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试一家德企,HR全程英文我装听不懂。直到德国总监进来反转
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一股冷气混合着某种昂贵的香氛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地收了收领口。
这地方叫“莱茵技术”,一家德企,在中国区的总部。
前台小姐的微笑像是用尺子量过的,精准,但没有温度。
“您好,我叫林未,和Judy约了下午两点的面试。”
“好的,林小姐,请跟我来。”
她领我到一间小小的会客室,玻璃墙,白得晃眼的桌子,两把看起来不怎么舒服的椅子。
“请稍等,Judy马上就到。”
我点点头,坐下。
屁股刚沾上椅子,就感觉一阵冰凉顺着脊椎往上爬。
人造革,夏天捂汗,冬天冻人。
我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玻璃盒子”,感觉自己像个待售的商品。
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纸杯,里面是半杯柠檬水。
柠檬片切得很薄,在水里懒洋洋地浮着。
我没碰。
谁知道这杯水在这里放了多久。
等了大概十分钟,门开了。
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套裙的女人走了进来,三十岁上下的样子,妆容一丝不苟。
她手里拿着我的简历,那几张薄薄的纸在她指间显得格外脆弱。
“Hi, Lin Wei”
她开口就是英文,语调拉得长长的,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美式口音,但底色还是中式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我站起来,露出一个拘谨又带点茫然的微笑。
“Yes…Hello.”
她在我对面坐下,将我的简历“啪”地一声放在桌上,声音在安静的玻璃房里显得格外清脆。
“I’m Judy, the HR manager. Please, sit down.”
我顺从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标准的好学生坐姿。
“So,”她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审视的姿态,“let’s start.”
“Ok…okay.”我结结巴巴地回应。
“First, please introduce yourself in English.”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我准备已久的表演。
“My name is…Lin Wei. I…graduated from…University.”
我故意把每个单词都说得又慢又顿挫,仿佛在脑子里费力地搜索着。
我能看到Judy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那是一种混合着不耐烦和优越感的表情。
“I…worked in…a company…before. For…two years.”
“What kind of company What was your position”她追问,语速开始加快。
我装作很努力地在听,侧着头,眼睛微微眯起。
“Sorry…your question…is fast.”
Judy的嘴角撇了一下,那弧度非常微妙,但我捕捉到了。
她放慢了语速,像教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What…was…your…job”
“Ah! Job!”我恍然大悟,“Is…engineer assistant.”
“Assistant Engineer.”她纠正道,重点强调了后面那个词。
“Yes, yes! Assistant…Engineer.”我赶紧点头,像个被老师批评了的小学生。
心里却在冷笑。
姐在德国读硕的时候,你可能还在大学城附近的酒吧里练习口语吧。
我为什么要装?
原因很简单。
这家公司招聘的职位是“技术支持工程师”,要求里明确写着“英语或德语可作为工作语言”。
我的德语是专业八级,在德国留学三年,应付工作绰绰去处有余。
我的英语,雅思8.0,跟英美客户开会从无障碍。
但我的简历上,只写了德语能力。
为什么?
因为我吃过亏。
上一家公司,也是一家外企,我凭着流利的英语和过硬的技术进去,结果呢?
成了办公室的“万能翻译”。
销售的英文邮件写不来,找我。
采购的合同看不懂,找我。
老板要给国外总部写报告,PPT也丢给我。
我的本职工作被无限挤压,每天都在处理这些破事,技术能力却在飞速退步。
最后,一个比我晚来一年的同事,技术没我好,英语磕磕巴巴,就因为专注本职,升职了。
我呢?
老板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林啊,你英语好,是咱们部门的门面,离了你可不行!”
去你的门面。
我不想再做那个“英语好的工具人”。
这一次,我要把我的技术能力亮在最前面。
英语?
那只是一个非必要选项。
而德语,才是我的王牌。
我赌的就是,这家德企,最终会更看重一个会德语的技术人员。
Judy显然不知道我心里的九曲回肠。
她还在享受着她的语言优势。
“Okay, Assistant Engineer. Can you describe your daily work What were your responsibilities”
这个问题,用中文我能洋洋洒洒说上半小时。
用英文,我也能。
但现在,我不能。
我皱着眉,咬着嘴唇,一副搜肠刮肚的样子。
“My work…is…help…help engineer.”
“Help them with what Be specific.” Judy的指尖开始不耐烦地敲击桌面。
“哒、哒、哒”,像在给我倒计时。
“Help…drawing.”
“Drawing You mean technical drawings”
“Yes, yes! Drawing!”我用力点头,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自己会说的词。
“Which software did you use AutoCAD SolidWorks”
完了,这两个词我说得太溜了。
我赶紧补救,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Sorry…what…what works”
Judy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
她拿起桌上的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SolidWorks”。
“This. Did you use this”
我凑过去,盯着那个单词,看了足足十秒。
“Oh…this one…”我恍然大悟,“Yes! I use!”
“Used.”她又纠正我。
“Yes, used.”
我能感觉到她的耐心正在被我一点点磨掉。
她可能在想,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连最基本的软件名都说不清楚。
太好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Tell me about a project you were proud of.”她换了个问题,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臂环抱在胸前。
这是一个典型的行为面试问题。
她想考察我的项目经验和逻辑表达能力。
而我,准备给她一团浆糊。
“Project…proud…”我重复着关键词,眉头拧成一个疙疙瘩。
“A project…is very big. Very…difficult.”
“How big How difficult”她追问。
“Many people…work together. Many…many days.”
我开始使用小学生级别的形容词。
Judy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忍住笑。
那是一种嘲弄的笑。
“Can you give me some details What was the challenge How did you solve it”
“Challenge…is…the machine…always…broken.”
“Broke down.”
“Yes, broke down. I…and my boss…we think…think…think…”
我故意卡在这里,手在空中比划着,嘴里发出“嗯…啊…”的声音。
“We think for a long time.”
Judy叹了口气,非常轻,但足够我听见。
她拿起我的简历,又看了一遍,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仿佛在说,就这水平,怎么通过的简历筛选?
“Your resume says you graduated from a key university. Your grades were good.”她用笔尖点了点我的简历。
“Yes…study is…okay. But English…not good.”我低下头,露出一副羞愧的样子。
这番表演,我自己都快信了。
“Okay…”她拖长了声音,“Let’s move on. Why do you want to join our company”
“Because…Rheintechnik…is a German company. Is famous. Good company.”
我给出了一个最标准、最没营养的答案。
Judy显然很不满意。
“Anything else Do you know our products Our market position”
我摇摇头,眼神无辜。
“Sorry…I…don't know…much.”
我看到她拿起笔,在她的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English communication: Poor.”
“Logical thinking: Weak.”
“Industry knowledge: Lacking.”
可能还会加上一句:“Overall, not recommended.”
面试进行到这里,基本上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
如果我是个正常的求职者,现在恐怕已经心如死灰了。
但我不是。
我在等。
等一个机会。
“Do you have any questions for me” Judy公式化地问道。
这通常是面试结束的信号。
我抬起头,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
“Yes…I have…a question.”
“Go ahead.”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敷衍,仿佛在说“赶紧问完赶紧走吧”。
“Your company…is German. Why…everyone…speak English”
我问得很慢,很吃力,但意思很清楚。
Judy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她随即恢复了职业的微笑,但那微笑里多了一丝傲慢。
“Because we are an international company. English is the global language for business. Even in our German headquarters, many meetings are conducted in English.”
她顿了顿,看着我,补充道:“If you want to work in a top foreign company, fluent English is the basic requirement. It’s a mandatory skill, not an option.”
好一个“mandatory skill”。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我伪装的痛点。
我低下头,没有反驳。
“Okay…I know.”
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
“Well, thank you for your time, Lin Wei. We will let you know the result in one week.”
她站起身,准备送客。
整个面试,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二十分钟。
对于一个技术岗位的面试来说,这短得离谱。
我知道,我已经被判了死刑。
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英语说不利索,专业也讲不清楚,还妄想进入顶级外企的傻妞。
我也站起身,准备接受这个“失败”的结果。
就在这时,玻璃门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白人男性,金发已经有些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他的表情有些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和不耐烦。
“Judy,”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德国口音,“der Bericht für das dritte Quartal, ist er fertig” (第三季度的报告,好了吗?)
是德语。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机会来了。
Judy脸上的表情立刻从对我的不耐烦,切换成对上司的恭敬和讨好。
她挺直了背,脸上堆起笑容。
“Mr. Schneider, it’s almost done. I just need to double check some data.”
她回答得是英语。
那个被称为施耐德先生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他扫了一眼房间,目光落在我身上。
“Wer ist das” (这是谁?)
他的眼神很锐利,像在扫描一件物品。
Judy立刻侧过身,用一种介绍又带着点解释的口吻说:“This is a candidate, for the Technical Support Engineer position. We are just finishing the interview.”
她说完,又转向我,用她那慢得像给树懒听的语速说:“This…is…Mr. Schneider. Our…Director.”
我看着施耐德先生,礼貌地点了点头。
施耐德先生的目光在我的简历上停顿了一秒,然后又回到我脸上。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
Judy似乎想在总监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专业,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总结陈词的语气对施耐德先生说:
“Well, Mr. Schneider, about this candidate…”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委婉的词。
“Her technical background seems…okay on paper, but her communication skill is a big problem.”
她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仿佛在说:小姑娘,可惜了。
“Her English is…well, very limited. It’s hard to have an effective conversation.”
施耐德先生听着,不置可否。
他只是看着我,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深邃的湖水。
我能感觉到,他在评估。
评估Judy的话,也在评估我这个人。
Judy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她最后做了一个总结:“So I think she might not be a good fit for us. You know, communication is key.”
她说完,甚至还对我露出了一个“抱歉”的微笑。
虚伪至极。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施耐德先生没有立刻表态。
他再次拿起我的简历,这次看得更仔细。
他的手指划过我的教育背景那一栏。
“Universitt Stuttgart.”他轻轻地念出那个名字,斯图加特大学。
然后,他抬起头,蓝色的眼睛直视着我,用纯正、清晰的德语问道:
“Sie haben in Stuttgart Maschinenbau studiert” (你在斯图加特大学读的机械工程?)
这一刻,整个玻璃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Judy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显然没听懂。
她看看施耐德先生,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我没有看Judy。
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施耐德先生身上。
我挺直了背,收起了所有伪装的拘谨和茫然。
我看着他的眼睛,用同样流利、地道的德语回答,甚至还带上了一点斯图加特地区所在的施瓦本口音,那是常年在那里生活才会有的印记。
“Ja, Herr Schneider. Ich habe dort meinen Masterabschluss in Fahrzeugtechnik gemacht. Mein Schwerpunkt war Antriebssysteme.” (是的,施耐德先生。我在那里完成了车辆工程的硕士学位,主攻方向是驱动系统。)
我的声音不大,但清晰、沉稳、自信。
每一个德语单词的发音都精准无比。
这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能清晰地看到Judy脸上的表情变化。
从困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像铜铃。
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失控的表情。
她完全呆住了。
施耐德先生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被浓厚的兴趣所取代。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真正的、而非敷衍的笑容。
“Antriebssysteme Das ist interessant. Mein Team in Deutschland arbeitet gerade an einem Projekt für neue Hybridantriebe.” (驱动系统?有意思。我在德国的团队正好在做一个关于新型混合动力驱动的项目。)
他没有再理会旁边的Judy,而是直接和我展开了对话。
“Erzhlen Sie mir von Ihrer Masterarbeit. Was war das Thema” (跟我说说你的硕士论文,主题是什么?)
这正中我的下怀。
我的硕士论文,研究的就是一种特定工况下的混合动力能量管理策略。
我立刻接口,开始详细阐述我的论文主题、研究方法、数据模型以及最终的结论。
“Meine Masterarbeit befasste sich mit der Optimierung der Energiemanagementstrategie für PluginHybridfahrzeuge unter Berücksichtigung von EchtzeitVerkehrsdaten. Ich habe ein Modell mit MATLAB/Simulink erstellt…” (我的硕士论文是关于在实时交通数据下,优化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的能量管理策略。我用MATLAB/Simulink建立了一个模型…)
我说得很快,但条理清晰。
各种专业术语从我嘴里流出,自然而流畅。
这些都是我最熟悉的东西,是我在德国熬了无数个夜晚才啃下来的硬骨头。
现在,它们成了我最锋利的武器。
施耐德先生听得非常专注,他时不时点头,偶尔会插话问一两个非常具体的技术细节。
“Welchen Algorithmus haben Sie für die prdiktive Steuerung verwendet” (你的预测控制用的是哪种算法?)
“Ich habe einen auf dem PontryaginMinimumprinzip basierenden Ansatz verwendet, kombiniert mit einem KurzzeitVorhersagemodell für die Fahrgeschwindigkeit.” (我用了一种基于庞特里亚金最小值原理的方法,结合了一个短时车速预测模型。)
我们的对话越来越深入,完全进入了纯粹的技术探讨。
我们讨论了控制算法的鲁棒性,讨论了电池衰减模型,讨论了德国最新的排放法规。
整个玻璃房,成了我们两个人的学术研讨会。
而Judy,那个刚才还高高在上、掌控全场的HR经理,现在彻底成了一个局外人。
她站在一旁,像一个听不懂天书的雕塑。
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足无措。
她看看我,又看看施耐德先生,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尴尬。
她引以为傲的英语,在此时此刻,毫无用武之地。
她甚至无法插上一句话,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那种被彻底排除在外的感觉,想必非常难受吧。
我心里掠过一丝快意。
这就是我想要的。
我不是要证明我的英语有多好,我是要证明,在专业的领域里,真正的沟通,靠的是实力,而不是语言的外壳。
我们的德语对话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
比她用英语面试我的时间还要长。
最后,施耐德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Sehr gut. Sehr fundiertes Wissen.” (非常好。知识非常扎实。)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Ihr Lebenslauf erwhnt nur Deutschkenntnisse, aber nicht das Niveau. Das ist sehr bescheiden von Ihnen.” (你的简历只提到了懂德语,但没说是什么水平。你真是太谦虚了。)
我笑了笑,用德语回答:“Ich dachte, es ist besser, es in der Praxis zu zeigen, als es nur auf dem Papier zu schreiben.” (我想,实践中展示出来,比仅仅写在纸上要好。)
这句话,意有所指。
施耐德先生听懂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向了已经快要石化的Judy。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又恢复了那种严肃的表情。
他切换回了英语,但这次,他的英语说得缓慢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Judy.”
“Yes, Mr. Schneider” Judy像被电击了一样,立刻回应。
“This candidate, Ms. Lin, I want her.” (这个候选人,林小姐,我要了。)
Judy的表情再次凝固。
“But…her English…”她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很小,没什么底气。
施耐德先生打断了她。
“Her German is more than enough. She can communicate directly with my team in Stuttgart. That’s more efficient than any English translator.” (她的德语绰绰有余。她可以直接和我斯图加特的团队沟通。这比任何英语翻译都高效。)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严厉。
“And Judy, let me remind you. We are a German company. We value precision, efficiency, and technical expertise.” (而且,Judy,我提醒你。我们是一家德国公司。我们看重的是精准、效率和专业技术。)
“English is a tool, a useful one, but it is not the ultimate measure of a candidate’s competence. Especially for a technical position.” (英语是一个工具,一个有用的工具,但它不是衡量一个候选人能力的最终标准。尤其对于一个技术岗位而言。)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Judy的脸上。
Judy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她低着头,不敢看施耐德先生,也不敢看我。
“Your job,”施耐德先生继续说,“is to identify talent for the company, not to build a language barrier to keep them out.” (你的工作,是为公司发掘人才,而不是筑起一道语言壁垒把他们挡在门外。)
“Do you understand”
“Yes…Yes, Mr. Schneider. I understand. I’m sorry.” Judy的声音都在发抖。
施耐德先生没有再理她。
他转向我,脸上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再次切换回德语。
“Frau Lin, entschuldigen Sie die kleine Unannehmlichkeit.” (林小姐,为刚才的小小不愉快感到抱歉。)
“Das macht nichts, Herr Schneider.” (没关系,施耐德先生。) 我微笑着回答。
“The position you applied for is Technical Support Engineer. But based on our conversation, I think you are overqualified for that.” (你申请的职位是技术支持工程师。但根据我们的谈话,我觉得你做那个职位屈才了。)
他切换回了英语,但这次是为了让我和Judy都能听懂。
“We have a new R&D project collaborating with the Stuttgart team. We need a project engineer here in China to coordinate the technical details. The role requires deep technical knowledge and fluent German.” (我们有一个和斯图加特团队合作的新研发项目,需要一个在中国的项目工程师来协调技术细节。这个岗位要求深厚的技术知识和流利的德语。)
他看着我,问道:“Are you interested”
我的心猛地一跳。
项目工程师。
这比我申请的技术支持岗位,高了不止一个级别。
而且是直接和德国总部对接的研发项目。
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能够真正发挥我专业所长的机会。
我强压住内心的狂喜,保持着镇定。
“Yes, Mr. Schneider. I am very interested.”
“Good.”他点点头,“Judy will handle the rest of the process. The offer will be sent to your email within two days.” (很好。Judy会处理剩下的流程。录用通知会在两天内发到你的邮箱。)
他说完,对我伸出手。
“Willkommen bei Rheintechnik.” (欢迎来到莱茵技术。)
我伸出手,和他有力地握了一下。
“Vielen Dank, Herr Schneider. Ich freue mich auf die Zusammenarbeit.” (非常感谢,施耐德先生。我期待与您的合作。)
施耐德先生对我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玻璃房,留下我和Judy,以及一室的尴尬。
他走后,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Judy站在原地,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脸色依旧难看。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尴尬,有嫉妒,还有一丝不甘。
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想挤出一个职业的微笑,但失败了。
“Congratulations, Lin Wei.”
她终于开口,用的是中文。
声音干涩。
“谢谢。”我淡淡地回应。
没有得意,没有炫耀。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落井下石。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恢复她HR经理的身份。
“那么…关于薪资待遇,你有什么期望?”
她开始走流程了。
我报出了一个比我原先预期高出30%的数字。
我知道,我现在有这个底气。
Judy听到那个数字,眼皮跳了一下,但她没有像之前那样表现出任何质疑或轻蔑。
她只是点点头。
“好的,我会和施耐德先生汇报。如果没有问题,具体的薪酬结构会写在Offer里。”
“好的。”
“那…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你可以等我们的邮件通知。”
她站起身,为我拉开门。
这个姿态,和面试刚开始时截然不同。
我走到门口,停下脚步。
我转过身,看着她。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闪躲。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说点什么。
我用不大不小,刚好她能听清的声音,用字正腔圆的、不带任何口音的流利英语说道:
“By the way, Judy. It’s ‘Assistant Engineer’, not ‘Engineer Assistant’. And it’s ‘broke down’, not ‘broken’. Also, the past tense of ‘use’ is ‘used’.”
(顺便说一句,Judy。是“助理工程师”,不是“工程师助理”。是“坏了”的过去式,不是过去分词。另外,“使用”的过去式是“used”。)
我把我刚才故意犯的,以及她纠正我的所有语法错误,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然后,我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Just in case you need to interview another candidate whose English is not their native language. Details matter, right” (以防你需要面试下一个英语不是母语的候选人。细节很重要,对吧?)
说完,我没再看她瞬间煞白的脸。
我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那间让我压抑了半个多小时的玻璃房。
走过前台的时候,那个用尺子量过微笑的前台小姐对我点头致意。
我回了她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的微笑。
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外面是下午三点的阳光。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汽车尾气和尘土味道的、自由的空气。
感觉真好。
我拿出手机,想给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医药费不用愁了。
但拨号的手指却停住了。
还是等拿到正式Offer再说吧。
稳妥一点。
我收起手机,抬头看了看这座城市高耸入云的写字楼。
它们像一座座冰冷的水晶森林。
无数像我一样的人,每天都在这森林里穿梭、挣扎、奋斗。
为了碎银几两,为了三餐有汤,为了那一点点可怜的梦想和尊严。
很多人,在日复一日的奔波中,被磨平了棱角,被贴上了标签。
“那个英语好的。”
“那个能喝酒的。”
“那个会做PPT的。”
我们真正的价值,真正的专业,反而被掩盖了。
今天,我只是用了一点小小的计谋,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被看见的机会。
这算胜利吗?
或许吧。
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如果不是恰好施耐德先生出现,如果不是他恰好会说德语,如果不是他恰好是一个真正看重技术的人…
我的下场,可能就是被Judy轻蔑地送走,然后永远地被排除在这家公司的大门之外。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充满了偶然和运气。
两天后,我收到了莱茵技术的正式Offer。
职位是项目工程师。
薪水比我要求的还要高出10%。
邮件的末尾,附上了一句施耐德先生的亲笔寄语,是德语写的:
“Talent findet immer seinen Weg.”
(天总会找到自己的路。)
我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我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爸,我找到新工作了。”
电话那头,是爸爸熟悉而略显虚弱的声音:“好,好啊…身体要紧,别太累了…”
“嗯,我知道。爸,你安心养病,钱的事,你儿子…哦不,你女儿我,搞定了。”
我故意开了个玩笑。
爸爸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去他的“门面”,去他的“工具人”。
从今天起,我,林未,要用我的专业,为自己正名。
入职那天,我又见到了Judy。
是在茶水间。
她正在给自己冲咖啡,看到我,端着杯子的手明显僵了一下。
“早。”我主动打招呼。
“早…林工。”她回应道,称呼已经变了。
她的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给自己接了杯水就走了。
我被安排在靠窗的位置,视野很好。
我的直属上司就是施耐德先生,虽然他大部分时间在德国,但我们每周都会有两次视频会议。
全德语的会议。
部门里的其他中国同事,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敬畏。
他们知道,我是“施耐德先生亲自招进来的人”。
工作很快步入正轨。
项目很有挑战性,我每天都像海绵一样吸收着新的知识。
和德国团队的沟通非常顺畅,我的技术背景和语言能力让我成了中国区和总部之间最关键的桥梁。
我经常加班,但一点也不觉得累。
因为我在做我真正热爱且擅长的事情。
这种价值被认可的感觉,比任何赞美都更能激励我。
有一次,市场部需要一份我们项目相关的技术资料,用来做宣传材料。
市场部经理直接找到了我。
“林工,能不能帮忙把这个项目的亮点,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整理一下?最好是中英双语的,我们要做给国内和海外的客户看。”
我看着他,想起了我上一份工作的经历。
我笑了笑,说:“可以。不过,英文翻译的部分,你们最好找专业的人来做。我的工作重心在技术研发,语言只是辅助工具,我不能保证翻译的‘信达雅’。”
我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整理文件的Judy。
“我听说Judy的英文很好,她是HR,负责招聘,肯定接触过很多海外资料,或许她能帮上忙。”
市场部经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哦…好,好的,我明白了。”
他转身去找Judy了。
我看到Judy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但我不在乎。
我不是在报复,我只是在明确我的边界。
每个人都应该在自己最擅长的位置上,发光发热。
而不是被随意地当成一块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的砖。
那天下午,施耐德先生给我发了一封邮件。
邮件里只有一张图片。
是德国斯图加特办公室的照片,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森林。
他在邮件里写道:
“Lin, das Projekt luft gut. Nchstes Quartal kommst du für zwei Wochen nach Stuttgart. Wir müssen einige Details persnlich besprechen.” (林,项目进展很顺利。下个季度你来斯图GA特两周,我们需要当面讨论一些细节。)
去德国总部出差。
我看着邮件,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我的路,才刚刚开始。
而这条路,是用我自己选择的语言,铺成的。
本文标题:我面试一家德企,HR全程英文我装听不懂。直到德国总监进来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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