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匿名举报了上司贪污,第二天,他却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我匿名举报了上司贪污,第二天,他却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1
鼠标悬停在“发送”按钮上。
一个红色的、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图标。
我的心脏在擂鼓。
不是比喻,是真的,咚、咚、咚,每一声都沉重地砸在我的胸骨上,震得我指尖发麻。
匿名举报。
这三个字像三个烧红的烙铁,在我脑子里滋滋作响。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一片冰凉。邮件正文里,我 meticulously 列出了项目经理王建军如何利用职务之便,在和供应商“金河科技”的合作中,吃回扣、虚报预算的种种细节。
附件里,是我花了三个月,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偷偷收集的所有证据。
那些被篡改的合同扫描件,那些含糊其辞的报销单,还有那份我无意中在碎纸机旁捡到的、没完全粉碎的报价单碎片,上面金河科技的原始报价,比最终合同价低了整整三十个百分点。
三十个点。
在这个利润薄如刀片的行业里,这几乎是天文数字。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是出租屋沉闷的味道,混合着昨晚剩下的外卖盒子散发出的油腻气息。
值得吗?
我问自己。
王建军,一个在公司待了快十年的老油条,关系网盘根错节。我呢?林瑶,一个进公司刚满三年的项目专员,无背景,无人脉,除了那点可怜的、自以为是的正义感,一无所有。
如果举报失败,我会被他不动声色地碾死。
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可如果不举报……
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王建军那张油腻的笑脸,他拍着新来的实习生肩膀,说着“年轻人要多吃苦”,转头就把最烂的活儿都塞过去。
我想起他开着新买的宝马,在停车场对我按喇叭,摇下车窗,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小林,越来越漂亮了嘛。”
那眼神,像一条黏腻的蛇,从我脸上滑到脖子,再滑到胸口。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够了。
真的够了。
我睁开眼,眼神决绝。
为了那些被他压榨的实习生,为了那些被他占便宜的女同事,也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还能心安理得地在这个城市里呼吸。
我点了下去。
“发送”。
邮件消失在屏幕上,像一颗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湖。
那一瞬间,巨大的恐惧和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的快感同时攫住了我。
我瘫在椅子上,浑身虚脱。
好了。
剩下的,交给命运。
2
第二天,我特意化了个淡妆,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而不是像个熬了一整夜的赌徒。
走进办公室,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寻常的兴奋。
几个同事围在茶水间,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上面有大动作。”
“哪个上面?咱们部门?”
“不止,整个事业部都要调整!”
我的心猛地一紧。
这么快?
难道是我的举报信起作用了?
我端着杯子,假装去接水,耳朵却竖得像雷达。
“王经理呢?今天怎么没见他?”
“你还不知道?老王要高升了!”
“什么?!”
我手一抖,滚烫的热水洒在手背上,火辣辣地疼。
但我顾不上了。
高升?
王建军?
这世界是不是疯了?
“真的假的啊?”有人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我姐夫在人力资源部,说文件都快下来了。”爆料的那个同事一脸神秘,压低声音,“据说,咱们产品部要和市场部合并,成立一个新的‘战略中心’,老王就是新中心的头儿!”
战略中心……的头儿?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不就是……我们所有人的顶头上司?
我举报他贪污。
结果,他成了我的天。
我感觉自己像个笑话,一个天大的、荒谬绝伦的笑话。
我僵在原地,直到同事拍了拍我的肩膀。
“林瑶?发什么呆呢?水都溢出来了。”
我低下头,看着从杯子里汩汩冒出的热水,流了一地。
狼狈不堪。
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3
上午十点,全员邮件。
红头文件,措辞严谨,官样文章。
核心内容和我听到的八卦一字不差。
【……为优化组织架构,提升协同效率,经集团研究决定,原产品部与市场部合并,成立战略发展中心。兹任命王建军同志为战略发展中心总监,即日生效。】
“王建军同志”。
我盯着这五个字,差点笑出声来。
一种混杂着绝望、愤怒和荒诞的笑。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骚动。
有人欢呼,有人叹气,更多的人是沉默。
那些平时跟王建军走得近的,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去道贺了。
而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能呆呆地坐着。
他赢了。
在我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我就输得一败涂地。
我的匿名举报信,此刻可能就躺在某个垃圾桶里,或者,更讽刺的,就摆在王建军的新办公桌上,被他当作战利品和笑话来欣赏。
“林瑶。”
一个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猛地抬头。
是王建军。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满面春风。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靠着虚报预算才能换宝马的项目经理了。
他是总监了。
他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像一根根针,扎在我背上。
“恭喜王总。”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僵硬。
他笑了。
还是那种我熟悉的、油腻的笑,但现在,这笑容里多了几分权力的傲慢和不易察觉的残忍。
“小林啊,”他慢悠悠地说,拖长的语调像在品味什么,“听说你业务能力很强,做事也特别……认真?”
“认真”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
“还好,都是王总您以前教导有方。”我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是吗?”他挑了挑眉,把咖啡杯放到我桌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那正好,”他说,“新的战略中心,百废待兴,就需要你这样认真负责的员工来挑大梁。”
他顿了顿,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
“我手上正好有个新项目,是和‘金河科技’的深度合作。很重要。”
金河科技。
又是金河科技。
他在挑衅我。
他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看,我就是贪了,我就是和他们勾结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这个项目,”他凑近了些,声音低得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带着一丝热气和咖啡的苦味,“就交给你来全权负责了。”
“所有和金河的对接、合同、款项,都由你来经手。”
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这不是重用。
这是个陷阱。
一个为我量身定做的、巨大而精美的陷阱。
他要让我,亲手去处理那些肮脏的交易。
要么同流合污,成为他的同谋。
要么,就等着被他找到一万个理由,以“办事不力”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把我踢出局。
甚至,他可以设计一个圈套,让我背上他以前的黑锅。
我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
他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得意。
周围的同事们,有的在低头假装忙碌,有的在幸灾乐祸地偷看。
没有人会帮我。
在这个巨大的、冰冷的办公室里,我孤立无援。
“怎么了,林瑶?”王建军直起身,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带着一丝故作的关切,“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不乐意?”
我能说什么?
我说我不乐意?
我说这个项目有问题?
我说你王建军是个贪污犯?
谁会信?
我拿什么证明?那封石沉大海的举报信吗?
我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恐惧、愤怒和不甘,全都压回肚子里。
然后,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
“谢谢王总信任。”
“我一定,全力以赴。”
4.
接下金河科技的项目,就像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炭。
我的食道、我的胃、我的五脏六腑,每一天都在被灼烧。
王建军把“折磨”这件事,做到了极致。
他不再用那种低级的、言语上的骚扰。他现在是总监,要体面。
他的手段,变得高级而隐蔽。
每天早上九点半,他会准时召开项目晨会。
一个只属于我和他的晨会。
在他的新办公室里,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一盏顶灯,光线惨白。
他会靠在宽大的老板椅里,慢条斯理地喝着手磨咖啡,让我站着,汇报昨天的工作进展。
每一个细节,他都会盘问到底。
“这份供应商的资质文件,你核对了几遍?”
“三遍。”
“三遍就够了?林瑶,我刚才说了,这个项目很重要。我要的是万无一失。再去核对一遍。”
“可是王总,这份文件……”
“没有可是。”他打断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我的要求,很难理解吗?”
不难理解。
你在整我。
我把话咽下去,点点头:“好的,王总。”
“还有这份会议纪要,”他又拿起另一份文件,“这里的措辞,‘初步达成共识’,什么叫初步?共识就是共识,没有就是没有。你这样写,将来出了问题,责任谁来负?”
“这是对方的原话,我只是如实记录……”
“你是项目负责人,不是录音笔。”他把文件扔在桌上,“你的专业性体现在哪里?体现在把皮球踢给别人吗?拿回去,重写。”
就这样,一份文件,来来回回,能让我改上七八遍。
一个简单的流程,他能设置出九九八十一难。
他甚至会半夜十二点,给我发微信。
不是谈工作,而是发一张他在酒吧的照片,或者一张他新买的手表的特写。
然后配上一句:“小林,辛苦了。加油干,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我不敢不回。
也不敢只回一个“好的”。
我必须字斟句酌,表现出足够的“感激”和“热情”。
【谢谢王总关心!您也早点休息。我正在看合同,保证万无一失!】
每一次打出这样的字,我都觉得恶心。
我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办公室成了我的地狱。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有同情,但更多的是疏远。
没人敢和我走得太近。我是王总“特别关照”的人,谁靠近谁倒霉。
以前中午一起吃饭的饭搭子,开始找各种借口,“我今天带饭了”,“我约了客户”。
茶水间的八卦,只要我一出现,立刻鸦雀无声。
我被孤立了。
彻底地。
有时候,我会在深夜惊醒,心脏狂跳。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当初那个发送键,我到底为什么要按下去?
如果没有那封信,我可能还是那个不起眼的项目专员,做着不好不坏的工作,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至少,我能活得像个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只被关在透明玻璃箱里的老鼠,被所有人围观着,看我如何被一点点折磨致死。
我开始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镜子里的我,脸色蜡黄,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惊恐。
我才二十六岁,看起来却像三十六。
有一次,我在公司卫生间里,听到了两个女同事的对话。
“欸,你看林瑶最近那样子,真是太惨了。”
“惨什么呀,你没看出来吗?王总那是‘喜欢’她呢。”
“啊?不会吧?这么折磨人?”
“这你就不懂了。男人嘛,尤其是王总那种,得不到的就想毁掉。或者说,他享受的是这种掌控感。你看他把林瑶逼得越紧,他越有快感。”
“天哪,太变态了……”
我站在隔间里,浑身发抖。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是这样的。
一个被上司“看上”了,却不识抬举,于是被权力报复的可怜虫。
我的举报,我的正义感,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的男女纠葛的注脚。
何其荒谬。
何其悲哀。
我冲到马桶前,开始干呕。
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一阵阵涌上喉咙。
我趴在马桶上,眼泪终于决堤。
我不是想哭。
我只是觉得,太委屈了。
5
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的母亲。
她给我打来视频电话,兴高采烈地。
“瑶瑶,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张阿姨家的儿子,就是那个在咱们市里当公务员的,下个月要来你们那儿出差,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了,你们见个面,吃个饭。”
我妈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妈……”我张了张嘴,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你可得好好打扮打扮!人家小伙子条件多好啊,铁饭碗,长得也精神。你要是能跟他成了,妈就放心了。”
“妈,我最近很忙,可能没时间。”
“忙?再忙也得吃饭吧?你这孩子,就是不上心!你都多大了?二十六了!女孩子家家的,事业上再拼,能有找个好人家重要吗?”
我看着视频里我妈那张熟悉的、为我操碎了心的脸,突然就崩溃了。
“重要!当然重要!”我冲着手机喊,“找个有钱有势的男人,比什么都重要!是不是?!”
“有没有本事不重要,有没有良心不重要,只要他能给我买房买车,让我过上好日子,就行了,对不对?!”
“妈,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妈被我吼得愣住了。
视频那头,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瑶瑶,你……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我看着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我没法告诉她。
我没法告诉她,她的女儿,因为坚持那点可笑的“良心”,现在正活在地狱里。
我没法告诉她,她引以为傲的、在大公司上班的女儿,其实不过是别人权力游戏里的一个玩物。
我怕她担心。
更怕她不理解。
怕她也会说出那句:“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傻?”
“没事,妈。”我胡乱地抹了把脸,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我就是……压力有点大。最近公司项目多。”
“那个……相亲,我去。”
“您把时间地点发给我吧。”
挂了电话,我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哭了很久很久。
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动带。
也许,这个世界,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正义。
它需要的,只是顺从。
6.
周末,我还是去见了那个公务员。
我化了精致的妆,穿上了我最贵的一条裙子。
我想装成一个正常的、对生活充满热情的、正在积极寻找另一半的都市白领。
而不是一个被工作和上司折磨得快要精神失常的失败者。
对方叫李浩,文质彬彬,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很客气。
我们约在一家环境很好的西餐厅。
他很健谈,聊他的工作,聊他去过的地方,聊他对未来的规划。
我努力地配合着,点头,微笑,偶尔附和两句。
但我的思绪,却一直在飘。
我看着他切牛排的熟练动作,会想到王建军用钢笔敲着桌子,让我把报告改第十遍的样子。
我听着他讲单位里的趣闻,会想到我们办公室里那种死寂的、人人自危的气氛。
我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身体坐在这里,灵魂却被困在那个压抑的办公室里。
“林小姐?”李浩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你在听吗?”
“啊?抱歉,我刚才在想点事情。”我有些尴尬。
他笑了笑,很温和:“没关系。看你好像很疲惫的样子,是工作太累了吗?”
“嗯,有一点。”
“我听阿姨说,你在一家很大的互联网公司工作,职位还不低,真了不起。”他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赏。
了不起?
我心里一阵苦笑。
“其实也没什么,”我说,“就是个打工的。”
“别这么说。”他摇摇头,“你们这种凭自己能力打拼的,我很佩服。不像我们,在体制内,一眼就看到头了。”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不过,体制内也有体制内不好的地方。比如,有时候,你明知道有些事不对,但你什么也做不了。”
我心里一动,抬起头看他。
“比如呢?”
他似乎有些犹豫,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
“比如,我刚进单位的时候,跟着一个老前辈。他是个很好的人,业务能力强,对我也很照顾。但是,他太正直了,不懂得变通,得罪了领导。”
“后来,领导找了个由头,把他调到了一个闲职部门,天天就是看报纸喝茶,等于变相地把他给废了。”
“我当时特别气不过,想为他说几句话。”
“结果呢?”我追问。
他苦笑了一下:“结果,被另一个关系好的同事拉住了。他说,你现在出头,不仅帮不了他,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你要是真想帮他,就先生存下来,往上走,等你到了能说了算的位置,再来谈公平。”
“先生存下来,再谈公平……”我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
“是啊,”李浩叹了口气,“听起来很功利,很没骨气,但有时候,现实就是这样。鸡蛋碰石头,碎的永远是鸡蛋。你得先让自己变成一块更硬的石头。”
那顿饭后来又聊了什么,我大多都忘了。
但那句话,却像刻刀一样,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先生存下来,再谈公平。”
回去的路上,我没有打车。
我沿着城市的街道,走了很久很久。
晚风吹在脸上,很凉,却让我无比清醒。
我一直在逃避,一直在被动地承受王建军的折磨。
我在等。
等一个虚无缥缈的“转机”。
等公司高层突然良心发现,等纪检部门从天而降。
我在等别人来拯救我。
但李浩的话点醒了我。
没有人会来救我。
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不能再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被动地等待末日的降临。
我要反击。
我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毁掉我。
就算最后还是要输,我也要从他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
没有再看那些无聊的电视剧,也没有再刷那些搞笑的短视频。
我打开了一个新的文档。
文档的标题是:
【反击计划】
7
我的反击计划,第一步,是“示弱”。
或者说,是“伪装”。
从第二天开始,我不再是那个浑身长满刺、眼神里带着不屈的林瑶了。
我变成了王建军最想要看到的样子。
一个被彻底驯服的、听话的、甚至带点崇拜的下属。
晨会上,他让我把文件改第十遍。
我不再有任何辩解,而是用一种近乎虚心求教的语气说:“王总,您说得对。我之前确实考虑不周。您能再具体指点一下,这里的措辞,用哪个词更精准吗?我学习一下。”
他让我周末无偿加班。
我立刻满口答应:“没问题王总!正好我周末也没事,能为项目多做点贡献,是我的荣幸。”
他半夜发来炫耀性的微信。
我不再敷衍,而是发自“肺腑”地赞美:“王总您太厉害了!这么晚还在为公司操劳,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向您学习!”
我甚至开始主动向他汇报思想。
“王总,关于金河科技那边提出的新条款,我个人觉得有些风险。但我经验不足,看不透彻,想听听您的指示。”
我把所有的问题,都包装成“我能力不行,需要领导指点”的样子,再恭恭敬敬地抛给他。
我的变化,让王建军很满意。
也很……困惑。
他看我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戏谑和残忍,慢慢变成了审视和猜疑。
他大概在想,这丫头,是被我彻底整垮了,还是在耍什么花招?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我演得更加卖力。
我开始在公开场合“维护”他。
有一次,另一个部门的同事在茶水间抱怨王建军的新规矩太霸道。
我正好走过去,听到了。
换做以前,我只会默默走开。
但那天,我走上前,带着一点“不悦”的表情,说:“王总也是为了公司好。新的中心刚成立,管理上严格一点,才能尽快出成绩。我们做下属的,应该多理解。”
整个茶水间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
那个抱怨的同事,更是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我知道,从今天起,“林瑶投靠了王建军”这个消息,会像病毒一样,在公司内部迅速传开。
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要让所有人都相信,我已经被“招安”了。
尤其是王建军。
果然,那天下午,王建军把我叫进了办公室。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让我站着,而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这是几个月来的第一次。
“今天茶水间的事,我听说了。”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王总,我只是觉得他们不该在背后那么说您。”我低下头,做出一点委屈的样子,“您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有我们自己人最清楚。”
“自己人……”他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沉默了很久,办公室里只有空调的嗡嗡声。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X光一样,在我身上来回扫描,试图看穿我的伪装。
我的手心在冒汗,但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终于,他开口了。
“林瑶啊,”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和蔼”,“你是个聪明的姑娘。”
“跟着我,好好干。”
“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知道,我的第一步计划,成功了。
他开始相信,我已经彻底屈服于他的权力之下。
他开始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而这,也意味着,他会开始对我放松警惕。
我的机会,就要来了。
8
成为王建军的“自己人”之后,我的工作“轻松”了很多。
他不再对我进行那种毫无意义的、纯粹为了折磨人的刁难。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考验”。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让我接触一些项目的“核心”信息。
比如,金河科技那边,又提出了一笔新的“咨询费”。
金额不大,五万块。
名目很模糊,叫“市场渠道拓展顾问费”。
王建军把金河科技的申请邮件转发给我,什么都没说,只有一个问号。
“?”
我盯着那个问号,知道这是他在试探我。
如果我提出质疑,说明我还没“开窍”。
如果我直接同意,又显得我太蠢,或者太急于表现。
我思考了半个小时,回了一封邮件。
【王总,这笔费用我看了一下,名目上确实有些模糊。如果直接走公司的标准报销流程,财务那边可能会有很多问题。您看,是不是让金河那边,换个更‘合规’的名目?比如‘技术支持服务费’或者‘软件系统维护费’,再附上一份简单的服务报告,这样走账就顺畅多了。】
我甚至贴心地补充了一句:【服务报告的模板我这里有,如果需要,我可以发给他们参考。】
邮件发出去,石沉大海。
整整一个下午,王建军都没有回复。
我的心一直悬着。
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懂”了?
会不会让他觉得,我其实什么都知道,之前的顺从都是伪装?
快下班的时候,他把我叫进了办公室。
“小林,你那个建议,很好。”他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支派克金笔,“很有想法。”
我心里一松。
“都是跟您学的。”我谦卑地说。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只说对了一半。”
“哦?”
“这种事情,我们自己内部处理就行了,没必要让供应商那么麻烦。”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发票,“我这里,正好有一些合作单位的‘技术服务费’发票,金额都对得上。”
他把那沓发票推到我面前。
“你把这笔费用,做到我们部门的团建预算里去。账目,你来平。”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在教我做假账。
而且,是用一种“老师教学生”的姿态。
他不仅要我同流合污,还要我对他感恩戴德,感谢他传授了我这些“职场生存法则”。
太恶心了。
但我脸上,必须露出惊喜和崇拜的表情。
“原来……还可以这样操作。”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王总,您真是太高明了!我之前完全没想到。”
“多学着点吧。”他很满意我的反应,“这个圈子,光会做事是不够的,还得会‘做人’。”
我拿起那沓发票,像接过来一个烫手的山芋。
“谢谢王总指点,我马上去处理。”
走出他办公室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但我知道,我离我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他开始信任我了。
他开始把最核心、最见不得光的那些东西,一点点地暴露在我面前。
回到座位上,我没有立刻开始做假账。
我打开手机,若无其事地刷了刷朋友圈。
然后,我点开录音功能。
按下了开始键。
接着,我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在了办公桌的角落,一个最不容易被注意到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我才拿起那沓发票,打开了公司的财务系统。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每一步,都必须留下痕迹。
不是为了举报。
是为了自保。
万一有一天东窗事发,王建军想把所有黑锅都甩给我,这些录音,这些操作记录,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必须证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的。
我是被胁迫的。
我不是同谋。
9
日子一天天过去。
在王建军的“悉心指导”下,我成了一个非常“优秀”的项目负责人。
我学会了如何把一笔十万块的回扣,拆分成十几张不同名目的发票,混在正常的项目开销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报销掉。
我学会了如何跟金河科技的销售总监打太极,在酒桌上称兄道弟,几杯酒下肚,就把合同里那些不利于我们的条款,轻描淡写地改掉。
我甚至学会了,在王建军带着新来的女实习生去“应酬”时,适时地给他发一条信息:【王总,家里有点急事,我先走了。】
为他创造“二人世界”的机会。
我变得越来越不像我自己。
有时候,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妆容精致、笑容得体的女人,会觉得很陌生。
你是谁?
你是林瑶吗?
那个曾经为了三十个点的差价,就敢豁出一切去举报的林瑶,去哪儿了?
她死了吗?
被你亲手杀死了吗?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打开我电脑里那个加密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叫“日常学习笔记”。
里面,是几十个音频文件。
文件名是日期。
【2023.10.26.mp3】
【2023.11.02.mp3】
【2023.11.15.mp3】
……
每一个文件,都是我和王建军的对话录音。
每一次他“指导”我如何做假账,每一次他暗示我如何处理回扣,每一次他在电话里和金河科技的人商量如何分钱。
我都录下来了。
我还买了一支录音笔,伪装成U盘的样子,每天挂在我的工牌上。
办公室的对话,会议室的交谈,甚至有时候在走廊上,他把我拉到一边,低声嘱咐几句,我都会不动声色地录下来。
我还有一个文档。
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一笔不正常的账目往来。
时间,金额,经手人,关联发票编号,以及王建军的口头指示。
我记录得比我自己的工作笔记还要详细。
这些东西,是我最后的底牌。
也是我每天晚上能睡着的唯一理由。
它们提醒我,我没有忘记自己是谁。
我不是在同流合污。
我是在卧薪尝胆。
我所有的顺从和伪装,都是为了今天。
为了收集到足够多的、一击致命的证据。
10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五的下午。
那天,公司公布了新一轮的晋升名单。
战略发展中心,有一个高级经理的空缺。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位置,非我莫属。
毕竟,我是王总面前的第一红人,金河这个大项目,也一直是我在跟。
连我自己都差点这么以为了。
然而,名单公布。
晋升的人,是小张。
那个只会拍马屁、业务能力一塌糊涂、我刚来公司时带过的实习生。
消息传来,办公室里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看向我。
眼神里,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看好戏的期待。
我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
我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
我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平静。
我知道,这是王建军的又一步棋。
他用这个晋升名额,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在告诉我:林瑶,你别以为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你就可以跟我谈条件。你做的所有脏活累活,功劳都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你,永远都只是我手下的一条狗。
他在敲打我,也在测试我。
如果我表现出任何不满,他就会立刻对我重新竖起防备。
如果我忍气吞声,就证明我已经被他彻底拿捏了。
下班后,小张意气风发地宣布,他在公司旁边的日料店订了位置,请全部门的人吃饭。
“庆祝我晋升,也感谢王总和瑶姐的栽培!”他特意走到我面前,笑得一脸灿烂,“瑶姐,你可一定要来啊!”
我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但我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笑容。
“一定。恭喜你啊,小张。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了。”
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席间,全是阿谀奉承之词。
“王总真是慧眼识珠啊!”
“小张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这都亏了王总的提拔!”
王建军喝得满脸通红,志得意满地接受着所有人的吹捧。
他时不时地,会用一种胜利者的眼神,瞥我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权力。
我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喝着清酒。
一杯,又一杯。
我没有醉。
我只是在等。
等一个机会。
饭局过半,王建军接了个电话,起身去了包厢外面。
我注意到,他走的时候,把他的公文包,落在了座位上。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机会。
我找了个借口,说要去洗手间,也跟着走了出去。
走廊里很安静。
王建军靠在窗边,压低了声音在讲电话。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我能看到他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我没有靠近他。
我转身,回到了包厢。
包厢里,人们还在高谈阔论,没人注意到我的去而复返。
我迅速地走到王建军的座位旁。
他的公文包,就放在那里。
拉链没拉紧,露出了一角黑色的笔记本。
我认识那个笔记本。
那是他的私人记事本,从不离身。
我听说,他所有的“秘密”,都记在里面。
包括他和各个供应商之间的利益往来。
我的手,在发抖。
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太冒险了。一旦被发现,我将万劫不复。
但另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疯狂地叫嚣:
就是现在!林瑶!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你已经忍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我深吸一口气,假装整理桌上的餐具,身体挡住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然后,我用最快的速度,伸出手,拉开公文包的拉链,把那个黑色的笔记本,塞进了我自己的手提包里。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
我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我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
冰冷的酒液,也无法平息我内心的狂跳。
几分钟后,王建军回来了。
他坐下,拿起酒杯,继续和别人推杯换盏。
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一刻,我知道。
该结束了。
这场漫长的、屈辱的战争,该画上句号了。
11
我没有回家。
我拎着我的手提包,打车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24小时咖啡馆。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并且有监控的地方。
我点了一杯美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然后,我打开了我的手提包。
那个黑色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里面。
我把它拿出来,放在桌上。
我的手,依然在抖。
我打开手机,开启了录像模式,把手机架在对面,确保能拍到我和笔记本的每一个动作。
这是为了留下证据,证明这个笔记本,是我从王建军的包里拿出来的,而不是我伪造的。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王建军的笔迹。
日期,人名,公司名,金额,项目名称。
【3月5日,金河科技,张总,项目A,15W。】
【3月18日,蓝海传媒,李总,项目B,8W,已付。】
【4月2日,金河科技,张总,项目C,追加预算,20W。】
……
一笔笔,一条条,触目惊心。
这已经不是贪污了。
这是赤裸裸的、系统性的、长达数年的犯罪记录!
金河科技,只是其中最大的一个而已。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越看越心惊。
这本小小的笔记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炸药库。
足以把王建军,甚至更多的人,炸得粉身碎骨。
我拿出手机,开始一页一页地拍照。
闪光灯关闭,快门静音。
咖啡馆里很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和我疯狂的心跳声。
每一张照片,都是一颗子弹。
当我拍完最后一页时,我的手已经麻了。
我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回包里。
然后,我把所有拍下的照片,连同我之前整理的所有录音和文档,创建了一个新的加密压缩包。
我没有再发给公司内部的举报邮箱。
那是个笑话。
我打开了集团总部的纪检监察部门的官方网站。
网站上,有一个醒目的、对外的实名举报入口。
这一次,我没有再选择匿名。
我在“举报人姓名”一栏,清清楚楚地,打上了我的名字。
林瑶。
在“联系方式”一栏,我留下了我的手机号和私人邮箱。
然后,我把那个巨大的、装满了罪证的压缩包,上传到了附件里。
在“举报内容”一栏,我只写了一句话。
【我,林瑶,实名举报战略发展中心总监王建军,长期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巨额贿赂,涉嫌职务侵占罪。所有证据见附件。我为我提供的所有证据的真实性,负全部法律责任。】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没有丝毫犹豫。
我移动鼠标,点下了“提交”。
页面跳转。
【举报信息已提交成功,感谢您的信任与支持。】
我看着那行字,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要来了。
12
我没有回公司。
我给我的直属上司——现在是小张了——发了一条信息。
【身体不舒服,请一天病假。】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
我回到我的出租屋,拉上窗帘,蒙头大睡。
这一觉,我睡得天昏地暗。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
是我这几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想知道。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
剩下的,不再是命运。
而是法律。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斑。
我打开手机。
屏幕上,是几十个未接来电。
有小张的,有其他同事的,还有几个陌生的号码。
微信里,更是有几百条未读信息。
公司的各个工作群,都已经炸了。
【听说了吗?总部纪检委的人来了!一大早就到了!】
【我看见了!好几个穿黑西装的,表情超严肃,直接进了王总的办公室!】
【王总被带走了!我亲眼看见的!两个纪检的人,一左一右架着他出去的!】
【天哪!真的假的?!】
【何止王总!金河科技那个张总,好像也被经侦的人带走了!】
【我的妈呀,这是捅了多大的篓子!】
【到底是谁举报的?这么猛?直接捅到总部去了?】
……
我看着那些飞速刷屏的信息,没有任何表情。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然后,我看到了小张发给我的私信。
一连十几条。
【瑶姐,你在哪?】
【瑶姐,出大事了!】
【王总被带走了!】
【瑶姐,你快回个电话啊!】
【林瑶!是不是你干的?!】
最后一条,充满了惊恐和愤怒。
我笑了笑,没有回复。
还有一个陌生的号码,给我发来一条短信。
【林瑶女士,您好。我们是集团纪检监察部的。关于您反映的情况,我们需要和您当面核实一些细节。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我回复:【方便。】
对方很快回了过来:【好的。我们在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就是您昨晚待过的那家。】
我心里一凛。
他们连这个都知道了。
看来,总部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13
我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素面朝天,去了那家咖啡厅。
还是昨天的那个角落。
坐着两个中年男人,穿着深色的西装,表情严肃。
“林瑶女士?”其中一个站起来,向我伸出手。
“我是。”我同他握了握手。
“我是集团纪检部的,我姓周。”他说,“辛苦您跑一趟。”
我们坐下。
没有过多的寒暄,直奔主题。
他们问得很细。
关于王建军的每一笔贪污,关于金河科技的每一笔回扣,关于那个黑色笔记本的来历。
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包括我如何发现疑点,如何收集证据,如何伪装自己,如何接近王建军,如何拿到那个笔记本。
我讲得很平静,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他们一直很安静地听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当我讲完时,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那个姓周的男人,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赞赏,有同情,也有一丝……惋惜。
“林瑶同志,”他开口了,称呼从“女士”变成了“同志”,“我代表集团,感谢你。你为公司,铲除了一颗巨大的。”
“这是我的职责。”我说。
“关于王建军,”他继续说,“目前已经查实,他涉嫌职务侵占、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等罪名,涉案金额巨大,已经移交司法机关处理。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金河科技的相关负责人,也已被警方控制。所有与我司相关的不正当合作,都将终止。”
我点点头。
“那……公司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我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他沉默了一下。
“公司会发布内部通告,严肃处理所有涉案人员。同时,也会对现有的采购和报销流程,进行全面的审查和改革。”
他说得很官方。
但我知道,这不是我想听的答案。
“我呢?”我看着他,直接问道,“公司会怎么处理我?”
他似乎没想到我问得这么直接,愣了一下。
然后,他叹了口气。
“林瑶同志,你的功劳,集团都看在眼里。但是……”
他停顿了。
这个“但是”,我等了很久了。
“但是,你的手段……也确实存在一些……不合规的地方。”他斟酌着用词,“比如,你私自拷贝公司的商业文件,用录音笔记录和他人的谈话,以及……拿走王建军的私人物品。”
“虽然你的目的是好的,是为了维护公司利益。但从程序上讲,这些行为,都严重违反了公司的员工行为准则。”
我笑了。
一种冰冷的、自嘲的笑。
“所以呢?”我说,“所以,我也要被处理吗?”
“不,当然不。”他立刻否认,“集团对你的行为,表示理解。并且,为了表彰你的贡献,集团决定,给予你一笔丰厚的奖金。”
“同时……”他又一次停顿。
“同时,考虑到你和战略发展中心的同事们,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可能产生了一些……误会。为了给你创造一个更好的工作环境,也为了保护你,集团建议……”
“建议我主动离职,是吗?”我替他说完了后半句。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
“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份非常优厚的离职补偿方案。N+3。”他说,“这已经是我们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最好的结果。
我铲除了一个巨贪,为公司挽回了无法估量的损失。
我冒着被报复、被陷害、身败名裂的风险,做了所有人都不敢做的事。
最后,我得到的“最好结果”,是被“建议”离职。
用一笔钱,把我这个“麻烦”,体体面面地,请出公司。
因为我看到了这家公司最丑陋的伤疤。
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提醒,提醒着那些高高在上的管理者们,他们的体系,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他们不需要英雄。
他们需要的是,把英雄的故事,变成一个传说。
然后,让一切恢复“正常”。
“我明白了。”我说。
我没有愤怒,也没有争辩。
因为我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
从我按下那个举报按钮开始,我就已经不属于这个体系了。
“谢谢你们。”我说。
我说的是真心话。
至少,他们给了我一个体面的结局。
和一个公道。
14
我回公司办了离职。
我到的时候,办公室里很安静。
王建军的办公室,已经被贴上了封条。
我的座位,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小张坐在原本属于王建军的位置上,但那身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那么不合身。
他看到我,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其他的同事,也都默默地低着头,假装在忙。
没有人跟我说话。
也没有人跟我道别。
我就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办完手续,我抱着我的纸箱子,走出了这栋我奋斗了三年的写字楼。
外面阳光很好,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我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高耸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玻璃幕墙。
我曾经以为,这里是我的战场,是我的梦想。
现在,我只觉得,它像一个巨大而华丽的笼子。
我自由了。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银行发来的短信。
一笔巨款,到账了。
是那笔奖金,和离职补偿金。
足够我,在这个城市里,不工作,也能生活很久很久。
我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口袋。
然后,我给李浩发了条微信。
【有空吗?请你吃饭。】
他秒回:【有。为你庆祝?】
我回:【不,是为我送行。】
【送行?】
【嗯。我辞职了。准备离开这个城市,去别的地方看看。】
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回过来:【好。我等你。】
我收起手机,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问。
我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去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
但没关系。
“师傅,”我说,“往前开吧。”
只要是往前走,去哪里,都一样。
本文标题:我匿名举报了上司贪污,第二天,他却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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