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傻疯娘，我的媳妇儿（6）

　　“妈，妈，”我连滚带爬的冲到院坝边。

　　母亲已经滚到屋当前的沟里去了，沟里的水在“哗哗”的流着，是从上游流下来的，通过这壕沟流向我家旁边的水库。

　　我摸着黑，疯了似的扑过去，手抓着湿滑的泥草往下滑，指甲缝里嵌满了土，膝盖磕在石头上火辣辣地痛。“啪嗒”一声跳到沟里去了。

　　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水漫过我的双脚，顺着脚掌往我的骨头缝里钻，像无数根细冰针往肉里扎。

　　我哪还顾得这些！

　　“妈！”我撕心裂肺喊了一声。

　　妈仰躺在泥水里，衣服浸得透湿，头发上沾着草屑和黄泥巴，眼睛大睁着，嘴里还哼哼着：

　　“好玩，好玩，哎呦，哪个不长眼睛的把水泼在我身上，冷，冷”。

　　我心一颤，妈您是滚到沟里去了，还在这儿胡言乱语。

　　忽然间，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妈神经错乱了。

　　我扑过去抱住她的肩，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妈，我拉你上来！”

　　妈用双手“啪嗒啪嗒”击打着冰冷的水，嘴里嚷嚷道：“好玩，好玩，泼呀！泼呀！往我身上泼，冷，冷”。

　　水花溅起，像雪片一样飘到我身上。

　　她自己滚到沟里去了还不知道，以为在和别人打水仗，别人还用水泼她。

　　我的妈妈！您咋会成了这样？

　　我心一酸，眼泪哗哗的流，嘶厉的叫了一声，“妈”。

　　我使劲儿的拽着妈妈的双手，使出吃奶的劲儿要把妈妈从水沟里拽上来。

　　妈妈不听话，自顾自的，我又弯下腰，搂着妈妈的胳肢窝，想把妈妈从沟里抱起来。

　　我一连试了几次，哪抱得动我的妈妈呀？

　　我才九岁呀！

　　我哭喊着：“妈，妈，您起来，您起来呀！”

　　夜，更黑了，天上的星星忽明忽暗的， 眨着眼睛；风，更大了，呼呼的吹着，我的牙齿“咔哒咔哒”的抖着。

　　我颤抖着声音，绝望的嘶吼着：“妈，妈，您快起来呀，您不起来，我也不管您了！”

　　“呜呜呜”我也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刺破天穹，飘得很远，很远……

　　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我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无能为力！

　　说不管妈妈，是假的，我怎能放弃我的妈妈。

　　我恨自己太弱小了，妈妈摔到沟里，我都没有办法保护她，快快的长大吧，我才有能力保护我的妈妈。

　　妈妈的身体动了动，翻身爬起来坐到沟渠上，嘴里念叨着：

　　“不玩了，不和你们玩了，冷，冷，我回家换衣服”。

　　我赶紧扶起妈妈往上面爬，沟沿不高，但母亲的眼睛看不见，她扭动着身体，胡乱的抠住潮湿的泥土。

　　我在她后面，双手托着她的屁股一点一点的把她往上送。

　　“妈，抓紧，再用点力就爬上去了，”我的小脸憋得通红，喘着粗气说道。

　　快了！快了！

　　马上就要上去了，我托着妈妈的屁股，心里想到，我的脚顺着妈妈移动的身体慢慢的往上蹬着。

　　突然，我蹬着的泥土“哗啦”一下松了，双脚悬空，整个身体跟着松散的泥土“扑通”一下，一个后仰摔到沟里。

　　妈妈“咕咚”一声，跟着我一起掉到沟里，压在我的身上。

　　一瞬间，冰凉的水顺着领口灌进单薄的粗布褂子，刺得皮肤猛地一缩。

　　我后脑勺磕在沟底的鹅卵石上，嗡的一声响，眼前炸开无数金星。

　　母亲的身子重重压在我胸口上，带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还有湿透的粗布衫传来的沉坠感。

　　浑浊的泥水呛进鼻腔，又苦又涩，我想抬手撑地，却摸到满手滑腻的青苔和细碎的石子，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疼。

　　耳边是母亲急促的喘息声，还有沟边树叶被寒风吹得“哗哗”作响，混着她带着哭腔的四川方言：“哎呦！鬼来了？莫吓我啊！”

　　“妈，妈，”我喘着粗气，试图把妈妈从我身上移开，可妈妈就像千斤重担压在我身上，我快要窒息了。

　　“妈，妈，”我急促的喊道，双手使劲儿推着妈妈的身体。

　　妈妈的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忽然间摸到了我的头，“咦，你谁呀，你谁呀，鬼，鬼！”

　　“我，我小康，”我喘着气，闷声闷气的说道。

　　“鬼，鬼，”妈妈一下子从我身上移开，“呼啦”一下滚到沟边，身子蜷缩成一团，双肩抖个不停，惊恐的张着嘴，“鬼，鬼”。

　　我爬起来，抓住母亲的手；“妈，别怕，我是小康”。

　　“别碰我，别碰我，鬼……鬼，我怕，我怕，”母亲整个身体抖成一团。

　　我再一次抓住妈妈的手，哭喊着：“妈，我是小康，不认得我啦！呜呜呜……”。

　　我边哭边喊。

　　“鬼，滚开！”突然，母亲歇斯底里大叫一声，指着空中吼道。

　　我再一次抓住妈妈的手，可妈妈挣脱我的手，疯了一样的朝我身上抓来，撕扯着我的衣服，见到什么抓什么，嘴里发出嘶哑般的嚎叫声：“我抓，我抓死你”。

　　我心碎一地了，我弄不回我的妈妈了……

　　我哭喊一声，“妈……”

　　翻身从沟里爬起来，蹬蹬蹬的往后山跑去。

　　我要搬救兵去了。

　　还没到后山，我就扯着嗓子高声喊道：“爹，二哥，妈摔到沟里去了，快来呀！”

　　可他们哪里听得到，只有寒风呼呼的在我耳边刮过。

　　我记不清了，摔了多少个跟斗，又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跑掉了一只，地上的石子烙得我脚板板生疼。

　　我哪还顾得了这些，疯了一样的往防空洞跑去。

　　寒风卷着“呜呜”的呜咽声呼啸而过，枯树枝被吹得“呼呼”作响。

　　墨黑的夜空压得人喘不过气，除了风的嘶吼，只剩我撕心裂肺的哭喊：“爹，二哥，快来呀！妈摔到沟里去了！”这声嘶力竭的呼喊撞在寒风里，碎成一片焦灼，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哭喊着来到了防空洞，一头扎进去，“爹，二哥，快救妈”。

　　防空洞的回声在我耳边回响，我冲到最里面，二哥看见我了，“小康”。

　　我趴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口吐白沫地，嘶哑地说道：“二……二哥，快，快，妈……妈摔到屋当前的沟……”

　　话没说完，我“咕咚”一声趴在地上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敬请期待下集！

　　本文标题：我的傻疯娘，我的媳妇儿（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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