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十年住毛坯房女孩结婚了
那封信摊开在桌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疼。我抬头看着苏晴,这个我爱了三年、敬了三年的妻子,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三年来,我李建军,一个河南农村出来,在郑州工地上盘砖砌墙的泥瓦工,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男人。我娶了一个漂亮、有文化的研究生当媳妇,这事儿在我们老家,至今还是个传奇。工友们羡慕我,说我李建军祖坟上冒了青烟。我也这么觉得。
我把她当成天上的月亮,干净、明亮,是我这种一身泥灰的人,只敢在夜里抬头看一看的念想。我拼了命地干活,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想让她过上配得上她的好日子。
可我从没想过,月亮,原来也有我看不见的另一面。
而这一切,都要从四年前那个下着雨的午后说起。
第1章 一碗烩面
四年前,我还在郑州东区的一个高档楼盘工地上干活。那年夏天雨水特别多,淅淅沥沥的,下得人心烦。那天下午,雨下得正大,我们几个工人都缩在还没装窗户的毛坯房里躲雨,抽着烟,扯着闲篇。
就在这时,一个撑着天蓝色雨伞的姑娘,小心翼翼地踩着泥泞的临时路走了过来。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脚上一双干净的帆布鞋,在这片满是黄泥、钢筋和水泥的世界里,像一朵凭空开出的百合花。
我们这群糙汉子瞬间就安静了,烟都忘了抽,直勾勾地看着她。她似乎是在找什么人,清秀的眉毛微微蹙着,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一阵风刮过,她的伞没拿稳,一下子被吹得翻了过去,手里的一个速写本也掉进了旁边一个泥水坑里。
她“呀”了一声,慌忙去捡,可那本子已经被浑浊的泥水浸湿了一半。她脸上全是心疼和懊恼,眼圈都红了。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掐了烟,三步并作两步就冲进了雨里。我从她手里拿过那个湿透的本子,对她说:“别急,我给你弄弄。”
我把她领到我们工棚的水龙头下,小心翼翼地冲掉本子上的泥浆,又找来几张干净的报纸,一页一页地夹在画纸中间吸水。我干活手糙,但那会儿,我感觉我这辈子都没这么轻手轻脚过。
她就站在我旁边,安静地看着。雨声很大,但我们之间却很安静。
“谢谢你,师傅。”她开口了,声音跟她的人一样,清清爽爽的。
“没事,举手之劳。”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露出一口白牙,“我叫李建军,在这儿干活的。”
“我叫苏晴,是旁边郑州大学的研究生。”她自我介绍道,“我来这里,是想画一些关于城市建设的速写,没想到下这么大雨。”
研究生。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得我有点晕。我一个初中毕业就出来闯荡的农民工,跟人家研究生的差距,比这工地上的楼都高。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手在沾满泥点的工装裤上使劲擦了擦。
苏晴似乎看出了我的局促,微微一笑,说:“李师傅,你的手真巧。这本子对我挺重要的。”
那天之后,苏晴就成了工地的常客。她不再挑下雨天来,总是选天气好的下午,带着画板和笔,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画画。她画我们这些挥汗如雨的工人,画那些拔地而起的高楼,画夕阳下长长的塔吊影子。
工友们都拿我开玩笑,说:“建军,那女学生是来看你的吧?”我嘴上骂他们胡说,心里却跟揣了个小火炉似的,热乎乎的。
我不敢主动跟她多说话,只是每次她来,我都会提前用凉水冲一把脸,把工服上最明显的泥点子拍掉。休息的时候,我会把我的大号搪瓷茶缸涮干净,给她倒满晾好的凉白开,再拧紧盖子放到她旁边。她每次都会对我笑,说声“谢谢”。
那笑容,比夏天的冰镇西瓜还甜。
熟络起来是一次意外。那天她画得入了神,没注意脚下的一根钢筋,一下子被绊倒了,脚踝崴得老高。我当时正在不远处的脚手架上,看到这一幕,心都揪紧了,想也不想就从两米多高的架子上跳了下来,跑到她身边。
我背着她,一路小跑,送到了最近的社区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没伤到骨头,就是扭伤得厉害,得好好养着。从医院出来,我坚持要送她回学校。她趴在我宽厚的背上,脸颊贴着我被汗水浸湿的T恤,小声说:“李师傅,今天又麻烦你了。”
“叫我建军吧。”我鼓起勇气说,“你一个女孩子,以后别自己来工地了,不安全。”
她没说话,只是在我背上轻轻“嗯”了一声。
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就近了一步。她脚不方便,我就每天下了工,骑着我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自行车,去学校给她送饭。我不会做什么复杂的菜,就会做我们河南老家的烩面。我用大骨头熬汤,汤熬得奶白,面是自己和的,扯得又宽又筋道,再配上大片的羊肉、木耳、黄花菜,出锅前撒上一把香菜,热气腾腾的一大碗。
她一个女孩子,饭量不大,但每次都能把我做的烩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完。她一边吃,一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说:“建军,你做的烩面,比外面饭店的都好吃。”
我就在那一刻,动了这辈子最大胆的念头。我想,如果能让她吃一辈子我做的烩面,该有多好。
第2章 不被看见的墙
追苏晴的时候,我心里是自卑的。我把我的情况跟她摊得明明白白:河南农村人,家里有个弟弟,父母身体不好,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没文化,除了有一身力气和砌墙的手艺,啥都没有。
我跟她说:“苏晴,我配不上你。你是个好姑娘,应该找个跟你一样有文化、有稳定工作的人。我……我就是个泥瓦工,今天在这个工地,明天不知道又去哪个工地,给不了你安稳日子。”
我以为她听完这些,会疏远我。可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建军,我不在乎这些。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你善良、踏实、有担当。跟你在一起,我心里觉得安稳。”
“安稳”两个字,从她一个研究生嘴里说出来,砸在我心上,比任何甜言蜜语都重。
我们恋爱了。消息传回我老家,我爹妈在电话里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一个劲儿地念叨祖宗保佑。工友们看我的眼神也从开玩笑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佩服。我成了他们口中的“传奇”,一个农民工逆袭娶到研究生的励志故事。
我沉浸在这种巨大的幸福和虚荣里,同时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我得更拼命地干活,才能配得上这么好的苏晴。我开始主动加班,接一些别人嫌累不愿干的私活,每天累得像条狗,但一想到苏晴,就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办什么像样的婚礼。我就在郑州郊区租了个一室一厅的老房子,请了几个关系最好的工友吃了顿饭,就算成家了。苏晴的研究生还没毕业,她对这些一点都不在意,她说:“只要我们俩在一起,住哪儿都是家。”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温馨。我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晚上满身疲惫地回来。推开门,总能看到一盏为我留着的灯,桌上摆着热好的饭菜。苏晴会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安全帽,帮我拍掉身上的灰尘,然后递给我一杯温水。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苏晴毕业后,很快在一家文化传媒公司找到了工作,做文案策划。她上班了,穿上了职业装,踩上了高跟鞋,越来越像个城里人。而我,依旧是那个在工地上和水泥、砖头打交道的李建军。
我们之间的差距,像一道无形的墙,虽然我们谁都不提,但它真实地存在着。
她会跟我聊公司里的趣事,聊她写的策划案,聊一些我听不懂的文化概念。我努力地去听,去理解,但很多时候,我只能“嗯嗯啊啊”地附和,给不出任何有价值的回应。而我的世界,除了今天砌了多少砖,哪个工头的工钱好要,就再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些话,我又觉得太粗糙,不该拿来烦她。
渐渐地,我们晚上的交流模式就固定了。她讲,我听。我看着她说话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又骄傲又失落。
最让我感到那堵墙存在的,是关于她家里的事。从恋爱到结婚,她很少提她的家人。我只知道她也是河南的,家在豫南的一个小县城。我问她父母是做什么的,她说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已经退休了。我提出想去拜访一下岳父岳母,她总找理由推脱,说他们身体不好,不方便见客,或者说等我们在这边稳定下来再说。
结了婚,逢年过节,我都是一个人回老家。村里人问我媳妇怎么没回来,我就替她打圆场,说她单位忙,走不开。我爹妈虽然想见儿媳妇,但也通情达理,总劝我:“晴晴是有文化的人,工作重要,别让她为难。”
我心里不是没有过疑虑。哪有结了婚三年,一次都不让上门的道理?可我每次想深究,一看到苏晴那双清澈又带着一丝忧郁的眼睛,所有的话就都问不出口了。我怕我的追问会让她不高兴,会破坏我们之间来之不易的幸福。
我宁愿相信,她只是有自己的苦衷。我一个大男人,应该多体谅她。
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存折,是我用我的身份证开的户。我每个月发了工资,留下几百块零花,剩下的全都存进去。苏晴的工资卡在她自己手里,她说她的工资不高,平时要买些衣服、化妆品,花销大,我就让她自己管着,从来没问过她具体挣多少,又存了多少。
我心里有个朴素的愿景:等我们存够了钱,就在郑州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不用太大,够我们俩住就行。然后让她给我生个孩子,我这辈子就圆满了。
为了这个目标,我省吃俭用,一件工装外套穿了三年,袖口都磨破了边。苏晴也总是劝我对自己好点,给我买新衣服,但我都让她退了回去。我说:“钱留着,以后有大用处。”
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心疼,也有我读不懂的东西。她只是轻轻地抱住我,把头埋在我胸口,说:“建军,你真好。”
我以为我们的日子就会这样,在平淡的付出和相守中,一点点朝着我们的目标靠近。直到我妈的一通电话,像一块巨石,砸碎了这平静的水面。
第3章 墙上的裂缝
那天我正在五十多米高的脚手架上砌外墙,裤兜里的手机震动得我大腿发麻。高空作业不让接电话,我忍着,直到中午休息,才满头大汗地爬下来,躲到角落里回拨过去。
电话是我爸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建军,你快回来吧,……不行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我爸在电话里断断续续地说,我妈在镇上赶集时突然晕倒了,送到县医院,医生一检查,说是心脏主动脉夹层,非常凶险,必须马上转到省城的大医院做手术,否则随时有生命危险。
“医生说……手术费,加上后期的治疗,最少……最少要三十万。”我爸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三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瞬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这些年拼死拼活,加上苏晴偶尔存进来的一些钱,我们那个共同的存折上,满打满算也才八万多块。离三十万,差得太远了。
我当天就跟工头请了假,疯了似的往省人民医院赶。在重症监护室外面,我看到了虚弱的母亲和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的父亲。隔着玻璃,我看着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的母亲,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医生把我叫到办公室,表情严肃地告诉我,手术必须尽快做,每拖一天,风险就增加一分。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钱,现在唯一能救我妈命的,就是钱。
晚上,我回到我们那个小小的出租屋,苏晴已经回来了,做好了饭菜等我。她看到我通红的眼睛,立刻紧张地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说到最后,我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声音都哽咽了:“晴晴,是我没本事,我救不了我妈……”
苏晴的脸色也白了,她走过来,紧紧抱住我,说:“别这么说,建军,妈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那一晚,我俩谁都没吃饭。我坐在小板凳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满屋子都是呛人的烟味。我在脑子里疯狂地盘算着怎么凑钱。亲戚朋友那边,能借的我都想了一遍,东拼西凑,估计最多也就能凑个五六万。工头那里可以预支一部分工资,但也是杯水车薪。
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把我们那个存折上的八万块钱全取出来,然后……然后把老家的房子卖了。那是我爹妈住了一辈子的根,可为了救命,也顾不上了。
我把这个想法跟苏晴说了,声音沙哑:“晴晴,对不住了。咱们买房子的事,得往后推了,可能……可能要推很久很久了。”
我以为她会失望,会难过。毕竟,那个小房子是她对未来生活的全部期盼。
可苏晴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地看着我,说:“建军,钱的事,你别担心。也别动家里的钱,更不能卖老家的房子。”
我愣住了:“那……那钱从哪儿来?”
“我有办法。”她说得斩钉截铁,“你相信我,三天之内,我一定把钱凑齐。”
我当时被巨大的忧虑冲昏了头脑,没有去深思她一个刚工作没几年的文员,哪来这么大的本事。我只是本能地抓住了她这根救命稻草,像个溺水的人,语无伦次地问:“真的吗?晴晴,你有什么办法?”
“你别问了。”她避开了我的目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你只要相信我,安心在医院照顾好妈就行。钱的事,交给我。”
接下来的两天,苏晴变得异常忙碌。她请了假,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我深夜从医院回来,她还没到家。我打电话问她,她只说在找朋友想办法,让我别担心。
我心里虽然焦急,但也只能选择相信她。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依靠。
第三天上午,我正在医院缴费处排队,想先把我们自己的八万块钱交进去。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收到一条银行的短信提醒。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10:35转账存入人民币220,000.00元,账户当前余额为301,527.14元。】
看着短信里那一长串的数字,我整个人都懵了。
二十二万!
加上我们原有的八万多,正好三十万出头。
钱……真的凑齐了。
巨大的喜悦过后,是更深的困惑和不安。苏晴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么大一笔钱?找朋友借?哪个朋友能一下子借给她二十二万?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哪来这么大的人脉和面子?
我立刻拨通了苏晴的电话,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晴晴,我收到钱了!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电话那头的苏晴,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但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她说:“建军,钱收到了就好。你快去给妈办手续吧,别耽误了。我……我就是找了几个大学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他们家里条件好,大家一起凑的。”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我心里那块石头,却并没有完全落下。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上,仿佛因为这件事,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透过那道缝隙,我窥见了一些我完全不了解的,属于苏晴的世界。
第4章 不请自来的“亲戚”
母亲的手术很成功。钱到位了,医院立刻安排了最好的专家主刀。看着母亲被推出手术室,虽然还很虚弱,但生命体征平稳,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地投入到照顾母亲中。苏晴也每天下班后就赶来医院,给我送饭,陪我一起守着。她削苹果的动作很娴熟,一圈一圈的果皮连在一起,像一条绿色的丝带。她会把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好,一小块一小块地喂给我爸吃。
我爸妈看着这么贤惠懂事的儿媳妇,嘴上不说,眼睛里的满意和疼爱是藏不住的。我妈拉着苏晴的手,虚弱地说:“晴晴,这次……多亏你了。我们老李家,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才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
苏晴只是微笑着摇头,说:“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病房里其乐融融的景象,我心里那些关于钱的疑虑,被我刻意地压了下去。我告诉自己,李建军,你不能多想,不能怀疑你的妻子。她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救的命。你应该感激她,而不是猜忌她。
母亲康复得很好,半个月后就转到了普通病房。家里的积蓄加上借的钱,暂时还能应付。我打算等母亲出院后,就立刻回工地,把之前欠下的账,一点一点地还上。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那道裂缝,仿佛正在被我们日常的温情慢慢修复。
直到那个周末的下午。
那天阳光很好,我扶着母亲在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散步。苏晴公司临时有事,没过来。我正跟我妈说着老家的趣事,一个穿着打扮很时髦,但神情却有些憔悴的年轻男人,径直朝我们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不高,皮肤很白,但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他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轻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你就是李建军?”他开口了,语气很不客气。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我是。你哪位?”
“我是苏晴的弟弟,苏明。”他报上名来。
苏晴的弟弟?我脑子里“轰”的一声。苏晴从来没跟我提过她有弟弟!她一直说,她家里就她一个孩子。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是个骗子。我立刻警惕起来,把我妈往我身后拉了拉,沉声说:“你胡说什么?我妻子是独生女,哪来的弟弟?”
那个叫苏明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笑得很灿烂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分明就是年轻时的苏晴,而她旁边站着的那个一脸稚气的少年,和眼前的苏明长得一模一样。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现在信了?”苏明把照片收回去,目光越过我,看了一眼我身后的母亲,然后又落回到我身上,“我姐呢?我找她有急事。”
“她不在。”我的声音干巴巴的,“你找她什么事?”
苏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却很急躁:“什么事?当然是钱的事!我姐给治病,把我们家最后那点底儿都掏空了!现在我妈那边也等着钱救命,我找她,她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我只能找到这儿来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你……你说什么?”我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大了,“什么叫‘你们家那点底儿’?那钱不是她找同学借的吗?”
“借的?”苏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李建军,你还真是天真。哪个同学能一下子拿出二十多万借给她?你也不用你那脑子想想,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哪来那么大的脸?”
他凑近一步,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用一种既怨恨又无奈的语气说:“那笔钱,是我们爸当年出事后,留给我们姐弟俩唯一的活命钱!我姐一直藏着,谁都不让动,说是留着应急的。现在好了,为了,全搭进去了!”
我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我爸妈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我爸走上前来,一脸惊愕地问:“小伙子,你……你把话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明似乎也豁出去了,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我爸妈,冷笑一声,说:“怎么回事?你们的好儿媳,我的好姐姐,苏晴,她爸叫苏文博。十年前,郑州有名的大学教授,后来下海经商,因为非法集资,被判了十五年。我们家,早就破产了!我妈因为这个事,气得中了风,一直瘫在床上,每个月光吃药就得好几千。我呢,高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挣那点钱,连给我妈买药都不够!”
“她跟你们说她家是普通工薪阶层?呵呵,是挺普通的,一个在坐牢,一个在等死,还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她苏晴,是咱们家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的顶梁柱!她怕你们看不起她,怕你李建军不要她,所以才编了那么一套谎话!”
“现在,你满意了?李建军!你不仅娶了我们家最出息的女儿,还花光了我们家最后的救命钱!”
苏明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吼了出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周围已经有几个散步的病人和家属,朝我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爸妈已经完全听傻了,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第5章 那封信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父母送回病房的。我爸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我妈则是不住地流泪,嘴里念叨着:“作孽啊,我们这是作孽啊……怎么能花人家孩子的救命钱……”
安顿好父母,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医院。苏明没有再纠缠,他只是把一个地址塞给我,说:“这是我家,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让你老婆回来看看,我妈快不行了。”
我捏着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手抖得厉害。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浑身冰冷。
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苏晴,我那个温柔、善良、有文化的妻子,竟然背负着这样一个沉重的秘密。父亲入狱,母亲瘫痪,家里破产……这些词,跟我认识的那个总是微笑着的苏晴,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背叛。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要骗我?难道她觉得我李建军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吗?难道她觉得,我会在乎她有一个坐牢的父亲吗?
三年的婚姻,我以为我们之间坦诚相待,心意相通。可到头来,我发现我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妻子。我像个傻子一样,活在她为我编织的美好童话里。而她,一个人,默默地扛着那片早已崩塌的天。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那个地址。我骑着我的破自行车,在郑州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晃荡。我去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工地,那里已经建成了漂亮的高档小区,灯火辉煌,再也找不到一丝我们相遇的痕迹。我又去了我们常去的那家烩面馆,老板还认识我,热情地招呼我。我点了一碗面,却一口也吃不下去。
直到天黑透了,我才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推开门,苏晴正坐在桌边等我,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她看到我,像往常一样站起来,想接过我的包,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我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建军,你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径直走到桌边,把我妈的住院费用清单、苏明的地址,还有那张皱巴巴的银行转账凭条,一股脑地拍在桌子上。
“苏晴,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我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一样。
苏晴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看着桌上的那些东西,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的眼泪,在过去,是能让我心疼得恨不得把命都给她的武器。但此刻,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你弟弟今天来找我了。”我一字一句地说,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先割伤她,再割伤我自己,“他都告诉我了。苏文博,非法集资,十五年。,中风瘫痪。苏晴,你瞒得我好苦啊!”
“我……”她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哭腔,“建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不是故意?”我冷笑一声,提高了音量,“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你就在骗我!你告诉我你家是普通工薪阶层,你告诉我你是独生女!我们结婚三年,你一次都不让我去你家,原来是怕我看到你那个破败不堪的家,看到你那个瘫在床上的妈!”
“你到底把我李建军当成什么人了?你觉得我会因为你家里的情况就不要你吗?还是你从骨子里就看不起我,觉得我这种泥瓦工,不配知道你的秘密,不配跟你一起分担?”
我的情绪彻底失控了,这些天积压的困惑、不安、愤怒,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苏晴被我的质问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她无助地摇着头,泪流满面:“不是的……建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失去你!”她终于崩溃了,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建过,我太爱你了,我不敢赌。我的世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你是我那片废墟里,唯一的光。我不敢让你看到那些黑暗和肮脏,我怕……我怕你也会离开我……”
她的哭声充满了绝望,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我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就在这时,我瞥见桌角压着一封信。信封已经打开了,看样子苏晴已经看过了。我鬼使神差地拿了起来。
信是苏明写来的,字迹潦草,充满了焦躁和愤怒。信的内容和今天他对我说的差不多,催促苏晴赶紧拿钱回家,说药已经断了,再不送钱去,就真的没救了。
而真正让我瞳孔紧缩的,是信的最后一段话。
“姐,我知道你舍不得那笔钱,那是爸留给我们最后的念想,也是你将来东山再起的资本。可是现在妈的命比什么都重要!那个李建军,他一个农民工,他能给你什么?你把钱都给了他妈,我们怎么办?你忘了爸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吗?让你找一个有能力、有背景的,能帮我们家翻身的人!你现在跟着这么一个穷光蛋,还把我们家的救命钱都搭进去,你对得起谁啊!”
这封信,就摊开在桌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疼。
我抬头看着苏晴,这个我爱了三年、敬了三年的妻子,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原来,在她的家人眼里,我只是一个“穷光蛋”。原来,她的父亲对她的期望,是找一个能帮他们家“翻身”的人。
而她,是不是也曾有过那么一丝丝同样的想法?她选择隐瞒,是不是因为在她内心深处,也觉得我李建军,终究是配不上她苏晴的?我们之间的结合,只是她走投无路时,一个温暖的、暂时的避风港?
我把信狠狠地摔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建军!”苏晴从地上爬起来,从后面死死地抱住我的腰,“别走!你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
我用力地掰开她的手,没有回头。
“苏晴,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说完,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无边的黑夜。
第6章 月亮的背面
我在一家通宵营业的小旅馆里待了一夜。说是旅馆,其实就是个地下室,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和廉价消毒水的味道。我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昏暗的灯泡,一夜无眠。
苏晴的哭声,苏明的话,还有那封信里的每一个字,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脑子里反复播放。愤怒、失望、心痛、困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我撕裂。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我到底爱的是谁?是那个我心目中完美无瑕、知书达理的研究生苏晴,还是这个背负着沉重枷 'takisepasti, his loved ones. He was the real Su Qing. A woman who was not just a beautiful, intelligent graduate student, but a fighter who had endured unimaginable hardships and still chose to love him with all her heart.
The anger in me was gone, replaced by a deep, aching love and a profound sense of my own foolishness. I had been so proud of being her protector, her provider, her strong shoulder. But all this time, she had been protecting me from her world of pain, carrying a burden far heavier than any bag of cement I had ever lifted.
The next morning, I did something I had never done before. I took the day off. I went to the bank and took out all the money from our joint account—that eight万多块 that I had saved with such pride. Then, I went to the address Su Ming had given me.
It was an old, dilapidated building in a part of the city I had never been to before. The air was heavy with the smell of dampness and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 found the apartment. The door was opened by Su Ming, who looked surprised and hostile.
Before he could say anything, I pushed past him. In a small, dark room, a frail woman was lying on a bed. This must be her mother. She looked at me with cloudy eyes, unable to speak. The room was clean but threadbare, filled with the quiet desperation of longterm illness.
I walked to the bedside, took out the bankbook, and put it on the small table next to her.
"Auntie," I said, my voice thick with emotion. "I'm Li Jianjun, Su Qing's husband. This is what we have. It's not much, but please use it for your medicine first."
Su Ming stood by the door, stunned into silence.
I turned to him. "Your sister... she's a good woman. The best woman I've ever met. I was a fool. You're right, I'm just a construction worker, I can't give her what she deserves. But I can give her my life. From now on, your mother is my mother. This family's burden... I'll carry it with her."
My journey back to our small apartment was a blur. When I opened the door, Su Qing was sitting on the floor, her eyes red and swollen, our wedding photo clutched in her hands.
She saw me and flinched, as if expecting another storm of anger.
I walked over, knelt in front of her, and gently took her hands. They were icecold.
I didn't say "I forgive you" or "I'm sorry." I just pulled her into my arms and held her tight.
"I went to see your mother," I whispered into her hair. "From now on, we face it together. All of it."
She began to sob, not the desperate cries of last night, but a deep, cathartic release of years of pentup fear and loneliness. She told me everything—about her father's pride and fall, about her mother's subsequent illness, about her brother's struggles, about her own desperate attempts to hold the family together while trying to build a new life for herself, a life where she could just be "Su Qing," the bright graduate student, not "Su Wenbo's daughter."
She chose me, she said, because my world was simple and clean. My love was like the smell of sunbaked earth, real and grounding. She was afraid her complicated, messy reality would contaminate it.
That night, for the first time in our marriage, I didn't just listen to her talk about her day. We talked about our life. The past, the present, and the future. The invisible wall between us had crumbled, not into ruins, but into the foundation for something much stronger.
第8章 砌起新的生活
Life didn't magically become easy. My mother's recovery was slow. Su Qing's mother's condition was a constant drain on our finances and energy. Su Ming, though his attitude towards me softened, was still a young man struggling to find his way.
But everything was different.
I worked harder than ever, but not with the blind pressure of before. Now, every brick I laid felt like I was building a fortress for our new, combined family. Su Qing and I started a new joint account. We put both our salaries in, and every month, we would sit down together with a small notebook, planning out every expense: my mother's followup appointments, her mother's medicine, our rent, our daily food.
It was difficult. There were times we could only afford to eat noodles for a week. But we ate them together, in our small kitchen, and those simple meals tasted better than any feast. We were a team.
I started encouraging Su Qing to reconnect with her academic passions. I told her that her father's mistakes were not hers to bear. She was brilliant, and she shouldn't let the past dim her light. With my support, she began writing articles for academic journals in her spare time.
One evening, about a year later, she received a letter. It was an offer for a research position at a prestigious institute in another city, a position she had secretly applied for months ago. It was her dream.
She showed it to me, her eyes filled with a mixture of excitement and hesitation. "Jianjun," she said softly, "It's not in Zhengzhou."
I looked at the letter, then at her shining eyes. I saw the woman I fell in love with, the one who deserved to soar.
"We'll go," I said without a second thought. "Where you go, I go. There are construction sites everywhere. A good bricklayer is never out of a job."
Her eyes filled with tears, but this time, they were tears of pure joy.
We moved. We found a way to settle both our mothers in a nearby nursing facility where we could visit them often. Su Ming, inspired by our resilience, decided to learn a trade and started an apprenticeship.
Our life is still simple. I still come home covered in dust. She still spends her days with books and ideas I don't fully understand. But now, when she talks, I don't just hear the words; I hear the strength and courage behind them. And when I tell her about my day, about the walls I'm building, she sees more than just bricks and mortar. She sees the home we are building together, a home built not on perfect stories, but on shared truths, a love strong enough to bear the weight of any reality.
People might still see us as an odd pair—the construction worker and the scholar. But they don't see what I see. I see the moon, not just its bright, shining face, but its entire, beautiful, cratered surface. And I know, with every fiber of my being, that I am the luckiest man on earth, not because I married a graduate student, but because I married Su Qing. All of her.
本文标题:打工十年住毛坯房女孩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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