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64——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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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娘临走前，再三嘱咐四丫：“肚子这么大了，千万别提重东西，最好就在炕上坐着。”

　　四丫知道婆婆是担心自己，怕万一有个闪失家里没人照应，便听话地点点头：“知道了，娘，我会当心的，您快动身吧！”

　　柱子也不放心四丫，转身又叮嘱一遍：“可记住娘的话啊？”

　　四丫笑着应道：“记着呢，放心吧！”

　　赵大虎瞧见柱子那放心不下的模样，故意打趣道：“就你有媳妇是吧？不放心的话，干脆拴裤腰带上得了。”

　　柱子转身就轻踢了他一脚：“可不就是就我有媳妇嘛，眼馋啦？”

　　赵大虎捂着脸怪叫：“哎哟，牙都让你酸倒了！”

　　四丫看着两人斗嘴，笑得合不拢嘴。柱子娘在一旁喊道：“行了行了，别耍宝了，赶紧走吧，早去早回。”

　　赵大虎一听，忙回道：“好嘞，大娘。”说完便把野猪搬上小推车。一行人热热闹闹出了门。

　　一路上，赵大虎和柱子轮流推着小车，说说闹闹，倒也不觉得累，不一会儿就到了集市。

　　柱子娘对他俩说：“你们卖肉去吧，我去找二柱子。”

　　柱子应道：“行，您一个人当心点。”

　　柱子娘欣慰地笑笑：“知道了。我看完二柱子就直接回家了，你们卖完东西不用等我。”

　　柱子点头：“好，您早点回去，留四丫一个人在家，我确实也不放心。”

　　柱子娘道别后，便匆匆往二柱子那儿去了。

　　四丫送走他们，独自回到屋里。婆婆不让她干重活，她就上炕拿起绣花针，可手里绣着花，心里却乱糟糟地惦记着家务——家里还没收拾，羊和鸡也还没喂。这些平常都是婆婆一手包办的，从不用她操心。

　　越想越坐不住，她索性把针线一放，下地喂鸡喂羊去了。忙完这些，心里才舒坦了些。

　　回到屋里，看着凌乱的家，心想：也不差这一点半点的活了。于是心一横，干脆动手收拾起来。

　　等把家务干完后，四丫感觉心里舒坦了许多，还别说，真的有时候环境影响心情，家干净了心也跟着敞亮了。

　　四丫环视了一周自己的劳动成果，乐颠颠的上炕缝制开了绣品。平日里，有柱子娘在身边做伴儿，婆媳俩说说笑笑，手里的活儿也不觉得累。

　　可今天不同，独自一人待在家里，四丫怎么也提不起精神绣花了。她强撑了一会儿，终究耐不住这份冷清，心想不如找点别的事做，便慢慢挪下了炕。

　　谁知刚一站定，不知是动作急了还是扯到了哪儿，小腹突然抽了一下，紧接着腿间一股热流涌出，棉裤转眼就湿了一片。

　　四丫心里一慌——这也不像是尿急啊，哪儿来的水？她隐约觉着不对，便扶着炕沿，一步一步慢慢挪回炕上，找了个枕头垫着躺了下来。

　　静静躺了片刻，再没感觉有东西流出来，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不料这念头刚起，又一股温热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四丫这下彻底慌了神：这怕不是……要生了？可都说生孩子会肚子疼，自己这会儿却一点疼的感觉也没有。

　　她心里乱糟糟的，又怕又懵，整个人僵在炕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四丫在炕上躺了一会儿，实在是躺不下去了，她不能在这干等着，万一孩子出个什么事，这就得不偿失了。

　　四丫定了定神，心想还是得先找隔壁的王婶来帮忙。她不敢弯腰提鞋跟，怕压着肚子，便趿拉着鞋，慢慢挪出屋门。

　　按乡里的说法，产妇不吉利，她怕冲撞了别人家，就没直接进王婶的院子，而是扶着墙根挪到两家之间的西墙下，朝对面轻声喊：“王婶，王婶，您在吗？”那头没人应。

　　四丫心里发紧，又提了提声音：“王婶……？”

　　王婶正在炕上做针线活，纸窗不隔音，恍惚听见有人叫。她趿上鞋走到院里，正赶上四丫又唤了一声，这下听真切了。“四丫，咋啦？”王婶忙应道。

　　听到王婶的声音，四丫心落了一半，连忙回道：“麻烦您快过来一下……我肚子不太对劲。”

　　王婶一听就急了：“你等着，我这就来！”说罢锁了院门，小跑着赶到柱子家。

　　四丫还站在院里等着，王婶一进门就扶住她：“出啥事了？”

　　四丫脸一热，低声说：“我下边……流了好多水，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

　　王婶一听，哎哟一声：“傻闺女，那是羊水破了，就是快生了！肚子疼不疼？”

　　“倒是不疼……”

　　“那还来得及，你先赶紧上炕躺着！”王婶边说边搀她往回走。

　　进屋后她又问：“产房备好了没？”

　　那时普通人家穷，哪舍得买专门的产褥，都是提前用筛子筛些细土，撩起炕席铺在炕头上。土吸潮又保温，产妇就在这热乎乎的土上坐月子。

　　柱子娘早怕四丫突然要生，早就让柱子把土备好铺上了。

　　四丫点点头：“都铺好了。”

　　“那就成，你快躺下，我这就去请产婆！”王婶说着，风风火火转身就往外走。

　　四丫原准备就在婆婆这屋躺着，但转念一想，到时候来不及过自己屋怎么办，就又慢慢地走到了西屋里，取了个枕头躺下了。

　　柱子娘赶到铁匠铺时，二柱子正在里头叮叮当当地打铁。她站在门口朝里望，先听见动静的是张师傅。

　　他抬头见是柱子娘，便笑着招呼：“又来看二柱子啦？”

　　“给他捎了点东西，”柱子娘笑着应道，“您近来身子骨还硬朗？”

　　“硬朗着呢！”

　　张师傅话音未落，二柱子也听见声响，抬头一看是娘来了，连忙放下铁锤迎上来：“娘，您咋来了？”

　　柱子娘把手里的小包袱递过去：“好些日子没见，心里惦记，过来瞧瞧你，也就踏实了。”

　　“我这儿都好，您别担心。”二柱子接过包袱，憨厚地笑了笑。

　　“缺啥短啥不？”

　　“缺不着！有师傅照应，我自己也挣着钱呢，真需要啥就买了。”二柱子说着，擦了擦额头的汗。

　　柱子娘端详着儿子，眼里都是笑：“那就好。我就是来看看，得赶紧回去，你嫂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二柱子忽然想起什么：“嫂子是不是快坐月子了？”“就这十来天的事。”

　　“那您还专门跑一趟……”二柱子搓了搓手，“要我说，您还是早些回去好，万一赶巧了呢？”

　　这话让柱子娘心里一紧：“也是……那我可真走了。你好好的啊！”

　　“知道啦，您路上慢点。”二柱子把娘送到铺子外，看着她匆匆转身往家赶，这才回到炉火旁，心里却也跟着挂念起来。

　　柱子娘一路风风火火地往家赶，等她到家的时候，四丫正在西屋躺着，王婶子也没有把产婆叫回来的呢。

　　柱子娘一进屋就急急问道：“这是咋了？哪儿不舒服？”

　　四丫见婆婆回来，顿时像有了依靠，低声回道：“好像要生了，羊水破了。”

　　柱子娘心里一松，庆幸自己赶得及时，接着问：“肚子疼不？”

　　四丫摇摇头：“不疼。”

　　柱子娘这才松了口气：“那还早呢，我赶紧去请赵阿婆！”

　　四丫忙说：“王婶子已经去请了，应该快回来了。”

　　“那就好。”柱子娘说着，便动手掀开炕头的席子，一边整理一边念叨：“等快生的时候，你就躺这儿。”

　　她顿了顿，又轻轻叹了口气：“咱们女人啊，就是命苦，生孩子也是跟土打交道。”

　　四丫笑了笑：“人人都这样，您别多想。”

　　柱子娘却忍不住又叹：“要是你娘还在，准能给你寻个好人家，也不用受这份罪……”

　　四丫知道婆婆是心疼自己，便温声安慰：“那可不一定呢。如今在咱家里，个个都疼我，我觉得挺幸福的。您就别东想西想啦。”

　　柱子娘听了心里一暖，握住四丫的手：“你觉得幸福就好，娘就怕你委屈。”

　　四丫笑着摇头：“哪会委屈呀！”

　　正说着，王婶领着赵阿婆进了门。赵阿婆脚还没站稳就问：“要生了？”

　　柱子娘答：“破水了，肚子还没疼。”

　　赵阿婆点点头：“那还早，头胎慢，怎么也得等上半天一天。”

　　四丫听了有点慌：“要那么久？”

　　赵阿婆看她一眼：“这算啥？还有疼四五天的呢。”

　　王婶也在一旁附和：“我当年就疼了两天，真是受罪。”

　　柱子娘轻声说：“女人最大的苦，恐怕就是这一遭了。”

　　赵阿婆性子爽利，直接接话：“女人嘛，传宗接代是本分，该生就生，想那么多没用。”

　　说罢转身搓了搓手，对四丫说：“等我身上暖和了，给你摸摸看。”

　　四丫一听说要检查，心里不由得紧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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