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了，款还没下来，项目上只剩我一个人了

　　“腊月二十九还在工地蹲守的，不是想多赚加班费，而是怕一转身，工友的血汗钱就被‘流程’吞了。”2024年2月8日，武汉三环外某总包项目部，35岁的项目经理周凯守着办公室最后一桶桶装水，等甲方财务一句“账上没钱”。他背后，是6.8万亿行业应收款黑洞，面前，是200号工人订好的返乡大巴——司机按小时计费，多停一晚，每人得多摊50块。周凯说，今晚再不到位，他就把项目部电脑抱去当铺，“押多少算多少”。

　　别把锅全甩给开发商。周凯出示的付款节点台账显示，业主年前已排三次款，总包却以“审计没回”为由拖着不往下分；分包老板老林转头把吊塔停了，逼周凯写白条，“利息按天算，一天万五”。最底层的小工不知道，他们眼里“最有钱的总包”，账户余额只剩七位数，还不够付塔吊司机的加班费。 waterfall？明明是“水牢”，一层层把人泡到窒息。

　　有人劝周凯“走法律”。他苦笑：仲裁排号已经到明年三月，工人等得了？腊月二十七，他带工人去甲方总部蹲点，财务小姐姐偷偷递纸条——“明天上午十点，银行开放付款窗口，只开半小时”。结果十点整，系统“恰巧”升级。那一刻，周凯理解了为什么同行群里每隔几天就有人因“寻衅滋事”被请去喝茶，“不是我们想闹，是闹钟一响，年就过了”。

　　也别光心疼项目经理。老林手下的小工赵磊，21岁，第一次进城刮腻子，日薪260，押了三个月。腊月二十八，赵磊给周凯发微信：“哥，我爸等着钱做支架，能不能先给5000，我给你跪下行吗？”周凯没回，因为微信余额只剩92.3。那晚，赵磊把工地剩下的半桶乳胶漆喝下去，洗胃花掉四千多，工头垫付，直接从他的工资里扣。现在赵磊还在宿舍躺着，年在哪过？他自己都说不清。

　　更荒诞的是“安慰金”潜规则。周凯公司财务小刘，女，28，连续四年除夕夜在项目部贴对联，今年终于领到2000块“敬业红包”。她算了笔账：往返机票加隔离（老家在云南边境）要花四千八，干脆不回了，把爸妈接来武汉，酒店钱又花掉三千六。2000块，刚好够给二老买两身新衣，拍张全家福，假装团圆。

　　高速上空荡荡，城市在放烟花。周凯把项目章装进背包，打算今晚去甲方老板小区“守株待兔”——不是第一次，去年他就靠这招在大年初一凌晨讨到三百万，代价是被人推下雪地，腰椎骨裂，休息七天又返岗。他说自己不信神，但每年腊月二十九都会偷偷给关公像上三根烟，“让兄弟们都带点钱回家，来年我还给你上烟”。

　　网友热评：——“看哭了，我爹也是包工头，小时候过年家里来要账的坐满一客厅，我爸挨个发烟说‘过了十五一定给’，现在轮到我弟刮腻子了，循环播放。”——“别光骂开发商，总包分包一个德行，我同学干审计，说好多项目账上明明有钱，就是压着不分，拿去做理财，一天利息顶工人半年血汗。”——“最惨的是小工，没合同没社保，讨薪连证据都没有，建议国家把工资专户做成扫码到账，上一天班扫一次，老板账上没钱直接报警，别让年轻人喝乳胶漆了。”——“项目经理也不容易，夹层饼干，还自带玻璃心，希望周凯今晚能抱回电脑，别真去当铺，那台联想拯救者我去年买的，二手价砍一半，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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