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已定,婉柔妹妹为正妻,你为平妻.这是家族决定,你我都改变不了

晶莹的雪沫子如细碎的盐粒,轻飘飘地粘附在窗棂之上,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积攒了薄薄的一层,宛如给窗户披上了一层素白的纱衣。炭盆里的火苗,似一位垂暮的老人,半死不活地燃着,那微弱的暖意,还没来得及漫延到人的跟前,便如缥缈的烟雾般消散了,只留下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寒意。
我静静地坐在轮椅之上,膝头严严实实地盖着一条厚绒毯,那柔软的触感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我的手紧紧地、死死地攥着那华丽的锦缎,仿佛攥着最后一丝希望。然而,在那锦缎之下,却是两条再也没了知觉的腿,它们如同两根冰冷的石柱,沉重地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涩与无奈,曾经那个在战场上策马奔腾、意气风发的我,如今却只能被困在这小小的轮椅之上,这巨大的落差让我满心苦涩。
“滢儿。”一道声音从身后悠悠地响起来,那声音温润如玉,却又隐隐压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家里长辈重新商议过了,婉柔妹妹做正妻,你……就委屈一下,当个平妻。”我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这番话一般。可我的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愤怒与屈辱在心底肆意蔓延。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苏翊沉,那个和我定亲多年的苏国公府世子。我从边关战场上瘫着被抬回来已经小半年了,这期间他一次也没有露过面,仿佛我这个曾经与他有着婚约的人已经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般。而今天,他突然来了,一开口就是让我做“平妻”,这让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稍稍清醒了一些,我咬着牙,声音冷得仿佛能凝出冰碴:“谁准你让我做妾的?”
他像是被我的这句话刺了一下,语气急急地追上来,带着一丝慌乱:“平妻!不是妾!名分和正室一样的!”我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中满是嘲讽与不屑。“苏翊沉,我是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也是陛下亲封的正二品飞凤将军。你让我做平妻,是觉得我云家没人了,还是陛下赐的封号不值钱?”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仿佛要将那虚无的空气看穿,心中暗暗发誓,绝不能让任何人如此轻视我。
他半晌没有吭声,呼吸声变得有些沉重,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应对我的质问。窗外的雪好像更密了,那一片片洁白的雪花,如同锋利的刀刃,一片一片地往我的心里砸,让我的心愈发冰冷。
他往前挪了半步,声音放软了一些,可那话语却像裹了糖的针,甜蜜的表象下隐藏着致命的伤害:“滢儿,我知道你难受。可我是世子,将来要撑整个国公府的……主母总不能是个……走不了路的人吧?”我静静地看着窗外,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透过那纷纷扬扬的雪花,看到了曾经那个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自己。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那婚约就到此为止。苏公子,请回。”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恼羞成怒:“你就这么不愿意为我退一步?婉柔是你妹妹,她进门也不会和你争,你就不能容她?”
我缓缓地转回头,第一次正眼看他,目光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你是不是觉得,我腿废了,就连脊梁骨也一起断了?”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羞愧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忽然,他甩下一句:“你爹娘已经点头了!你等着嫁过来就是!”说完,便气冲冲地转身离去,门“哐”一声被狠狠地摔上,那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仿佛是我心中愤怒的呐喊。
画时从门外快步走进来,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将军,咱们去问问老爷夫人!他们怎么能……”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我抬手打断了。我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冷透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那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让我稍稍清醒了一些。“不用。”我淡淡地说道,心中却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画时咬着唇,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不甘:“那云婉柔……抢了您的院子,占了老爷夫人的疼爱,现在连亲事都要抢!咱们进宫去,求陛下做主!”我放下茶杯,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着,节奏缓慢而沉稳。“这点事,用不着惊动陛下。”我心中明白,陛下日理万机,这点家事还不值得他操心,而且我也有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话音未落,院门“砰”地被人踹开,那巨大的声响仿佛要将整个院子都震塌一般。父亲云战冲了进来,带着一身刺骨的寒气,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我脸颊火辣辣地疼,嘴里瞬间漫开一股铁锈味,那是鲜血的味道。我的心中涌起一股委屈与愤怒,从小到大,父亲从未如此对我。“你这孽障!还敢顶撞世子!你现在还有什么可傲的?外不能上战场,内不能好好嫁人,就是个累赘!要是懂点事,早就自己了断了!”他指着我鼻子,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一头愤怒的狮子。
“苏世子肯娶你,是你修来的福分!婉柔为了让你有个依靠,都愿意一起嫁过去了,你还想怎么样?”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我的耳膜震破。我舌尖抵了抵嘴角,感受着那丝丝血迹,没有说话。我的心中充满了不屑,云婉柔所谓的为我着想,不过是她为了达到自己目的的借口罢了。“把你祖父、外祖父,还有你娘留给你的嫁妆,全都给婉柔!陛下赐的郡主府也给她!听见没有?进了苏家,你不准欺负她!再让我看见你这副样子,我打断你的腿!”他的眼神凶狠而决绝,仿佛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抬起头,看着他气得扭曲的脸,轻轻笑了。那笑容中满是嘲讽与不屑。“不必劳烦父亲,我的腿,早就废了。”我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在宣告着什么。他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扎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凶了,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我知道,他从我瘫了的那天起,就等着我低头,等着我向他屈服。可我这人,骨头硬,从小就倔强,弯不下去。“嫁妆,你到底交不交?”他往前逼了一步,气势汹汹,仿佛我不答应,他就要动手抢一般。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再说一遍?”我的眼神坚定而决绝,没有丝毫的畏惧。将军府里的那场对峙,如同一场暴风雨,让我彻底看清了亲情背后的算计与冷漠。
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斜斜地压在地上,仿佛一座沉重的大山,闷得人喘不过气来。我父亲云战站在我面前,手扬到半空,似乎想要再次动手,却又硬生生地停住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但很快又被愤怒所取代。“不给。”我这两个字扔出去,干脆得像断了的弦,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父亲,那些嫁妆是祖父、外祖父和母亲一件件为我备下的,是他们的心意,我不会给任何人。至于陛下的赏赐——那是御赐之物,我若私自转赠,便是对陛下不敬。您觉得,这是我能做主的事吗?”我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讥诮,那笑容中满是对他们的不屑。“还有,父亲是不是忘了,云婉柔本是云家旁支的孤女,父母早亡,是我当年心软,才求祖父接她进府。这些年,府里待她如嫡女,吃穿用度从没短过。如今她能嫁给苏翊沉做正室,从孤女变成将军府姑娘,再到将来的国公府主母——这福气,还不够大吗?”我抬眼直视他,目光中充满了质问和不满。
“您倒说说,她到底哪里委屈?是做将军府的姑娘委屈,还是做国公府主母委屈?”我的声音越来越高,心中的愤怒如火山般喷发。云战胸口起伏,手又抬起来,似乎想要再次打我。我没躲,只冷冷地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父亲,你这是要以下犯上吗?”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他的心脏。他的手僵在半空,指节捏得发白,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他大概这时才想起,我是正二品将军,而他只是五品编修,在官职上,他远远不如我。“孽女!你竟用官职压你亲生父亲?”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那要看父亲想做什么。”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仿佛在宣告着我的立场和原则。“若是您只想凭着‘父亲’的身份,动手打我、逼我让出我的东西,让我平白受委屈——那我也只好用陛下给的官职,让您也尝尝这滋味。”我的目光坚定而决绝,没有丝毫的动摇。我没心思再纠缠,直接撂下最后一句:“父亲,若我是你,现在就该安分些。苏翊沉放着我这正牌未婚妻不要,偏娶云婉柔做正室——这事传出去,谁不起疑?若我进宫和陛下提一提,您说,陛下会不会彻查?”我盯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轻声问,那声音中带着一丝威胁。“到时候,您的‘心头肉’云婉柔,还能不能嫁进苏国公府?就算嫁了,一个名声受损的女子,在国公府能有什么地位?往后,她还能不能进任何一家世家?”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上。
他袖子一甩,怒极反笑:“你不过是仗着将军府的出身才有今天!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我倒要看看,没了双腿,又没了家族,你将来能落个什么下场!”这话不像父亲对女儿说的,倒像仇人发愿。我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可心口还是密密麻麻地疼起来,仿佛被无数根针同时刺中。画时在一旁气得发抖,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握成拳。“将军!您这地位是战场上九死一生拼来的!当年刚进军营,谁看得起您?是您自己一场场硬仗打下来,连夺十三城,才得了陛下赏识!他怎么能说您是靠将军府?”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平,仿佛在为我鸣不平。
“他怎么想,不重要。”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片平静,仿佛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已经烟消云散。“画时,准备一下,明日随我进宫。”我淡淡地说道,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她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您终于要去了!属下早就说,苏翊沉心思不正,云婉柔也不是善茬,老爷夫人偏心糊涂——您就该让陛下主持公道!不然谁都当您好欺负!”她跟了我这么多年,见过我满身伤疤,也陪我熬过无数军营深夜。军中从轻视到敬佩,是我一刀一枪挣来的。可我的亲生父亲,从来看不见我的努力和付出,他的眼中只有云婉柔,这让我如何能不心寒?
“滢儿,你要进宫?去做什么?”院门外传来母亲周氏急促的脚步声。她还没进门,声音就先飘了进来,那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和担忧。她冲进来抓住我的手,目光落在我红肿的脸上,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伤……是你父亲打的?”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心疼。我想抽回手,却见她眼泪在眶里打转,终究没动,只点了点头:“母亲不必担心,不疼了。”我强忍着心中的委屈,安慰着她。
她连忙叫人拿药膏,亲手拧了帕子,轻轻替我擦脸,一边擦一边絮叨:“你父亲也是,多大的事啊,怎么能动手……”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在抚摸着一件珍贵的宝贝。我听着,心里静得像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母亲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打我?”我淡淡地问道,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她动作一顿,放下帕子,握紧我的手,叹了口气:“滢儿,在娘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可你现在……终究还是要靠着将军府。听娘一句,别再跟你父亲对着干了,好不好?”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仿佛在祈求我放弃自己的坚持。
我抬起眼看她:“母亲也觉得,我该答应苏翊沉的安排——让云婉柔做正室,我做平妻,再把我的嫁妆都给她?”我的目光中充满了质问和不满,我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也会站在他们那一边。她沉默了一会儿,避开我的目光,低声说:“婉柔那孩子……一直把你当榜样,平日也跟着你学武功、读兵策,还说若再起战事,她就替你去边关……她也是为你好啊。”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为自己找借口。我轻轻抽回了手,心中充满了失望。“原来如此。”我冷笑一声,心中对他们的算计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这么说,母亲也是站在她那边的?云婉柔的野心真是不小——先抢了我的疼爱,再抢我的婚事,如今连我在军中的位置也想占。”我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滢儿!”她语气急了,手也攥得更紧,仿佛害怕我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亲女儿,我怎会不护着你?可你也清楚,咱们将军府当年是忍了多少白眼才走到今天。你若还是从前那个手握兵权的飞凤将军,自然没什么可说;可你现在……已经不是了啊。”她的声音低下来,带着劝诱,仿佛在试图说服我接受这个现实。她声音低下来,带着劝诱:“将军府要想稳住地位,就得再推一个能当大将军的人出来。”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仿佛云婉柔就是那个能拯救将军府的人。
我忽然全明白了。家里兄姊弟妹,没一个能扛得起将军府的门面。只有我,是个例外。我曾经为将军府在沙场拼命,从尸山血海里挣来荣耀,可如今,他们却为了将军府的未来,想要牺牲我。“从一开始,你们同意把我留在府里,是不是就存着这个心思?”我冷冷地问道,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你别多想,”她躲开我的注视,声音软下来,“你永远是母亲的乖女儿。”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心虚,仿佛害怕我会看穿她的心思。我嘴角轻轻一勾,那笑是对自己的嘲讽。原来在我为将军府在沙场拼命、从尸山血海里挣来荣耀的时候,我最亲的人,早已悄悄选好了替代我的人。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我的幸福和尊严,这让我如何能不心寒?
心口的疼猛地翻涌,激得我浑身发颤,一阵干呕涌上喉咙。我忙用手捂住嘴,努力压抑着那股恶心的感觉。她忙用手托在我唇下,另一只手轻拍我的背,语气担忧:“不是说治好了吗?怎么还会吐?”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焦急和心疼。我按着胸口,硬生生压下那阵蚀骨的疼。再开口时,声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云婉柔想做苏翊沉的正妻,我不拦着。但我必须退婚。她想做第二个飞凤将军,也可以,可她得凭自己本事去争——我不会给她半分助力。”我的目光坚定而决绝,没有丝毫的动摇。
她拍着我背的手一顿,语气焦灼起来:“滢儿,你还小,不懂轻重!你嫁给苏翊沉怎么会吃亏?一来你们是青梅竹马,他不会薄待你;二来云婉柔是你妹妹,对你有恩,也不会磋磨你。可你若现在退婚,背着退婚的名声,再加上你这双腿……往后还能许到什么人家?你这一辈子,怎么过?”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和无奈,仿佛在为我
周氏手中那方素色的帕子,猛地被她攥得死死的,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她微微偏过头去,抬起一只手,轻轻按了按眼角,似是在强忍着什么情绪。
“滢儿……你就非得这般狠心,伤了母亲这颗为你操碎的心吗?”
她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是你娘啊,十月怀胎生下你,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您是我娘,这没错。”我扶着椅背,缓缓站起身来,只觉膝盖一阵发软,险些站立不稳,心里暗自思忖:这身体终究还是不如从前了。“可您也不仅仅是将军府的主母,您还是云芷兰他们的娘啊。这么多年来,我做什么决定,你们何曾过问过半句?如今,也请你们别再管我的事了。”
我转头朝着门外,提高声音唤道:“画时,去收拾东西,咱们现在便入宫去。”
画时早在门外听得义愤填膺,拳头紧攥得指节都泛白,听到我的呼唤,应声就如离弦之箭般往外冲,脚步又重又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的心上。
周氏见状,急忙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指尖冰凉得如同寒玉,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你现在进宫去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去陛下面前告状?”她满脸焦急,眼神中满是担忧与不解。
我轻轻挣开她的手,动作虽轻,却透着一股坚定。“我不会去告状的,”我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只是有些话,我想当面跟陛下说清楚。”
她愣在原地,眼神呆滞,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儿了似的,嘴里喃喃道:“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过了半晌,她嗓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滢儿,你跟娘说说,到底要怎样……你才肯退一步呢?咱们一家人,何苦闹成这样。”
我心里只想着快些脱身,若是再提退婚之事,今日怕是连这个门都出不去了。于是深吸一口气,说道:“要我退让,也不是不可以。”
我抬眼,目光坚定而决绝,一字一句地说道:“苏翊沉和云芷兰的婚约必须作废,他得按从前承诺的,娶我做正妻——这辈子,也只能有我一个人。若做不到这一点,一切免谈。”
周氏倒吸一口冷气,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你当真容不下芷兰?可你如今的身子……根本生不了孩子,苏翊沉怎么可能只守着你一个人过一辈子?”
她急急上前,拉住我的衣袖,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无奈:“将来他总要纳妾开枝散叶的。与其让外人进门,不如是你妹妹,这样咱们一家人也能和和睦睦的,不好吗?”
“不好。”
我语气很淡,却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要我妥协,只有这一条路。没有别的余地,你们别再白费心思了。”
画时推着轮椅进来,我缓缓挪身坐下,再没回头看周氏一眼,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周氏望着我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手中的帕子紧紧按着眼角,久久未动,仿佛石化了一般。
“怎么样?她肯松口了吗?”
云战在屋里急得团团转,见我进来,猛地转身,眼神中满是期待与焦急。
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苏翊沉和云芷兰也在,他们脸上都带着一丝紧张与不安。
周氏缓缓摇摇头,嗓音疲惫不堪:“滢儿的性子,你们还不清楚吗?比牛还犟。她一旦定了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
云战闻言,勃然大怒,抓起茶盏狠狠砸在地上,只听“啪”的一声,青瓷碎片四溅,热水洇湿了地毯,冒出一股股热气。
“这个孽障!不过是让她接受妹妹,怎么就那么难?她难道就不为这个家考虑考虑吗?”
他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一头愤怒的公牛,大声咆哮道:“早知如此,她生下来时我就该掐死她,省得如今这般气我!”
周氏慌忙上前,轻轻抚他胸口,安抚道:“也不是没法子……滢儿说了,若婚约照旧,让她做正妻,她就还认之前的约定。”
云战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她倒真敢想!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情况,还想做正妻,简直是痴心妄想!”
苏翊沉立刻接口,下巴微扬,眼神中满是傲慢:“绝对不行!我国公府未来的世子夫人,怎能是个瘫子?这传出去,我们国公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云芷兰适时地低泣起来,抬手拭泪,肩头轻颤,模样楚楚可怜:“算了……这婚约本是翊沉哥哥和姐姐先定的。是我不该插进来,坏了他们的好事……我这就去跟姐姐说,我退出,成全他们。”
云战和苏翊沉同时变色,齐声喝止:“你退出做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
周氏急忙补充道:“滢儿已经进宫去了。”
云芷兰惊呼一声,掩住唇,眼中满是震惊与担忧:“姐姐……她不会是去求陛下下旨了吧?这可如何是好?”
苏翊沉脸色铁青,语气讥诮:“如今的云婉柔,真是越来越不知轻重了!她从前那些功劳,还能经得起几次折腾?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还敢去求陛下。”
他冷哼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你们放心,陛下绝不会下旨。就算真下了,我就跪死在宫门外,也要求陛下收回成命!我倒要让她知道,这世上不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他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仿佛一头凶狠的野兽:“这次,必须让她明白——她不是这世上的中心,不是什么事,都能如她的意。”
我在宫门外的偏殿里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让我看清孝文帝的态度——他显然不想掺和将军府与国公府的这摊烂事,也希望我知难而退,别再纠缠不休。
可我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这婚约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不拔出来,我永远都无法安心。
内侍终于来宣,我跟着他走进殿内。孝文帝从奏折堆里抬头,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滢儿?朕方才在处理急务,没顾得上你。你这时进宫,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扶着画时的手臂欲起身行礼,却被他抬手止住。他的动作很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行了,咱们自幼相识,不必拘这些虚礼。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臣进宫,确有要事相求。”
我用了“臣”,而非“臣女”——是以飞凤将军的身份,来谈正事。我深知,只有以这样的身份,才能让陛下重视我的请求。
孝文帝眼底的笑意淡了,指尖在御案上轻叩,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何事?但说无妨。”
苏国公府那些小动作,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固然知道对方不地道,可云婉柔纵有战功,苏家也是百年簪缨世家——皇帝的手,总不能伸进臣子后宅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方才让我在外等候,也是想让我冷静冷静。若我执意纠缠,他少不得要敲打几句——他的时间金贵,没空断这些家长里短、鸡飞狗跳的事。
“请陛下下旨,解除臣与苏国公府苏翊沉的婚约。”
孝文帝刚要开口训导,却蓦地顿住——
我说的是“解除婚约”,而非求他让我做正妻。这让他有些意外,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仿佛要把我看穿一般。
这女子,总出人意料。
当年云老将军出征失踪,连云战都慌了神,六神无主,唯有我跪在宫门外,求他赐帅印,亲自领兵。那时我看着瘦削却挺直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依然坚定地跪在那里,鬼使神差地,他答应了——甚至隐隐觉得,这女子或能带来惊喜。
我确实做到了。不仅找回祖父,还收复十三城,把倾颓的将军府拉回巅峰,让将军府重新焕发生机。
就在他以为我能以女子之身在朝堂闯出一片天地时,我却中了金陵的毒,虽捡回一命,双腿却再站不起来。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也让他对我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他原以为我会就此消沉,一蹶不振,可我却没有——依旧活得蓬勃,充满活力,甚至此刻还敢跪在他面前,求他废黜婚约。这让他对我又多了几分敬佩。
孝文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语气郑重:“你可知,一旦退婚,往后会面临什么?”
我迎着他的目光,神情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畏惧:“臣知道。会沦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会有世家愿娶臣做正妻,甚至可能孤苦一生,无人问津。”
我微微一顿,声音清晰而坚定:“可陛下,这些处境,难道比还没进门就被人踩在脚下、肆意欺凌……更可怕吗?我云婉柔虽为女子,却也有自己的尊严和骨气,绝不能任人欺辱。”
云家满门忠烈,是国之栋梁,为国家和百姓立下赫赫战功;我云婉柔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落得不良于行的下场。这让我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孝文帝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有敬佩,有同情,也有一丝无奈。
他沉默片刻,终是松口:“若你不想嫁,朕可以给你更多封赏,让旁人不敢小觑你。这样你也能在京城立足,不必受那些闲言碎语的困扰。”
我轻轻摇头,眼神坚定:“陛下,苏国公府敢让臣从正妻降为平妻,本就是试探。若此刻退让,往后纵有再多封赏,也护不住臣——”
我抬起眼,一字字道:“更护不住,云家的体面。云家的尊严,绝不能在我这里丢失。”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若是陛下觉得废黜婚约不妥,也可以不为臣取消婚约,而是……为臣另外赐婚。”
孝文帝微微一怔,背脊不自觉地挺直了些,眼神中满是好奇:“赐婚?你可是看中了哪家的公子?说出来听听,朕为你做主。”
他心里转得飞快——赐婚确实比直接废婚来得体面。那婚约毕竟是将军府和国公府私下的约定,皇帝亲自插手,总归不太好看。若是能另外赐婚,既能解决云婉柔的婚事问题,又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苏国公府,凤北冥。”
话音落下,御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烛火摇曳的轻响,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孝文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克制着没去揉耳朵,只低声又问了一遍:“你想嫁给凤北冥?你跟他……之前有过交集吗?怎么会想到他呢?”
“没有。”
云婉柔抬起头,目光清亮,像一汪没被搅浑的水,纯净而坚定,“臣选他,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也姓苏,是苏国公府的人。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孝文帝轻轻吸了口气,心里已是波澜起伏。
凤北冥是老苏国公夫妇的老来子。当年老国公把爵位传给长子后,就带着夫人和这小儿子出门游历,谁知途中出事,孩子丢了。老两口哭干了眼泪,愁白了头发,费尽周折才把人找回来。可回来的凤北冥,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他变得沉默、疏离,不肯走父亲安排的路,执意进了大理寺,一路做到大理寺卿。
他办案手段狠厉,惯用重刑震慑犯人,手上沾的血不少。京城里的人都私下叫他“煞神”,甚至有人说,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人们对他又怕又敬,没人敢轻易招惹他。
这样的名声,哪怕他生得再俊朗,至今也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毕竟,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煞神”。
可云婉柔敢。她不仅敢,还明明白白地冲着辈分去——凤北冥是苏翊沉的小叔。这无疑是在打苏国公府的脸,让他们难堪。
至于他为什么姓凤——是因为流落在外时被一位姓凤的妇人收养,名字也是她取的。后来回到苏家,老国公心里愧疚,只在族谱上添了他的本名,对外,他依旧叫凤北冥。这也是他独特身份的象征。
云婉柔这么做,几乎是把报复写在了脸上。但孝文帝却觉得理所当然——任谁经历她那样的事,恐怕都会做得更绝。她是打算把战场,直接搬进苏国公府的院子里,让他们不得安宁。
他在心里默默为苏翊沉叹了口气——得罪谁不好,偏得罪这尊不好惹的神。这下有他受的了。
孝文帝轻轻颔首:“好,你的请求,朕准了。不过朕得先跟凤北冥谈过,再下旨。毕竟这是婚姻大事,也得看看他的意思。”
凤北冥手段是狠,却是他手里最利的一把刀。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折了这把刀。他还需要凤北冥为他办很多重要的事情。
“多谢陛下。”
云婉柔低头谢恩,烛光映在她白皙的颈间,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让她看起来更加柔弱却又坚强。
以她的家世、相貌、才情,本可以有更好的归宿,就算嫁入皇家也绰绰有余。只是从前她与苏翊沉有婚约,旁人不敢开口。如今……
孝文帝目光沉了沉,语气里带着试探:“滢儿,你可曾想过,或许有更简单的路可走?只要你愿意,旁人照样不敢对你有半分不敬。你又何必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呢?”
云婉柔缓缓抬头,眼神清亮而坚定:“臣不知陛下说的是哪条路,但臣知道——哪怕前路再崎岖,再艰难,臣也有踏平它的本事!我不会向命运低头,也不会任人欺凌。”
回府的路上,画时一直心神不宁,眼角余光不时瞟向云芷兰,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反复几次,欲言又止。
云芷兰察觉了,轻声开口:“有什么话就说,在我面前,不必遮掩。咱们主仆一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画时这才像开了闸,一股脑倒出担忧:“将军,刚才陛下那话……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他是不是对您有别的想法?那您现在安全吗?陛下会不会用别的手段逼您?要是那样,您会不会有危险?属下实在担心您的安危。”
从御书房出来,她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踏实,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放心,他不会做什么的。”
云芷兰语气平静,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画时眉头还是拧着,满脸担忧:“可万一呢?他是皇帝啊,不是普通男子!要是他真有什么心思,属下根本护不住您……而且老爷他们,说不定还巴不得把您送进宫呢!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不是那种荒唐的帝王。”
云芷兰语气笃定,“若真想逼我,就不会答应为我和凤北冥赐婚了。陛下还是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的。”
话音未落,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道冷硬的喝声:“大理寺卿在此查案,闲杂人等,速速绕行!”
车夫的声音带着恭敬传来:“将军,您看……”
“绕路。”
云芷兰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地说道。她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想和那个“煞神”有什么交集。
画时眼睛睁圆了:“大理寺卿?那不就是……”
那不就是将军要嫁的人吗?
她下意识皱了皱鼻子,语气里带着嫌弃:“这血腥味也太重了……他到底是在查案,还是在杀人啊?怎么这么大一股血腥味,熏死人了。”
“看看不就知道了?”
云芷兰说着,轻轻掀开车帘一角。
街道早已清空,两旁店铺门紧闭,不见人影,仿佛一座空城。身着黑甲的大理寺侍卫整齐列队,手持长枪,神情肃杀,如同一尊尊雕像。不远处的拐角,只能瞥见一抹月白衣角,悬在身侧的长剑滴着血,在青石板上汇成细细一道红痕,仿佛一条血色的溪流。
云芷兰眉头微蹙,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她没想到,凤北冥身上的血腥味如此浓重,这让她对他的印象更加深刻了。
画时随她在战场上见惯生死,自然知道这血腥味绝不是一两条人命能有的。她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满是忧心:“将军,您真要嫁给这样的人吗?他以后要是对您不好怎么办?他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万一他不同意,会不会直接打上门来?您现在腿脚不便,真要闹起来,您太吃亏了!要是从前,您肯定能收拾得了他。”
云芷兰轻轻放下车帘,神色依旧淡然如水:“到那时,是陛下亲自赐婚,凤北冥就算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该去向陛下讨个说法,而不是来我这儿纠缠。”
画时一时被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话……细细琢磨,还真有几分道理。
云芷兰还没迈进自己院子的门槛,就被脚步匆匆赶来的苏翊沉给拦住了去路。
“云芷兰,你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苏翊沉一脸愤然地质问道。
云芷兰微微挑起眉梢,反问道:“苏公子这话,究竟是何意?”
苏翊沉迎上她的目光,不禁微微一怔。
往昔,云芷兰在外人眼中,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飞凤将军,总是昂着头,眼神里透着一种淡漠疏离,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
然而,当她面对自己的时候,却会露出灿烂的笑容,会撒娇耍闹,眼神里满是冰雪消融后的温暖与柔情。
可如今,那双曾经满是暖意的眼睛里,只剩下彻骨的冰冷。
苏翊沉的心里,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捶了一下,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但他很快又强行将这丝异样压了下去——不过是这小女子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罢了。
“你进宫是去向陛下告状?还是去求陛下赐婚?陛下没答应你,是不是?”苏翊沉语气高高在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不是谁都像你这样自视甚高、目空一切的,大家都得活在现实里。让芙儿做我的正妻,你做平妻,咱们三人好好过日子,难道不比什么都强?你又何苦如此执着呢?”
云芷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往日怎么就没发现,你这脸皮竟如此之厚?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对加入你们的生活半点兴趣都没有,你们也不值得我费尽心机去耍什么手段。你想娶云婉柔,尽管去娶便是,但我绝不会再踏进你苏国公府的大门半步。听懂了吗?”
苏翊沉的脸色瞬间变得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怎么,在陛下那儿碰了钉子,就跑到我这儿来找回面子了?”
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坚信云芷兰不可能不喜欢他。
这一切,不过是她为了引起自己注意而耍的手段罢了。
而且,在他看来,孝文帝也不可能任由她如此任性妄为。
“真是对牛弹琴。”云芷兰不耐烦地转过头去,“画时,我们回去。”
她刚转动轮椅,打算绕开苏翊沉,一道白色的身影就如一阵风般飞奔而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姐姐,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跟翊沉哥哥闹得不愉快呀。”云婉柔声音娇柔,带着几分楚楚可怜,“哪怕芙儿做正妻,姐姐只是平妻,芙儿也一定不会摆正妻的架子的。”
“芙儿只在有外人的时候,才会端起世子夫人的派头,等没人的时候,一定会以姐姐为尊的。”云婉柔继续说道,身子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风轻轻一吹,那张小脸更显得柔弱无助,惹人怜惜。
她的手还紧紧地攥着云芷兰的裙角,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
云芷兰皱了皱眉头,用力一把将裙角从她手中扯了出来。
云婉柔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一把,整个人向后仰去,手掌擦过粗糙的地面,瞬间沁出细密的血丝。
苏翊沉见状,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声音里满是焦急与关切:“芙儿,摔到哪儿了?疼不疼?”
云婉柔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顾不上自己流血的手,只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声音轻得如同蚊蝇:“翊沉哥哥,我没事……是我不小心没跪稳,你别怪姐姐,我不值得你们为我争执。”
云芷兰从小就习武,父亲从不让她沾染那些后宅里的勾心斗角、弯弯绕绕。
父亲常说,云家的女儿应当是九天之上自由翱翔的凤,不该被困在内宅那方小小的天地里,为了争风吃醋而耗费心力。
在云婉柔没进府之前,云芷兰确实不懂这些后宅的纷争。
除了父亲云战对她态度冷淡之外,母亲和其他兄弟姐妹都对她极好。
可后来,不知从何时起,所有人都慢慢站到了云婉柔那边。
此刻,云芷兰只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一】
【二】
还没数到三,苏翊沉已经横眉竖目,满脸怒容:“云芷兰,你何必如此狠毒?她是你妹妹,不过来说几句话,你竟这样对她?”
话还未说完,他整个人就像不受控制一般,朝着云芷兰扑了过去。
云芷兰眼疾手快,一手扣住他的肩膀,微微发力,竟将他整个人甩了出去——
“砰”地一声巨响,他的后背重重地撞上墙壁,又跌落在地,一口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看清楚了吗?这才是我真正动手的样子。如果我真要动她,她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云芷兰的声音冷得如同寒冬里的冰凌。
苏翊沉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他从前虽然知道云芷兰武功高强,却从未想过竟高到如此地步——坐在轮椅上,仅凭内力就能将他吸过去,再狠狠地砸出去。
若是她双腿无恙,那该有多可怕?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她能在男儿遍布的军中立下赫赫战功。
可如果她真这么强,又怎么会轻轻一碰就推倒云婉柔呢?
后宅里的那些手段,他不是没听说过……难道真的是云婉柔……
“嘶……”
一声痛苦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云婉柔脸色发白,膝盖处的衣裙隐隐渗出血迹,染红了一片。
她却顾不上自己,只拽着他的袖子轻声说道:
“翊沉哥哥,你别误会姐姐……可能地上有石子,我才不小心摔伤的。你别为了我,和姐姐闹得不愉快。”
苏翊沉心头那点怀疑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愧疚——
她如此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自己怎么能用那么龌龊的心思去揣测她呢?
云芷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云婉柔能一步步取代她在家人心中的位置,确实不是没有道理的。
能在这时候自伤来洗脱嫌疑,再顺势卖一波惨,这魄力和手段,她还真没见过几个。
“你又在闹什么!”
一声怒喝传来。
云梦璃怒气冲冲地跑过来,伸手就往云芷兰的肩上推了一把,轮椅向后滑了几步。
“云芷兰,自从你回来,家里就没一天安宁过!你能不能消停点?为什么非要针对所有人?今天还打伤了婉柔姐姐和翊沉哥哥,你现在就道歉,否则我绝不会原谅你!”云梦璃仰着下巴,语气笃定而强硬。
在他印象里,云芷兰一向十分在意家人的态度,只要他这样说了,她一定会低头认错。
可这一次,他错了。
云芷兰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她最小的弟弟,他出生时,她已经开始没日没夜地刻苦练功;后来她上了战场,两人见面次数更是寥寥无几。
为了拉近和弟弟的关系,她到处搜罗精巧的设计图,不惜花重金请来手艺最绝的师傅教他。
有时他遇到瓶颈,她整夜不睡,陪着他一起研究图纸,帮他突破难关。
可那些他做好的成品,最后都送到了云婉柔手里。
他从没想起过她这个姐姐。
从前她总以为,血脉相连,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可现在,她不再这么想了。
“如果我不道歉,你打算怎么做?不认我这个姐姐了?”云芷兰目光平静地问道。
云梦璃一愣,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往常这时候,她早该来哄自己了。
可他被惯坏了,仍高高仰着头:
“对!你不道歉,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姐姐!”
云芷兰又问:“那我送你的那些东西,你是不是也觉得恶心?”
“是!你别废话了,赶紧道歉!”云梦璃不耐烦地说道。
云芷兰轻轻摇头:
“我不会道歉。我是你姐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但从前我为你找的设计图、请的师傅、花的银子,我现在不想再给了。设计图我还收得回,银子就算了,用你做好的那些物件抵吧。”
回到满月苑,画时还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将军,真要去五公子那儿把东西都收回来吗?”画时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我说出口的话,从不收回。”云芷兰语气坚定。
画时早就对云家上下对将军的态度不满已久,可云芷兰一直盼着他们能有所改变。
此刻她虽想立刻去收东西,却仍忍不住确认道:
“将军,开弓没有回头箭……您若真这么做,和五公子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去了。”
云芷兰抬起头,目光平静而坚定:
“我明白。可你看,我过去做了那么多,他们改变过吗?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画时,我也是人,我也会痛,也有自己的底线,也有被伤透了不想再付出的一天。”
画时看着她。
从跟着云芷兰起,她从未见她因伤心而落泪。
即便此刻,云芷兰眼眶也没红一下。
可她就是能感觉到——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与疲惫。
她利落地行了个礼:“是,将军,属下明白,这就去把东西全部取回。”
“去吧。”云芷兰轻声说道。
画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门“吱呀”一声合上,刚才还肩背挺直的云芷兰,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软了下来。
眼眶迅速红了。短短几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砸过来,她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可她是最骄傲的飞凤将军,任何时候,都不能露出一丝软弱。
她微微仰起脸,想把涌上来的泪水逼回去。
可眼泪不听话,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怎么都止不住。
从前家里人对她再有意见,也总看在她累累战功的份上,只敢背后嘀咕几句,从不敢当面说什么。
如今她双腿废了,他们便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直接露出了真面目。
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夫,也选了别人。
她现在,是真的什么都失去了。
既然这样,她总得抓住点还能抓住的东西。
画时很快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扛箱子的人。
她将取回的东西一一给云芷兰过目,最后捧来一个托盘,掀开盖布,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银。
“将军,五公子说,既然您要分清楚,那就彻底分清楚。他说从此不欠您的了,也希望您……别后悔。”
云梦璃性子刚烈,会说出这种话,云芷兰并不意外。
她点点头:“把这些都登记入库。另外,把我库房里的东西再清点一遍,核对账册。”
画时听得心头一跳,赶紧打发旁人去收拾,自己凑近些,压低声音:“您从前从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现在突然要清算……难道是真打算分出去过了?”
云芷兰没瞒她,直接点了点头。
“陛下虽已答应赐婚,但旨意何时下来,还没个准信。”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父亲他们……已经盯上我的嫁妆,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我们先理清楚。如果旨意来得早,就直接带过去。如果来得晚,真到了那一步……我们就走。总之,一分一毫,都不能落到云家人手里。”
她这般干脆利落,画时心里是痛快的,可更多的还是担忧。
“姑娘,”她轻轻换了个称呼,“您真的想好了吗?”
这一声“姑娘”,是在问云芷兰是否真的做好准备,离开将军府,不再做云家的嫡长女,而以一个普通女子的身份,去面对这世道对女子的种种苛责与不公。
这条路,绝不会比在战场上厮杀更容易。
云芷兰没直接回答,只反问道:“难道还会比现在更难吗?”
画时顿时哽住。
就连她都能想到,如果云芷兰不挣脱这个家,往后会是什么光景。
云家人会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地吸她的血,榨取她的价值。
还会把她拥有的一切,都捧给云婉柔。
而云婉柔心思深沉,倘若有一天真得了势,绝不会放过云芷兰。
到那时,无人庇护的将军,就算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难保不会……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
云芷兰在满月苑中,每日除了清点自己的财物,便是专心研习兵法,偶尔也会教导画时一些防身的武艺。
她仿佛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寻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宁静天地。
而云家,自从云芷兰表明态度后,表面上虽依旧维持着往日的平静,但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云梦璃起初还赌气不肯与云芷兰来往,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发现,没了云芷兰的帮助,他在那些技艺上的进步变得异常艰难。
那些曾经他轻易就能得到的设计图和师傅的指导,如今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他开始怀念起云芷兰的好,可又拉不下面子去求和。
云婉柔表面上依旧装作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可心里却对云芷兰充满了怨恨。
她觉得云芷兰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如今却又如此决绝地离开,让她在云家的地位变得尴尬起来。
她开始暗中使坏,试图破坏云芷兰的名声,可云芷兰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子,她的每一次算计都被云芷兰巧妙地化解。
苏翊沉在经历了那次与云芷兰的冲突后,心里始终有些愧疚。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渐渐意识到自己对云芷兰的误解有多深。
他试图找云芷兰道歉,可每次都被云芷兰冷漠地拒绝。
他看着云芷兰日益坚强独立的身影,心中竟莫名地生出一种敬佩之情。
终于,陛下的赐婚旨意下来了。
云芷兰被赐婚给了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虽然对方年纪比她大些,但为人正直善良,对云芷兰也十分敬重。
云芷兰带着自己精心整理的嫁妆,离开了将军府。
她没有丝毫的留恋,只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在离开的那一天,云家人都站在门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云梦璃的眼中闪过一丝后悔,云婉柔的眼中则充满了嫉妒和不甘,而苏翊沉,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
云芷兰坐在华丽的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繁华的街道,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将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旅程,不再被过去的种种所束缚。
而她,也将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书写属于自己的辉煌篇章。
本文标题:婚事已定,婉柔妹妹为正妻,你为平妻.这是家族决定,你我都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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