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省份高考结束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我无意刷到陆非昀的朋友圈动态,竟在拍卖我
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蝉鸣黏在湿热的空气里,聒噪得让人心烦。
我妈单位发的西瓜刚从井水里捞出来,冰得恰到好处,瓜皮上还挂着一层细密的水珠。
我瘫在沙发里,一边用勺子挖着最中间那口最甜的瓤,一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
空调开到了23度,冷风吹得我后颈发凉,可心里那股考完试的燥热,怎么也压不下去。
就是这个时候,我刷到了陆非昀的朋友圈。
一张我的侧脸抓拍,应该是在考前最后一节自习课上,我正埋头刷题,夕阳的光透过窗户,给我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拍得很好看,很有氛围感。
我心里一跳,脸颊有点发烫。
陆非昀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家境优渥,人也张扬,是那种走在人群里会发光的存在。而我,只是个埋头苦读、指望靠分数改变命运的普通女孩。
我们唯一的交集,就是他坐我后桌,偶尔会借我的笔记,或者在我桌上丢一瓶冰可乐。
我以为,这已经是我们之间最亲密的距离。
直到我看见他配的文字。
“拍卖我前桌林巧的暑假,为期一个月,专属家教、陪画画、陪逛街,起拍价5000,价高者得。兄弟们,展示实力的时候到了。”
嗡的一声,我的脑子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
手里的不锈钢勺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出一片清脆又刺耳的回响。
西瓜的甜腻瞬间变成了反胃的恶心。
我死死盯着那行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拍卖我?
专属家教?
价高者得?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然后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羞辱感,像冰冷的海水,将我整个人淹没。
我算什么?一个可以被明码标价的商品吗?
我点开评论区,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得生疼。
“哟,陆少玩这么大?五千?我出八千,让小学霸陪我打游戏,输一局讲个冷笑话。”说话的是张扬,陆非昀的头号跟班。
“一万。我正好缺个画室模特,林巧同学这张脸,有点艺术感。”这是李浩,我们年级的艺术生,家里开了好几家画廊。
“一万五。我家那混世魔王弟弟正好要上预科班,让学霸带带,省得我妈天天念叨。”
……
出价还在不断攀升。
他们用一种谈论限量款球鞋、谈论游戏皮肤的语气,轻松随意地讨论着我的“归属权”。
字里行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戏谑和不加掩饰的轻蔑。
我甚至看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头像,问:“活的?照片P过没?真人有这么清纯?”
陆非昀回他:“那必须的,原装正品,假一赔十。”
后面跟了一串“哈哈哈哈”的爆笑。
原装正品。
假一赔十。
这八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浑身发抖,气得连指尖都在颤栗。
我一直以为,陆非昀对我,就算没有喜欢,至少也有一份同学间的尊重。
他借我笔记时会说谢谢,递给我可乐时会笑着说“辛苦了”,甚至在我被别的男生起哄时,他会皱着眉呵斥一句“吵死了”。
那些细微的瞬间,曾让我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
现在看来,全是我自作多情。
在他的世界里,我不过是一个可以用来和朋友们炫耀、取乐的新奇玩意儿。
一个来自普通家庭、成绩好、看起来“清纯”的女孩,满足了他和他的圈子某种猎奇的优越感。
我找到他的对话框,手指因为愤怒而有些不听使唤,打了删,删了又打。
最后,只发过去三个字。
“删掉它。”
几乎是立刻,他的消息就弹了回来,带着一贯的轻佻和理所当然。
“哟,大小姐看见了?别生气啊,开个玩笑嘛。”
“这不显得你价值高嘛,这么多人抢。”
我看着那行字,气得直想笑。
价值高?
我的价值,就是被他放在朋友圈里,像一件物品一样,供他的富二代朋友们竞价取乐?
“陆非昀,我再说一遍,立刻,马上,删掉。”
我的语气冷得像冰。
他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怒气,回了句:“行行行,真不禁逗,这就删。”
隔了十几秒,他又发来一条语音,声音里带着笑意:“别真生气啊,巧巧。为了赔罪,晚上请你吃‘海天阁’,想吃什么随便点。”
“海天阁”是本市最贵的日料店,人均四位数。
他用一种“赏你一顿大餐”的恩赐口吻,企图抹平他对我造成的伤害。
好像我的尊严,用一顿昂贵的晚餐就可以买断。
我没有回复,直接将他拉黑,然后把手机狠狠摔在沙发上。
胸口剧烈地起伏,怒火和委屈交织在一起,烧得我眼睛发酸。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我只是林巧。
我爸是货车司机,常年跑长途,一身的职业病。我妈在一家纺织厂做质检员,每天要站十几个小时。
我们家住在城西的老破小里,墙皮一到雨天就往下掉。
我拼了命地学习,是为了考上最好的大学,找一份好工作,让我爸妈能早点退休,不再那么辛苦。
我的人生规划里,每一步都清晰而坚定。
从没有一步,是用来被别人当成玩笑拍卖的。
“巧巧,发什么呆呢?瓜都化了。”
我妈推门进来,看到我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她解下围裙,快步走过来,手在我额头上探了探,“没发烧啊。跟妈说,出什么事了?”
我妈的手很粗糙,常年接触布料和化学试剂,指关节都有些变形,但掌心却很温暖。
我摇摇头,把脸埋进抱枕里,声音闷闷的:“没事,妈,就是……有点估分焦虑。”
我不敢说实话。
我怕我妈听了,会比我还难过,甚至会冲到学校去找陆非昀的父母理论。
我们这样的家庭,拿什么跟他们理论?
只会自取其辱。
“傻孩子,都考完了还想那么多。你平时成绩那么稳,肯定没问题的。”我妈拍着我的背,像哄小时候的我一样。
“对了,你爸跑长途那朋友,王叔,记得吧?他儿子今年也要高考复读,想找个好点的辅导老师。我跟他说你成绩好,你要是愿意,暑假正好去给他儿子补补课,也能挣点零花钱。”
我心里一动。
“王叔他……愿意给多少钱?”
“王叔说,按市场价,一小时两百,你看行不行?”
一小时两百。
如果我一天补两个小时,一个月下来就是一万二。
这笔钱,对我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以给爸爸买好一点的护腰,可以给妈妈换掉那台用了快十年的旧手机,甚至可以……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里那股被压下去的火,又“噌”地一下冒了出来。
陆非昀的朋友圈,最高的出价,好像已经到了一万五。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随随便便的一个玩笑,就比我辛辛苦苦挣钱要多?
就因为他们有钱,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践踏别人的尊严吗?
一股说不出的逆反心理涌上心头。
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林巧就是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我从黑名单里把陆非昀拖了出来,找到他那个叫李浩的朋友的微信——上次运动会,李浩找我帮忙画过海报,我们加了好友。
我点开他的头像,几乎没有犹豫地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好,我是林巧。我看到陆非昀的朋友圈了。”
那边回得很快,一个尴尬的表情包。
“林巧同学,不好意思啊,陆非昀那家伙就爱瞎胡闹,你别往心里去。”
我盯着屏幕,打字道:“我不接受玩笑。但是,我接受雇佣。”
李浩似乎愣住了,隔了半分钟才回:“什么意思?”
“你说你缺个画室模特,一万。这个价格,我接了。但不是以‘拍卖品’的身份,而是以‘合作者’的身份。我会配合你的创作,但你必须保证我的肖像权和隐私,并且,我们要签正式的劳务合同。”
我从没想过自己能说出这么有条理、这么“商业化”的话。
或许是愤怒给了我勇气,或许是贫穷给了我底气。
当尊严已经被踩在脚下时,我反而想把它捡起来,擦干净,然后告诉所有人,它是有价的,但价格,由我来定。
李浩那边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错愕的表情。
大概过了五分钟,他发来一条消息:“林巧,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
“你确定?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嘴长在别人身上,钱进我自己的口袋。我用我的时间换取报酬,天经地义。至于他们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
我打完这行字,感觉自己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女战士。
又过了一会儿,李浩回:“好。我欣赏你的性格。不过,当模特太辛苦了,而且画室人多嘴杂,对你影响不好。”
“这样吧,我换个提议。我妹妹今年初三,美术特长生,但基础很差,性格又内向,不爱去画室。我看过你之前的作品,基本功非常扎实。你来当她的家庭教师,一个月,两万。时间地点你来定,只要你能让她在开学前的摸底考里,素描成绩达到A。”
两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小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比我妈说的那个家教,高了快一倍。
而且,教画画,是我喜欢且擅长的事情。
这感觉,就像是我把陆非昀他们丢过来的一把烂泥,重新捏塑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回道:“可以。但合同必须签,而且,我需要预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
“没问题。明天上午十点,市中心‘繁星广场’的咖啡店,我们当面聊,带上合同。”
李浩的干脆利落,超出了我的想象。
放下手机,我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都有些脱力。
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
我只知道,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不能让他们觉得,我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欺负,然后用一顿饭就能打发的廉价女孩。
第二天上午,我特意穿上了我最好的一件白色连衣裙,那是我为了大学面试准备的。
我爸妈看见了,还打趣我:“哟,我们家闺女长大了,知道爱美了。”
我笑了笑,没解释。
我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不好惹”一点。
繁星广场的咖啡店,冷气开得很足。
我到的时候,李浩已经在了。他比在学校里看起来要成熟一些,穿着简单的白T和休闲裤,面前放着一杯冰美式。
他看到我,站了起来,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林巧同学,你来了。”
我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合同我带来了,你看一下。”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推到我面前。
我接过来,一字一句地看。
甲方,李浩。乙方,林巧。
工作内容:担任李浩妹妹李默的暑期美术家庭教师。
工作时间:每周五天,每天三小时。
薪酬:两万元整,签约时预付六千,课程结束时结清余款。
条款清晰,权责分明。
最下面,还有一条补充说明:“甲方及甲方家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乙方教学,并应尊重乙方个人隐私,不得对外泄露乙方个人信息。”
我看到这一条,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李浩不是个坏人。至少,他懂得尊重。
“没问题。”我从包里拿出笔,在乙方的位置上,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巧。
这两个字,我写得格外用力。
签完合同,李浩当场给我转了六千块钱。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到账信息,我的心情很复杂。
有种不真实的荒谬感,也有一种靠自己挣到第一桶金的踏实感。
“我妹妹叫李默,有点怕生,可能不太好沟通,要辛苦你了。”李浩把合同收好,有些歉意地说。
“没关系,我会尽力的。”
“还有……陆非昀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他试探着问。
提到这个名字,我心里还是会刺痛一下。
“不怎么办。我和他,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关系。”我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我无关的事。
李浩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的情绪,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我先走了,下午我把地址和李默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好。”
看着李浩离开的背影,我端起面前那杯免费的柠檬水,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浇灭了心里最后一丝燥热。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会因为陆非昀一个眼神、一瓶可乐而心跳加速的林巧了。
我是时薪两百多的林老师。
下午,我按照李浩给的地址,第一次踏进了他家所在的“云顶公馆”。
那是我只在房产广告上见过的名字。
小区门口的保安穿着笔挺的制服,看见我,敬了个礼,声音洪亮地问:“女士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我报上李浩家的门牌号,保安在系统里核对了一下,立刻放行,还贴心地告诉我怎么走。
这里的每一栋别墅都像一座小小的城堡,隔着精致的铁艺围栏,能看到里面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园和草坪。
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花香的味道,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这和我家那个一到饭点就充满油烟味和吵闹声的老旧小区,完全是两个世界。
李浩家是一栋三层的独栋别墅,带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游泳池。
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和蔼的阿姨,她接过我手里的包,笑着说:“是林老师吧?快请进,外面热。”
我换上拖鞋,拘谨地走进客厅。
客厅大得像我们家两个卧室加起来那么大,挑高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
一个穿着精致套装的女人从楼上走下来,应该是李浩的妈妈。
她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带着一丝审视,但还算客气:“你就是林巧?坐吧。”
我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只敢坐一个边角。
“我们家默默认生,性子也倔,之前请了好几个老师,都被她气走了。你既然敢接这个活,想必是有几分本事的。”徐太太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我听出了她话里的敲打之意。
“夫人放心,我会尽我所能。”
“叫我徐太太就好。”她纠正道,“钱我们家不缺,缺的是效果。一个月后,默默认可你,我会让李浩在合同款之外,再给你包个大红包。但如果没效果……”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我攥了攥手心,说:“我明白。”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一切都可以用钱来衡量,效果,结果,甚至人的价值。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穿着黑色T恤,头发染成奶奶灰的男生走了下来。
他很高,很瘦,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色,眉眼深邃,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疏离和不耐烦。
他不是李浩。
他看到我,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微蹙,像是对家里出现一个陌生人感到不满。
徐太太立刻介绍道:“子墨,这是给你妹妹新请的美术老师,林巧。”
然后又对我说:“这是我大儿子,徐子墨。”
徐子墨?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我突然想起来,在陆非昀那条朋友圈的评论区,有一个头像很酷的人,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他当时说了什么?
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好像没有参与竞价,只是发了几个省略号。
徐子墨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全程没有再看我第二眼。
好冷漠的一个人。
我正想着,一个穿着粉色睡裙的小姑娘从徐子Mò身后探出头来,怯生生地看着我。
她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很可爱,眼睛大大的,像小鹿一样。
“这就是李默,小名沫沫。”徐太太说。
我站起来,对她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沫沫你好,我叫林巧,你可以叫我林老师,也可以叫我巧巧姐。”
沫沫没说话,只是往徐子墨身后缩了缩。
徐子墨喝了口水,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没什么温度:“我妹妹不想上课,你可以回去了。”
我愣住了。
徐太太脸色一沉:“徐子墨,胡说什么!这是你弟弟好不容易请来的老师!”
“她不想学,请谁来都没用。”徐子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审视,“更何况,这位老师的‘来历’,恐怕不太光彩吧?”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了。
他知道我是从陆非昀那条“拍卖”朋友圈里来的。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所有的窘迫和难堪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以为,我和李浩之间的交易,是私密的,是体面的。
没想到,在这个家里,我依然是个笑话。
“哥!”李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大概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快步走进来,挡在我面前。
“你别乱说,林巧是我请来的老师,跟陆非昀没关系。”
“没关系?”徐子墨冷笑一声,“那条朋友圈,我也看到了。起拍价五千,最后被你两万‘买’了下来,对吗?”
他把“买”这个字,咬得特别重。
我感觉自己的尊严,又一次被碾得粉碎。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够了!”徐太太厉声喝道,“徐子墨,回你房间去!家里来了客人,你这是什么态度!”
徐子墨和徐太太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楼。
客厅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李浩一脸歉意地看着我:“林巧,对不起,我哥他……他就是那个脾气,你别介意。”
我怎么可能不介意?
但我能说什么?
我说你们家看不起我,这活我不干了?
那我预支的六千块钱怎么办?我爸的医药费怎么办?
我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咽回肚子里。
“没关系。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上课了吗?”我看着李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李浩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还能这么镇定。
他点点头:“好,我带你去画室。”
画室在三楼,是一个很大的阳光房,采光极好。
里面画架、画板、各种颜料一应俱全,比我们学校的美术教室还要专业。
沫沫跟在我身后,依然一言不发。
我让她先画一张她最擅长的东西给我看。
她犹豫了很久,才拿起画笔,画了一个小小的、缩在角落里的蘑菇。
线条很乱,颜色也很暗淡。
我看着那幅画,突然有点心疼这个小姑娘。
她就像这个小蘑菇一样,把自己藏在角落里,害怕被任何人看见。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每天都来徐家。
徐子墨再也没有出现过。
徐太太对我的态度不冷不热,但只要我能让沫沫拿起画笔,她就不会多说什么。
李浩倒是经常会来画室看看,给我带点水果和点心,偶尔跟我聊几句学校的趣事。
但最让我头疼的,还是沫沫。
她不抗拒我,但也不亲近我。
我教她构图,她就画构图。我教她调色,她就调色。
但她的画里,永远没有灵魂。
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精准地执行着我的每一个指令,却没有任何自己的想法。
我有点挫败。
这天下午,我照常来上课,却发现画室里多了一个人。
是陆非昀。
他大喇喇地坐在我的位置上,手里把玩着一支昂贵的画笔,看到我进来,吹了声口哨。
“哟,林老师来啦?真是敬业啊。”
我脸色一沉,走过去,把我的画具包放在桌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李浩玩啊。”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笑得一脸无辜,“顺便,看看我们的‘大画家’是怎么工作的。”
他靠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混杂着一丝烟草的气息。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沫沫呢?该上课了。”
“我让沫沫妹妹去打游戏了。”陆非昀摊了摊手,“今天这节课,我买了。林老师,教我画画呗?”
他的语气,轻浮又挑衅。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却可恶的脸,冷冷地说:“抱歉,我的服务对象是李默同学,不是你。请你出去,不要打扰我们上课。”
“脾气还挺大。”陆非昀不但没走,反而绕着我走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
“林巧,你至于吗?不就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跑到李浩这里来‘打工’,你觉得很有面子?”
“我凭自己的本事挣钱,比你那种拿别人尊严开玩笑的行为,有面子一万倍。”我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陆非昀的脸色沉了下来。
“林巧,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真以为李浩是什么好人?他不过是看我把你当个宝,想抢过去玩玩罢了。你们这种女孩子,我见多了,为了钱,什么都能做。”
“我们这种女孩子”?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们这种家境普通、努力上进的女孩子,在他眼里,就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了。
“陆非昀!”我指着门口,声音都在发抖,“你给我滚出去!”
“滚?我今天还就不滚了。”陆非昀被我的态度激怒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你装什么清高?一个暑假两万块,就把你收买了?早知道你这么便宜,我当初直接出价五万,你是不是就乖乖跟我走了?”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划开一道道血口。
我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可男女力量悬殊,我根本动弹不得。
“放开我!”
“不放!林巧,我告诉你,你是我先看上的,就算我不要了,也轮不到李浩!”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偏执和占有欲。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画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放开她。”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是徐子墨。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像两把锋利的冰刀,直直射向陆非昀。
陆非昀看到他,愣了一下,但还是没松手:“徐子墨?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别多管闲事。”
徐子墨没有理他,一步步走过来,气场强大到让人窒息。
他走到陆非昀面前,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直接一拳挥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
陆非昀被打得后退了好几步,嘴角立刻就见了血。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徐子墨:“你他妈疯了?你为了她打我?”
徐子墨活动了一下手腕,声音冷得掉渣:“我再说一遍,滚出去。这里是我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陆非昀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了看一脸冷漠的徐子墨,又看了看满眼通红的我,最终还是没敢再说什么,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画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地上的那几滴血迹,还惊魂未定。
手腕上,被陆非昀抓过的地方,已经红了一圈,火辣辣地疼。
“谢谢你。”我低着头,小声说。
“他以后再来骚扰你,直接告诉我。”徐子墨的声音,依然没什么温度,但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医药箱,翻出一管药膏,丢给我。
“擦上。”
我接过来,看到上面写着“活血化瘀”,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个看起来冷漠又毒舌的男人,好像……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
“你妹妹……她为什么不喜欢画画?”我擦着药膏,忍不住问。
徐子墨靠在窗边,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她不是不喜欢,是害怕。”
“害怕?”
“她以前参加一个全国性的少儿绘画比赛,拿了金奖。所有人都夸她是天才。后来,有人爆出来,那幅获奖作品,是我妈找人代笔的。”
我愣住了。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愿意在人前画画了。她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嘲笑她是个冒牌货。”徐子G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看着窗外,突然明白了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小蘑菇。
她不是不想长大,不是不想被看见。
她是怕,自己根本开不出一朵美丽的花。
第二天,我没有带画具,而是带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我把电脑放在沫沫面前,打开了一个文件夹。
里面,是我从小到大画的所有画。
有我三岁时画的歪歪扭扭的小人,有我七岁时画的色彩斑斓的太阳,有我十岁时画的素描苹果,也有我十五岁时画的得奖作品。
“你看,这是我三岁画的,是不是很丑?”我指着屏幕,笑着说。
沫沫看着那些幼稚的涂鸦,眼睛里有了一丝好奇。
“这是我第一次学素描,把苹果画得像个土豆,被老师骂了一顿。”
“这张,是为了参加一个比赛,我画了整整一个月,最后连个优秀奖都没拿到。”
我一张一张地翻给她看,讲述着每一幅画背后的故事,那些成功与失败,喜悦与沮丧。
“沫沫,你看,没有人天生就是天才。所有的‘好看’,都是从无数张‘不好看’的画里,一点点练出来的。”
“别人说你是‘冒牌货’,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你头上的那顶‘金奖’帽子,却没有看到你为了画画,付出了多少努力。”
“那顶帽子,是你妈妈强行给你戴上的,不是你自己想要的。现在,你可以把它摘下来,做回那个真正喜欢画画的李默。”
我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认真。
沫沫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挂上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那天下午,她什么也没画。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又过了几天,李浩兴奋地跑来找我。
“林巧,你太神了!我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沫沫主动找她,说想去看看最新的那个动漫电影,说是要找找灵感!”
我笑了:“这是好事。”
“何止是好事!这简直是奇迹!你知道吗,自从那件事之后,她连房门都很少出。你到底用了什么魔法?”
我摇摇头:“我没用魔法。我只是告诉她,做自己,没关系。”
做自己,没关系。
这句话,我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从那以后,沫沫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她会跟我讨论新番里的角色设计,会跟我争论哪种颜色更好看,甚至会吐槽她哥哥徐子墨的“直男审美”。
她的画,也开始变得鲜活起来。
她画夏日午后的橘子汽水,画雨后窗台上的蜗牛,画徐子墨打游戏时皱着眉的侧脸。
每一幅画,都充满了生命力。
徐太太看在眼里,对我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会亲手给我炖燕窝,会拉着我聊最新的流行趋势,甚至还说要介绍她的那些“富贵太太”朋友们,让她们的孩子也来跟我学画画。
我笑着婉拒了。
我只是个暑期工,不是万能的家教。
这天,我正在指导沫沫画一幅水彩风景,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对面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喂,是林师傅的家属吗?你爸在高速上出了点事,追尾了,人没什么大碍,就是腿卡住了,现在已经送到市第一人民医院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手里的画笔掉在地上,颜料溅了一地。
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冲出了徐家,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市一院,麻烦快点!”我的声音都在抖。
到了医院,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我妈已经在了,眼睛红肿,看到我,眼泪又掉了下来。
“巧巧,你爸他……”
“妈,爸怎么样了?”
“医生说,腿骨折了,需要马上手术。但是……手术费要五万,我们……”
我们家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不到两万。
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我握着我妈冰冷的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妈,你别急,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手里只有李浩预付的那六千,加上我自己存的一点零花钱,杯水车薪。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助。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浩发来的消息:“林巧,你今天怎么提前走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看着他的名字,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向他借钱?
可是,我凭什么?我们只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
我正犹豫着,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是徐子墨。
“在哪?”
言简意赅,一如他的人。
我回:“医院。”
“哪个医院?哪个科室?”
我把地址发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告诉他。或许是那一刻,我太需要一根救命稻草了。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徐子墨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看样子是跑过来的。
他走到我面前,看到我妈,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问我:“怎么回事?”
我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他听完,眉头紧锁,二话不说,直接走向缴费窗口。
我愣住了,赶紧跟上去:“徐子墨,你干什么?”
“缴费。”
“不行!这钱我不能让你出!”
“你现在有更好的办法吗?”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锐利,“救人要紧。钱的事,以后再说。”
他拿出卡,直接刷了五万块。
看着那张打印出来的缴费单,我感觉自己像是欠下了一笔永远也还不清的巨债。
爸爸的手术很顺利。
医生说,幸好送来得及时,手术也很成功,好好休养,不会有后遗症。
我和我妈都松了一口气。
徐子墨一直陪着我们,直到爸爸从手术室推出来,安顿好,他才准备离开。
“今天,谢谢你。”我送他到医院门口,由衷地说。
“不用。”他看着我,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钱的事,不用急着还。你可以用你的‘劳动’来抵债。”
“什么劳动?”
“继续教沫沫画画。或者,偶尔……陪我聊聊天。”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从那天起,徐子墨来画室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他不再是冷着一张脸,偶尔会指导沫沫几句,虽然话不多,但总能一针见血。
有时,他会带一些很冷门的艺术电影,我们三个人一起看,一起讨论。
我发现,他其实懂得很多,对艺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他不像陆非昀那样,把艺术当成一种附庸风雅的标签。
他是真的热爱。
我们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微妙起来。
我们会因为一个构图问题争论得面红耳赤,也会因为一个共同喜欢的导演而相视一笑。
他会记得我不吃香菜,会在我来例假的时候,默默给我准备好红糖水。
这些细微的关心,像温暖的溪流,一点点渗透我的心。
我不敢深想。
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云泥之别。
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个暑假,还清他的钱,然后回到我自己的世界里去。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沫沫的进步神速,在一次小范围的画室联展上,她的一幅《夏日午后》被一个画廊老板看中,当场出价三万买了下来。
当沫沫拿到那笔钱的时候,她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
“巧巧姐,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靠自己的画,挣到钱。”
我抱着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徐太太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我一个厚厚的红包,里面是两万块钱。
“林老师,这是你应得的。沫沫能有今天,多亏了你。”
加上之前结清的尾款,我这个暑假,总共挣了三万四千块。
还掉徐子墨的五万,还差一万六。
我把所有的钱都装在一个信封里,找到了徐子墨。
“这是三万四,剩下的钱,我开学后会打工还你。”
徐子墨看着那个信封,没有接。
“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林巧,做我女朋友。”
我的心,狂跳不止。
我以为我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好奇,不是因为同情,就是喜欢你这个人。喜欢你的坚韧,喜欢你的才华,也喜欢你……跟我顶嘴的样子。”
他的告白,直接又笨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
我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该怎么办?
答应他?然后像所有狗血小说里写的那样,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我骨子里的自卑和清醒,都在告诉我,我们不合适。
“徐子墨,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艰难地开口。
“是不是一个世界,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是我们一起,走下去,才知道。”
他拉起我的手,很用力,像是怕我跑掉。
“林巧,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给你时间考虑。但你也要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就在我心乱如麻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陆非昀。
我皱了皱眉,想挂掉,但徐子墨却按住了我的手。
“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键。
“林巧,你现在在哪?我有急事找你!”陆非昀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什么事?”
“我……我爸公司出了点问题,他被人陷害,现在被带走调查了。我们家所有的资产都被冻结了。我妈受不了刺激,心脏病犯了,现在在医院抢救,需要一大笔钱……”
我愣住了。
那个不可一世、张扬跋扈的陆非昀,那个用钱来衡量一切的陆家,竟然……倒了?
“我找了所有我认识的人,他们一听我们家出事了,都躲得远远的。林巧,我……我只能找你了。你之前不是在徐家挣了钱吗?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点?”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羞耻。
我拿着手机,久久没有说话。
风水轮流转。
当初,他高高在上,把我当成一个可以用钱买来的玩物。
现在,他却反过来,卑微地向我借钱。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陆非昀,”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当初你拍卖我的时候,起拍价是五千。现在,我这里,一分钱都没有。”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不是圣母。
我做不到在他落魄的时候,不计前嫌地去帮助一个曾经那样羞辱过我的人。
徐子墨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
“做得好。”
我看着他,心里那块最坚硬的冰,好像在慢慢融化。
或许,我应该勇敢一次。
为了自己,也为了他。
“徐子墨,”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剩下的那一万六,我可不可以……用一辈子来还?”
他愣住了,随即,眼里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他没有说话,只是猛地把我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我。
我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上。
这个夏天,开始于一场荒唐的拍卖。
我以为我会跌入谷底,摔得粉身碎骨。
但没想到,我却在泥泞里,开出了一朵属于自己的花。
还遇到了一个,愿意为我这朵花,遮风挡雨的人。
后来,我考上了全国最好的美术学院。
徐子墨去了国外读商科,我们开始了一场漫长的异地恋。
我们每天都会视频,他会给我看他窗外的雪景,我会给他看我新画的作品。
我用我挣来的稿费和奖学金,一点点还清了欠他的钱。
在我还清最后一笔钱的那天,他特意飞了回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在我面前单膝跪下。
里面是一枚设计很简约的钻戒。
“林巧同学,现在,债我们是两清了。那么,你愿不愿意,欠我一个新的‘债’?”
“一个,一辈子的‘债’。”
我看着他,笑着流下了眼泪。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曾想用金钱标价我的人生,而我最终用才华定义了自己的价值。
本文标题:部分省份高考结束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我无意刷到陆非昀的朋友圈动态,竟在拍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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