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腊月初三

  在女性主义电影蓬勃发展的态势之下,众多聚焦于女性意识觉醒的影片纷纷登上大银幕,其中不乏深入探讨母女关系的佳作。从《沉睡魔咒》中公主与教母的冲突与和解,再到《青春变形记》中代际创伤对女孩个体成长的影响,当代电影正在从多方位去探讨母女关系中所蕴含的控制、传承与认同。从当今视角回望2012年由皮克斯与迪士尼联合打造的动画电影《勇敢传说》所构建的母女关系变化,能够发现其超越时代的先锋性与独特价值。

  动画电影《勇敢传说》作为皮克斯首部以女性为主角的动画长片,以其精良的制作和动人的剧情获得了第85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动画长片奖。影片以中世纪苏格兰高地的奇幻世界为背景,讲述了一位渴望自由生长的公主梅莉达与恪守传统的王后埃莉诺之间的冲突与和解。与经典公主童话不同,影片取缔了传统意义上的王子拯救公主的戏码,将叙事焦点完全置于母女关系的变化之上。本文从母女冲突的当代特质、“变熊”隐喻的叙事功能层面,探析电影在奇幻叙事框架之下对母女关系的动态塑造。

  日本女性主义理论家上野千鹤子曾指出,“自从女性学登场以来,母女关系成为一个重要的课题,”这种关系的指涉在文学作品和电影中凸显得更为具体全面,并在近年来被广泛关注。电影《勇敢传说》塑造的母女关系带有当下的多种特质,王后埃莉诺并非一位传统意义上的母亲,而是一位父权制度的伪执行者或伪父亲的角色。影片中,国王父亲的地位被边缘化,一直为曾经的壮举自吹自擂,遇到大事全靠王后抉择,而王后成为真正的权力掌控者。

  在母女关系的早期阶段,埃莉诺以王后的责任对梅莉达进行身体上的规训如她不断纠正梅莉达的坐姿、吃相、言谈举止,不让射箭试图将梅莉达塑造成一个符合传统期待的“完美公主”。这种身体层面的规训显然带有强烈的父权制特征,是一种性别角色和社会期待内化的过程。在规训过程中,女儿梅莉达则表现出对母亲的反抗,如梅莉达通过射箭、骑马等传统上属于男性领域的活动,探索并表达自我的主体性。她的弓箭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武器,更是一种反抗性别约束的象征。如在比武招亲的关键场景中,梅莉达通过展示超凡的箭术,公然挑战了以母亲为代表的父系婚配传统,也颠覆了公主在政治联盟中的被动地位。在母女关系冲突中,女儿梅莉达不仅是在与父权制下的规训话语作抗争,也是在与自身不同的母亲女性气质、价值观以及政治立场进行争论,这也是她为自己踏出的勇敢第一步。

  “变熊”情节设定是一种另类的疾病叙事,成为解构传统伦理价值,重构母女关系的重要叙事工具。在影片中,埃莉诺王后吃了女儿找女巫制作的魔法蛋糕,变成了一头熊。王后作为一只熊,失去了人应有的身份,不能再通过礼仪和规范来维持其权威地位,而是依赖女儿的帮助生存,作为王后的尊严被创伤。同时,强制性的身份转换使得埃莉诺王后从社会规训的执行者变成了社会的“他者”,这种处境颠覆了前期母女关系中的权力结构,迫使埃莉诺从规训方转变为依赖者,母女关系得以重构。另外,“变熊“也是一种内在天性的外化,在影片的象征体系中,熊代表着被文明压抑的野性与本能。当优雅的王后变成熊后,她不得不逐渐接纳自己作为动物的本能兽性即从最初拒绝徒手抓鱼到后来熟练地捕鱼充饥,从维持虚幻的优雅形象到释放保护女儿的野性力量。这一过程隐喻了埃莉诺被社会规范所压抑的真实本我,也即佛洛伊德所说的压制了人类最初始无意识的部分也即原始欲望,被作为王后的责任和义务所束缚,为后面的最终和解作铺垫。

  变熊事件迫使母女二人离开城堡进入森林,空间的转换成为了母女产生认同关系重构的关键设定。在森林中,梅莉达和母亲的关系经历了显著的变化。起初,变熊的埃莉诺仍然试图通过手势和表情来维持王后的威严,指导女儿的行为。但随着冒险的深入,特别是在生存需求面前,她不得不逐渐放下身段,接受女儿的指导和保护。在这一过程中,母女身份倒置,梅莉达体验到了对母亲的责任感,而母亲也开始目睹并尊重女儿在宫廷礼仪之外的能力,塑造了一种全新的母女互动模式。这种双向的成长最终使母女二人能够在保持各自独特性的前提下,建立一种新的平等与理解的关系。影片结尾王后埃莉诺突破了南茜·乔德萝所说的“母亲会把女儿当成自己看待,且持续如此。”。不再试图将女儿塑造成自己的复制品,而是允许梅莉达有其主体意识和抉择的能力。

  《勇敢传说》与众多电影一样,突破了将母亲简化为关爱者或控制者的单一维度,呈现了母亲角色的内在复杂性和矛盾性。女儿也不是单纯的叛逆者或受害者,而是在与母亲的互动中确立自我主体性和意识。这种母女关系的探索将私人话语和纠结细腻的情感置于公共空间中,不仅深化化了母女叙事的内涵,也为观者提供了更多审视母女关系的全新视角。

  本文标题:先声与表达:《勇敢传说》中的母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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