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上公厕10分钟门自动打开
周二,下午两点。
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项目总监的唾沫星子在PPT的光影里飞舞,像一场微型的、永不落幕的流星雨。
我叫陈曼,三十二岁,一个在甲方和乙方之间反复横跳、试图维持体面的项目经理。
此刻,我正努力维持着眼皮的开放状态,和嘴角那抹职业性的微笑。
手机在桌下震了一下。
我没管。
又震了一下。
我依然没管,客户爸爸还在对面,我得表现出十二分的专注。
第三下,震得执着而坚定。
我有点烦躁,哪个不长眼的销售又在下午上班时间冲业绩?
趁着总监翻页的间隙,我飞快地把手机拖到大腿上,解锁,瞥了一眼。
不是骚扰电话,不是垃圾短信。
是一条APP推送。
来自我们家那个号称“智能卫浴管家”的APP。
推送的内容很简洁,甚至可以说,很体贴。
“智能卫浴管家:今日排便已完成,用时25分钟,健康指数92分。建议多摄入膳食纤维。”
我愣住了。
脑子像被瞬间抽掉内存的电脑,卡顿,死机。
今日排便?
25分钟?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坐姿端正,身处“星辉广场”项目第17次推进会的现场。
我从早上八点半进公司,连喝水都是小口抿,生怕想上厕所耽误了这尊贵的会议。
我今天,根本没在家上过厕所。
老公李泽呢?
他上周四就飞去邻市参加一个为期十天的行业峰会了。
家里,现在,此刻,应该只有一只名叫“芝麻”的英短蓝猫。
难道是芝麻?
它学会用马桶了?还精准地把屁股对准了健康监测区?
别开玩笑了。
它连猫砂盆都经常刨得满地都是。
我死死盯着那行字。
“用时25分钟。”
这是一个非常有……生活质感的时间。
不是一个整数,不是一个敷衍的数字。
它精确,具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实感。
一种荒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
我的心跳开始失控,像被人用鼓槌狠狠地擂了几下。
“陈经理?陈经理?”
总监的声音把我从冰窖里拽了出来,“关于B区的招商方案,你的意见呢?”
我猛地抬起头,迎上会议室里十几双眼睛。
我的脸肯定白得像一张A4纸。
“我……同意王总的看法。”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飘,“细节……细节决定成败。”
一句完美的废话。
没人察觉我的异样,或者说,他们不在乎。
会议继续。
我的灵魂却已经飘走了。
那个马桶,是我和李泽结婚三周年的时候,我坚持要换的。
科勒的最新款,带冲洗,带烘干,带自动翻盖,还带一个看似鸡肋但当时我觉得酷毙了的健康监测功能。
李泽当时还笑我,说我这是交智商税。
“一个马桶而已,搞得跟体检中心一样,有必要吗?”
“这叫生活品质,你不懂。”我振振有词。
为了彰显这玩意儿的“专属感”,我还在APP里给它取了个骚包的名字。
“小泽的专属王座”。
因为李泽肠胃不太好,每次上大号都像一场漫长的修行。
现在,这个“专属王座”,在我俩都不在的时候,忠实地记录了另一个人的“修行”。
一个长达25分钟的“修行”。
谁?
小偷?
哪个小偷进门不偷金银细软,先从容不迫地拉个屎?还拉了25分钟?他是来我家体验生活的吗?
还是说……
一个我不敢深想的可能性,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开始顺着我的脊椎往上爬。
“散会!”
总监一声令下,我像按了弹射按钮的战斗机飞行员,第一个冲出了会议室。
“哎,陈曼,等下……”
我把同事的呼喊甩在身后,抓起包,甚至没跟领导打招呼,直接冲向了电梯。
我要回家。
我必须立刻回家。
车子在环路上堵得像一截坏死的香肠。
我手心全是汗,一遍遍地按着喇叭,前面的车纹丝不动。
我烦躁地抓着头发,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无数个恐怖片的片段。
一个陌生人,此刻正躺在我家的沙发上,用着我的杯子,看着我的电视,睡着我的床。
甚至,用着我的马桶。
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儿?
我掏出手机,点开那个“智能卫浴管家”APP。
历史记录里,那条下午2点03分的数据赫然在列。
时间,时长,健康分数。
一切都那么清晰。
我又点开我们家门口的智能猫眼APP。
这是我为了观察芝麻装的,一个广角摄像头,能看到整个客厅。
我点开实时监控。
画面里,客厅整洁如初,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的猫,芝麻,正优雅地趴在它的猫爬架顶端,揣着手,睡得正香。
一切正常。
正常得让人发慌。
我又点开“异常提醒”一栏。
空的。
从李泽出差那天起,没有任何访客记录,没有任何异常逗留提醒。
怎么可能?
难道那个“人”,是凭空出现在我家厕所里的?
我的理智告诉我,这很可能只是一个系统BUG。
一个荒唐的、巧合的、莫名其妙的BUG。
网络串线了?把邻居家的马桶数据传给我了?
可这个APP是和设备绑定的,硬件ID是唯一的。
我甚至记得,当初安装师傅搞了半天,才把马桶连上我家的WiFi。
我的心,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火焰是愤怒和恐慌,它告诉我,出事了,家里一定进了人。
海水是理性和侥幸,它劝慰我,别自己吓自己,也许就是个乌龙。
终于,车流开始缓缓移动。
我一脚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十五分钟后,我站在家门口。
密码锁的面板光滑如新,没有任何被撬动的痕迹。
我深吸一口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按下了密码。
“嘀嘀嘀,嘀。”
门开了。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温暖的光线洒了下来。
一切都和我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
鞋柜上的绿萝,叶片上还带着我昨天喷的水珠。
空气里,是我惯用的那款白茶香薰的味道。
芝麻被开门声惊醒,从猫爬架上一跃而下,迈着小碎步跑到我脚边,用脑袋蹭我的裤腿,发出“喵呜”的撒娇声。
我换上拖鞋,几乎是屏着呼吸,一步一步地往里走。
客厅,干净。
厨房,干净。
卧室,干净。
书房,干净。
我像一个最严苛的质检员,检查着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窗户都从里面锁得好好的。
阳台的门也一样。
没有任何被侵入的迹象。
我最后,走到了卫生间门口。
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
我记得我早上走的时候,是关好的。
我推开门。
马桶盖安安静静地合着,像一个沉默的白色贝壳。
地面干爽,垃圾桶里只有我昨天丢的几片卸妆棉。
我走过去,掀开马桶盖。
里面光洁如新,自动冲洗功能让它随时保持着清洁。
我甚至凑近闻了闻。
没有任何异味。
只有消毒水的淡淡清香。
我瘫坐在马桶旁边的地毯上,芝麻跟了过来,用它的小爪子扒拉我的手。
我到底在干什么?
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APP推送,班也不上,会也不开,像个疯子一样冲回家。
结果呢?
什么都没有。
我开始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最近为了“星辉广场”这个项目,我连续加了半个月的班,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
也许是我的精神,已经绷到极限,出现幻觉了。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拿出手机,准备给我的总监发一条声泪俱下的道歉信息。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拖鞋架上。
那上面,摆着三双拖鞋。
一双是我的,粉色的毛绒拖鞋。
一双是李泽的,灰色的亚麻拖鞋。
还有一双,是备用的客用拖鞋,蓝色的,一次性的那种。
我有点轻微的强迫症,所有的东西都必须摆放得整整齐齐。
每天出门前,我都会把拖鞋的鞋尖朝外,在架子上码得笔直。
但是现在……
那双蓝色的客用拖鞋,位置好像……偏了一点。
鞋尖是朝里的。
而且,两只鞋的间距,比我习惯摆放的要宽。
就像,有人穿过之后,随意地把它蹬回了架子上。
我的寒毛,再一次,唰地一下全立了起来。
我跪在地板上,像一个侦探,凑近那双拖鞋。
我闻到了一股味道。
非常非常淡,几乎无法察觉。
不是我家的香薰味,也不是消毒水的味道。
是一种……廉价的、甜腻的、带着一股化工感的茉莉花香水味。
我从来不用这种味道的任何产品。
李泽对香味过敏,更不可能。
这股味道,是外来的。
它不属于这个家。
我站起来,心脏狂跳。
不是幻觉。
也不是BUG。
今天,真的有人来过。
一个穿着这双拖鞋,喷着廉价茉莉花香水的人。
这个人,在我家,待了至少25分钟。
还从容地,上了一个大号。
然后,这个人,在我回来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除了,一双被移动过的拖鞋,和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以及,一条来自智能马桶的,精准到分钟的,死亡通知。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林薇的电话。
林薇是我发小,一个永远比我冷静、也永远比我毒舌的女人。
“喂,开会呢,长话短说。”电话那头传来她标志性的、不耐烦的声音。
“我家……可能进贼了。”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可能?什么叫可能?丢东西了?”
“没丢东西。”
“那人呢?抓住了?”
“人也不在。”
“那你报个屁的警啊?”林薇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陈曼,你是不是又犯病了?我跟你说,你那个强迫症再不治治,迟早把自己逼疯。”
我深吸一口气,把智能马桶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她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钟。
我甚至能听到她那边办公室里打印机工作的声音。
“所以,”林薇终于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你的意思是,有个贼,撬开了你家价值五位数的密码锁,不偷钱不偷东西,就为了在你家那个高科技马桶上……拉个屎?”
“我没说他撬锁!而且那双拖鞋……”
“拖鞋能说明什么?也许是你的猫把它扒拉下来的。你家芝麻的破坏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香水味呢?芝麻会自己喷香水?”我几乎要喊出来了。
“行了行了,”林薇安抚我,“你先别激动。我们来做几个假设。”
“第一,技术故障。这是最有可能的。什么APP串线,服务器数据错乱,你一个搞项目的,比我懂。”
“我已经排除了。”我咬着牙说。
“第二,恶作剧。你最近得罪谁了?或者你老公李泽?有没有可能谁搞到了你家APP的账号密码,远程给你发个信息恶心你?”
“谁会这么无聊?”
“无聊的人多了去了。”林薇哼了一声,“你忘了大学时那个追你的男生,被你拒了之后,天天半夜给你点外卖吗?”
我想了想,好像也有点道理。
但是,拖鞋和香水味又怎么解释?
“第三种可能,”林薇的语气严肃了起来,“就是你最担心的那种。真的有人进去了。”
我的心一紧。
“但是,没撬锁,说明这个人有密码,或者有钥匙。”
“我们家的密码,只有我和李泽知道。钥匙……我们换了密码锁之后,备用钥匙就锁在保险柜里了。”
“你确定?”
“我确定。”
“那李泽呢?他有没有可能把密码告诉别人?”
我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比如,他爸妈?”林薇替我说了出来。
我沉默了。
李泽是单亲家庭,他爸走得早,是他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的。
婆婆人……怎么说呢,不坏,就是控制欲特别强。
从我们谈恋爱开始,她就全方位地介入我们的生活。
小到今天该穿什么衣服,大到我们该在哪个地段买房。
我们结婚后,她想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被我强硬地拒绝了。
为此,她跟我冷战了小半年。
李泽是个孝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为了这事,我们没少吵架。
后来,我们达成了一个妥协。
婆婆可以随时来看我们,但不能留宿,更不能干涉我们的生活。
她有我们小区的门禁卡,但没有我们家的门锁密码。
这是我的底线。
李泽也答应了。
“他……应该不会吧。”我有些不确定地说,“他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男人嘴里的‘应该’和‘答应’,有时候就跟天气预报一样,听听就算了。”林薇一针见血。
“尤其是,当一边是老妈,一边是老婆的时候。”
我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是婆婆……
那个廉价的茉莉花香水味,好像……对上号了。
婆婆一直用一款几十块钱一大瓶的茉莉花味花露水,夏天防蚊,冬天……她说能安神。
她每次来,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那股甜到发腻的味道。
可是,她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来?
还用我们的厕所用那么久?
这说不通啊。
“你直接问李泽不就得了。”林薇说。
“怎么问?”我苦笑,“老公,你是不是背着我把咱家密码给你妈了?她今天还偷偷来咱家拉了个屎?”
这话我说不出口。
太……荒诞了。
也太伤人了。
万一不是呢?万一是我冤枉了李泽和婆婆呢?
“那就自己查。”林薇的语气斩钉截铁,“你是干什么吃的?项目经理!做尽职调查是你的专业!把你们家当成一个项目,把这个‘拉屎的人’当成你的目标客户,去分析,去取证!”
林薇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浇醒了。
对。
我不能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
我要证据。
挂了电话,我重新站了起来。
我的大脑,开始以项目经理的模式高速运转。
第一步,确认信息源的可靠性。
智能马桶APP。
我需要联系科勒的客服,确认今天下午的数据推送,到底是不是BUG。
第二步,寻找直接证据。
智能猫眼。
APP上显示没有异常,但林薇提醒了我,APP是可以被操作的。
如果有人删掉了某一段录像呢?
但是,摄像头本身是插着SD卡的。
只要我把SD卡拔下来,读取里面的原始数据,就能知道真相。
第三步,排除干扰项。
我给小区的物业管理处打了个电话。
用一种“我们家好像有东西找不到了,想确认下监控”的委婉说辞,让他们帮忙查了今天上午到下午,我们这栋楼单元门的监控。
物业很负责,半小时后回了电话。
“陈小姐,查过了,除了您早上出门和下午回来,没有任何访客记录。快递员和外卖员都是在楼下等着的。”
这个结果,让我的心又凉了半截。
没有访客记录。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进来,那个人,是刷了门禁卡的。
我们小区的门禁卡,我和李泽一人一张,我婆婆一张。
嫌疑人,再一次,精准地指向了我的婆婆。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只还在舔爪子的猫,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家,本该是港湾。
现在,却成了一个需要我去破案的现场。
我给公司总监发了条信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下午请了病假。
然后,我开始执行我的“调查计划”。
我先是拨通了科勒的官方客服电话。
一个声音甜美的女客服接了电话。
我把我的问题描述了一遍。
客服小姐非常耐心地帮我查询了后台数据。
“陈女士,您好。根据后台记录,您的设备‘小泽的专属王座’在今天下午2点03分,确实上传了一条健康数据,时长为25分钟。从数据流来看,一切正常,不像是系统故障或者数据错乱。”
“那有没有可能是被黑客攻击了?”我不死心。
“我们的服务器安全级别很高,被攻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黑客攻击一般会造成大面积的数据异常,目前我们没有接到其他用户的类似反馈。”
客服的回答,彻底堵死了“技术故障”这条路。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了。
检查摄像头的SD卡。
我们家的摄像头装在客厅的吊顶角落,位置有点高。
我从储物间搬来一把梯子。
芝麻好奇地围着梯子打转,似乎在奇怪我为什么要爬那么高。
我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摄像头的外壳,取出了那张小小的、如同指甲盖一般的SD卡。
我的手在抖。
这张卡里,记录着真相。
一个我既渴望知道,又害怕知道的真相。
我把SD卡插进笔记本电脑的读卡器里。
文件夹弹了出来。
里面的视频文件,按照日期和时间,排列得整整齐齐。
我找到了今天的文件夹。
从早上0点开始,每十分钟一个文件。
一直到我下午三点多回家。
一个都不少。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我从上午十点钟的那个文件开始点开。
快进。
画面里,芝麻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跳上沙发,又跳下来。
一切正常。
十点十分。
正常。
十点二十分。
我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里,有些不对劲。
原本在猫爬架上睡觉的芝麻,突然站了起来,警惕地竖起耳朵,望向门口的方向。
它的尾巴,微微地炸开了毛。
这是它遇到陌生人或者感到威胁时的反应。
我立刻把播放速度调成正常。
几秒钟后,我听到了轻微的“嘀嘀嘀”声。
是我家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但是,摄像头对着客厅,拍不到玄关。
我只能看到,一道影子,从玄关的方向,投射到了客厅的地板上。
一个人的影子。
我的呼吸,停滞了。
那个人走了进来。
一双老旧的、鞋边有些发黄的运动鞋,先出现在画面边缘。
然后,是深色的裤子,和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格子衬衫。
最后,是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我的婆婆。
她手里,还提着一个菜篮子。
她反手关上门,动作很轻。
然后,她没有立刻进来,而是先在玄关换了鞋。
她从鞋柜里,拿出了那双蓝色的客用拖鞋。
和我猜想的一模一样。
她走进客厅,环顾四周,脸上没什么表情。
芝麻“喵”了一声,躲到了沙发底下。
婆婆没有理会猫。
她把菜篮子放在餐桌上,然后,像一个巡视领地的将军,开始在我的家里“巡逻”。
她先是走到阳台,拉开窗帘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我养的那盆君子兰的土壤。
然后,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往里瞅了半天。
接着,她走进了我们的卧室。
摄像头拍不到卧室里的情况。
我的心揪了起来。
她在我们卧室里干什么?
翻我的东西?
大约五分钟后,她从卧室里出来了。
手里什么也没拿。
她看起来,只是进去转了一圈。
然后,她走向了卫生间。
她进去之前,还特意把卫生间的门拉上,但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
和我回来时看到的一样。
时间,是上午十点零五分。
接下来的时间,画面里,是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安静。
只有客厅里,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时间。
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二十五分钟。
上午十一点三十分。
卫生间的门,被拉开了。
婆婆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似乎又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走到厨房,从她带来的菜篮子里,拿出了一个保温桶,放进了我们的冰箱。
然后,她又拿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桌子。
把客厅的茶几,餐桌,都擦得干干净净。
最后,她走回玄关,换回自己的鞋,拎着空了的菜篮子,悄无声息地打开门,离开了。
整个过程,一个多小时。
她没发出一点大的声响,像一个幽灵。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智能马桶,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在我上班的时候,我的婆婆,用她自己的钥匙,进入我的家,像视察工作一样,巡视我的每一个房间,最后,还在我的马桶上,进行了一场长达25分钟的“修行”。
我关掉视频,身体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愤怒。
屈辱。
还有一种深深的、无法言喻的悲哀。
这不是抓到小偷的愤怒。
这是一种,自己的领地被最亲近的人以“爱”的名义侵犯的屈辱。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为了给我送一桶汤?然后顺便在我家上个厕所?
这理由,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走到冰箱前,打开门。
那个不锈钢的保温桶,正静静地立在第二层。
我拿了出来,打开盖子。
一股浓郁的、熟悉的鸡汤香味,扑面而来。
里面有香菇,红枣,还有我最爱吃的玉米。
这是我从小喝到大的那种,妈妈的味道。
我的婆婆,用和我妈妈一样的方式,炖着我最爱喝的汤。
然后,用一种我最无法忍受的方式,侵入我的生活。
这种感觉,就像有人一边给你喂一颗糖,一边狠狠地甩了你一巴掌。
让你连哭,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我把保温桶重重地放在桌上,汤汁溅了出来,烫到了我的手。
我却感觉不到疼。
我拿出手机,翻到李泽的号码。
我想立刻打过去,质问他。
质问他为什么要欺骗我!
为什么要背着我把钥匙给他妈!
为什么要把我置于这样一种尴尬、难堪、被冒犯的境地!
但是,我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我该怎么说?
对着电话大吼大叫吗?
像个泼妇一样,歇斯底里地控诉他和他的母亲吗?
那不是我。
陈曼,冷静。
你是项目经理。
你要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件事的核心,不是婆婆。
是李泽。
是他,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是他,打破了我们婚姻的边界。
是他,默许甚至纵容了这种侵犯。
他为什么这么做?
怕他妈不高兴?
怕我跟他吵架?
所以他选择了一种最愚蠢、最懦弱的方式——隐瞒和欺骗。
他把我当什么了?
一个需要他哄着、瞒着、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的妻子?
我们不是平等的伴侣吗?
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这比发现家里进贼,甚至比发现他出轨,更让我感到绝望。
因为这动摇了我们婚姻的根基。
信任。
我没有立刻给李泽打电话。
我需要时间,整理我的情绪,和我的措辞。
我把那段视频,复制了一份,加密,上传到了我的云盘。
然后,我删掉了电脑里的原文件。
我把SD卡插回摄像头。
一切恢复原样。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口气喝完。
然后,我拿起手机,给李泽发了一条微信。
“在忙吗?”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回了过来。
“刚开完会,累瘫了。怎么了老婆?想我了?”
后面还跟了一个龇牙咧嘴笑的表情包。
我看着那个表情,觉得无比刺眼。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吗?”
我打下这行字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一个虚伪的演员。
“还行吧,就是天天开会,无聊死了。还是家里好,有老婆有猫。”
他还发来一张会场的照片。
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围着一个沙盘模型指指点点。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对了老婆,”他又发来一条,“我妈昨天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她说她想周末炖汤给我们喝。”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来了。
他开始试探了。
他妈昨天给他打过电话。
很可能,就是昨天,他妈跟他要的密码。
或者,钥匙早就给了,只是昨天又跟他“报备”了一下,今天要来“送温暖”。
而他,选择了对我隐瞒。
“没有啊,”我面无表情地打字,“她没联系我。我最近项目忙,可能也没注意看手机。”
我给了他一个台阶。
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如果他现在跟我说实话,哪怕是编一个“我妈怕你一个人在家不安全,非要我给钥匙,我没办法”之类的蹩脚理由,我也许……也许还能说服自己原谅他。
“哦,这样啊。那没事了。”
李泽的回复,轻描淡写。
“那你先忙吧,不打扰你了。”
他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他选择了,继续隐瞒。
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原来,我们的婚姻,已经脆弱到了这种地步。
他宁愿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也不愿意跟我坦诚地沟通一次。
他怕的,不是我生气。
他怕的,是麻烦。
在他眼里,我的感受,我的底线,我的尊严,都成了一种“麻烦”。
一种需要他小心翼翼去规避、去绕开的“麻烦”。
可笑。
真的太可笑了。
我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突然觉得这个我亲手布置的、充满了我生活痕迹的家,变得无比陌生。
这不是我的家。
这是一个随时可能被“视察”的样板间。
一个由谎言和妥协堆砌起来的、虚假的天堂。
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冰冷的。
芝麻跳上床,蜷缩在我的枕头边,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我和李泽从认识到结婚的这五年。
他对我很好。
体贴,温柔,有责任心。
纪念日他会送礼物,我生病了他会请假照顾我。
我的朋友们都说我嫁对了人。
我也一直这么以为。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透明的,是没有秘密的。
但今天,那个智能马桶,像一个冷酷的判官,宣判了我这种“以为”的死刑。
我们的婚姻,藏着一个我不知道的后门。
一把我不知道的钥匙。
和一个他选择对我隐瞒的“家人”。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
我化了精致的妆,遮住了黑眼圈。
我穿了最新款的连衣裙,看起来容光焕发。
在项目会上,我逻辑清晰,言辞犀利,把乙方怼得哑口无言。
总监都对我刮目相看。
“陈曼,你今天状态不错啊,跟打了鸡血一样。”
我笑了笑。
“可能是昨天休息得好吧。”
没人知道,我的心里,正在经历一场海啸。
中午,我没有和同事们一起吃饭。
我一个人去了公司楼下新开的一家湘菜馆。
我点了一份最辣的剁椒鱼头。
辣得我眼泪鼻涕一起流。
服务员关切地问我要不要换个不辣的。
我说不用,这样,很爽。
只有这种极致的、生理性的刺激,才能让我暂时忘记心里的那种钝痛。
我一边吃,一边给林薇发信息。
“查到了。是他妈。”
“我操!”林薇回了两个字,后面跟了十个感叹号。
“李泽给的钥匙?”
“嗯。”
“他承认了?”
“他还在装。”
“狗男人!”林薇发了一个愤怒的表情,“那你打算怎么办?杀回去跟他对质?”
我擦了擦眼泪,回道:“不。我要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当面对质?也好,省得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不。”
我打下了一个字。
“我要他,自己走进我布的局里。”
林薇发来一个问号。
我没有再解释。
吃完饭,我去了附近的一家五金店。
我买了一把新的锁芯。
最高安全级别的那种。
然后,我约了一个换锁师傅,时间定在周五下午。
李泽是周日晚上回来。
我还有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像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在公司,我是雷厉风行的项目经理陈曼。
回到家,我是心思缜密的“复仇”女神。
我和李泽,依然每天微信聊天,视频通话。
我笑靥如花,关心他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他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叮嘱我不要太累,按时吃饭。
我们像一对最恩爱的夫妻。
隔着屏幕,表演着各自的深情。
我甚至觉得,我的演技,可以拿奥斯卡了。
周五下午,换锁师傅准时上门。
我请了半天假,在家等着。
师傅很专业,三下五除二,就把旧的锁芯拆了下来。
我看着那个被拆下的锁芯,心里五味杂陈。
就是这个小小的东西,承载着我和李泽之间,那份已经死去的信任。
师傅换上新锁芯,调试好,给了我三把新的钥匙。
“美女,你家这密码锁,现在只能用新钥匙和新密码开了。以前的钥匙和密码,全部作废了。”
“好的,谢谢师傅。”
我付了钱,送走师傅。
我拿着崭新的钥匙,重新设置了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密码。
然后,我拍了一张新钥匙的照片,发给了林薇。
“第一步,完成。”
林薇秒回:“牛逼!接下来呢?”
“接下来,等。”
周六,我哪儿也没去。
我在家做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我把婆婆可能接触过的所有东西,都擦了一遍。
把那双蓝色的客用拖鞋,连同垃圾袋,一起扔进了楼下的垃圾焚烧站。
我还买了一瓶新的香薰,是我最喜欢的雪松味。
清冷,干净,不容侵犯。
至于冰箱里那桶鸡汤,我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它将是我的“证物”。
周日上午,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我接了起来。
“喂?是小曼吗?”
是婆婆的声音。
我的心,咯噔一下。
“妈,是我。您怎么用座机打过来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哎,我手机坏了,开不了机了。我就是问问你,你今天在家吗?我昨天又炖了点汤,想给你送过去。”
又炖了汤?
冰箱里那桶还没动呢。
她是真的关心我,还是只是想找个借口,再来“视察”一次?
“妈,真不巧,我今天约了朋友在外面,可能要很晚才回去。要不您放您那儿,等李泽回来了我们一起过去喝?”
我委婉地拒绝了。
“哦……这样啊。”婆婆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失望,“那好吧。你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啊。”
“好的,妈,您也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她今天,肯定还会来。
她不会死心的。
她会带着她的汤,和她的钥匙,来到我的家门口。
然后,她会发现,她的钥匙,打不开我的门了。
我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智能猫眼的实时监控。
我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下午三点左右。
监控画面里,我们家门口的电梯门开了。
婆婆提着一个保温桶,走了出来。
她径直走到我家门口,没有按门铃。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
她熟练地找出其中一把,插进了锁孔。
转动。
门,没有开。
她愣了一下。
她拔出钥匙,又插进去,用力转了转。
还是开不了。
她脸上的表情,从自信,到疑惑,再到一丝慌张。
她又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她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
她拿出手机,似乎想打电话。
但她又想起了什么,手机坏了。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抬起手,按响了我家的门铃。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我没有动。
监控画面里,婆婆贴在猫眼上,往里看了看。
里面一片漆黑。
她又按了一次。
“叮咚——叮咚——”
我依然没有动。
她终于放弃了。
她提着保温桶,转身,走进了电梯。
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和困惑。
我看着她消失在电梯里,没有一丝快感。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这场战争,我赢了第一回合。
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周日晚上九点。
李泽的飞机落地了。
他给我发了信息:“老婆,我到啦!一个小时后到家,给我留门!”
我回了一个字:“好。”
一个小时后,楼下传来了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
我走到窗边,看到李泽拖着行李箱,走进了单元门。
我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决战的时刻,到了。
几分钟后,我听到了门口传来输密码的声音。
“嘀嘀嘀嘀……”
然后,是一阵沉默。
他又输了一遍。
“嘀嘀嘀嘀……”
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
当然,也是徒劳。
门外,安静了下来。
我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
惊讶,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手机响了。
是李泽。
我接了起来。
“老婆?你在家吗?怎么门锁打不开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我在家啊。”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那怎么回事?密码不对啊,钥匙也开不了。”
“哦,”我淡淡地说,“我把锁换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比任何一次都长。
“换……换锁了?为什么啊?好好的换什么锁?”他的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因为,”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家里,好像进贼了。”
“进贼了?!你没事吧?丢东西了吗?”他装得真像。
“我没事。东西也没丢。”
我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李泽站在门外,一脸的关切和紧张。
行李箱还立在他的脚边。
“到底怎么回事啊?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他一连串地发问,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侧过身,让他进来。
他换了鞋,把行李箱放在墙边。
“老婆,你吓死我了。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他走过来,想抱我。
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和不解。
“陈曼,你怎么了?”
我没有看他。
我转身,走到冰箱前,打开门,拿出了那个不锈钢保温桶。
我把它放在餐桌上。
“这是什么?”李泽问。
“鸡汤。”我说。
“鸡汤?谁送来的?”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猜?”
李泽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看着那个保温桶,又看了看我。
他的眼神开始闪躲。
“我……我怎么知道。”他还在嘴硬。
“是吗?”我冷笑一声,“你真的不知道,你妈上周二来过我们家吗?”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你怎么知道?”他结结巴巴地问。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李泽,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
“你妈,是不是有我们家的钥匙?”
他沉默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趁我不在的时候,来我们家?”
他还是沉默。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声音提高了一些。
李泽的脸,涨得通红。
他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小声说,“我妈她……她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想过来看看。”
“看看?”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是看看我有没有好好生活,还是看看这个家,有没有偏离她的掌控?”
“她没那个意思!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就是想对你好!”
“对我好?”我指着那个保温桶,“对我好,就是偷偷摸摸地进来,像个幽灵一样在我家里转悠?对我好,就是在我明确表示过不喜欢被打扰之后,还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底线?”
“我……”李泽语塞了。
“李泽,这不是你妈的问题。”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你的问题。”
“我们结婚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这是我们的家,你会尊重我的感受,尊重我的边界。可是你呢?”
“你为了让你妈安心,为了避免跟她争吵,就选择牺牲我,选择对我撒谎!”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一个需要你连哄带骗的附属品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插进我们之间那层虚伪的和平里。
李泽的脸色,越来越白。
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痛苦。
“小曼,对不起。我错了。”
“我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边是我妈,一边是你,我……”
“所以你就选择骗我?”我打断他,“因为骗我,是成本最低的方式,对吗?”
他无言以对。
“李泽,你知道最让我恶心的是什么吗?”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不是你妈来了。而是那条推送。”
“‘今日排便已完成,用时25分钟。’”
“当我在会议室里,看到这条来自‘小泽的专属王座’的推送时,你知道我有多崩溃吗?”
“我以为家里进了变态,我以为我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我从公司冲回来,像个疯子一样检查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而你呢?你在干什么?你在跟你的同事开会,你在给我发恩爱的表情包,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谎言带给你的平静!”
我的情绪,终于失控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这几天所有的委屈,愤怒,失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李泽彻底慌了。
他走过来,紧紧地抱住我。
“对不起,老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你骂我吧!”
我没有推开他。
我只是任由他抱着,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哭了很久,我终于停了下来。
我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李泽,”我擦干眼泪,看着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分开?为什么要分开?我已经知道错了!”
“这不是知不知道错的问题。”我说,“是我们之间,最基本的东西,没有了。”
“信任,尊重。这些东西,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找回来的。”
“我需要时间,想一想。我们都需要时间,想一想,这段婚姻,到底该怎么继续下去。”
说完,我转身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了我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那个他出差前,我帮他收拾的行李箱,现在,轮到我用了。
“你要去哪?”他冲过来,拉住我的手。
“我去林薇那儿住几天。”
“不行!”他吼道,“这是我们的家,你哪儿都不许去!要走也是我走!”
“我们的家?”我看着他,轻轻地笑了,“李泽,从你把那把钥匙交出去的那一刻起,这里,就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家了。”
“它只是你的家,和你妈可以随时‘视察’的领地。”
我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
他松开了手,颓然地靠在墙上。
我没有再看他。
我拉着行李箱,走出了这个我曾经以为会住一辈子的家。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他在屋里传来的,压抑的哭声。
走在深夜的小区里,凉风吹在脸上,很冷。
但我的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我和李泽,会不会离婚,会不会和好。
我只知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在一个虚假的、被人安排好的壳子里了。
那个智能马桶,用一种荒诞又残酷的方式,提醒了我。
生活,就像一次漫长的排便。
有时候,你以为一切顺畅,健康指数很高。
但其实,你早已被一些看不见的东西,侵蚀了,堵塞了。
你需要一次彻底的、痛苦的排空。
才能重新开始。
我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林薇发来的信息。
“到哪儿了?给你热了牛奶。”
我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前路未知。
但至少,我不是一个人。
本文标题:男子上公厕10分钟门自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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