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拒封小区报警 警察让社区拿依据
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被甲方按在地上摩擦。
“陈阳,你这稿子不行,完全没有get到我们的点!”
电话那头,市场总监李总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的钢针,一根一根扎进我的耳膜。
我捏着眉心,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张改了十七遍的海报,上面每一个像素都透着“疲惫”和“妥协”。
“李总,您说的点,具体是哪个点?是‘高端大气上档次’,还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谦卑,且富有建设性。
“感觉!是感觉!我要的是那种……砰一下,击中灵魂的感觉!你懂吗?”
我不懂。
我的灵魂已经被连续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的修改给击碎了。
就在我准备祭出乙方终极话术“要不您画个草图我看看”的时候,另一个电话插了进来。
是个陌生号码。
我本能地想挂断,但那串数字有种不祥的工整,像是某种官方机构的号码。
我跟李总告了声罪,飞快地切换了通话。
“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陈阳,陈先生吗?”
一个沉稳的男中音,背景里有嘈杂的人声和电流的滋滋声。
“我是,您是?”
“这里是城西派出所。”
我的心咯噔一下。
派出所?我一个奉公守法的设计狗,除了头发掉得触目惊心,没犯过什么事儿啊。
“警察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别紧张。”对方的语气很平静,“是这样,我们这儿有个走失的小孩,他说你……是他爸爸。”
我愣住了。
足足有三秒钟,我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然后,一股荒诞的怒火冲了上来。
“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吧?我单身,连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儿子?”
这年头的诈骗电话,已经这么有创意了吗?
“我们核对过孩子提供的信息,你的姓名、电话都对得上。”对方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孩子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我们希望你尽快过来一趟。”
他报了个地址。
我听着,手脚冰凉。
挂了电话,李总的催命call又进来了,我直接按掉,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儿子?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陈阳,三十二岁,资深广告人,不婚主义者,社交圈干净得像我刚交完房租的钱包。
我点开通讯录,从头翻到尾,把所有有过暧昧或者短暂交往的女性名字都过了一遍。
没有。
一个都没有可能。
最近的一段感情,也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我抓起车钥匙,冲出了公司。
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刺眼的阳光,晃得我一阵眩晕。
我需要去看看,去戳穿这个荒谬的骗局。
城西派出所离我公司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我把车停在路边,看着那庄严的国徽,深吸了一口气,才迈步走了进去。
接待我的是个年轻的民警,就是给我打电话的那位。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陈阳?”
“是我。”
“跟我来吧。”
他领着我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办公室。
门一推开,我就看到了那个所谓的“儿子”。
他坐在一条长椅上,小小的一团,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奥特曼T恤,脚上的运动鞋也有些旧了。
他大概五六岁的样子,低着头,两只小手紧紧攥着一个缺了角的奥特曼玩具。
他很安静,和我脑补中大哭大闹的熊孩子完全不一样。
听到开门声,他怯生生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我的呼吸停滞了。
那双眼睛。
又大又亮,眼尾微微下垂,带着一种天生的、淡淡的忧郁。
像。
太像了。
像那个我已经快要忘记,却又深深刻在骨子里的女人。
我的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孩子是在商场门口被巡逻的同事发现的,一个人蹲在那儿,问他什么都不说,就一直哭。”年轻民警在我身边轻声说。
“后来有个阿姨哄了半天,他才肯开口,说妈妈不见了,只记得爸爸叫陈阳,还有你的手机号。”
我看着那个孩子,他也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我想象中的亲昵和依赖,只有陌生、胆怯,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小朋友,”我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抿着嘴唇,不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奥特曼攥得更紧了。
“这……这不可能。”我站起身,转向民警,声音有些发抖,“我真的不认识他,我连他妈妈是谁都不知道。”
年轻民警叹了口气,似乎对我的反应并不意外。
他走到孩子身边,也蹲了下来,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问:“多多,你再告诉叔叔一次,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孩子抬起头,看了看我,又迅速低下。
他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哼,却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他说:“我妈妈叫林晚。”
民警抬起头,看着我,说了一句彻底击溃我所有防线的话。
“他说,他妈妈叫林晚。”
我愣住了。
林晚。
这两个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插进我尘封已久的心脏,用力一拧。
疼。
铺天盖地的疼。
还有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瞬间冲破了记忆的堤坝。
大学校园里的香樟树,她白色的连衣裙。
出租屋里昏黄的灯光,她趴在我背上笑。
争吵,眼泪,决绝的背影。
还有最后那条短信:“陈阳,我们到此为止吧。祝你前程似锦。”
六年了。
整整六年了。
我以为我早就把她忘了。
原来没有。
原来她用这样一种方式,给我寄来了一个永远无法拒收的“快递”。
我的儿子。
我和林晚的儿子。
我感觉天花板在旋转,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
年轻民警还在说着什么,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我只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秒开始,彻底失控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完手续,把那个叫“多多”的孩子领出派出所的。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像一台死机的电脑。
我机械地发动汽车,机械地把他安置在副驾驶座上,给他系好安全带。
他全程都很乖,不哭不闹,只是用那双像极了林晚的眼睛,偷偷地打量我。
车里的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我开了音响,想缓和一下气氛,结果跳出来的是一首陈奕迅的老歌。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我手一抖,差点把车开上马路牙子。
我猛地关掉音响,车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你……饿不饿?”我干巴巴地问。
他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
他摇了摇头。
我叹了口气,把车开到最近的一家肯德基。
我给他点了儿童套餐,有汉堡,有薯条,有可乐。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很慢,也很斯文。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我的儿子?
我的一部分基因,我的血脉,以这样一种我毫不知情的方式,长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我,缺席了他生命的整整六年。
林晚,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恨我吗?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盘旋,每一个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慌意乱。
我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早就被我拉黑的号码。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手指悬在“恢复联系”的按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我怕。
我怕听到她的声音。
我怕她质问我,也怕她向我求助。
我更怕,她什么都不说。
最后,我还是放弃了。
我得先安顿好这个孩子。
吃完饭,我带他回了我的公寓。
一打开门,我就后悔了。
我的单身公寓,就是一个典型的“狗窝”。
设计稿扔得到处都是,外卖盒子堆在墙角,沙发上搭着没洗的衣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咖啡和泡面混合的古怪味道。
多多站在门口,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有点乱,你随便坐。”
他没动,只是把自己的小鞋子脱下来,整整齐齐地摆在门边。
这个小小的举动,像一根针,轻轻地扎了我一下。
林晚也是这样。
她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东西永远要摆放得井井有条。
我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屋子。
我把外卖盒子扔掉,把脏衣服塞进洗衣机,把散落的设计稿收起来。
多多就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
等我把客厅大致收拾干净,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我回头看他,他正抱着他的奥特曼,靠在沙发上,眼皮在打架。
也是,折腾了一天,他肯定累了。
我的公寓只有一个卧室。
我把他抱到我的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他很轻,像一只小猫。
看着他熟睡的脸,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张脸,一半像我,一半像林晚。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一看就是一下午。
手机响了无数次,有公司的,有甲方的,我一个都没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起身去厨房,想找点东西做晚饭。
打开冰箱,我再次感到了绝望。
里面除了几罐啤酒,就是一瓶快过期的辣酱。
我苦笑了一下。
陈阳啊陈阳,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一个孩子?
我穿上外套,准备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点食材。
临走前,我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多多。
他睡得很沉,小嘴微微张着,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
我,当爸爸了。
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预兆。
就这么,当爸爸了。
我在便利店里,对着货架发呆。
牛奶要买全脂的还是低脂的?酸奶要草莓味的还是原味的?面包要切片的还是牛角包?
我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我凭着一些零碎的、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育儿知识,买了一堆东西。
回到家,多多还没醒。
我笨手笨脚地熬了点粥,炒了个西红柿鸡蛋。
等我把饭菜端上桌,他正好揉着眼睛从卧室里走出来。
“醒了?过来吃饭吧。”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一点。
他走过来,乖乖地坐在餐桌旁。
我给他盛了一碗粥,他用小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好吃吗?”我问。
他点了点头。
“你叫多多,是吗?”
他又点了点头。
“大名叫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林念阳。”
林。
念。
阳。
我的心,像被重锤狠狠地捶了一下。
原来,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我。
原来,你用这种方式,纪念着我们早已死去的爱情。
我的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我赶紧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那顿饭,我们俩谁也没再说话。
吃完饭,我收拾碗筷,他抱着他的奥特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动画片的声音,让这个空荡荡的屋子,第一次有了点家的感觉。
洗完碗,我坐在他身边。
“多多,能告诉我,你妈妈去哪儿了吗?”我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他关掉电视,转过头看着我。
“妈妈说,她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出差。”
“她什么时候回来?”
他摇了摇头,“妈妈没说。”
“她把你一个人留在商场吗?”
“不是的,”他急忙辩解,“妈妈带我去了游乐场,她说她去上个厕所,让我乖乖在门口等她。”
“然后呢?”
“然后……我就等啊等,等了很久很久,妈妈都没有回来。”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圈红了,“我怕,我就哭了。”
我的心揪成一团。
林晚,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以你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抛下自己的孩子。
除非,你遇到了你无法解决的麻烦。
“那……你妈妈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话?”
多多想了想,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
信封是白色的,上面没有写字。
我接过来,手都在抖。
我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信纸,和一张银行卡。
信纸上是林晚熟悉的字迹,清秀,又带着一丝倔强。
“陈阳:
展信佳。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你已经见到了多多。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让你知道他的存在。
我知道,这很自私,也很不负责任。
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对与错,早已不重要。
多多是无辜的,他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我把他照顾得很好,他健康、懂事,只是有点内向。
现在,我不得不离开他一段时间。
请你,暂时照顾他。
卡里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知道,这点钱对于你现在的生活来说,可能微不足道,但这是我能给的全部了。
不要找我。
时机到了,我自会回来。
对不起。
祝好。
林晚。”
信很短,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没有解释,没有求助,只有冰冷的交代和疏离的客气。
“不要找我。”
林晚,你还是那么骄傲。
哪怕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肯向我低头。
我把信纸捏得死死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密码是我的生日。
你记得。
你还记得。
我抬头看着多多,他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爸爸,你怎么了?”
他叫我“爸爸”。
那么自然。
仿佛我们从未分开过。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紧紧地。
“没事,爸爸没事。”
“多多,爸爸在。”
从今天起,我是你爸爸了。
不管林晚去了哪里,不管她遇到了什么,我都会在这里。
我会照顾你。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我对她的交代。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向公司请了长假,理由是“家庭突发重大变故”。
总监在电话里咆哮,说我这个项目做到一半撂挑子,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我没反驳,只说了一句“随便你”。
挂了电话,我拉黑了公司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工作,项目,KPI,在“父亲”这个全新的身份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
我开始学习怎么当一个爸爸。
一个六岁男孩的爸爸。
我上网查攻略,看育儿百科,混迹于各种宝妈论坛。
我学会了怎么搭配营养均衡的儿童餐,怎么给他讲睡前故事,怎么陪他拼乐高。
我的公寓,也从一个单身汉的狗窝,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儿童乐园。
地上铺了爬行垫,沙发上堆满了毛绒玩具,茶几上摆着各种绘本。
多多是个很省心的孩子。
他很独立,会自己穿衣服,自己刷牙,自己收拾玩具。
他也很敏感,能轻易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
我开心的时候,他会冲我笑。
我因为找不到林晚的线索而烦躁的时候,他会安安静静地递给我一个奥特曼。
我们之间的关系,在一天天的相处中,慢慢变得亲近。
他会主动牵我的手,会在我下厨的时候给我捣乱,会在睡前让我给他一个晚安吻。
他填补了我生活里所有的空白。
但与此同时,寻找林晚的念头,也像一根刺,越扎越深。
我去了她信里提到的那家银行,想查一下那张卡的流水。
银行以保护客户隐私为由,拒绝了我。
我尝试报警,说林晚失踪了。
但警察说,没有证据表明她遇到了危险,而且她留下了信,属于主动离开,无法立案。
我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我开始一遍一遍地回忆我们过去的一切,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和林晚是大学同学。
她是那种走在人群里会发光的女孩,漂亮,优秀,骄傲得像一只白天鹅。
而我,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科男。
我们能在一起,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意外。
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我们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吃食堂,一起规划着遥远的未来。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直到毕业。
现实的压力,像潮水一样涌来。
我找到了一份在上海的设计工作,起薪不高,但前景很好。
而她,家人希望她回老家,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我们开始了漫长的异地恋。
争吵,也随之而来。
我忙于工作,经常加班,忽略了她的感受。
她觉得没有安全感,觉得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
最后一次争吵,是在电话里。
她哭着问我:“陈阳,你到底爱不爱我?你是不是觉得,工作比我重要?”
我当时正被一个项目搞得焦头烂额,很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我现在不努力,拿什么给你未来?”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她挂了电话。
再然后,我就收到了那条分手的短信。
我当时也年轻气盛,觉得她不理解我,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我没有挽留。
我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吵架,过几天就好了。
我没想到,那一次,就是永别。
现在想来,我真是个混蛋。
我只看到了自己的辛苦,却没有看到她的煎熬。
我只想着我的前程似明,却没有把她规划在我的未来里。
林晚,你一定很失望吧。
我越想,心就越疼。
我欠她一句对不起。
我欠她一个解释。
也欠她和多多,一个完整的家。
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我必须主动出击。
我开始从多多的身上找线索。
我带他去了他说的那个游乐场,那个他最后见到林晚的地方。
我问遍了附近所有的商铺,调取了那天的监控。
监控画面很模糊,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林晚的背影。
她拉着多多的手,买了一个棉花糖。
她的步伐看起来有些不稳,脸色也不太好。
在游乐场门口,她蹲下身,跟多多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再然后,她就消失了。
卫生间有两个出口,另一个出口通往商场的停车场。
线索,在这里断了。
我没有放弃。
我开始研究多多的生活习惯。
他吃的,穿的,用的。
他的书包里,有一张社区医院的就诊卡。
我找到了那家医院。
医生对林晚母子印象很深。
“那是个很坚强的妈妈,”一个年长的女医生说,“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
“她……身体有什么问题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医生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你是孩子的爸爸?”
“是。”
“那你怎么现在才出现?”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你知道她一个人撑了多久吗?”
我的脸一阵发烫。
“医生,求你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
医生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病历。
“她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先天性的。”
“什么?”我如遭雷击。
“之前一直靠药物维持,但最近情况恶化得很快,必须尽快做手术。”
“手术……成功率高吗?”我的声音在发抖。
“不好说。”医生摇了摇头,“而且,手术费用很高,对她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我的大脑一片轰鸣。
心脏病。
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一个字。
是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永远把最脆弱的一面藏起来,只让人看到她坚强骄傲的样子。
“那……她现在可能在哪儿?”
“我给她推荐了市中心医院的张主任,他是这方面的权威。”医生说,“但她去没去,我就不知道了。”
市中心医院。
我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我跟医生道了谢,疯了一样冲出医院。
我把多多暂时托付给楼下的邻居王阿姨,然后开车直奔市中心医院。
我跑遍了所有心外科的病房,拿着林晚的照片,一个一个地问。
终于,在一个护士的帮助下,我找到了她的名字。
林晚,住院部,14楼,32床。
我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冲上14楼,找到了32床。
病床上,是空的。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请问,这床的病人呢?”我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
“林晚吗?”护士看了看手里的记录板,“她今天上午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是要做手术吗?”
“是啊,手术都安排好了,定在下周。”护士也一脸不解,“但她今天突然说,她不做了,钱也不够,坚持要出院。”
“那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她没说。”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
我明白了。
她不是不想做手术,她是没钱做手术。
那张卡里的钱,就是她准备用来救命的钱。
现在,她把这笔钱给了我,给了多多。
她选择了放弃。
这个傻瓜!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
一股无法言喻的愤怒和心痛,瞬间席卷了我。
我冲出医院,发动汽车,开始在整个城市里疯狂地寻找她。
她没有手机,我联系不上她。
她没有别的朋友,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我像个疯子一样,开着车,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转。
天色渐渐黑了,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
我把车停在江边,趴在方向盘上,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上海这么大,我到哪里去找你?
林晚,你到底在哪里?
你出来啊!
你骂我,打我,都可以!
求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我一拳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
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在寂静的夜色里传出很远。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划开接听,里面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喂,请问……是陈阳吗?”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我是,你是?”
“我是林晚的室友,我叫小雅。”
我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你知道林晚在哪儿吗?”
“她……她在我这里。”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很为难,“她今天从医院回来,状态很不好,一直发烧,说胡话。”
“她烧得很厉害,我不敢送她去医院,她不肯去。”
“她嘴里一直念着你的名字,还有……一个叫多多的名字。”
“我……我没办法,只好翻了她的旧手机,找到了你的号码。”
“你……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她报了一个地址。
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偏僻的城中村。
原来,这些年,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我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
“我马上到!”
我发动汽车,调转车头,朝着那个地址,疾驰而去。
那是一个典型的城中村。
握手楼,一线天,狭窄的巷子里晾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食物和潮湿的味道。
我跟着导航,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小雅说的那栋楼。
楼道里没有灯,又黑又暗。
我摸索着上了五楼,找到了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门是虚掩着的。
我推开门,看到了林晚。
她躺在一张狭小的单人床上,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
房间很小,小到几乎没有转身的空间。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就是全部的家当。
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她和多多的合影。
她笑得很开心,多多依偎在她怀里。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走到床边,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林晚。”
她没有反应。
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小雅,是吗?”我回头问那个一直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女孩。
“是我。”
“谢谢你。麻烦你帮我一下,我们得马上送她去医院。”
我们合力把林晚弄下了楼,塞进了我的车里。
一路上,我把油门踩到了底。
到了医院,挂急诊,检查,输液。
医生说,是急性心肌炎,加上高烧引起的并发症,再晚来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
我守在病床边,一夜没合眼。
天快亮的时候,林晚的烧才渐渐退了下去。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我,愣住了。
她的眼神里,有惊讶,有慌乱,还有一丝……狼狈。
她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被我按住了。
“别动。”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们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病房里,只有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
像是时间的脚步。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虚弱得像一团棉花。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该在这里吗?”我反问。
她别过头,不看我。
“你走吧。”
“走?”我气笑了,“林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把多多扔给我,自己跑来这里等死,你就是这么计划的?”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刀子。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我逼近她,“你没有钱做手术,所以就办了出院?你觉得你死了,多多怎么办?跟着我这个素未谋面的爹,他能开心吗?”
“林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
她猛地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我自私?”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陈阳,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自私?”
“六年前,你说你要去上海打拼,你说你要给我一个未来。我等了你一年,两年,我等来的是什么?”
“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失约,是你越来越不耐烦的语气,是你挂掉我电话的决绝。”
“我怀孕了,我给你打电话,想告诉你,想让你回来。可你呢?”
“你说,‘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那一刻,我就死心了。”
“我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做产检,一个人把他生下来。”
“我给他取名叫林念阳,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我曾经有多傻。”
“这些年,我带着他,一边打工,一边给他治病。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当年,她打那个电话,是想告诉我她怀孕了。
而我,却用最伤人的话,把她推开了。
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这三个字。
苍白,无力。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她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陈阳,我们已经结束了。”
“多多我会自己想办法,手术我也会做。等我好了,我就会把他接回来。”
“你现在,可以走了。”
她下了逐客令。
我看着她那张苍白而倔强的脸,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我点了点头。
“好,我走。”
我站起身,走出了病房。
但我没有离开医院。
我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我告诉他,林晚的手术,马上安排,费用我来出。
然后,我给我的老板,那个曾经被我拉黑的总监,打了个电话。
我告诉他,我之前负责的那个项目,我可以回来继续做。
但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我要预支我未来三年的薪水。
第二,我要把这个项目,做到极致,做到能拿奖的程度。
总监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说:“陈阳,你是不是疯了?”
“我是疯了。”我说,“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给我三天时间,我给你一个全新的方案。”
挂了电话,我回了家。
王阿姨把多多照顾得很好。
多多看到我,跑过来抱住我的腿。
“爸爸,你回来了。”
“嗯,爸爸回来了。”
我把他抱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多多,想不想妈妈?”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爸爸带你去看妈妈,好不好?”
“好!”
接下来的三天,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我重做了所有的方案,推翻了之前所有的创意。
我把自己这几年所有的积累,所有的想法,都倾注在了这个项目上。
三天后,我拿着一份近百页的PPT,出现在了总监的办公室。
他看完,只说了一句话。
“陈阳,你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
他同意了我的条件。
钱,很快就到账了。
我第一时间交了林晚的手术费。
手术安排在一周后。
那几天,我每天都带着多多去医院。
林晚一开始很抗拒,不让我们进病房。
我就让多多站在门口,隔着玻璃跟她说话。
“妈妈,你快点好起来,多多想你了。”
“妈妈,爸爸给我买了新的奥特曼,等你好了我们一起玩。”
“妈妈,你不要不要多多和爸爸……”
孩子的眼泪,是最厉害的武器。
林晚的防线,一点一点地被瓦解。
她终于,不再赶我们走了。
手术那天,我守在手术室外,坐立难安。
多多也很紧张,小手一直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手术很成功。”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林晚被推了出来,脸色虽然还是很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
我看着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后来的故事,就很平淡了。
林晚在医院里休养了很久。
我每天公司、医院、家,三点一线。
忙得像个陀螺,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们的关系,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地缓和了。
我们不再提过去,只聊多多,聊现在,聊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
有时候,我会给她削个苹果。
有时候,她会提醒我,领带歪了。
我们之间,没有了当年的激情,却多了一丝家人的温情。
出院那天,我去接她。
她收拾好了东西,站在病房门口等我。
“走吧。”我说。
“去哪儿?”
“回家。”
她愣了一下,没说话。
我走过去,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
我握得很紧。
“林晚,”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以前,是我不好。”
“我错过了你的过去,我不想再错过你的未来。”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为了多多,也为了我们自己。”
她看着我,眼圈慢慢地红了。
她没有回答好,也没有回答不好。
她只是,反手握住了我的手。
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我们身上。
暖暖的。
我知道,我们失去的六年,再也回不来了。
但没关系。
我们还有很多个,很多个,属于我们三个人的,明天。
本文标题:居民拒封小区报警 警察让社区拿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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