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像一颗生锈的钉子,被林薇用尽全身力气,砸进了我的天灵盖。

  “暖暖是徐凯的!你满意了?”

  客厅里死一样的寂静。

  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把她的脸映得一半通红,一半铁青。

  我看着她,那张我看了十年的脸,熟悉,又陌生得可怕。

  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空气里还残留着我们争吵的余温,为了什么来着?好像是她想换一辆三十多万的车,我觉得没必要,家里的还能开。

  寻常夫妻间最无聊的拉锯,最后却扯出了足以掀翻整个屋顶的炸药。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慌乱。

  我听见自己笑了。

  笑声干涩得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你再说一遍。”

  “我说,暖暖是徐凯的!”她拔高了音量,仿佛声音越大,底气就越足,“我受够了!你整天就知道钱钱钱!你关心过我吗?关心过这个家吗?徐凯比你懂我一万倍!”

  徐凯。

  她的男闺蜜。

  一个我从认识林薇第一天起,就如影随形的名字。

  一个穿着定制西装,开着保时捷,永远对她笑得如沐春风的男人。

  一个……我心里扎了十年的刺。

  我关掉了电视。

  刚才还喧闹的综艺节目瞬间噤声,让这个空间更加空旷,也更加令人窒息。

  “好。”

  我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我站起来,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抱出被子和枕头,扔在客厅的沙发上。

  整个过程,我没有再看她一眼。

  我怕再看一眼,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身后传来她压抑的哭声。

  我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没开的水晶灯。

  它的每一个棱角,都像一把刀,在黑夜里闪着冷光。

  暖暖是徐凯的。

  这句话,像一只无形的虫子,开始顺着我的耳朵往里钻,啃噬我的理智,我的记忆,我过去十年建立起来的整个世界。

  我想起暖暖刚出生时,皱巴巴的一小团,护士抱到我手里,我紧张得全身僵硬。

  我想起她第一次喊我“爸爸”,口齿不清,却是我听过最动听的声音。

  我想起上个星期,我带她去游乐园,她骑在我的脖子上,挥舞着棉花糖,咯咯地笑,说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超人。

  这些画面,一帧一帧,清晰得就像昨天才发生。

  可现在,它们都被蒙上了一层令人作呕的绿色。

  我猛地坐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林薇只是在说气话。

  对,一定是这样。她就是这种脾气,吵架上头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我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可是,那颗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黑暗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

  回想林薇怀孕前后,和徐凯的每一次接触。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甚至在我出差的时候,徐凯还陪她去做过产检。

  当时林薇说,她一个人害怕,让我别多心。

  我信了。

  因为我相信她。

  因为我觉得,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老婆的男闺蜜都容不下,那也太小气了。

  现在想来,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拿出手机,翻出暖暖的照片。

  我的女儿,五岁了,扎着两个小辫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都说女儿像爸。

  可我端详了半天,也看不出暖暖哪里像我。

  她的眼睛很大,双眼皮,像林薇。

  她的鼻子很挺,嘴巴小小的,也像林薇。

  至于我……我一个单眼皮,塌鼻梁的大老爷们,好像真的没遗传给她什么。

  以前我没觉得这有什么。

  现在,每一个不像我的地方,都成了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我又鬼使神差地,在微信里搜出了徐凯。

  他的头像是张单人照,在某个海岛上,戴着墨镜,笑得一脸灿烂。

  我把他的照片和暖暖的照片放在一起。

  心脏,猛地一沉。

  暖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上扬的弧度,竟然……竟然和徐凯有七八分相似。

  手机差点从我手里滑下去。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林薇已经做好了早餐。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也哭了一夜。

  “陈阳,我们……”她想说什么。

  我没给她机会。

  “我送暖暖去幼儿园。”我拿起桌上的包子,塞进嘴里,声音冷得像冰。

  暖暖从房间里跑出来,扑进我怀里。

  “爸爸!”

  我僵了一下,才伸手抱住她。

  她柔软的小身体,温热的体温,都让我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

  送完暖暖,我没有去公司。

  我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收音机里放着一首悲伤的情歌,我烦躁地关掉。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搞清楚。

  我必须搞清楚。

  我不能像个傻子一样,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我把车停在路边,在手机上搜索了三个字:亲子鉴定。

  无数个机构的名字跳了出来。

  我选了一家看起来最正规的,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专业,很冷静。

  “先生,我们需要您和孩子的DNA样本,比如带毛囊的头发、口腔拭子或者血痕。”

  挂了电话,我趴在方向盘上,感到一阵虚脱。

  我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我真的要用这种方式,去验证我的婚姻和亲情吗?

  如果结果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如果结果是假的,我和林薇,还能回到过去吗?

  回不去了。

  当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在公司,我对着电脑发呆,一个简单的方案改了七八遍都通不过。

  在家里,我和林薇分房睡,除了暖暖,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她几次想和我谈,都被我避开了。

  谈什么呢?

  在真相出来之前,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像一个潜伏在自己家里的间谍,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周三晚上,暖暖洗完澡,我帮她吹头发。

  看着梳子上缠绕的几根细软的黑发,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我假装若无其事地把梳子收起来,对暖暖说:“爸爸帮你把梳子清理干净。”

  然后,我躲进卫生间,反锁上门。

  我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把那几根带着白色毛囊的头发,放进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密封袋里。

  做完这一切,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像个小偷。

  我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

  陈阳,你不是个东西。

  轮到我自己的样本,就简单多了。

  我拔下几根头发,放进另一个密封袋。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开车去了那家鉴定中心。

  把两个密封袋交给工作人员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抖。

  “先生,七个工作日出结果,我们会电话通知您。”

  七个工作日。

  像一个死刑犯,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那七天,我过得度日如年。

  我和林薇的冷战还在继续。

  她似乎也认命了,不再试图和我沟通,只是默默地做着她该做的事。

  整个家里的气压低得可怕。

  只有暖暖,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叽叽喳喳。

  她会拿着画笔,画我们一家三口,手拉着手,在太阳下大笑。

  她会抱着我的腿,让我给她讲故事。

  每一次,我都感觉像是在被凌迟。

  我开始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有时候,我会在半夜惊醒,梦见我带着暖暖,暖暖却在对我喊:“你不是我爸爸!”

  我开始酗酒。

  只有在酒精的麻痹下,我才能暂时忘记这一切。

  我的好哥们张远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他把我拉到大排档,点了两箱啤酒。

  “你到底怎么了?跟嫂子吵架了?”

  我没说话,一杯接一杯地灌。

  “有事你就说出来,憋着算怎么回事?”张远抢过我的酒杯,“你再这么喝下去,人就废了!”

  我看着他,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人声鼎沸的大排档,哭得像个。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断断续续地告诉了他。

  张远听完,半天没说话,只是猛地灌了一口酒。

  “操!”他骂了一句,“嫂子也太浑了!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她不是浑,”我摇着头,苦笑,“她可能……说的是实话。”

  “放屁!”张远一拍桌子,“暖暖怎么可能不是你的?我看着那丫头长大的!她小时候那倔脾气,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吗?

  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已经做了鉴定了。”我说。

  张远愣住了。

  “你……你来真的啊?”

  “不然呢?”我反问他,“难道我就当没听见,继续装聋作哑,戴着这顶可能存在的绿帽子,过一辈子?”

  张远沉默了。

  他知道我的脾气。

  我要么不信,要么,就必须眼见为实。

  “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快了。”

  那顿酒,我们喝到了半夜。

  我被张远架回家的时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

  林薇给我留了醒酒汤和早餐。

  我看着那碗汤,心里五味杂陈。

  她是不是也在害怕?

  如果她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她现在的心情,又是什么样的?

  是愧疚,还是……无所谓?

  等待结果的第七天,是个周五。

  那天下午,我正在开一个重要的项目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陈先生您好,您的亲子鉴定结果已出,电子版报告已发送至您的邮箱,请查收。】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会议室里,项目总监还在慷慨激昂地讲着PPT。

  他的声音,在我听来,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猛地站起来,在同事们诧异的目光中,冲出了会议室。

  我躲在楼梯间,手抖得连手机都快拿不稳。

  我点开邮箱。

  那封未读邮件,像一封来自地狱的判决书。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进去。

  附件是一个PDF文件。

  我下载,打开。

  文件加载的几秒钟,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然后,我看到了。

  鉴定报告的最下面,有一行加粗的黑字。

  【鉴定意见:依据DNA分析结果,排除陈阳为暖暖的生物学父亲。】

  排除……

  排除。

  我盯着那两个字,反复地看,反复地看。

  好像要把它们看出花来。

  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我顺着墙壁,缓缓地滑坐下去。

  楼梯间的声控灯灭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等我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

  我捡起手机,屏幕已经摔裂,像我此刻四分五裂的心。

  我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出办公楼。

  我没有开车。

  我就那么走着,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我像一个魂灵,飘荡在不属于我的世界里。

  走了不知道多久,我走到了暖暖的幼儿园门口。

  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幼儿园里空荡荡的。

  我隔着铁门,看着里面的滑滑梯和秋千。

  我想象着暖暖在这里玩耍的样子。

  我的女儿。

  我养了五年的女儿。

  不是我的。

  哈哈。

  哈哈哈哈!

  我靠着墙,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林薇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陈阳?你去哪了?怎么还不回家?”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我在暖暖幼儿园门口。”我的声音异常平静,“你现在过来一趟,带着徐凯一起。”

  “什么?”林薇愣住了,“你发什么疯?叫他来干什么?”

  “叫他来认女儿。”

  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一辆白色的宝马停在我面前。

  林薇从副驾驶上冲了下来。

  “陈阳!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跑到我面前,眼圈通红。

  我没有理她。

  我的目光,越过她,看向了从驾驶座上下来的那个男人。

  徐凯。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表情有些尴尬和不解。

  “陈-陈阳,你找我来……”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那份刺眼的鉴定报告。

  徐凯愣住了。

  林薇也凑过来看。

  当她看清那行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在发抖。

  “你不是说暖暖是他的吗?”我指着徐凯,对林薇说,“现在,我帮你证明了。”

  “不……不可能!”林薇一把抢过我的手机,死死地盯着屏幕,“这一定是假的!是你伪造的!”

  “伪造?”我冷笑,“林薇,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她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暖暖就是你的孩子!一定是鉴定出错了!”

  “出错?”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那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

  如果心里没鬼,如果不是确有其事,谁会用自己孩子的身世,来作为吵架的武器?

  “我……我只是……我只是气疯了……”她喃喃地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气疯了?”我笑得更加悲凉,“一句气疯了,就想抹掉一切吗?林薇,你毁了我,你毁了我们这个家!”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上去,一把揪住了徐凯的衣领。

  “是你!都是你!”我红着眼,一拳砸在他的脸上,“你他妈不是人!”

  徐凯被打得一个踉跄,嘴角渗出了血。

  他没有还手,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无辜。

  “陈阳!你住手!”林薇冲过来,死死地抱住我,“不关他的事!真的不关他的事!”

  “不关他的事?”我甩开她,指着他们两个人,“你们俩,还要演到什么时候?一个是我老婆,一个是我老婆的男闺蜜!现在,我女儿成了他的种!你告诉我,不关他的事?”

  我的吼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在众人面前,上演着一场荒诞的闹剧。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林薇瘫坐在地上,崩溃大哭,“我发誓,我跟徐凯什么都没有……”

  “你发誓?”我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我,“那你告诉我,暖暖是谁的?她不是我的,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林薇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她只是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哭。

  “陈阳,你先冷静一下。”徐凯擦了擦嘴角的血,走了过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看着他那张“真诚”的脸,就觉得恶心,“最大的误会,就是我当初竟然会相信你们之间有所谓的纯友谊!”

  “我跟林薇,真的只是朋友。”徐凯的语气很坚定,“如果你不信,我也可以去做鉴定。”

  “哦?”我挑了挑眉,“现在倒是挺有担当的?早干嘛去了?”

  “陈-陈阳……”林薇拉着我的裤腿,哭着说,“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暖暖出生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她怎么可能不是你的……”

  暖暖出生的时候……

  是啊。

  我当时就在产房外面。

  我记得那天,林薇疼了十几个小时。

  我记得护士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我激动得手都在抖。

  那一切,都那么真实。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林薇,和一脸坦然的徐凯,我心里的那份笃定,竟然有了一丝动摇。

  难道……真的有什么误会?

  “好。”我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徐凯,你去做鉴定。我等着。”

  “还有我!”林薇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我也要去做!我要证明我的清白!我要证明暖暖就是我的孩子!”

  我愣住了。

  她也要做?

  她和暖暖,做母女鉴定?

  这有什么意义?

  “你疯了吗?”我皱起眉。

  “我没疯!”林薇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如果暖暖不是你的,那总得有个原因!我不相信我跟徐凯……所以,我要从我自己身上找原因!我要证明,暖暖是我的女儿!”

  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

  那种不容置疑的,属于一个母亲的本能。

  我看着她,心里突然涌起一个荒诞到极点的念头。

  难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按下了快进键。

  徐凯当场就同意了。

  我们找了另一家更权威的鉴定中心。

  这一次,我们三个人,加上暖暖的样本,一起送了过去。

  取样的时候,暖暖很乖。

  护士用棉签在她口腔里刮了几下,她不哭也不闹,只是好奇地看着我们三个脸色凝重的大人。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她小声问。

  我摸了摸她的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薇蹲下身,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肩膀不停地颤抖。

  等待第二次结果的时间,比第一次更加煎熬。

  家里依旧是死寂。

  但这一次,气氛却有些微妙的不同。

  我和林薇之间,不再是纯粹的愤怒和怨恨。

  多了一丝……共同面对未知的茫然。

  我们开始说话了。

  虽然只是些“吃饭了”、“该去接孩子了”之类的废话。

  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沉默。

  我不再酗酒。

  我开始尝试着,像以前一样,给暖暖讲故事,陪她搭积木。

  只是,每一次抱着她,我的心里都会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这个我爱了五年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我不敢去想。

  我怕自己会疯掉。

  林薇也变了。

  她不再提买车的事,不再刷那些奢侈品的网站。

  她会花很多时间陪着暖暖,给她梳各种漂亮的小辫子,带她去公园画画。

  有时候,我会看见她看着暖暖发呆,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我知道,她也在害怕。

  害怕那个即将揭晓的,可能会颠覆她整个世界的答案。

  终于,宣判日又一次来临。

  这一次,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了鉴定中心。

  拿到那两个密封的报告袋时,我们三个人的手都在抖。

  我们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

  我先拆开了徐凯和暖暖的那一份。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看到了最后那行字。

  【鉴定意见:依据DNA分析结果,排除徐凯为暖暖的生物学父亲。】

  不是他。

  真的不是他。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卸下了一座大山。

  紧接着,是巨大的困惑。

  不是我的,也不是徐凯的。

  那暖暖……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看向林薇。

  她正拿着另一份报告,双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那是她和暖暖的母女鉴定报告。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祈求。

  然后,她闭上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撕开了密封条。

  她拿出那张薄薄的纸,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时间都静止了。

  然后,我看到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得惨白如纸。

  她手里的那张报告,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她的嘴唇哆嗦着,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崩溃。

  她傻眼了。

  彻底地,傻眼了。

  我捡起那张报告。

  【鉴定意见:依据DNA分析结果,排除林薇为暖暖的生物学母亲。】

  排除……

  排除。

  这一次,轮到我傻眼了。

  暖暖,不是我的。

  也不是林薇的。

  这个我们养了五年,爱了五年的女儿,和我们两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这个结果,比“林薇出轨”还要荒谬一百倍,一千倍。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不……这不是真的……”林薇终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软了下去。

  徐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我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像一个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中的傻子,嗡嗡作响,无法思考。

  我们三个人,像三尊雕像,在医院的走廊里站了很久。

  直到林薇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我想起来了……”她突然说,声音沙哑得可怕。

  我和徐凯同时看向她。

  “暖暖出生的那天……医院里……很乱……”她断断续续地说,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我记得,隔壁床,也住着一个产妇……她的名字……好像跟我很像……”

  “我的叫林薇,她好像叫……李薇?还是刘薇?”

  “我们是同一天生的孩子,都是女儿……”

  “那天,护士站好像特别忙,好几个孩子一起洗澡……我当时太疼太累了,睡了过去……等我醒来,护士就把孩子抱到了我身边……”

  林薇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一个疯狂而又可怕的猜测,在我脑海里成形。

  抱错了。

  在医院里,我们的孩子,被抱错了。

  这个只在电视剧里出现过的狗血剧情,竟然活生生地,发生在了我们身上。

  “走!”我回过神来,一把拉起林薇,“去医院!现在就去!”

  我们冲回了五年前暖暖出生的那家医院。

  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当年的护士长已经退休,很多医生和护士也已经离职。

  我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医院里到处碰壁。

  档案室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五年前的很多资料,都已经封存进了仓库,查找起来非常困难。

  我们求了很久,塞了红包,才终于说动了一个好心的老主任,帮我们去查。

  等待的过程,是另一种煎熬。

  我和林薇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相对无言。

  我们曾经的矛盾,争吵,怀疑,猜忌,在“抱错孩子”这个巨大的荒诞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我们不再是互相伤害的怨偶。

  我们成了……命运共同体。

  两个同时失去了自己亲生骨肉,又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可怜人。

  一下午的时间,我们几乎翻遍了当年那个月份的所有产科记录。

  终于,我们找到了。

  一个叫“李伟”的产妇。

  和“林薇”只有一字之差。

  她的档案上写着,她也在同一天,生下了一个女儿。

  档案里,还留着她们家的地址和联系电话。

  我的手,颤抖着,按下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一个女人接起。

  “喂?哪位?”

  “您好,请问……是李伟女士吗?”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是啊,你哪位?”

  “我……我姓陈,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该怎么说?

  说“你好,我们怀疑五年前在医院抱错了孩子,你养了五年的女儿可能是我的,我养了五年的女儿可能是你的”?

  我会被当成吧。

  “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啊,忙着呢。”对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别!”我急了,“我们能见一面吗?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跟我们两个家庭都有关。”

  也许是我语气里的急切和凝重打动了她。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你们在哪?”

  我们约在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我和林薇提前到了。

  我们坐立不安,手心全是汗。

  林薇的嘴唇被她咬得发白。

  “陈阳,”她突然抓住我的手,“你说……万一……万一真的是……”

  她没说下去。

  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万一真的是,我们该怎么办?

  把孩子换回来吗?

  暖暖,我们叫了五年的暖暖,我们倾注了所有爱和心血的女儿,就要从此喊别人“爸爸妈妈”了?

  而我们,要去面对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虽然流着我们的血,却对我们毫无感情的孩子?

  我不敢想。

  光是这个念头,就让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

  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那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朴实,穿着也很普通。

  她怀里的小女孩,扎着和暖暖一样的羊角辫,大概也是四五岁的样子。

  当我看清那个小女孩的脸时,我的呼吸,再一次停滞了。

  那张脸……

  那双不大,却很有神的单眼皮。

  那个不算挺,但很秀气的鼻子。

  那倔强地抿着的嘴唇。

  像。

  太像了。

  像我。

  像我小时候的照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林薇也看到了。

  她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个叫李伟的女人,显然也看到了我们。

  更准确地说,是看到了我们身边的暖暖。

  暖暖今天也跟着我们来了。

  因为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把她一个人丢在哪里。

  李伟的目光,落在暖暖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上,落在她那挺翘的小鼻子上,整个人,都呆住了。

  咖啡馆里很安静。

  我们四个大人,两个孩子,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

  最终,是李伟先开了口。

  “你们……就是打电话给我的?”她的声音也在发抖。

  我点了点头。

  她又看了一眼我的亲生女儿,再看了一眼暖暖。

  她好像……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坐吧。”我说。

  我们在一个卡座里坐下。

  两个孩子被我们安排在最里面,她们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都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

  我把两份鉴定报告,推到了李伟面前。

  她拿起来,看得很慢,很仔细。

  看完之后,她没有像林薇那样崩溃,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报告放回桌上。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孩子抱错了?”她问。

  “我们怀疑是。”

  “我老公呢?”她突然问。

  “什么?”

  “我老公也来了。”她说。

  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正站在咖啡馆门口,朝我们这边张望。

  李伟对他招了招手,他才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脸上带着一丝憨厚和紧张。

  “媳妇,咋回事啊?”他问。

  李伟没有回答他,只是把那两份报告递给了他。

  男人不识字,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李伟拿过来,用最简单直白的话,跟他解释了一遍。

  男人的脸色,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愤怒。

  “放屁!”他一拍桌子,把两个孩子都吓了一跳,“啥抱错了?俺闺女就是俺闺unv!你们是人贩子吧!”

  他说着,就要抱起我的亲生女儿。

  “老周!你坐下!”李伟呵斥了他一声。

  那个叫老周的男人,虽然气得满脸通红,但好像很听老婆的话,又悻悻地坐下了。

  “大哥,大姐,你们先别激动。”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不是人贩子,我们只是想搞清楚真相。”

  “真相就是,我养了五年的女儿,可能不是我亲生的。而你们养了五年的女儿,可能是。”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接受,对我们来说也一样。所以,我建议,我们也去做一次鉴定。你们和暖暖,我们和……和这个孩子。”

  我指着我的亲生女儿,却叫不出她的名字。

  李伟沉默了很久。

  “她叫丫丫。”她说。

  丫丫。

  我的女儿,叫丫丫。

  “好。”李伟最终点了点头,“我们做。”

  第二次鉴定,四个大人,两个孩子。

  场面更加混乱,也更加悲伤。

  这一次,我们没有再分开等结果。

  我们六个人,就在鉴定中心外面的花坛边上,从下午,一直等到了晚上。

  没有人说话。

  老周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李伟抱着丫丫,林薇抱着暖暖。

  两个母亲,都在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怀里那个可能即将不属于自己的孩子。

  而我和老周,两个父亲,则时不时地,用复杂的眼神,瞟向对方怀里的那个,流着自己血脉的陌生女孩。

  天彻底黑透的时候,结果出来了。

  毫无悬念。

  暖暖,是李伟和老周的亲生女儿。

  丫丫,是我和林薇的亲生女儿。

  拿到报告的那一刻,四个大人,全都哭了。

  林薇和李伟抱头痛哭。

  我和老周,两个大男人,背过身去,偷偷抹着眼泪。

  只有两个孩子,还不明所以。

  “妈妈,你为什么哭啊?”

  “爸爸,那个叔叔为什么也哭啊?”

  她们清澈的童声,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谈“换孩子”的事情。

  因为谁也开不了这个口。

  我们只是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各自带着“别人家”的孩子,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暖暖大概是累了,在后座睡着了。

  林薇开着车,眼泪一直在无声地流。

  “陈阳,”她突然开口,“我对不起你。”

  我摇了摇头。

  “不怪你。”

  是的。

  我不怪她了。

  那句“暖暖是徐凯的”,虽然像一根毒刺,扎穿了我的心脏。

  但阴差阳错地,也正是这根毒刺,帮我们揭开了一个更加残酷,也更加荒诞的真相。

  如果不是这场争吵,如果不是这份鉴定。

  可能我们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我们……该怎么办?”她问,声音里充满了无助。

  我看着后视镜里,暖暖熟睡的小脸。

  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心很痛。

  为丫丫,那个我错过了五年的亲生女儿。

  也为暖暖,这个我爱了五年的,别人的女儿。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两个家庭,开始了一种奇怪的“走动”。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带着暖暖,去李伟家。

  或者,他们会带着丫丫,来我们家。

  我们想让孩子们,慢慢熟悉自己的亲生父母。

  也想让我们自己,慢慢熟悉自己的亲生孩子。

  这个过程,比我们想象的,要痛苦得多。

  丫丫很怕生。

  她躲在李伟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和林薇,不肯叫“爸爸妈妈”。

  林薇每次想抱抱她,她都会哭着找“妈妈”。

  那个“妈妈”,是李伟。

  而暖暖,则完全相反。

  她是个自来熟。

  她很快就和老周打成了一片,让老周抱着她举高高。

  她会甜甜地喊李伟“阿姨”,问她会不会扎漂亮的辫子。

  每一次,看到暖暖和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

  我的心,都像被挖掉了一块。

  林薇更是如此。

  她会躲在厨房,假装切菜,偷偷地哭。

  我们开始尝试着,让孩子在对方家里过夜。

  第一次,丫丫在我们家住。

  半夜,她哭着喊着要找妈妈。

  林薇抱着她,给她讲故事,唱歌,怎么哄都哄不好。

  最后,我们只能连夜把她送了回去。

  看着李伟把丫丫抱在怀里,丫丫瞬间就安静下来的那一刻。

  林薇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而暖暖,在李伟家,倒是适应得很好。

  据老周说,她跟村里的孩子玩疯了,晚上睡得很香,一次都没有哭。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失落。

  “要不……还是换回来吧。”有一天晚上,林薇对我说。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知道,她快撑不住了。

  这种双重的煎熬,快要把她逼疯了。

  “换回来?”我看着她,“说得轻巧。你舍得暖暖吗?”

  林薇不说话了,只是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何尝舍得。

  那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啊。

  “再等等吧。”我说,“等孩子们再大一点,等她们……能明白事理了。”

  可我们都心知肚明。

  这件事,跟孩子明不明白事理,没有关系。

  关系到的是,我们这四个大人,能不能狠下心。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月后。

  丫丫生病了,急性肺炎,住进了医院。

  我和林薇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病房里,丫丫躺在病床上,小脸烧得通红,不停地咳嗽。

  李伟和老周守在床边,急得团团转。

  我们冲进去,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受苦,心疼得无以复加。

  林薇想去摸摸丫丫的额头,却被丫丫下意识地躲开了。

  “妈妈……我要妈妈……”她哭着,伸出手,找的是李伟。

  那一刻,林薇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混杂着心痛,绝望,和一丝……释然的表情。

  丫丫住院一个星期。

  我和林薇,几乎天天都往医院跑。

  我们给她买最好的玩具,最漂亮的衣服,讲她从来没听过的故事。

  可她,对我们始终保持着距离。

  她只认李伟和老周。

  出院那天,老周来找我。

  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递给我一根烟,跟我蹲在医院的花坛边。

  “兄弟,”他开口了,“换回来吧。”

  我没说话。

  “丫丫这孩子,胆小,认生。在我们那山沟沟里长大,没见过啥世面。你们是城里人,有文化,有钱,能给她最好的。跟着我们,是耽误她了。”

  “暖暖那孩子,不一样。她活泼,胆大,不怕人。在我们那,跟个野猴子一样,天天上山下河,跟村里那些小子打架,谁也欺负不了她。她……好像天生就该是我们那的人。”

  老周的话,很朴实,却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上。

  “我们……舍不得丫丫。”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眼圈红了,“养了五年啊……那也是心头肉啊……”

  “可我们,不能那么自私。孩子的前途要紧。”

  “你们……也舍不得暖暖吧?”他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

  “那就……两家并一家吧。”老周说。

  “什么?”我愣住了。

  “你们城里房子大,我们搬过来,在附近租个房子住。我们俩打点零工,也能挣钱。这样,两个孩子,谁也不用离开谁。她们既有亲爹亲妈,也有养父养母。我们……我们都是她们的家人。”

  我看着老周,看着他那张被生活压得有些苍老的脸,和他眼睛里闪烁着的,最质朴的光。

  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纠结,痛苦,是多么的狭隘。

  我只想着“换”或者“不换”。

  却从来没想过,还有第三种选择。

  我把老周的想法,告诉了林薇。

  林薇听完,愣了很久。

  然后,她哭了。

  这一次,不是悲伤的哭,是感动的哭。

  我们和李伟一家,深谈了一次。

  最终,我们决定,就按老周说的办。

  我们在我们家小区的隔壁,给他们租了一套两居室。

  我帮老周在附近的工地上找了个活。

  李伟手巧,会做些小吃,就在小区门口摆了个小摊。

  生活,以一种我们谁也没想到的方式,重新开始了。

  丫丫和暖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姐妹。

  她们在一个幼儿园上学,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有时候,丫丫住我们家。

  有时候,暖暖住他们家。

  更多的时候,是两个孩子,在我们两家之间,窜来窜去。

  她们有了四个爱她们的父母。

  丫丫还是有些内向,但她开始慢慢地,接受我和林薇。

  她会怯生生地叫我们“陈爸爸”,“林妈妈”。

  而暖暖,她早就大大咧咧地喊李伟和老周“李妈妈”,“周爸爸”了。

  我们的生活,变得很忙碌,也很……热闹。

  每个周末,我们两家六口人,都会聚在一起,做一大桌子菜。

  老周会喝点小酒,跟我吹牛。

  李伟会和林薇凑在一起,聊孩子,聊八卦。

  暖暖和丫丫,会在客厅里追逐打闹。

  有时候,看着眼前这幅景象,我还是会觉得有些恍惚。

  一场夫妻间的争吵,一份荒唐的鉴定报告,竟然把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家庭,以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捆绑在了一起。

  我和林薇的感情,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地修复了。

  我们不再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经历过差点失去一切的痛苦,我们都学会了珍惜。

  我们比以前更爱对方,也更爱这个……由六个人组成的,奇怪的家。

  至于徐凯。

  在真相大白之后,他特意请我们吃了顿饭,算是赔罪。

  我跟他喝了一杯酒,一笑泯恩仇。

  有时候,我甚至会有点感谢他。

  如果不是他这个“男闺蜜”的存在,如果不是林薇那句气话。

  我的亲生女儿丫丫,可能还在那个小山村里,过着完全不同的人生。

  而我,也会永远错过,与她相认的机会。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它给了你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你痛不欲生。

  却又在你不经意间,塞给你一颗糖。

  这颗糖,或许不能完全抚平伤口的疼痛。

  但至少,它让之后的人生,多了一丝甜味。

  那天,又是暖暖的生日。

  我们两家六口人,围坐在一起。

  点上蜡烛,唱生日歌。

  暖暖闭着眼睛,许着愿。

  丫丫在一旁,拍着手,比她还激动。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孩子。

  一个,流着我的血。

  一个,刻着我的爱。

  她们都是我的女儿。

  我转过头,看到林薇正在看着我,眼睛里,是和暖的笑意。

  我握住她的手。

  这一刻,我的心里,无比宁静。

  那个曾经差点掀翻我整个世界的,关于血缘的执念,早已烟消云散。

  我终于明白。

  什么是家?

  家不是靠一纸报告来维系的。

  是爱,是陪伴,是日日夜夜的守护,是融入骨血的习惯。

  血缘,或许决定了我们从哪里来。

  但爱,才决定了我们,最终要往哪里去。

  本文标题:老爸调侃女儿放学玩秋千被当场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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