方。

  我怎么可能让他就这样毫无交代地离开呢?

  我猛地一伸手,拦在了他面前,然后仰起头,固执地、死死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从他的眼神里找到答案:“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从这个门走出去!”

  我的情绪有些失控了,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澎湃。

  十年来,我心中的困惑、怀疑和压抑,在这一刻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彻底释放了出来。

  我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够解释他所有诡异行为的答案,就像在黑暗中寻找一丝光明的旅人。

  陈睿被我的举动惊住了,他的身体微微一僵,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他低头看着我,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近得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混合着酒气和洗衣液清爽味道的气息,那味道有些复杂,却又莫名地让人安心。

  他的眼神很深邃,就像一潭幽深的古井,里面藏着太多我看不懂、猜不透的情绪,仿佛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嫂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就像被砂纸磨过一样,“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这对你好,对我也好,对所有人都好。”

  “不!”我执拗地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得如同磐石,“我要知道!我必须知道!”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灯光的映照下,在他脸上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就像一片乌云笼罩着他的内心。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仿佛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斗争。

  “相信我,”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真相……你承受不起。”

  说完,他不再给我任何机会,轻轻地、但却不容抗拒地拨开我拦着他的手臂,然后快步走出了厨房。他打开房门,没有丝毫犹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无力地靠在冰冷的门框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就像一个被放气的气球。

  真相……我承受不起?

  一个什么样的真相,能让我承受不起呢?

  那个晚上,我失眠了。

  李昂的鼾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就像一只讨厌的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我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陈睿那双充满哀伤和疲惫的眼睛,以及他那句“真相你承受不起”,就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回放。

  我意识到,这件事,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要严重得多。

  我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下去了。

  我必须主动出击,亲手揭开这个隐藏了整整十年的秘密,就像一个勇敢的探险家,去探寻未知的宝藏,哪怕前方充满了危险和未知。

  03

  自从那天夜里和陈睿摊牌却无果而终后,我整个人就像一根被拉紧到极致的琴弦,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

  我仿佛化身成一名心思缜密的侦探,不动声色地留意着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妄图从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蛛丝马迹里,拼凑出隐藏在背后的真相全貌。

  我首先把怀疑的目光聚焦在了我的丈夫李昂身上。

  陈睿的目标直指李昂,这一点几乎可以板上钉钉地确定。

  那么,李昂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值得陈睿耗费整整十年的时间来精心布局呢?

  李昂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罢了。

  他在一家规模不算大的IT公司担任项目经理,每天过着如同钟表般规律的朝九晚五生活。

  他没什么特别的爱好,除了偶尔和朋友出去喝喝小酒,吹吹牛皮。

  性格上,他有些大男子主义,但总体而言,对我还算说得过去。

  我们的生活平淡得如同死水一般,没有一丝波澜,激不起半点涟漪。

  我认认真真地梳理了从和李昂相识到结婚这十几年来,我们共同经历的每一件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不寻常的地方。

  我想到了他那群狐朋狗友,那些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想到了他偶尔夜不归宿,回来时满脸疲惫又带着一丝慌乱的神情;甚至还想到了他银行卡里那些数额不大,却说不清楚来源的小额资金。

  于是,我开始偷偷地翻看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里似乎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聊天记录最多的就是工作群和他那帮酒肉朋友的群聊,相册里除了几张我的照片,就是一些从网上保存下来的搞笑图片,用来打发无聊时光。

  我又仔细检查了他的通话记录和消费记录,一切都正常得让人感到失望,仿佛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没有丝毫偏离。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李昂真的只是一个爱喝酒、没什么心机的普通中年男人?

  就在我感到一筹莫展,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解的谜团时,一个被我忽略已久的细节,突然像一道耀眼的闪电,瞬间划破了我脑海中那片混沌的记忆。

  那是在我们结婚前一年,李昂还在他之前的那家公司上班。

  有一天晚上,他回来得特别晚,而且破天荒地没有像往常一样浑身散发着酒气。

  他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魂不守舍的,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一丝血色,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我关切地问他到底怎么了,他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地说,开车的时候不小心和别人发生了刮蹭,不过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让我不要担心。

  当时我并没有多想,毕竟开车时发生刮蹭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就像走路时不小心绊了一下一样平常。

  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疑点重重,仿佛有一层迷雾笼罩在那些看似平常的细节之上。

  那晚的他,根本不像只是车子刮蹭了那么简单,他更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恐惧和慌乱的状态。

  而且,从那以后,他就换了一份工作,并且再也没有开过车。

  无论我去哪里,他都坚持让我开车,或者干脆选择打车出行。

  他说自己得了“马路恐惧症”,只要一摸方向盘,手心就会不受控制地冒冷汗,整个人也会变得紧张不安。

  当时,我竟然傻傻地相信了他的话。

  现在想来,这个借口实在是太拙劣了,就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一个开了好几年车的老司机,怎么会因为一次小小的刮蹭就患上所谓的“马路恐惧症”呢?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会不会……那根本不是一次简单的刮蹭?而是一场隐藏着巨大秘密的严重事故?

  这个念头一旦在我脑海中浮现,就像一颗种子生根发芽一样,让我心头一紧,一种不安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

  我决定从这件事入手,彻底调查清楚十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记得他当时开的是一辆银色的现代车,车牌号虽然有些模糊了,但我还是依稀能记起一些。

  我找了个借口,对李昂说家里的旧文件太多了,堆得乱七八糟的,想要清理一下。

  然后,我翻箱倒柜,在储藏室一个积满厚厚灰尘的箱子里,终于找到了当年那辆车的相关文件。

  我小心翼翼地记下了完整的车牌号,仿佛那是一把能打开真相之门的钥匙。

  接下来,就是如何展开调查了。

  直接去车管所查询,肯定是不行的,我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这样贸然前去,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想到了一个人——我的表哥。

  他在交警队做内勤工作,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查一些基本的信息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我立刻拿起手机,给表哥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我编了个借口,说有个朋友想买一辆二手车,看上了和李昂当年那辆同型号的车,想让他帮忙查查这辆车有没有出过什么重大的事故记录,以免朋友买到有问题的车。

  表哥很爽快地答应了,还让我放心,说他一定会尽力帮忙。

  等待表哥消息的这两天,我过得坐立不安,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我既希望他能查出一些有用的线索,又害怕真的查出什么我无法接受的残酷真相,这种矛盾的心理让我备受煎熬。

  周五下午,表哥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小青啊,你那个朋友最好还是别买那辆车了。”表哥的语气十分严肃,仿佛在传达一个重要的警告。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怎么了,哥?是不是那辆车有什么问题?”

  “我查了一下,这辆车在十一年前,有过一次非常严重的全责事故记录。”表哥缓缓说道。

  “严重?有多严重?”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仿佛秋风中的落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表哥似乎在斟酌着用词,不想让我受到太大的刺激:“不是普通的刮蹭,是……撞人。而且肇事后,司机逃逸了。”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巨雷击中,整个人都呆住了。

  撞人……肇事逃逸……

  这几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耳边轰然炸响,震得我头晕目眩。

  “那……那被撞的人呢?”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问出这句话,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记录上显示,当场死亡。是个很年轻的姑娘,才二十出头,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表哥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惋惜和无奈。

  “那……司机呢?抓到了吗?”我急切地问道,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期待。

  “没有。”表哥又叹了口气,“事故发生在一段没有监控的辅路上,又是晚上,天色昏暗,没有目击证人。后来那辆肇事车被遗弃在郊外,警察根据车牌号找到了车主,也就是你老公。但他当时报案说车被偷了,还提供了不在场证明,而且车上也没找到他的指纹,所以……这案子最后就成了悬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破。”

  挂掉电话,我浑身冰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手脚都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也“咯咯”作响。

  悬案?

  不,这不是悬案。

  我心里清楚得很,凶手是谁。

  那个十一年前,开着车撞死了一个二十岁年轻女孩,然后肇事逃逸,并谎称车辆被盗以逃脱罪责的人,就是我的丈夫,李昂!

  难怪……难怪他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敢开车了!每次一提到开车,他就会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难怪他每次喝醉了酒,都会流露出那种莫名的暴躁和心虚,仿佛有什么秘密在折磨着他。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酒品差、没什么大本事的普通男人,没想到,他居然是个手上沾着人命的逃犯!

  而我,竟然和这样一个杀人凶手同床共枕了整整十年!这十年来,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秘密,还一直以为自己过着幸福的生活。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我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剧烈地翻腾。

  我冲进卫生间,扶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仿佛要把这十年来吃进去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

  我吐出的,不仅仅是胃里的酸水,还有这十年来,我对这段婚姻,对这个男人,所有美好的幻想和期待。

  一切都碎了,就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而陈睿……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花了十年时间,处心积虑地接近我们,每周五都来灌醉李昂……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那个被李昂撞死的女孩……

  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猜测,在我心中慢慢形成,就像一团黑暗的乌云,逐渐笼罩了我的内心。

  04

  周五的夜幕悄然降临,七点的钟声刚刚敲响,门铃便如同预料般准时响起。

  这一次,门铃的声响并未像以往那样,在我心中激起烦躁与厌恶的涟漪。

  相反,我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疯狂地跳动着,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深知,今晚,那个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即将被无情地揭开。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缓缓打开了门。

  陈睿依旧如往常一样,静静地站在门外,手中提着一瓶酒,脸上挂着那副我早已熟悉的温和笑容。然而,那笑容背后,却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嫂子,我……”他刚开口,便被我打断了。

  “进来吧。”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仿佛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微微侧身,让他走进屋内,随后轻轻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门锁合上的声音,仿佛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隔绝开来。

  李昂如同一只嗅到血腥味的野兽,从沙发上猛地窜了起来,熟练地接过陈睿手中的酒,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老陈,你可算来了!我今天可是馋了一整天了!”

  陈睿笑了笑,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我的脸上,那笑容中似乎多了一丝探寻与疑惑。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欢声笑语,径直走进了厨房,将最后一道精心准备的菜肴端了出来。

  晚饭的气氛异常诡异,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餐桌上。

  李昂和陈睿依旧像往常一样,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然而,我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吃着饭,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的沉默,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原本热烈的酒桌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李昂有些不满地瞥了我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你今天怎么了?拉着个脸给谁看呢?”

  我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他。

  我的目光一定如同锋利的刀刃,因为李昂被我看得有些发毛,他嘟囔了一句“神经病”,然后转头继续跟陈睿喝酒。

  我的目光又转向了陈睿,他也在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疑问。

  我突然举起面前的果汁杯,声音清晰而坚定地说:“陈睿,我敬你一杯。”

  桌上两个男人都愣住了,仿佛被我的举动震惊了。

  “嫂子,你这是……”陈睿有些手足无措,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我得谢谢你。”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你这十年来,对我家的‘悉心照顾’。”

  我特意加重了“悉心照顾”这四个字的语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其中。

  陈睿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察觉到了我话语中的深意。

  而李昂那个蠢货却完全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他哈哈大笑起来:“就是!老婆你今天总算开窍了!老陈对我们家那可是没得说!来来来,我们一起敬老陈一个!”

  说着,他举起酒杯,与我的果汁杯轻轻碰了一下。

  我看着李昂那张毫无心机的蠢脸,心中涌起一阵悲凉。

  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坐在他对面,与他称兄道弟了十年的人,其实是来向他索命的复仇者。

  我将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淡淡地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收拾碗筷,而是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然而,我的全部注意力,却都集中在了餐厅那两个男人身上。

  酒局依旧和往常一样,在李昂的醉话和陈睿的温和劝慰中进行着。

  终于,在喝完第二瓶白酒后,李昂“砰”地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彻底醉死了过去。

  陈睿站起身,熟练地将李昂架起,送回了卧室。

  然后,他走了出来,开始默默地收拾桌上的残局。

  我关掉电视,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到我,动作一顿,低声说:“嫂子,今晚……”

  “十一年前,城郊辅路上,一辆银色现代车,撞死了一个二十岁的女孩。肇事司机逃逸,至今逍遥法外。”

  我平静地陈述着,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刀刃,割裂着这死寂的空气。

  陈睿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雷击中一般。

  他手里的盘子“哐当”一声掉进了水槽里,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他缓缓地抬起头,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那张温和斯文的面具终于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无尽的、深不见底的悲痛与恨意。

  “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一般。

  “我都知道了。”我看着他,眼眶微微发热,“那个女孩……她是谁?”

  虽然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我还是想亲口听他说出来。

  陈睿闭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从口袋里颤抖着摸出了他的手机。

  他没有解锁手机,只是将亮起的手机屏幕转向了我。

  屏幕上是一个女孩的灿烂笑脸,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一条洁白的连衣裙,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笑得比阳光还要明媚动人。

  那张脸……

  那张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只是更加年轻、更加纯粹、更加无忧无虑。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响了起来,仿佛被重锤击中一般。

  所有的猜测与疑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印证。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她叫陈玥。”陈睿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压抑了十年的痛苦与愤怒,“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她死的那天,是她的二十岁生日。”

  陈睿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飘来,空洞而破碎。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举着手机,仿佛举着他整个破碎不堪的世界。

  “我们约好了,等我下班一起去吃她最爱的火锅。我连蛋糕都订好了,可是我等了她一晚上,她都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第二天,警察找到了我。他们带我去了殡仪馆……”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痛苦地弯下腰去,将脸深深地埋在手掌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一个压抑了十年秘密的男人,在这一刻终于崩溃了。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如霜,泪水无声地滑落。

  我仿佛能看到那个画面:一个年轻的女孩怀着对生日的无限期待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将她所有的青春与美好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个冰冷的夜晚。

  而凶手——那个夺走她生命的人——就是此刻正躺在我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丈夫李昂。

  “警察说那是肇事逃逸。现场只找到了我妹妹的尸体和一地破碎的车灯碎片。”陈睿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里面燃烧着疯狂的恨意,“他们根据碎片锁定了车型是银色现代。但是那段时间全市有几千辆同款车。他们查了很久却一无所获。”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咬着牙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发誓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凶手让他血债血偿!”

  “我辞掉了工作每天就在街上转悠寻找那辆银色的现代车。我像个疯子一样看到相似的车就冲上去查看。一个月、两个月……我却一无所获几乎要绝望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一个修车厂的角落里看到了一辆正在维修的银色现代车。它的车头有明显的撞击痕迹车灯也是新换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记下了车牌号。然后我遇到了你。”陈睿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悸不已,“你和你老公李昂正准备去取那辆修好的车。当我看到你的脸时我几乎以为我看到了我妹妹的鬼魂。”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就是他!那个男人就是撞死我妹妹的凶手!”

  “我当时就想冲上去杀了他。但是我不能。”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我没有证据。他可以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看到了你。你挽着他的胳膊笑得很幸福。你长得……太像我妹妹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与无奈,“我下不了手。我怕我杀了他会吓到你。我妹妹生前最善良她一定不希望我因为她再去伤害一个和她长得那么像的无辜女孩。”

  我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却冷酷的手狠狠揪住,疼得我几乎要窒息,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所以,你就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我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问道,“刻意去接近他,和他成为所谓的朋友,接着……毁掉他的一切?”

  “没错。”他微微点头,眼神中瞬间闪过一抹狠厉,如同寒夜中的冷芒,“我要让他身败名裂,变得一无所有。我要让他尝尝,失去所有东西的痛苦滋味。”

  “我找了林悦帮忙。”

  “林悦?”我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望着他。

  我的好闺蜜,林悦?

  她也知晓这一切?

  “对。”陈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无奈与挣扎,“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我原本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这个满心都是仇恨、如同疯子一般的人。可她没有。她坚定地说,她会帮我。”

  “是她,凭借着和你的关系,让我和李昂得以相识。是她,精心制造了各种机会,让我们成为了所谓的‘兄弟’。

  也是她,为我每周五来你家找好了各种各样的借口。”

  “我故意灌他喝酒,是因为我清楚他酒品很差,一旦喝醉就会原形毕露,丑态百出。我要让你,让你们身边所有的人,都看清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渣。我帮你们收拾屋子,是因为我不忍心看你太过辛苦。每次看着你的脸,我就仿佛看到了我妹妹,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他折磨。”

  “这整整十年,我暗中搜集了无数他酒后失德、吹牛说谎的证据。我甚至巧妙地引导他投资失败,让他亏掉了所有的积蓄。我就是要让他一点点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朋友、事业、家庭。”

  “我原本以为,我的计划堪称完美。”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落寞,“我以为可以慢慢地折磨他,直到他精神崩溃,主动承认当年犯下的罪行。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你竟然会提前发现。”

  真相的大门,就这样被鲜血淋漓地推开了。

  我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后背紧紧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那寒意透过衣服,直刺骨髓。

  我的丈夫,竟然是个杀人凶手。

  我的闺蜜,居然是帮凶。

  而这个我同情了十年、厌烦了十年、怀疑了十年的男人,他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是为了给他惨死的妹妹复仇。

  而我,这个和受害者有着相似脸庞的女人,竟然成了他复仇计划里,最不忍心伤害的那个“意外”。

  这简直是何等的荒谬,何等的讽刺啊!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望着他,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飘散的青烟。

  “我本来打算,下个月,在他生日那天,把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他面前,逼他去自首。”陈睿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如霜,“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计划就提前执行吧。”

  他说着,从口袋里缓缓拿出一个U盘,递到我面前。

  “这里面,有他这些年所有酒后胡言乱语的录音,还有……当年那个修车厂老板的证词。我费了好大的劲,花了不少钱,才让他承认,当年李昂是半夜偷偷把车开去让他修的,还给了他一大笔封口费。”

  我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个小小的U盘。

  它看起来很轻,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但在我手里,却重得如同千斤巨石。

  这里面,装着我丈夫的罪证,也装着我后半生的命运。

  我到底该怎么办?

  去报警吗?

  让我的丈夫锒铛入狱,让这个家彻底破碎,从此支离破碎?

  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这个杀人犯生活在一起,过着表面平静却暗藏汹涌的日子?

  我的内心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在天人交战。

  就在这时,卧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好像是李昂翻身的声音。

  我和陈睿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如同拉满的弓弦。

  紧接着,我们听到了脚步声,正朝着客厅缓缓走来。

  他醒了?!

  我和陈睿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极致的惊慌,那惊慌如同潮水一般,将我们淹没。

  李昂如果现在出来,看到我们站在一起,看到我手里的U盘,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陈睿反应极快,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我拉到他身后,自己则像一堵坚实的墙,挡在了客厅和卧室的通道之间。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被无限放大,仿佛是一颗炸弹即将爆炸的倒计时。

  “咔哒。”

  卧室的门,缓缓开了。

  06

  门开了,走出来的却不是李昂。

  是我的好闺蜜,林悦。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在夜风的吹拂下,头发有些凌乱,如同被狂风肆虐过的树枝。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那双我熟悉的美丽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惊慌、愧疚和决绝,那眼神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她显然是听到了我们刚才所有的对话。

  我和陈睿都僵在了原地,如同两尊被定格的雕像。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三个人,三种复杂到极致的表情,构成了一幅无比诡异的画面,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你们……”林悦的嘴唇哆嗦着,如同秋风中颤抖的树叶,目光在我手里的U盘和陈睿那张写满痛苦的脸上来回移动,“……都知道了?”

  “你怎么会来?”陈睿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仿佛被砂纸磨过一般,他下意识地想把林悦往自己身后拉,仿佛这样就能把她和这场罪恶隔离开来,给她一个安全的港湾。

  林悦却没有动,她只是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仿佛一朵凋零的花朵。

  “我怎么会来?我不放心你啊,陈睿。我知道你今晚约了那个修车厂老板拿最后的证据,我怕你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在这里就把李昂给……”

  她没有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她的意思,那未说出口的话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们心头。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我身上,那双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她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仿佛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愧疚。

  “青青,”她在我面前站定,声音哽咽,如同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让我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对不起?

  她有什么资格说对不起?

  是她,把我当成傻子一样,欺骗了我整整十年!

  是她,亲手把一个复仇者引到我家里,引到我丈夫身边,让我的生活陷入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是她,眼睁睁地看着我被蒙在鼓里,眼睁睁地看着这场复仇大戏在我家里一幕幕上演,却无动于衷!

  她所谓的“闺蜜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利用,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我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要躲避什么可怕的瘟疫一样,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陌生和戒备,仿佛面前站的是一个陌生人。

  “别碰我!”我尖叫出声,情绪彻底失控,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你别过来!”

  我的反应显然刺痛了林悦,她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下来。

  “青青,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

  “你不是故意的?”我歇斯底里地打断她,手指着陈睿,又指了指卧室的方向,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你帮着他,算计我的丈夫,算计我的家庭,你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林悦,你把我当什么了?你复仇计划里的一颗棋子吗?!”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林悦哭着摇头,她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地晃动,她抓住陈睿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陈睿,你快跟青青解释啊!我们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她!”

  陈睿痛苦地闭上眼,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他能解释什么?

  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不管他们最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伤害已然铸成。

  “青青,”林悦见陈睿一直沉默不语,便把目光转向我。突然,“噗通”一声,她直直地跪在我面前,双手如铁钳般死死抱住我的腿,带着哭腔哀求道:“我求求你,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我清楚自己错得不可饶恕,简直错到离谱!可你知道吗,陈玥……她同样也是我的挚友啊!”

  我浑身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一震。

  “陈玥出事的那天,原本我们约好了一起去逛街的。”林悦的声音被泪水浸染得含混不清,仿佛被一层雾气笼罩,“是我,是我临时有事放了她的鸽子。要是我那天没有爽约,她就不会独自一人走那条偏僻的小路,也就不会遭遇那样的不幸。是我害了她,真的是我害了她啊!”

  她一边声泪俱下地说着,一边疯狂地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那深埋在心底长达十一年的自责与愧疚,在这一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彻底决口,将她整个人无情地吞噬。

  “所以啊,当陈睿找到我,告诉我他怀疑李昂就是凶手,苦苦哀求我帮忙的时候,我根本没办法拒绝。”她缓缓仰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眼神中满是绝望,紧紧地盯着我,“我觉得这是我赎罪的绝佳机会。我帮他,就是在替陈玥讨回公道。我欺骗了你,利用了你,我简直不是人!可是青青,我真的……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每次看到陈睿把李昂灌得烂醉如泥,看到你为了这些事忙得焦头烂额,我的心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割着一样。有好几次我都想鼓起勇气告诉你真相,可我又不敢……我害怕你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我呆呆地望着跪在我脚边这个女人。

  那个曾经和我挤在同一张床上,分享同一个被窝温暖,共用同一支冰淇淋甜蜜的女孩;那个在我失恋时,紧紧抱着我,陪我哭了一整晚的女孩;那个在我婚礼上,哭得满脸泪痕,大声喊着“你要是敢对我们家青青不好,我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女孩……

  原来,她的内心深处,也藏着这样一个鲜血淋漓、令人触目惊心的秘密。

  原来,这十年来,她也一直深陷在愧疚和痛苦的泥沼之中,无法自拔。

  我的心,瞬间乱成了一团乱麻,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

  恨她吗?

  我当然恨。

  她背叛了我们之间坚如磐石的友谊,她把我的生活搅得翻天覆地,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摧毁得支离破碎。

  可我……也无法真的狠下心去憎恨一个为了替朋友赎罪,而痛苦煎熬了十年的可怜人。

  就在这时,卧室里再次传来李昂那如雷贯耳的鼾声,那声音又粗又响,仿佛是一头凶猛野兽的咆哮,又像是在无情地嘲笑我们这三个被命运无情捉弄的人。

  这鼾声就像一盆冰冷刺骨的冷水,“哗”地一下,瞬间将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浇醒。

  我缓缓地弯下腰,动作轻柔却坚定地将林悦从地上扶了起来。

  “别哭了。”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现在哭,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林悦止住了哭泣,和陈睿一起,用一种混合着惊讶和期待的眼神,像两只受惊的小鹿般,紧紧地看着我。

  我紧紧地攥着手里的U盘,那U盘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我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他们,一字一顿地说道:“报警吧。”

  07

  当我清晰而决绝地说出“报警吧”这三个字时,陈睿和林悦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住了。

  他们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会如此迅速地做出决定,而且是这样一个毫不留情、决绝果断的决定。

  “青青,你……”林悦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里满是担忧,像是在担心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你可一定要想清楚啊!一旦报警,李昂他……他这辈子可就彻底毁了。而你……”

  “我怎么样?”我直直地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是被苦涩的泪水浸泡过,“我就会变成一个杀人犯的妻子,对吗?”

  林悦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愧疚地低下了头,那头低得仿佛要埋进地缝里。

  “毁了就毁了吧。”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进了所有的勇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稳定、更加坚定,“这是他欠下的债,他早就该还了。十一年前,当他开车撞死陈玥,选择逃逸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亲手将自己的人生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也把我们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彻底摧毁了。”

  我的目光缓缓转向陈睿,他的眼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那解脱就像黑暗中突然透进来的一丝曙光。

  是啊,他背负着这个沉重的秘密整整十年,也痛苦地煎熬了十年。

  也许对我来说是灭顶之灾的真相,对他而言,却是复仇即将成功的曙光。

  “嫂子,谢谢你。”陈睿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摩擦,却无比郑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他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那鞠躬的幅度很大,仿佛要把所有的感激、愧疚都通过这个动作传递给我。

  这一躬,包含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感。

  有感激,感激我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有愧疚,愧疚曾经欺骗了我;也有为一个无辜的生命即将讨回公道而感到的慰藉,那慰藉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我没有躲开,我受得起。

  因为做出这个决定,我所要付出的代价,远远比他想象的要沉重得多。

  那是我过去十几年的青春岁月,是我曾经深信不疑、视为生命的爱情,是我整个被彻底倾覆、支离破碎的人生。

  “现在不是说谢谢的时候。”我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开始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飞速地思考着,“我们必须好好计划一番。李昂的警惕性非常高,就像一只机警的猎豹,如果让他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很可能会做出一些极端疯狂的事情。”

  看着眼前这两个被仇恨和愧疚折磨了整整十年的人,我忽然意识到,在这一刻,我必须成为那个最冷静、最理智的掌舵者,带领他们驶向正确的方向。

  “陈睿,”我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你手里的证据,除了U盘里的录音和人证,还有物证吗?比如,当年那辆车的维修单据之类的。”

  陈睿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摇头的样子仿佛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无奈:“时间过得太久了,修车厂早就搬走了,那些单据也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那个老板肯出来作证,已经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很大代价才换来的。不过……”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我怀疑李昂可能还留着什么东西。他是个非常自大又极其心虚的人,有时候会做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证明自己‘没事’,就像一个做贼心虚的人拼命想要掩盖自己的罪行。”

  我立刻明白了陈睿的意思。

  有些人,犯了罪之后会想尽一切办法销毁所有证据,就像想要抹去自己曾经犯下的罪恶痕迹;而另一些人,则会病态地留下某样“纪念品”,放在一个自以为绝对安全的地方,时常拿出来回味那种逃脱惩罚的刺激感,就像一个贪婪的孩子守着自己的秘密宝藏。

  李昂的性格,很可能属于后者。

  “他的书房。”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想到了那个地方。

  李昂的书房一直是个神秘的地方,就像一个被上了锁的宝箱,他从不让我进去,说里面有很多重要的公司文件,仿佛那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每次我打扫卫生的时候,他也只是让我清理一下门口的区域,那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仿佛害怕我会发现什么。

  现在想来,那里一定藏着他的秘密,就像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藏着一只隐藏的怪兽。

  “我们现在就去找。”我当机立断,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可是李昂他……”林悦担忧地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那眼神中充满了不安,仿佛卧室里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喝了那么多酒,不到明天中午是绝对醒不来的。”我语气笃定,仿佛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

  这十年来,我已经摸透了他醉酒后的一切规律,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掌纹路一样。

  我们三个人,像三个准备执行秘密任务的特工,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书房门口。

  门是锁着的,那锁仿佛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钥匙在他贴身的口袋里。”我说着,就准备转身去卧室拿钥匙。

  “不用。”陈睿伸手拦住了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自信,仿佛他是一个技艺高超的锁匠。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串工具,其中有一根细细的铁丝,那铁丝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他将铁丝缓缓插进锁孔,微微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动静,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聆听一场神秘的交响乐,手指灵活地转动着,就像在弹奏一首美妙的乐曲。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他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我投过去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缓缓开口:“这十年啊,为了能搜集到有用的证据,我硬是学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话音刚落,只听见“咔哒”一声清脆的轻响,门锁被打开了。

  我们三个像敏捷的影子,迅速闪身钻进了书房,随后又轻轻地把门合上,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书房的空间不算宽敞,不过收拾得井井有条。

  靠墙立着一排高耸入顶的书柜,中间摆放着一张宽阔的办公桌,桌上还放着一台电脑。

  乍一看,这里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日常办公的地方。

  我们不敢贸然打开灯,只能借着从窗帘那细小的缝隙里偷偷钻进来的那缕微弱月光,开始分头行动,仔细搜寻起来。

  书柜里的书,大部分都是关于项目管理和IT技术方面的,我匆匆忙忙地翻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而陈睿呢,直接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办公桌的抽屉上。

  那些抽屉都上了锁,可他凭借着之前学到的“特殊本领”,动作娴熟,很快就一个接一个地把它们打开了。

  抽屉里面堆放着的,都是些再正常不过的文件,有合同、报表,还有一些名片……

  我们几乎把整个书房翻了个底朝天,可还是毫无收获。

  难道是我们之前的猜测全错了?

  李昂根本就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我满心失望,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我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书柜顶部一个毫不起眼的木盒子上。

  那个盒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表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像是被岁月遗忘在了角落。

  我小心翼翼地踩上椅子,双手轻轻地把它拿了下来。

  这个盒子居然没有上锁。

  我缓缓打开它,里面装的不是文件,而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旧物件。

  有一块旧手表,表带已经有些磨损;几封已经泛黄、字迹都有些模糊的情书;还有……一个银色的小小的车标。

  我拿起那个车标,仔细端详,发现它的背面有一道明显的不规则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

  “这是……”陈睿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眼神中满是震惊。

  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案发现场的照片,画面十分模糊,但依旧能清晰地看到,在陈玥倒下的那滩血泊旁边,散落着一些汽车的碎片。

  其中有一块碎片,无论是形状还是大小,都和我手里这个车标背面的划痕惊人地相似。

  “就是它!”陈睿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双手紧紧握拳,“这就是当年从肇事车上撞下来的碎片之一!警察当时只找到了几块大的车灯碎片,这个车标,肯定是被李昂自己偷偷捡走了!”

  他找到了!

  这可是他花了整整十年时间,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最直接的物证啊!

  然而,就在我们为这个重大发现而兴奋不已的时候,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把手开始缓缓地、缓缓地转动起来。

  我们三个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

  李昂……他醒了!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

  我能清楚地看到陈睿和林悦脸上那惊恐万分的表情,他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害怕;能听到自己心脏因为恐惧而疯狂跳动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还能看到门把手以一种让人绝望的缓慢速度,一点点地被转动着。

  完了!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地盘旋。

  书房里一片狼藉,抽屉大开着,文件像雪花一样散落一地,而我们三个人,就像被当场抓住的小偷,手里还紧紧握着最致命的罪证。

  一旦李昂走进来,看到这一切,以他那暴躁如雷的性格,肯定会立刻意识到我们发现了他的秘密。

  一个被逼到绝境的杀人犯,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就在门即将被推开的千钧一发之际,陈睿做出了一个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的反应。

  他猛地一把将我手里的车标和他的手机夺了过去,迅速塞进自己的口袋,然后用力将我和林悦推向书桌的后面,用极低的声音急促地说:“快躲起来!千万别出声!”

  与此同时,他自己则像一只敏捷的猎豹,一个闪身,躲到了门后的死角里。

  几乎就在我们刚刚藏好的瞬间,“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了。

  借着从客厅透进来的那微弱的光,我看到李昂那高大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出现在门口。

  他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眼神迷离,脚步虚浮,就像喝醉了酒一样。

  “水……水……”他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声音沙哑,看样子是口渴了,想出来找水喝。

  他并没有打开灯,只是凭着本能朝着客厅的方向走去。

  他甚至都没有往书房里多看一眼,仿佛这里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

  我和林悦躲在书桌下,大气都不敢出,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仿佛这样能获得一些安全感。

  我能感觉到林悦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就像一片在狂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深深陷入她的手背,留下了一道道红印。

  李昂的脚步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然后是冰箱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咕咚咕咚的喝水声。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了。

  喝完水后,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朝着书房的方向走来!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要跳出来一样。

  他要回来了!

  他是不是要回书房了?

  如果他进来打开灯……

  然而,脚步声在书房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向了卧室的方向。

  “砰”的一声,卧室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紧接着,李昂那熟悉的鼾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仿佛要把整个房子都震塌。

  他睡死了过去。

  我们……安全了。

  我浑身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林悦也松开了我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汗珠。

  门后的陈睿缓缓走了出来,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

  他靠在墙上,脸上是后怕和庆幸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恐惧。

  我们三个人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耗尽了我们所有的力气,让我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能再等了。”最终,还是陈睿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必须马上报警。天亮之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经历过刚才那生死一刻的惊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和一个杀人犯共处一室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就像在悬崖边上行走,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

  我们没有再犹豫,悄悄地退出了书房,回到了客厅。

  陈睿拿出了他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拨打了那个我们都熟悉无比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清晰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喂,110吗?我要报警。我这里有一个十一年前交通肇事逃逸致人死亡的嫌疑人……地址是……对,嫌疑人是我的朋友,也是房主,他现在正在家里睡觉……我手上有相关的证据……好的,我们等你们过来。”

  挂掉电话,他看着我和林悦,说:“警察马上就到。”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像是在被凌迟,让人备受煎熬。

  我们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窗外的夜色浓重得如同墨汁一般,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吞噬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让这个夜晚愈发死寂。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清空了一样。

  我看着这个我生活了十年的家,墙上还挂着我和李昂的结婚照。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甜蜜,那么幸福,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可如今,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讽刺,嘲笑着我曾经的愚蠢和天真。

  大约二十分钟后,楼下传来了隐约的警笛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来了。

  审判的时刻,终于来了。

  很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陈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伸手推开了门。门外,几名身着笔挺制服的警察正肃穆地站着,他们的面容冷峻,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谁报的警?”为首的警察目光扫视一圈,声音低沉而有力地问道。

  “是我报的。”陈睿侧身,将警察们迎进屋内,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紧握的U盘,还有那个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银色车标,递到警察面前,神情郑重地说:“警察同志,这是关键的证据。嫌疑人名叫李昂,此刻就在那个卧室里。”

  警察接过证据,仔细端详了一番,而后相互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紧接着,两名警察毫不犹豫地朝着卧室的方向疾步走去。

  我和林悦见状,紧张得如同惊弓之鸟,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惶恐与不安。

  卧室里很快传来一阵嘈杂的骚动声,紧接着,便是李昂从睡梦中惊醒后,如困兽般愤怒的咆哮:“你们究竟是谁?!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是警察!李昂,你涉嫌一起发生在十一年前的交通肇事逃逸案件,现在请你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警察的声音坚定而冷峻,不容置疑。

  “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胡说什么!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李昂疯狂地挣扎着,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十一年前撞死陈玥的肇事司机就是你!这是从你书房里搜出来的车标,正是当年从你车上掉落的!”警察义正言辞地说道。

  李昂的咆哮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显然,“陈玥”这个名字和那个车标,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痛了他的神经,让他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片刻之后,李昂被两名警察架着,从卧室里拖了出来。他头发凌乱不堪,像一团乱麻,眼神中充满了疯狂与难以置信,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当他看到站在客厅里的我们三个人时,他那因宿醉和惊恐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如同恶狼般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是你?”他嘶吼着,面目狰狞得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是你!是你出卖了我!”

  说着,他猛地用力挣脱了警察的钳制,像一头失去理智的疯牛,不顾一切地朝我冲了过来。

  “我杀了你这个贱人!”他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09

  在李昂如疯兽般扑向我的那一瞬间,我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甚至忘记了呼吸,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呆立当场。

  然而,预想中的猛烈冲击并没有降临。

  陈睿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出现在我的身前,他用自己的身躯,虽然并不算强壮,但却无比坚定地拦住了状若疯癫的李昂。

  与此同时,两名警察也迅速反应过来,他们一左一右,动作敏捷地将李昂的胳膊反剪在身后,然后用膝盖狠狠地顶住他的腿弯,将他死死地按跪在了地上。

  “放开我!我要杀了她!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李昂依旧疯狂地挣扎着,口中不停地咒骂着,那张我熟悉了十几年的脸,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怨毒而扭曲变形,显得无比陌生和丑陋,仿佛换了一个人。

  我看着他,心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没有爱,没有恨,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如同一片荒芜的沙漠,毫无生机。

  当他吼出那句“是你出卖我”的时候,我便知道,他已经默认了自己所有的罪行。

  他恨的并不是自己杀了人,而是我这个发现了真相的妻子,没有选择包庇他,没有继续做他的帮凶。

  这是何等的可笑,又是何等的悲凉,仿佛一场荒诞的闹剧。

  “李昂,”我听见自己平静得如同死水般的声音响起,“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你爱的只是那个对你言听计从、能帮你掩盖罪恶的工具。你恨的也不是我,你恨的是再也没有人替你的人生买单了,再也没有人能为你收拾这烂摊子了。”

  李昂愣住了,他停止了挣扎,只是用一种淬了毒的眼神,如同两把锋利的匕首,死死地瞪着我,仿佛要将我千刀万剐。

  警察迅速给他戴上了冰冷的手铐,然后用力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在被带出家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陈睿,脸上露出一个诡异而阴森的笑容:“陈睿啊陈睿,我一直当你是兄弟……没想到,你才是一条潜伏了十年的毒蛇!你赢了……不过,你也别得意!你以为你毁了我,你妹妹就能活过来吗?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尖锐刺耳,如同夜枭的叫声,充满了绝望的恶意,让人不寒而栗。

  随着防盗门“砰”的一声关上,这个家里,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仿佛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都无法恢复了。

  那个纠缠了我十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可我的世界,也仿佛在一瞬间崩塌了,如同一座繁华的城堡,瞬间化为废墟。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了地上,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林悦见状,急忙冲过来抱住我,我们两个女人,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里,抱头痛哭起来。

  我们哭这十年来各自背负的秘密和痛苦,那些秘密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我们哭那个无辜惨死的年轻生命,她的离去如同一片阴云,笼罩在我们的心头;我们也哭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昨天,那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已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梦。

  陈睿默默地站在一旁,他没有哭,只是眼圈红得吓人,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他缓缓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楼下闪烁的警灯渐渐远去,然后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将他心中的压抑和痛苦都释放了出来。

  那口气里,有大仇得报的释然,仿佛多年的心愿终于得以实现;也有无尽的空虚和疲惫,仿佛一场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但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

  接下来的日子,我仿佛被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风暴中心,无法自拔。

  李昂肇事逃逸杀人案,因为时间跨度长、情节曲折离奇,迅速成为了本地新闻的头条,各大媒体纷纷报道,闪光灯如同潮水般向我涌来。

  邻居们指指点点,仿佛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公司同事们窃窃私语,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猜疑……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我死死地困住,让我无处可逃。

  我办理了离婚手续,搬离了那个充满了噩梦的家,那个家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温暖的港湾,而是一个恐怖的牢笼。

  我辞掉了工作,切断了和过去几乎所有的联系,仿佛要将过去的一切都彻底抹去。

  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来重新拼凑我破碎的人生,就像拼凑一幅破碎的拼图,每一片都充满了痛苦和回忆。

  林悦和陈睿也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们默契地没有再联系对方,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我们彼此分开。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那道裂痕,已经深到无法修复,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将我们永远地隔开。

  即使没有了李昂,陈玥的死和这十年的欺骗,也会像一根拔不掉的刺,永远横亘在我们中间,让我们无法释怀。

  或许,相忘于江湖,才是对彼此最好的结局,就像两条相交的线,交汇之后,便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最终,法院的判决下来了。

  李昂因交通肇事罪和故意杀人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他将为自己的罪行付出沉重的代价。

  拿到判决书的那天,我一个人去了郊区的墓园。

  墓园里,绿树成荫,鲜花盛开,但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我在陈玥的墓碑前,轻轻地放上了一束她最喜欢的向日葵,那金黄的花瓣,如同她灿烂的笑容。

  照片上的女孩,依旧笑得那么灿烂,仿佛从未经历过世间的痛苦和磨难。

  “对不起。”我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正义虽然迟到了,但总算没有缺席。也对不起……我没能早点发现真相,让你等了这么久,让你在另一个世界孤独地等待了这么久。”

  风吹过,向日葵的花瓣轻轻摇曳,仿佛在微微点头,像是在回应我的话,又像是在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我在墓碑前坐了很久很久,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泪水不知不觉地模糊了双眼。

  直到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才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离开墓园的时候,我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陈睿。

  他比之前更瘦了,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也更憔悴了,憔悴得让人心疼。

  他手里也捧着一束向日葵,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和落寞,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我们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遥遥相望,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谢谢你。”最终,他先开了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不用谢我,”我摇了摇头,真诚地说,“我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问道:“你……还好吗?”

  “不好。”我坦然地回答,没有丝毫的隐瞒,“但会好起来的,我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伤痛。”

  是的,会好起来的。

  虽然很难,但总会好起来的,就像暴风雨过后,总会迎来阳光。

  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那笑容中充满了无奈和沧桑:“那就好。我和林悦……我们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了。”

  “去哪里?”我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吧。”他的目光投向远方,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和憧憬,“我这十年,只为了复仇而活。现在仇报了,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仿佛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和方向。”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也是一个可怜人,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可怜人。

  “陈睿,”我轻声说,“替你妹妹好好活下去。连同她的那一份,一起。让她在另一个世界也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陈睿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看着我,眼眶瞬间红了,仿佛被我的话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在向我承诺,也仿佛在向自己承诺。

  我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彼此间再没有多余的言语。

  落日那柔和的余晖,如同金色的薄纱,轻轻披在我们身上,将我们各自萦绕的孤独,都温柔地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光辉。

  过了许久许久,他微微低下头,朝我鞠了一躬,动作轻缓而郑重。随后,他缓缓转过身,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束向日葵,一步一步,朝着他妹妹的墓碑走去。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思念与哀伤。

  我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背影,在夕阳的拉扯下,那背影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模糊。最终,他离去的方向,与我即将前往的方向,如同两条相交后又分开的直线,背道而驰。

  我心中明白,从这一刻起,我们的人生轨迹,将如同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再无交集。

  离开那座承载着太多回忆的城市后,我精心挑选了一个阳光充裕、生活节奏舒缓的南方海滨小城,打算在这里开启我全新的人生篇章。

  我用离婚时分得的那笔财产,在距离大海不远的地方,租下了一间带着小巧院子的房子。那院子不大,却充满了温馨的气息。

  我不再像从前那样,每天朝九晚五地去公司上班,而是成为了一名自由撰稿人。我写出的稿子,如同温吞的茶水,不冷不热,却也能为我赚取足够维持生活的稿费。

  在这个小院子里,我种下了各种各样五彩斑斓的花。春天来临的时候,风信子像一群穿着彩衣的精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郁金香则如同优雅的公主,亭亭玉立。夏天,栀子花散发着浓郁而清新的香气,茉莉花则像洁白的雪花,点缀在绿叶之间。秋天,菊花傲霜绽放,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冬天,腊梅独自在寒风中挺立,散发着阵阵幽香。

  我把大量的时间,都倾注在了照料这些花花草草上。看着它们从一颗颗小小的种子,慢慢破土而出,长出嫩绿的芽儿,再一点点长大,最后绽放出娇艳的花朵,我那颗曾经千疮百孔、破碎不堪的心,仿佛也被这温暖而治愈的力量,一点点地修补着。

  我几乎很少与他人交往,每天的生活简单而规律。清晨,我坐在书桌前,沉浸在写作的世界里;午后,我拿着水壶,细心地给每一朵花浇水;傍晚,我会漫步在海边,感受着海风的轻抚,听着海浪有节奏的拍打声。那咸湿的空气,如同天然的净化器,让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格外清新;那潮起潮落的声音,仿佛是大自然在轻声诉说着人生的哲理,告诉我,人生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

  时间,就像一位神奇的医生,是最好的良药。它虽然无法让伤口完全消失不见,但却能让伤口慢慢结痂,长出新的、光滑的皮肤。

  渐渐地,那些曾经如同噩梦般缠绕着我的场景,开始在我的记忆中变得模糊起来。李昂那张曾经狰狞扭曲的脸,陈睿那双满是痛苦与绝望的眼睛,林悦那张布满泪水的、满是愧疚的脸庞……都不再像午夜梦回时那可怕的厉鬼,紧紧纠缠着我。它们更像是一部我曾经看过的、情节跌宕起伏的电影,虽然那些画面依旧触目惊心,但已经和我的现实人生隔了一层无形的、安全的屏幕。

  我开始尝试着重新去接纳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周末的清晨,我会早早地起床,去逛本地的早市。早市上热闹非凡,摊主们操着我不太能听懂的方言,热情地吆喝着。我会和他们讨价还价,感受着这浓浓的生活气息。午后,我会走进一家街角的咖啡馆,点一杯香浓的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翻开一本闲书,静静地阅读。偶尔,我会抬起头,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猜测着他们各自的故事。

  我甚至还收养了一只流浪猫。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雨夜,我在院子门口发现了它。它是一只橘色的猫,胖乎乎的,看起来十分可爱。它浑身湿漉漉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我心疼极了,便把它抱回了家。我给它取名叫“阳光”,希望它能像阳光一样,给我的生活带来温暖和希望。

  “阳光”非常黏人,就像一个离不开妈妈的小孩子。我写作的时候,它会乖乖地趴在我的键盘旁,时不时用小爪子轻轻碰碰我的手;我浇花的时候,它会在我的脚边欢快地打转,仿佛在和我一起玩耍;我睡觉的时候,它会蜷在我的枕边,发出满足的呼噜声,那声音就像一首动听的摇篮曲。它的存在,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被需要的温暖,仿佛我的生活又重新充满了意义。

  一年后的春天,我的生活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轨。我写的一篇关于“女性自我疗愈”的文章,在网络上意外地火了起来。这让我收获了不少的关注和约稿邀请,我的经济状况也好了很多。同时,我还收到了很多来自陌生网友的善意和鼓励,那些温暖的话语,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让我感到无比的欣慰。

  我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把院子旁边那间空着的小屋,改造成一个充满花香的花店。想象着以后每天都能在花香中醒来,迎接每一位顾客的到来,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期待。

  那天下午,阳光明媚,我正在院子里专心地修剪玫瑰花的枝叶。“阳光”在我脚边欢快地追逐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它一会儿跳起来扑向蝴蝶,一会儿又围着蝴蝶转圈圈,那活泼的样子十分可爱。

  突然,门外的邮递员按响了门铃,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你好,有你的信。”

  我有些惊讶,在这个电子通讯如此发达的时代,已经很少有人会选择写信这种方式来交流了。而且,在这个小城,我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会是谁给我写信呢?

  我擦了擦手,怀着好奇的心情接过信封。信封是牛皮纸材质的,摸起来有一种质朴的感觉。上面没有署名,邮戳的地址显示,这封信来自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遥远的北方城市。

  我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和一张照片。信纸上,只有一行字,字迹清秀而有力,仿佛带着写信人的坚定和温柔:“青青,谢谢你。我们都很好。”没有落款,但我知道,这一定是他写的。

  我拿起那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一片开得正盛的格桑花海。那格桑花五颜六色,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灿烂夺目,仿佛是大自然精心绘制的一幅美丽画卷。

  照片上,是陈睿和林悦。陈睿的脸上,不再有那种深不见底的痛苦和仇恨,虽然他依旧清瘦,但眉眼间多了一份平和与释然,仿佛已经放下了过去的所有包袱。他轻轻地揽着林悦的肩膀,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发自内心的微笑,那微笑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治愈。

  而林悦,剪短了头发,素面朝天,没有了过去那种浓妆艳抹的修饰,却显得更加清新自然。她的脸上也没有了过去的愧疚和挣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恬静和温暖。她依偎在陈睿的怀里,笑容如同盛开的花朵,美丽而动人。

  在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婴儿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像一颗可爱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

  在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新成员,陈念。纪念的念。”

  陈念,纪念。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们,终于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他们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们过得很好,也希望我能够放下过去的伤痛,勇敢地迎接未来。

  我将信纸和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了我书桌最上层的抽屉里,仿佛这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然后,我站起身,走到院子里,看着满园盛开的鲜花,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我微笑。“阳光”在我脚边欢快地跑来跑去,发出欢快的叫声。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满是阳光和花朵的香气,那香气沁人心脾,让我感到无比的舒畅。

  真好。我知道,我的人生,也该翻开崭新的一页了。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

  本文标题:我闺蜜老公常来我家蹭饭,每次都把我老公灌醉,然后帮我洗碗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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