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生意人》原著大结局：李万堂剃度出家，李钦溺亡，白依梅自尽

　　古平原把他兄弟卖了。

　　话是这么说，但那味儿，不对。

　　古平原是跑到清军大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说我那兄弟李成（太平天国的英王陈玉成），手底下那帮人，都是好汉，降了吧，给条活路。

　　清军大官满口答应，好好好。

　　屁！

　　话音刚落，那边屠刀就举起来了。降卒的血，把地都染红了。古平原在土坡上看着，整个人都傻了。

　　没几天，合肥城破。李成和他的女人，漕帮大阿姐白依梅，全被逮了。

　　古平原眼珠子通红，又跑去找那个姓胜的清军主帅，说我替他降！我假降！你放了他和白依梅！

　　胜保捻着胡子，一脸玩味。他让人把李成押出来，身上已经换好了清军的官服，崭新，刺眼。

　　李成没看古平原，就那么站着。胜保在旁边拍手，说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突然，李成从官靴里抽出一把雪亮的短刀。

　　噗嗤一下。

　　血溅到了那身崭新的官服上。

　　这一下，好像把整个故事上半场的大幕，硬生生给划开了。所有人的命，都从这条口子里，哗啦啦地往下掉。

　　第一个掉下去的，是白依梅。

　　这个女人，一辈子就被两个字锁着——情义。

　　她是李成的女人，也是十万漕帮兄弟的“大阿姐”。古平原是她青梅竹马，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立场跟南北极似的。

　　但那又怎么样？

　　金山寺那回，古平原一家老小被人堵在禅房里，眼看就要被一锅端。刀都架在脖子上了。

　　突然，寺外的江面上，跟水鬼似的冒出好几条小船。船上全是漕帮的黑衣人，二话不说，摸上来就开打，下手那叫一个黑。打完，把古平原一家老小护送上船，扭头就走。

　　事后古平原去漕帮码头打听，谁干的？

　　没人认。

　　漕帮的舵主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好像那天晚上都在自家老婆被窝里。

　　后来，古平原被人诬陷，说是通敌，判了个斩立决。

　　消息传出去，整个扬州城都静悄悄的。官府的刀，谁敢碰？

　　法场上，古平原头发乱糟糟的，被两个刽子手死死按在地上。脖子后面，插着个斩立决的牌子。午时三刻的太阳，晒得人发晕。

　　监斩官的令牌，刚要往下扔。

　　“铛——”

　　一声巨锣，响得人耳朵嗡嗡的。

　　整个街面都震了。

　　所有人扭头看过去，全倒吸一口凉气。

　　白依梅，就穿一身素服，头发简单挽着。她身后，是黑压压一片人。码头上扛包的，船上摇橹的，街面上开茶馆的……全是漕帮的兄弟，手里拎着扁担、船桨、铁链子，把法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阵仗，官兵的腿肚子都开始哆嗦。

　　白依梅没说话，就那么往前走。她走到监斩官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

　　“今天谁敢动他一根汗毛，”她的声音不大，但法场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十万漕帮兄弟，就让这长江断了流，让这运河绝了漕！”

　　“鱼死网破。”

　　监斩官拿起那封信，手都在抖。那信里写的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他看完，脸都白了。

　　他把令牌收了回去。说，案情有变，暂缓行刑，押回大牢！

　　古平原的命，是白依梅从鬼门关硬抢回来的。

　　可漕帮，也因为这事，惹上了灭顶之灾。劫法场，跟谋反没两样。朝廷的折子，雪片一样飞向京城。整个漕帮，头顶上悬着一把刀。

　　帮里的元老们，跪在白依Méi祠堂里，哭成一片。

　　大阿姐，你得给兄弟们一条活路啊。

　　白依梅没说话。

　　她本来可以不用死。她手里有另一封信，里面是当年漕帮和太平军来往的铁证。她只要把这信亮出来，漕帮里没人敢动她。

　　她把那封信，当着所有人的面，扔进了火盆里。

　　火苗“噌”地一下，把纸烧成了灰。

　　“所有事，我一个人担。”她说。

　　漕帮有最严酷的帮规，对付叛徒的——铁锚沉江。

　　那天，江边，风很大。

　　她还穿着那身素服，风把她的衣角吹得呼呼作响。她的脚上，绑着一个巨大的、生了锈的铁锚。铁链子在地上，拖出长长一道印子。

　　古平原就在不远处的船上看着。他刚从牢里被放出来，疯了一样往江边跑。

　　他喊。

　　声音被风吹散了。

　　他想冲过去，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那些人是漕帮的，一个个红着眼睛，却站得跟石桩子一样。

　　白依梅看到了他。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笑了笑。

　　岸上，执法的舵主哑着嗓子喊：“时辰到！”

　　两个汉子走上去，一左一右，把她架起来。

　　她没挣扎。

　　她被推下了江堤。

　　铁锚“哐当”一声砸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接着，是她的人影。

　　古平原只看到她白色的衣角，在浑浊的江水里闪了一下，就没了。

　　江面上，只有一个小小的漩涡。

　　很快，也平了。

　　十万漕帮，保住了。她和古平原那半辈子的纠葛，也彻底断了。

　　这盘大棋里，第二个出局的，是苏紫轩。

　　好家伙！这女人，简直是复仇女神的剧本。晚清权臣肃顺的亲闺女。当年菜市口，一家子人头落地，就她跑了。

　　从此，她就一个念想：把爱新觉罗家给掀了。

　　她女扮男装，在江湖上搅风搅雨。她先是找到手握重兵的湘军将领曾国荃，天天在他耳朵边上念经：“将军，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啊！”

　　念叨完了，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份伪造的“金皮大令”，说，拿着这个，就能调动沿江所有兵马，干吧！娘希屁！这天下该换个姓了！

　　另一头，她又去找李钦，就是李万堂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两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没过几天，市面上的盐，吃死人了。

　　古平原一查，盐里被人下了毒。顺藤摸瓜，摸到了李钦和背后的洋商头上。原来是苏紫轩出的主意，想从经济上搞垮清廷，动摇国本。

　　可她的计策，一次又一次，全被古平原给破了。

　　“金皮大令”递到湘军将领手上，还没焐热，古平原就找上门了。他没谈什么大道理，就跟那帮将军算了一笔账。算粮草，算军饷，算洋人的态度。算完，那帮骄兵悍将，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谋反的事，黄了。

　　毒盐的事，更别提。古平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船又一船的雪花盐，不要钱一样往市面上撒。洋商一看，这还玩个屁，亏得裤衩都没了，赶紧掉头就跑。

　　苏紫轩所有的棋，全被堵死了。

　　最后，有人在扬州码头看见她。她恢复了女儿装，身边跟着几个心腹。上了一艘不起眼的小渔船。

　　船往东，进了茫茫的大海。

　　从此，江湖上再也没了“苏公子”这个人。

　　棋盘上，轮到李钦了。

　　这小子，就是个纯粹的坏种。打小就嫉妒古平原，心理扭曲得跟麻花似的。

　　他勾结洋商，把他亲爹“李半城”李万堂的钱，一船一船往外搬。

　　他为了搞臭古平原，唆使手下往官盐里下砒霜，毒死了徽州乡下整整一个村子的人。

　　他甚至连亲爹亲妈都不放过。他妈常年卧病，他就让人在药里动手脚。他爹李万堂，也被他下毒，差点一命呜呼。

　　古平原那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古平文，就是他一把火烧了船，活活害死的。

　　这小子干的坏事，写出来都嫌脏了纸。

　　他的结局，也来得特别“利索”。

　　他的阴谋被古平原彻底戳破，家产赔光，还被寻仇的废掉了一条胳膊。

　　古平原念着小时候那点情分，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弟弟，没要他的命。只是让人把他绑了，扔到一艘开往南洋的货船上，想让他自生自灭。

　　船开到半道。

　　船上几个盐丁，眼神不对劲了。他们死死盯着缩在角落里、断了一条胳膊的李钦。

　　那几个盐丁，就是当年被他毒盐害得家破人亡的徽州村民，后来走投无路，才跑到船上当苦力。

　　他们把他认出来了。

　　那天晚上，月亮特别黑。

　　几个盐丁把他从船舱里拖了出来。李钦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盐丁们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找来一个装货用的麻袋，把他从头套到脚。又从船舱里搬出一块压舱用的大石头，用绳子死死绑在麻袋上。

　　几个人抬着，走到船边。

　　“噗通”一声。

　　一个浪打过来，船晃了一下。海面上，什么都没剩下。

　　棋盘上，还剩下老将李万堂。

　　谁能想到，这个名震江南、富甲一方的“李半城”，本名叫古皖章。是古平原的亲爹。

　　当年，他为了给古家复仇，抛妻弃子，入赘李家，忍辱负重几十年，终于爬到了顶端。

　　可到头来呢？

　　他以为自己是棋手，结果自己才是那颗最可悲的棋子。

　　晚年，老婆为了夺权，把他软禁起来。

　　亲生儿子李钦，为了家产，天天在他的药碗里加料。要不是古平原碰巧回来，及时找来医生，这位商界巨擘已经凉透了。

　　他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外面是自家豪宅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可他觉得，那不是家，是个巨大的、吃人的牢笼。

　　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他一生算计，到头来，众叛亲离。

　　病好后，他谁也没告诉，一个人，一顶小轿，去了金山寺。就是当年白依梅救下他孙子的那座寺庙。

　　他在大雄宝殿里，对着那尊巨大的鎏金佛像，坐了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不动。

　　寺里的和尚以为他魔怔了。

　　第四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站起来，对一个小和尚说，去，找把剃刀来。

　　头发一绺一绺地掉在青石板上。先是花白的，后来是全白的。

　　从此，世上再无“李半城”李万堂。只有金山寺里，一个叫“了悟”的老和尚，每日诵经，敲着木鱼，再也不问红尘事。

　　最后，是古平原。

　　他赢了。

　　从一个被陷害流放的穷书生，变成了名震江南的“徽州商王”。他用商业手段，把不可一世的洋商打得落花流水。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劝退了一场可能血流成河的兵变。

　　李鸿章亲自登门拜访，桌上摆着二品大员的红顶子，说，你来帮我，这天下，有你的位置。

　　他赢了所有对手。

　　但是他家里呢？

　　娘没了。

　　刚出生的儿子，没了。

　　唯一的亲弟弟，也没了。

　　他最爱的女人，沉了江。

　　他最恨的仇人，是他亲爹。

　　这一场局，他赢了面子，里子输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那顶红顶子，看了很久。

　　然后，他把它推了回去。

　　他把徽州所有的生意、店铺、田产，全都交了出去。一部分给了跟着他的伙计，一部分捐了。

　　他带着妻子，还收养了李成和白依梅那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一队不起眼的马车，晃晃悠悠，离开了扬州。

　　他们往西南走，往云南去。

　　有人在城门口看见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手里拿着本书，跟个乡下教书先生一模一样。

　　夕阳把他的影子，在黄土路上拉得很长很长。

　　就这么，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参考文献】

　　1. 《大生意人》. 张笑天. 重庆出版社. 2011.

　　2. 《太平天国史》. 罗尔纲. 中华书局. 1991.

　　3. 《清史稿·列传二百二十四》. 赵尔巽等. 中华书局. 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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