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进城打工,和丰满的嫂子合租,她总说一个人睡觉害怕
很多年后,我再也没回过那条名叫“瓦窑巷”的潮湿小巷,但嫂子李秀莲那句带着颤音的“家兴,我一个人睡觉害怕”,却像一枚受了潮生了锈的铁钉,死死地钉在了我整个青春的记忆里,拔不出来,一碰就疼。
从1995年的那个夏天算起,二十多年的光阴像卷扬机上的沙土,哗啦啦地就流走了。我换了很多份工作,从建筑工地的泥瓦匠,到后来自己包点小工程,也学着城里人一样娶妻生子,按揭了一套算不上宽敞的房子,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我以为时间是最好的水泥,能把过去那些坑坑洼洼的心事都填平、抹光。可总有那么一些寂静的深夜,妻子和孩子都睡熟了,我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那个闷热的、空气里永远飘着廉价洗衣粉香味和压抑欲望的出租屋,就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一切,都要从我背着一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破被褥,揣着我爹给的五十块钱,第一次踏上那座南方城市的火车站台说起。
第1章 城里的嫂子
1995年的夏天,绿皮火车像一条疲惫的巨蟒,喘着粗气把我从豫北平原的麦秆味里,吐到了南方一座大城市的潮热之中。空气黏糊糊的,带着一股子工业废气和水产市场的腥气,呛得我直咳嗽。我紧紧攥着我哥王家国写给我的地址,那张纸条已经被手心的汗浸得有些模糊。
我哥比我大六岁,早几年就出来闯荡了。他在信里说,城里遍地是黄金,只要肯下力气,就能挣到钱。我念完初中就不想念了,看着家里那几亩地,觉得一辈子都望得到头,于是就跟着村里人一起,成了南下打工潮里的一朵小浪花。
地址是“瓦窑巷17号”。我找了整整一个下午,问了无数个人,才在一个巨大的农贸市场背后,找到了这条藏在城市褶皱里的小巷。巷子很窄,两边的楼房挤得密不透风,把天空切割成一条细长的蓝线。头顶上是蜘蛛网一样乱拉的电线,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路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印子。空气里混杂着饭菜香、下水道的酸腐味和若有若无的霉味,这就是我哥信里那个充满机遇的城市。
17号是一栋两层高的红砖小楼,楼梯是木头的,踩上去“咯吱”作响。我站在二楼一扇紧闭的门前,心“怦怦”直跳,既紧张又期待。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点警惕的女声:“谁呀?”
“嫂子,是我,家兴。”我赶紧报上名。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热气夹杂着饭香扑面而来。门口站着的,就是我嫂子,李秀莲。
我以前只在过年时见过她几面。记忆里,她是个爱笑、脸颊红扑扑的新媳妇。眼前的嫂子,似乎比记忆里更丰满了一些。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棉布睡裙,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簪子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贴在饱满的额角和微圆的脸颊上。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太阳的白,不像村里的女人,被晒得又黑又糙。看到我,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
“哎呀,是家兴啊!快进来快进来!你哥还说你得晚上才到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我肩上那个沉甸甸的蛇皮袋,那热情劲儿,瞬间就驱散了我一路上的疲惫和不安。
屋子不大,一间卧室连着一个小小的客厅,客厅角落用布帘子隔开,就是厨房。虽然简陋,但被嫂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摆着两菜一汤,一盘炒青菜,一盘辣椒炒肉,还有一盆紫菜蛋花汤。
“嫂子,我哥呢?”我一边把被褥放在墙角,一边问道。
嫂子的笑容淡了一点,她给我盛了满满一碗饭,说:“你哥……他工地上赶工期,接了个大活,跟老板去邻市了,得个把月才能回来。他走前还念叨你呢,说你来了怕找不到地方。”
我的心沉了一下。我千里迢迢来投奔我哥,结果他却不在。看着这狭小的出租屋,我突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一个大男人,跟嫂子住在一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嫂子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她把筷子塞到我手里,笑着说:“你哥不在家,这里就是你家。别站着了,快吃,一天没吃饭了吧?你看你瘦的,跟个猴似的。”
她的语气那么自然,就像一个亲姐姐在数落自己的弟弟。我心里那点别扭,顿时消散了大半。我确实饿坏了,扒拉着米饭,觉得那盘辣椒炒肉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嫂子不怎么吃,就坐在我对面,笑眯眯地看着我,不停地给我夹菜。
“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你哥说了,你来了先歇两天,工作的事他回来给你想办法。”
“嫂子,不用,我明天就出去找活干,我能吃苦。”我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急这一两天。”她说着,起身给我倒了一杯凉白开,“城里不比咱家,坑蒙拐骗的多,你刚来,别被人骗了。等你哥回来,让他托熟人给你找个靠谱的活。”
那一晚,嫂子让我睡在唯一的床上,她自己从床底下拖出一张竹编的凉床,铺在客厅里。我怎么肯,一个大小伙子,哪能让嫂子睡客厅。我们俩推让了半天,最后还是我拗不过她。她说:“你是客,又是弟弟,听嫂子的。这天热,睡外面还凉快点。”
躺在那张带着淡淡皂角香味的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床板很硬,但我能感觉到被褥是刚晒过的,有阳光的味道。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墙,我能听到嫂子在客厅里翻身的“悉悉索索”声,还有她压抑着的、轻轻的咳嗽声。
我心里五味杂陈。嫂子对我这么好,我却觉得给他们添了天大的麻烦。我哥在外挣钱不容易,如今又多了我一张嘴。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找到工作,挣到钱,不能再让他们为。
接下来的几天,嫂子真的像姐姐一样照顾我。她每天一大早就起床,去市场买最新鲜的菜,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我的脏衣服,她抢着拿去洗。我闲不住,想帮她干点活,她总说:“你歇着,这些活我干惯了。”
她会在我面前说起我哥,说他有多辛苦,多想家。也会问我老家的事情,问我爹娘身体好不好,地里收成怎么样。我们聊得越多,我就越觉得她不仅仅是我的嫂子,更像是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亲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的存在,就像一盏温暖的灯,给了我唯一的慰藉。
只是,我渐渐发现,嫂子虽然爱笑,但她的笑容里,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尤其是在黄昏的时候,她会一个人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巷子里人来人往,一看就是半天。那时候她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特别孤独。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我还是没听她的劝,自己跑出去找工作了。工地上不要没经验的生手,工厂又嫌我没文化。一连碰了好几天的壁,钱没挣到,人先晒脱了一层皮。
那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嫂子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等我。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样子,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给我盛了一碗绿豆汤,说:“天热,喝点解解暑。工作的事,别急,慢慢来。”
我低着头,一口气把绿豆汤喝完,心里的委屈和酸楚差点涌上来。我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一个女人来安慰。
吃完饭,嫂子在厨房洗碗,我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发呆。外面下起了小雨,巷子里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屋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D灯,光线很暗,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嫂子洗完碗,擦着手走出来,在我旁边坐下。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家兴,是不是找工作不顺利?”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别灰心,”她说,“刚开始都这样。你哥刚来的时候,比你还难呢。睡过桥洞,啃过人家扔的馒头。”
我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这些事,我哥从来没在信里提过。
嫂子叹了口气,继续说:“这城里看着好,其实不好待。你哥常年在外头跑,有时候一两个月都没个音信。我一个人在这屋里,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听着外面一点点动静,心里就发慌。”
她说着,眼神飘向窗外漆黑的夜,声音里透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脆弱。
“家兴,”她忽然转过头看着我,那双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你没来之前,嫂子一个人睡觉,害怕。”
第2章 那盏昏黄的灯
“害怕?”我愣了一下,重复着她的话。
在我的认知里,嫂子是能干的,泼辣的。她能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把小小的出租屋打理得井井有,能跟菜市场的小贩为了几毛钱争得面红耳赤,也能在停水的时候,一个人从一楼提两大桶水上楼,脸不红气不喘。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会说出“害怕”这两个字。
嫂子似乎被我直愣愣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声音更低了些:“就是……觉得这屋子太空了。晚上巷子里有点什么声音,猫叫啊,夫妻吵架啊,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有时候睡到半夜,会突然惊醒,以为家里进了贼。”
她顿了顿,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不过现在好了,你来了,屋里有了个男人,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晚上睡觉,都觉得安稳。”
她的话,让我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怜惜,还有一种被需要的、莫名的满足感。我拍着胸脯,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对她说:“嫂子,你别怕。有我呢,以后我保护你。谁敢欺负你,我跟他拼命!”
我说得信誓旦旦,嫂子被我那副认真的傻样逗笑了,眼里的那点脆弱瞬间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往日的温柔。她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就像小时候我娘做的那样,说:“傻小子,谁欺负我啊。有你这句话,嫂子就安心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沉。也许是白天找工作太累,也许是心里那块因为被需要而填满的踏实感。我甚至觉得,我哥不在家,我作为他唯一的弟弟,就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好嫂子,让她不再感到害怕。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嫂子对我的好,依旧是那种无微不至的、姐姐对弟弟般的照顾。但她的话里,偶尔会带上一些从前没有的依赖。
比如,她会嘱咐我:“家兴,晚上别在外面瞎逛,早点回来。巷子里黑,嫂子等你回来才敢锁门。”
再比如,下雨天打雷的时候,她会把客厅的灯开得亮亮的,然后搬个小板凳坐在我的房门口,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话,直到雷声过去。
而我,也开始下意识地扮演起“保护者”的角色。我每天出门前,会检查一遍门窗。晚上只要没什么事,就早早地回到那个小出租屋。有时候工友喊我下班后去喝两杯,我都会找借口推辞掉。因为我知道,在那条黑暗的小巷深处,有一盏昏黄的灯在为我亮着,灯下有一个人,在等我回家。
那盏昏黄的15瓦D灯,成了我们之间一种无言的默契。只要我没回来,那盏灯就一定亮着。有时候我加班晚了,远远地看到瓦窑巷深处那个熟悉的窗口透出的光,心里就会觉得一阵温暖。
我终于在一家建筑工地上找到了活,是做小工,每天累得像条狗,但一天能挣十五块钱。领到第一个月工资那天,我揣着那四百多块钱,心里激动得不行。我跑到商场,咬着牙给嫂子买了一件处理打折的的确良衬衫,又买了两斤肉,半只烧鸡。
当我把那件崭新的衬衫递给嫂子时,她先是愣住了,随即眼圈就红了。她嘴里埋怨着我乱花钱,说我挣钱不容易,自己都舍不得穿,还给她买什么衣服。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
她当着我的面换上了那件衬衫,大小正合适,淡绿色的格子,衬得她的皮肤更白了。她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小姑娘。
“好看吗,家兴?”她转过身问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羞涩。
“好看!”我由衷地赞叹道,“嫂子穿什么都好看。”
我的话似乎让她很高兴,那天晚饭,她特意多炒了两个菜,还开了一瓶我哥藏在床底下的啤酒,给我倒了一满杯。
“家兴,你长大了,懂事了。”她举起自己的水杯,眼波流转地看着我,“嫂子敬你一杯,谢谢你。”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谢我,但我还是仰头把那杯啤酒喝了个精光。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一股燥热却从心底升腾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我看着嫂子因为高兴而泛着红晕的脸颊,看着她穿着我买的新衬衫,那丰满的身体曲线被包裹得恰到好处,我的心,没来由地狂跳了几下。
我不敢再看她,赶紧低下头扒饭。
日子就像瓦窑巷里那条永远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安静而缓慢地向前延伸。我哥偶尔会来一封信,信里总是说一切都好,让我们不要挂念,钱也会按时寄回来。信的末尾,总会加上一句“家兴,听你嫂子的话,照顾好她”。
每当嫂子念着这封信,她的脸上总会浮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有欣慰,也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一个闷热的夏夜,毫无征兆地停电了。整个瓦窑巷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和黑暗。屋子里像个蒸笼,一丝风都没有。我摸黑点了两根蜡烛,豆大的火苗在黑暗中跳动,把我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摇曳不定。
“嫂子,别怕,只是停电了,一会儿就来。”我安慰道。
黑暗中,我看不清嫂子的表情,只听到她的呼吸声有些急促。
“家兴……我……我有点怕黑。”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没事,我在这儿呢。”我把一根蜡烛挪到她身边,烛光映着她有些苍白的脸。我这才发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开始给她讲小时候在村里听来的鬼故事。结果我刚开了个头,嫂子就“啊”地一声尖叫,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别说了!别说了!”她带着哭腔喊道。
我顿时手足无措,又后悔又自责。我赶紧凑过去,笨拙地安慰她:“嫂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都是我瞎编的,假的。”
我的靠近,似乎给了她一点安全感。她慢慢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烛光在她的眼眸里跳跃,像两颗破碎的星星。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冲上了头顶。我能感觉到,屋子里的空气变得滚烫而黏稠。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在黑暗中对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我看到嫂子丰润的嘴唇微微张着,眼神里充满了惊慌、依赖,还有一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就在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喊“来电了!”,紧接着,屋里的灯“啪”地一下亮了。
刺眼的白光瞬间驱散了黑暗和暧昧。我们俩都像被惊醒了一样,猛地分开了。我狼狈地站起身,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嫂子也别过脸去,脸颊上飞起两抹不自然的红晕。
“我……我去睡了。”我结结巴巴地丢下一句话,逃也似的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靠在门板上,我的心脏还在“怦怦”狂跳。刚才那一幕,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那是你嫂子,是你哥的女人,你怎么能有那种龌龊的想法!
可是,嫂子那双含着泪的眼睛,她温热的呼吸,还有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却像藤蔓一样,死死地缠绕着我,让我无法呼吸。
那一夜,我彻底失眠了。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对嫂子的感情,或许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叔嫂之情。而那盏为我而亮的昏黄的灯,也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照亮了一条通往危险深渊的、模糊不清的道路。
第3章 旧时光的影子
那次停电夜之后,我和嫂子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我们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那个尴尬的瞬间,白天的相处也尽量装得和从前一样。她依旧为我洗衣做饭,我依旧会在下工后把屋里的大水缸挑满。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我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直视她的眼睛,她在我面前,也少了几分往日的随意,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拘谨。我们说话的时候,总会刻意保持着一点距离。家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而沉闷。
工地上新来了一个项目,活多得干不完,我主动申请加班。我宁愿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挥汗如雨,也不愿太早回到那个狭小而令人窒息的出租屋。晚归,成了我逃避尴尬的唯一方式。
可我越是躲避,心里那份愧疚和挣扎就越是清晰。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控制不住地想起我哥,王家国。
在我心里,我哥就像我们家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沉默、高大,永远为我遮风挡雨。
我们家穷,孩子又多。小时候,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哥总是偷偷塞给我。有一次,邻居家的孩子欺负我,抢走了我娘给我的唯一一个煮鸡蛋。我哭着回家,我哥二话不说,拎着根木棍就冲了出去,把比他高半个头的邻家小子打得鼻青脸肿。为此,他被我爹用皮带抽得后背全是血印子,却一声没吭。晚上,他还会偷偷爬上我的床,把从邻家抢回来的、已经脏兮兮的鸡蛋塞到我手里,咧着嘴傻笑,说:“兴子,别怕,以后哥护着你。”
他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说读书费钱,不如早点出去挣钱,供我念书。他跟着村里的施工队走南闯北,每次回家,人都又黑又瘦,但总会从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给我掏出各种新奇的玩意儿,有时是一本城里才有的连环画,有时是一支带香味的自动铅笔。
我嫂子李秀莲,是隔壁村的。她嫁过来的时候,我还在念初三。那时候的嫂子,真像一朵刚开的莲花,水灵灵的,爱说爱笑。她会梳两条乌黑的大辫子,辫梢上系着红色的头绳,一走路就甩来甩去,特别好看。她手巧,会剪窗花,会绣花,还会做各种好吃的。我哥那时候在家里,每天都乐得合不拢嘴,看她的眼神,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他们的新房,就是家里那两间旧瓦房重新粉刷了一下。我记得结婚那天,我哥喝多了,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家兴,你哥我这辈子,能娶到你嫂子,值了!你以后也要对你嫂子好,她就是咱们家的亲人。”
可是,新婚的甜蜜没持续多久,为了挣钱盖新房,也为了我上高中的学费,我哥又背起了行囊,跟着施工队走了。从那以后,他们就过上了聚少离多的日子。嫂子一个人在家里,照顾我爹娘,操持家务,地里的活也抢着干。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少了,话也变得不多。有时候我放学回家,会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眼神空洞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考上高中那天,全家人都高兴坏了。嫂子特地去镇上割了二斤肉,给我包了顿饺子。吃饭的时候,她看着我,眼睛红红地说:“家兴,好好念,将来考上大学,就不用像你哥那么辛苦了。”
可我终究还是没能考上大学,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如今,我来到这个城市,住在他用血汗钱租来的房子里,吃着他媳妇做的饭,心里却对他最珍视的人,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每当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自己卑劣无耻到了极点。我哥对我那么好,把嫂子托付给我照顾,我却……我简直不是人!
这种强烈的负罪感像一条毒蛇,日夜啃噬着我的内心。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刻意地疏远嫂子。她给我夹菜,我会不动声色地避开;她问我工作累不累,我也只是“嗯”一声敷衍过去。
我的变化,嫂子都看在眼里。她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里的落寞,又深了一层。
那天我下工回来,刚到巷子口,就看到我们家门口围了几个人,邻居张婶的大嗓门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秀莲啊,我说你一个女人家,男人常年不在身边,让个半大小子住在家里,总归是不方便。这街坊邻居的,人多嘴杂,说出去不好听啊。”
我听到这话,血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对着张婶吼道:“你说什么!那是我亲哥!我住我哥家,天经地义!关你什么事!”
张婶被我吓了一跳,随即撇着嘴,阴阳怪气地说:“哟,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护上了。我可是好心提醒,别到时候闹出什么丑事,丢了你们王家的人。”
“你……”我还想再骂,却被嫂子一把拉住了。
嫂子的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哆嗦。她强撑着对张婶笑了笑,说:“张婶,谢谢你关心了。家兴是我小叔子,跟我亲弟弟一样,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说闲话。”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把我拽进了屋里,重重地关上了门。
一进屋,她所有的坚强都垮了。她靠在门板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身体不停地颤抖。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一时之间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嘴里只会说:“嫂子,你别哭,你别哭啊……”
她哭了很久,才慢慢地止住抽泣。她抬起头,用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我,声音沙哑地说:“家兴,是不是……是不是嫂子给你添麻烦了?”
我心里一痛,赶紧摇头:“不是的,嫂子,跟你没关系,是那些人嘴碎!”
“不,”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凄然的苦笑,“她们说的,也没错。我一个女人,你一个大小伙子,总住在一起,确实……不合适。你哥他……他心里只有这个家,只有我们,可他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有多难。”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孤独,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我突然明白了,她之前说的“害怕”,不仅仅是怕黑,怕寂寞,更是害怕这种无依无靠的、被流言蜚语包围的处境。
“家兴,”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嫂子求你个事,行吗?”
“嫂子,你说。”
“以后……以后别对我那么好了,行吗?”她艰难地吐出这句话,“你对我越好,我心里……我心里就越慌。我怕自己会忍不住……会忍不住依赖你。你哥他……他对得起我,我不能对不起他。”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看着她眼神里的挣扎和痛苦,我终于明白了她的处境,也看清了自己内心的深渊。
我们之间的那层薄膜,被这残酷的现实,彻底捅破了。
“嫂子,”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了她,为了我哥,也为了我自己,我必须做出改变。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主动跟她说:“嫂子,我工地上活多,老板说可以住工地宿舍,还管饭。我……我明天就搬过去。”
我说这话的时候,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听到她在我身后,长长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过了很久,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
“好。”
只有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第4章 流言如蚁
我并没有真的搬去工地宿舍。工地的宿舍是大通铺,几十个汗臭熏天的男人挤在一起,连个翻身的地方都没有。我只是撒了个谎,一个让我们彼此都能找到台阶下的谎言。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去上工。嫂子也像往常一样,给我准备了早饭。我们俩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搬家的事,但家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那顿早饭,我们吃得悄无声息,只听得见筷子碰到碗沿的清脆声响。
流言这种东西,就像潮湿墙角里滋生的霉菌,一旦有了,就会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自从那天和张婶吵了一架之后,我能明显感觉到巷子里看我们的眼神都变了。
以前,邻居们见到我,还会笑着打个招呼,问一句“家兴,下工了啊?”现在,他们看到我,要么立刻转过头去,要么就聚在一起,对着我的背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得我浑身不自在。
嫂子更是几乎不出门了。以前她还会去巷口的杂货店跟人聊聊天,或者去市场买菜,现在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拜托我去买。她把自己关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像一只受了惊的蜗牛,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我看着她一天天变得沉默和憔憔悴,心里又急又疼,却无能为力。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我没有来,或者我早点搬出去,她就不会承受这些。
我开始疯狂地在外面找出租屋。可是在95年,对于我们这种打工的来说,想找个便宜又合适的住处太难了。要么是价格贵得离谱,要么就是环境比工地宿舍还差。我跑了好几天,累得筋疲力尽,还是一无所获。
这天晚上,工地的工头老张喊我们几个关系好的去街边的大排档喝酒。老张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也是我们河南老乡,来这个城市十多年了,算是半个“城里人”。他平时对我挺照顾,知道我哥是王家国,还说以前跟他一起干过活。
几杯啤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老张拍着我的肩膀,问我:“家兴,最近看你小子怎么魂不守舍的?在工地上干活也老走神,是不是有啥心事?”
我借着酒劲,把心里的烦闷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当然,我没敢说实话,只说跟嫂子住在一起,被邻居说闲话,心里不舒坦,想搬出来又找不到合适的房子。
老张听完,沉默了半晌,他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才缓缓地说道:“家兴啊,这事儿,怪不得邻居嘴碎。自古以来,‘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你嫂子那么……那么个好看的女人,你又是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别人能不往歪处想吗?”
他吐出一口烟圈,继续说:“你哥家国,我是了解的。那是个实在人,为了这个家,在外面吃尽了苦头。他把你托付给你嫂子,是信任你们。你可千万不能……不能做糊涂事,让你哥在外面寒了心。”
老张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在了我的痛处。
“张哥,我……我知道。”我端起酒杯,一口把剩下的啤酒都灌了下去,酒很凉,但我的脸却烧得厉害,“我没想做糊涂事,我就是……我就是觉得对不起我嫂子,让她受委屈了。”
“你明白就好。”老张掐灭了烟头,“这事儿,你得尽快解决。要么,就赶紧找个房子搬出去,离得远远的。要么,就把你嫂子送回老家去。一个女人家,总这么一个人在外面飘着,也不是个事儿。”
送嫂子回老家?这个念头我从来没有想过。是啊,她为什么不回老家呢?在老家,有我爹娘照应着,总比在这里孤苦伶仃、受人非议要好。
可是,一想到她要走,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的心里又莫名地感到一阵空落落的。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我脚步虚浮地走到巷子口,习惯性地抬头望去,二楼那个熟悉的窗口,依旧亮着那盏昏黄的灯。
我的心,猛地一揪。
我推开门,嫂子正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件我的旧衣服在缝补。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我满身酒气的样子,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怎么喝这么多酒?”她站起身,扶住摇摇晃晃的我,语气里满是责备和担忧。
一股淡淡的馨香混杂着酒气钻进我的鼻孔,我整个人都有些晕眩。我靠在她柔软的肩膀上,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积压在心里多日的委屈、愧疚、挣扎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恋,在酒精的催化下,瞬间爆发了。
“嫂子……”我带着哭腔,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喃喃地喊了一声。
嫂子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没有推开我,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柔声说:“怎么了,家兴?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嫂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我哥……”我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们……我们不该这样的……”
嫂子沉默了。她只是任由我靠着,用手一下一下地顺着我的背。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听到她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说:
“傻孩子,不怪你,也不怪我。要怪,就怪这日子太苦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沧桑。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不再是那个丰满迷人的女人,不再是我心里那个暧昧的符号,她只是一个和我一样,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孤独而无助的灵魂。
我慢慢地直起身,借着酒劲,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嫂子,你……你想家吗?你想不想……回老家去?”
听到“老家”两个字,嫂子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一丝渴望,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片灰暗。
她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家?哪里是我的家?嫁给了你哥,王家是我的家。可你哥不在,那也不是个完整的家。回娘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总不能一辈子赖在娘家吧?”
“家兴,”她看着我,眼神变得异常清澈和坚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不能走。我走了,你哥回来怎么办?这个家,就散了。只要我还在这里守着,他不管在外面多远多累,心里总还有个念想,知道这里有个人在等他。”
我呆住了。我从没想过,在她的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她守着的,不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出租屋,而是我哥的根,是这个家的魂。
“至于那些闲话,”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让他们说去吧。只要我们自己心里干净,行的端,坐得正,就不怕。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住。”
看着她那张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坚毅的脸,我忽然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和自私。我只想着逃避,想着怎么让自己解脱,却从未真正站在她的角度,去理解她的坚守和不易。
“嫂子……”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了,不早了,快去睡吧。”她推了推我,把我推进了房间,“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伤身体。”
她帮我关上门,门外,那盏昏黄的灯,依旧亮着。
我躺在床上,酒醒了大半。我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我和嫂子,我们都被困住了。困在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困在这段不该有的情感纠葛里,更困在这操蛋的生活里。
流言如蚁,啃噬着我们的尊严。而我们,却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第5章 雷雨夜的门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继续滑行。嫂子的话像一剂镇定剂,暂时稳住了我慌乱的心。我们不再刻意躲避彼此,但那份心照不宣的距离感,却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我们都努力地扮演着正常的叔嫂角色,可越是努力,就越显得僵硬和不自然。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南方的夏天,天气说变就变。白天还是烈日当空,到了傍晚,天边就翻滚起厚重的乌云,像打翻的墨汁,迅速染黑了整个天空。狂风卷着沙石,把巷子里晾晒的衣服吹得像一面面挣扎的旗帜。
我刚从工地回来,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整个瓦窑巷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雨幕中,雷声由远及近,一个接一个地在头顶炸开,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轰隆——”一个惊天动地的炸雷响起,紧接着,屋里的灯闪了两下,“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又停电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会短暂地照亮屋里的一切,惨白的光线下,嫂子的脸一闪而过,显得格外苍白。
“家兴……”黑暗中,我听到嫂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嫂子,别怕,我在这儿。”我摸索着站起来,想去找蜡烛。我的手在桌子上划拉着,却碰到了另一只冰凉而颤抖的手。是嫂子的手。
我下意识地握住了它,想给她一点安慰。她的手很冷,抖得厉害。
“轰隆隆——”又是一声巨雷,比刚才的更响,仿佛就在我们屋顶上炸开。
嫂子“啊”地一声尖叫,猛地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胳膊,整个人都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她的身体很软,隔着薄薄的夏衣,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胸口的丰盈和剧烈的心跳。一股熟悉的、混杂着皂角和女人体香的气息,将我团团包围。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告诉我应该推开她,可我的手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我只能任由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抱着我。
“我怕……家兴……我真的好怕……”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窗外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把屋子照得忽明忽暗。在光影的交错中,我看到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的脸颊紧紧地贴着我的胸膛,那份柔软和温热,通过薄薄的背心,清晰地传递到我的皮肤上,烫得我心里发慌。
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头沉睡已久的野兽,正在被这黑暗、这雷声、这女人的体温和香气,一点点地唤醒。我的呼吸变得粗重,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雷声渐渐远去,雨势也小了一些,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屋顶的瓦片。
嫂子似乎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但她依旧没有松开我,只是静静地靠在我怀里。
屋子里静得可怕,我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这种静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蛊惑性。一种暧昧而危险的气氛,在黑暗中疯狂地滋生、发酵。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嫂子在我怀里动了一下,她慢慢地抬起头,在黑暗中看着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那双灼热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家兴……”她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沙哑而魅惑的声音,轻轻地喊我的名字。
我的喉咙干得发紧,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慢慢地、慢慢地,把脸凑了过来。
我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那股迷人的香气也越来越浓。我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身体完全被本能所支配。我微微低下头,迎向了她……
就在我们的嘴唇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刹那,一道刺眼的汽车灯光从巷口扫过,光束透过窗户,正好打在我放在桌子上的那个搪瓷杯上。那是临走前,我哥特意去镇上给我买的,杯身上印着一行红字:“赠给我的好兄弟 王家兴”。
那行红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
我哥的脸,他憨厚的笑容,他用被皮带抽得满是血痕的后背护着我的样子,他拉着我的手说“以后要对你嫂子好”的场景……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飞速闪过。
我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嫂子。
由于用力过猛,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我们俩都愣住了。
黑暗中,我能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那声音里,充满了震惊、羞愤,还有……绝望。
“对……对不起,嫂子。”我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我……我不能……”
我不敢再说下去。我怕再说一个字,我刚刚筑起的防线就会彻底崩溃。
嫂子没有回答我。她就在黑暗中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穿透黑暗,狠狠地扎在我的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她终于动了。我听到她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像是自嘲又像是哭泣的笑声。
然后,我听到她用一种无比平静,却又无比冰冷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说完,我听到她摸索着回到了客厅的凉床上,躺下,然后用被子蒙住了头。整个过程,没有再发出一丝声响。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个傻子一样。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一切,抽干了我全身的力气。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脱和后怕。
我摸索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我没有开灯,就那么靠在冰冷的门板上,任由黑暗将我吞噬。
那一扇薄薄的木门,此刻,仿佛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门外,是嫂子破碎的尊严和无尽的绝望。门内,是我被撕裂的灵魂和沉重的负罪感。
我们都清楚,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被彻底打碎了。再也无法复原。
第6章 无声的距离
雷雨夜之后,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变成了一座沉默的冰窖。
我和嫂子之间,连那层伪装的客气和僵硬的正常都消失了。我们开始像两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进行着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冷战。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出门了,桌上会留着两个冷掉的馒头。晚上我下工回来,她已经睡下了,厨房的锅里会温着一些简单的饭菜。我们刻意地错开了所有可能碰面的时间,避免着任何形式的交流。
有时候,我半夜起来上厕所,会看到她一个人蜷缩在客厅的凉床上,背对着我的房门,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我想上前去安慰她,可我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一步也挪不动。我知道,我说任何话,都只会让她更加难堪。
我不再把工资交给她,而是自己存起来。我开始自己洗衣服,那件被她缝补过的旧衣服,我再也没有穿过。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那盏曾经为我而亮的昏黄的灯,如今也变得冰冷而刺眼。它不再是温暖的象征,而是时刻提醒着我们之间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比以前更加拼命地工作,在工地上,我抢着干最脏最累的活,似乎只有让身体的疲惫达到极限,才能暂时忘记心里的痛苦。工友们都说我像变了个人,以前虽然沉默,但眼里还有光,现在却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老张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有一次下工后,他把我拉到一边,递给我一根烟,问我:“家兴,你小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跟你嫂子闹矛盾了?”
我抽着烟,没有说话。
老张叹了口气,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们那样住在一起,迟早要出事。听哥一句劝,赶紧搬出来吧。长痛不如短痛,再这么耗下去,你们俩都得疯。”
我知道老张说的是对的。我必须离开。这一次,不是为了躲避流言,也不是为了逃避自己内心的挣扎,而是为了给我们彼此一条生路。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这无声的折磨拖垮。
我开始利用每天中午休息的时间,在工地附近寻找住处。这一次,我的要求放得很低,只要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终于,我在离工地不远的一个城中村里,找到了一个刚刚搭建起来的临时板房。房子很小,只有几平米,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四处漏风,但租金很便宜,一个月只要三十块钱。
我当场就交了押金,跟房东说好,三天后就搬过去。
拿着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我的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我知道,当我用这把钥匙打开那扇门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我和嫂子,和瓦窑巷17号那个曾经带给我温暖和慰藉的“家”,将要彻底告别了。
回到出租屋,嫂子意外地没有躺下,而是坐在客厅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我回来,她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这是雷雨夜之后,她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家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一样,“你哥……来信了。”
她把一封信递给我。我接过来,信封上的字迹是我哥熟悉的、歪歪扭扭的字体。我拆开信,信的内容很简单,说他那边的活差不多干完了,下个月就能回来,让我们不要担心。信的最后,还附了一句:家兴,你在家要好好听你嫂子的话,别惹她生气。
我的手抖了一下,那张薄薄的信纸,此刻却重如千斤。
“他……他要回来了。”我喃喃地说。
“嗯。”嫂子应了一声,又重新坐了下去,低着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
屋子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我哥要回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进了我们这潭死水里,激起的不是喜悦的涟漪,而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我看着她瘦削的背影,看着她那双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心里一阵刺痛。我知道,我必须把我要搬走的事情告诉她了。
我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嫂子,我……”
“你要搬走了,是吗?”她突然打断了我,依旧没有抬头。
我愣住了,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自嘲地笑了笑,说:“我今天看到你口袋里露出的钥匙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所有的解释和借口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我。她的脸色很憔悴,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异常的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也好。”她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哥快回来了,你住在这里,确实不方便。找到了地方就好,离得远吗?钱够不够?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
“够了!”我几乎是吼着打断了她的话。我受不了她这种平静,这种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指责都更让我心痛。我宁愿她打我,骂我,也不愿看到她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我的失态让她愣了一下,随即,她眼里的那份平静终于裂开了一道缝,一丝痛楚和委屈从那道裂缝里流淌出来。
“家兴,”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那天晚上的事,你就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是我……是我糊涂了。你别怪我,也别……也别有心理负担。你永远是我的好弟弟。”
“好弟弟”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我怕我再多待一秒,就会彻底崩溃。
“我……我后天搬。”我丢下这句话,仓皇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门外,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我知道,我们之间,真的结束了。那无声的距离,终于变成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第7章 告别那条巷子
搬家的那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也没有雨,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块巨大的脏抹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的东西很少,一个蛇皮袋,一床被褥,就是我全部的家当。我默默地收拾着,每拿起一件东西,心里就沉重一分。这间小小的屋子,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我和嫂子共同生活的痕迹。那张我睡过的床,那张我们一起吃过饭的桌子,甚至墙上那块被油烟熏黄的印记,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过去那些温暖而又暧昧的时光。
嫂子没有像往常一样躲着我。她就在客厅里坐着,安静地看着我忙碌。她穿得很整齐,是那件我给她买的淡绿色格子衬衫。那件衣服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了,但她依旧穿得一丝不苟。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我收拾东西时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这种沉默,比任何撕心裂肺的争吵都更让人难受。
终于,我把所有东西都装进了蛇皮袋。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也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我……我走了,嫂子。”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她手里拿着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递给我。
“家兴,这个你拿着。”
我没有接,我知道里面是钱。
“你哥寄回来的钱,我一直存着。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用钱的地方多,别跟嫂子客气。”她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不要!”我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我有钱,我在工地上挣钱了。”
“你挣的那点钱,自己留着娶媳妇吧。”她固执地把那个小包塞进我的口袋里,“听话,拿着。不然,嫂子心里不安。”
她的手很凉,碰到我口袋的时候,我浑身一颤。我没有再拒绝,因为我知道,这是她能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她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她心中的那份愧疚,也想斩断我们之间最后的一丝牵连。
“嫂子,你……你多保重。”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嗯。”她点了点头,眼圈红了,但她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你也是。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别再像个孩子一样了。”
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扛起蛇皮袋,背起被褥,转身就往外走。我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我好不容易筑起的坚强就会瞬间崩塌。
我快步走下那段熟悉的、咯吱作响的木楼梯,走过那条潮湿的青石板路。巷子里的邻居们看到我这副模样,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没有人说话。
走到巷口的时候,我终究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我看到,嫂子就站在二楼那个熟悉的窗口,她没有看我,而是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风吹动着她的头发,也吹动着她身上那件淡绿色的衬衫。她的身影,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独。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转过身,再也没有回头,大步地离开了那条承载了我所有青春悸动、痛苦和挣扎的瓦窑巷。
我搬进了那个简陋的板房。生活变得简单而规律。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睡觉。我不再需要赶着回家,因为再也没有一盏灯为我而亮。我也不再害怕孤独,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孤独。
一个月后,我哥回来了。
是老张在工地上告诉我的。他说:“家兴,你哥回来了,黑了,也瘦了。他问起你,我说你在外面找了个活,自己住了。”
我“哦”了一声,心里五味杂陈。
那天晚上,我哥来我住的板房找我了。他提着两瓶酒,一袋花生米。看到我住的这个破地方,他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兴子,你……你怎么住这种地方?”他一拳砸在我的胸口,力气不大,却让我心里一酸,“是不是哥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哥。”我摇了摇头,给他倒了一杯酒,“这里挺好的,离工地近,方便。”
我们兄弟俩,就着一袋花生米,喝了一整夜的酒。他跟我说他在外面的辛苦和想家,我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有提我和嫂子的事,一个字都没有。我不知道是嫂子没跟他说,还是他知道了却装作不知道。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愧疚。
临走的时候,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他抱着我的肩膀,大着舌头说:“兴子,哥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嫂子……等哥再挣点钱,咱们就……咱们就回老家盖房子,再也不分开了……”
我把他送走,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床板上,泪流满面。
我知道,那个回不去的,又何止是瓦窑巷。还有我们那段再也无法纯粹的兄弟之情,以及那段被我亲手埋葬的、见不得光的青春。
第8章 岁月的回响
离开瓦窑巷后,我的生活像一列驶入既定轨道的火车,沉重而缓慢地向前。我换过很多工作,从建筑工地的小工,到装修队的油漆匠,再到后来跟着一个老乡学手艺,自己拉起一支小队伍,包一些零散的工程。日子过得不咸不淡,不好不坏。
几年后,经老张介绍,我认识了现在的老婆,彩霞。她也是从农村出来打工的,人很朴实,也很能干。我们没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就是觉得彼此合适,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在这座城市里租了个小房子,结了婚。再后来,我们有了儿子,为了给孩子一个稳定的环境,我们咬着牙贷款买了房。生活被房贷、孩子的学费和柴米油盐填得满满当当,我忙得像个陀螺,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回想过去那些人和事。
我哥王家国,最终还是带着嫂子回了老家。城市的生活成本太高,他年纪也渐渐大了,干不动工地上那些重活了。他们用攒下的钱,在老家盖了三间大瓦房,就在我家的老宅子旁边。
我和他们联系得不多,只是逢年过节会打个电话,或者寄点钱回去。电话大多是我哥接的,他总是那几句话:“家里都好,你爹娘身体还行,不用挂念。你在外面也不容易,自己多注意身体。”
偶尔,嫂子也会在旁边插几句话,问问我儿子的情况,嘱咐我老婆要注意身体。她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清脆,多了一丝岁月的沙哑和疲惫。我们之间的对话,客气而疏远,就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河流。
有一年春节,我带着老婆孩子回了趟老家。那是我离开瓦窑巷后,第一次和我哥、我嫂子真正在现实中见面。
我哥老了很多,头发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驼了,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嫂子也胖了一些,眼角有了细密的皱纹,当年的丰腴变成了中年妇人的臃肿。她看到我们,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忙着给我们端茶倒水,招呼我儿子吃糖。
那笑容很真切,也很自然,就像对着一个许久未见的、普通的亲戚。
吃饭的时候,我们两家人坐在一起。我哥喝了点酒,话特别多,拉着我,不停地说着村里的变化和家里的琐事。我老婆彩霞和嫂子在厨房里一边忙活一边聊天,聊孩子,聊庄稼,聊女人们之间的话题。
我看着眼前这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恍惚。仿佛当年在瓦窑巷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我臆想出来的、不切实际的梦。
吃完饭,我站在院子里抽烟。嫂子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厚外套。
“天冷,加件衣服吧。”她把衣服递给我。
“谢谢嫂子。”我接过来,披在身上。
我们俩并排站着,看着远处光秃秃的田野,一时无话。
“家兴,”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好吧?”
“挺好的。”我点了点头,“你和我哥呢?都还好吧?”
“也挺好。”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满足和认命,“日子嘛,不都这样。守着家,守着地,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我沉默了。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很平静,就像在看一个久未谋面的老朋友。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她说,“那时候,我们都年轻,不懂事。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谁这辈子,还没点糊涂心思呢?”
我心里一震,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在她的眼神里,我没有看到怨恨,没有看到尴尬,只有一种经历过风雨之后的淡然和释怀。她就像我们村口那条河,年轻时也曾有过波涛汹涌,但最终,还是归于了平静,沉默地流淌,滋养着两岸的土地。
“嫂子,”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句迟到了十几年的话,“当年……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笑了。这次的笑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轻松。
“都过去了。”她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指了指屋里,“快进去吧,外面冷。彩霞和孩子还等着你呢。”
我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那间亮着温暖灯光的屋子。
那一刻,我心里那枚生了锈的、钉了二十多年的铁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地拔了出来。虽然伤口还在,但已经不再那么疼痛了。
如今,我偶尔还是会在深夜里想起瓦窑巷,想起那个丰满的、爱说自己害怕的嫂子。但我心里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挣扎和愧疚。我只是会想起那个闷热的夏天,一个懵懂无知的农村少年,和一个孤独无助的年轻女人,在命运的安排下,短暂地相互取暖,又在现实的残酷中,被迫分开。
那是一段属于我们特定年代的、特定处境下的无奈和辛酸。它不是丑闻,也不是罪过,它只是我们生命里一道无法抹去的、深刻的印记。
岁月流转,我们都老了。当年的欲望和激情,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回过头看,我才明白,嫂子当年说的“害怕”,或许是真的害怕。她害怕的,不仅仅是黑暗和孤独,更是那份看不到希望的、漫长而寂寞的等待。
而我,只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恰好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成了她那个短暂的、虚幻的依靠。
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或许只是那段太苦的日子,和那颗不甘寂寞的人心。
本文标题:95年进城打工,和丰满的嫂子合租,她总说一个人睡觉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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