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如人生：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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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于1933年的江苏泰州，江南地区富庶，人杰地灵。20世纪30年代，中华民族遭受日寇蹂躏，战火连天。国难深重，那时我就暗下决心：好好学习，报效祖国。漫长的抗战与内战结束后，迎来了和平年代，1952年，我进入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学习。

　　我的老师列斯里是苏联的艺术家。他来中国给我们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就告诉我们，“演员是挨骂的职业”，所以我从来不怕别人骂我，而且我还喜欢严格的导演，越骂我越高兴，我的骨气越硬！我在大学时期也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可是后来我一想，因为他骂到我的要害了我才能进步呀。他骂我，我应该高兴才对呀！

　　母校教给我的，不仅是专业知识，还有作为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和习惯的坚持。作为一个演员要时刻准备着，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老师知道，三天不练观众就知道了！毕业之后60多年，我依旧坚持着当年在学校的训练习惯，每天都起来练功，再去吃早饭。

　　因为母校的栽培，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中央实验话剧院，成为一名演员。那个年代，讲究高大全，我的身高不够，形象比较瘦，不够饱满，这些都是客观条件。用京剧的行话来说，就是里子演员，不是面儿上的演员。既然是里子演员，那我就要争取做一个硬里子，我当时对自己的评价就是我好像上菜似的，我不是那个肘子，也不是那个黄鱼，我是那个佐料。谁叫我先天条件非常不好，跟其他人比起来实在是差太多了。如果把当年的我放在现在的艺术学院选拔，我连门槛都摸不到。

　　有娃娃问，我的偶像是谁？有很多位，其中梅丽尔·斯特里普，17次入选奥斯卡最佳女主角，2次夺得最佳女主角称号，真的是演什么像什么啊，我对她除了佩服，就是佩服。还有盖叫天，人称“江南活武松”，全身上下都是戏，是真正的大师啊！他的表演都是活生生的，是大师级别的！还有中国京剧“四大名旦”之首的梅兰芳，有一次演出，梅兰芳按照剧情发展，伸手一指戳到跪在面前的俞振飞额头上，不料俞振飞失去重心，顺势身体向后倒，而俞振飞这一倒不是之前剧情规定的……大师的表演往往是能适应任何突发情况的，只见梅兰芳赶紧用双手去扶助他，让他免于摔倒……即兴一扶，这样伟大的戏剧处理，成了后来大家津津乐道的经典桥段！大师如果没有元素的话，能行吗？这些还都是一部分，还有很多苏联的电影实力派演员，他们的名字，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我当年就告诉自己，我也要努力成为像他们一样优秀的人。

　　有一次剧院在排练《大雷雨》，周期已经进入尾声。那一天，我照旧在旁边看戏，没有上场机会。排练结束后，孙维世导演走过来对我说，“小游，明天看你的鲍里斯”，这可是男一号的角色啊，让一个龙套演员来演，这样求之不得的机会对我来说真是莫大的荣幸，也是巨大的挑战！

　　那一夜，我整宿无眠，终生难忘——记台词、走调度、整理行动线、琢磨人物心理。第二天，《大雷雨》五幕戏连排，我把鲍里斯的戏份全部拿下，贯穿到底。虽然最后我没有去演这个角色，但是那段回忆是我终生难忘的快乐。

　　在这部戏里，我扮演的仅仅是一个龙套农奴，但为了充分了解农奴身份，我看了19本书来了解当时的背景，揣摩老农奴的穿着打扮、衣食习惯、心理逻辑。我的脑子里装着规定情境，戏里的情境在我心中发生了。我演配角也是有信心的。你要问我为什么演配角也会这么有信心，那是因为，我在配角上下的功夫，要比主角下的功夫还多。

　　戏如人生，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