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周,我收到一条信息_你只是他求而不得的退而求其次
婚礼前一周,我收到一条信息。
发件人是个陌生号码。
内容很短,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精准地扎进心脏最软的地方。
“林小姐,婚礼前一周打扰了。你只是沈惟求而不得的退而求其次。他爱的不是你。”
我正站在婚庆公司刚装修好的VIP洽谈室里,指尖拂过备选的请柬封面,那上面烫金的“L&S”,在水晶灯下折射出冰冷又昂贵的光。
策划师还在热情地介绍:“林律师,这款‘星河滚烫’是我们今年的主打,象征着独一无二的爱……”
我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像在确认一份合同条款:“就用最基础那款,米白底,黑字,宋体。”
策划师愣住了。
“简单点。”我补充道,收回手,指尖的冰凉顺着血脉蔓延。
我没有回复那条短信。
也没有立刻打电话质问沈惟。
成年人的崩溃,是从沉默开始的。像一台精密仪器,在检测到致命错误后,首先选择的是暂停运行,自检,而不是发出警报。
回到我和沈惟的家,一个一百六十平的顶层复式,我亲手设计的,每一寸空间都烙着我理性克制的审美。
玄关处,沈惟的皮鞋随意地踢在一旁,旁边是我摆放整齐的高跟鞋。
我换鞋,弯腰,将他的鞋尖朝外,与我的并排摆好。
一个强迫症般的动作,维持着生活的秩序感。
这种秩序感,曾是我赖以为生的安全感来源。
现在,它像一个精致的笑话。
客厅的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初上,像一片流动的星海。
沈惟是建筑设计师,他说,家是人在城市里的最后一个堡垒。
我曾深以为然。
可现在,我感觉自己像个非法闯入者。
我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我吞没。
手机屏幕的光,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的光源。
我点开那个陌生号码,没有头像,没有朋友圈。干净得像一个专门为了传递恶意而存在的ID。
“求而不得的退而
求其次。”
这九个字,像九颗钉子,将我牢牢钉在耻辱柱上。
我和沈惟,相识五年,恋爱三年。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
介绍人说,我们是绝配。
一个顶尖律所的合伙人,一个新锐建筑设计师。年龄相仿,收入相当,家庭背景清白,连对未来生活的规划都惊人地一致。
我们都渴望一个稳定、有序、高质量的家庭生活。
爱情?
我们都觉得,那是一种太过奢侈和不稳定的东西。
陪伴和尊重,才是婚姻的基石。
我们的感情,就像我设计的这个家,冷静,克制,功能分区明确,找不出一丝差错,也……找不出一丝多余的热情。
我以为,这就是我们想要的。
沈惟向我求婚那天,是在一个普通的周二晚上。
他没有准备鲜花和戒指,只是在我熬夜看完一份卷宗,端着牛奶走进书房时,忽然从背后抱住我。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林昭,我们结婚吧。”
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他惯用的木质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让我心安的气息。
“我太累了。”他说,“我想有个家。”
那一刻,我心软了。
我们这样的人,在外面披荆斩棘,像永不生锈的战士,回到家,都只是想找一个可以卸下盔甲的地方。
我答应了。
现在想来,他的那句“我太累了”,或许有另一层我从未触及的含义。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沈惟发来的微信:“在路上了,堵车。想吃你做的番茄牛腩面。”
后面跟了一个小狗摇尾巴的表情包。
这是他最近才学会的,用来软化他一贯严肃的形象,他说,是为了更“接地气”。
我看着那行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番茄牛腩面。
我做的最好的一道菜。
也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请他吃的。
那时我们还不熟,约在一家昂贵的西餐厅,吃得味同嚼蜡。结束后,他说没吃饱,我鬼使神差地说:“要不去我家,我给你下碗面?”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明亮。
像冰雪初融。
后来,这碗面成了我们之间的一个符号。
每当他项目压力大,或者我们之间出现一些小小的分歧,他就会说:“我想吃面了。”
一碗面,就能抚平所有的褶皱。
我站起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番茄,牛腩,面条。食材齐全。
我拿出牛腩,解冻,焯水,切块。
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像在执行法庭程序。
当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番茄和肉香弥漫开来时,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技术精湛的演员,在一部名叫“幸福生活”的戏剧里,扮演着一个无可挑剔的妻子角色。
而现在,有人在幕后递了张纸条:别演了,你是替补。
门锁传来“咔哒”一声。
沈惟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的寒气走进来,看到厨房里的我,脸上露出熟悉的、柔和的笑意。
“真香。”他走过来,习惯性地想从背后抱我。
我侧身躲开了。
端着锅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怎么了?”他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我没有看他,只是将面倒进碗里,再浇上滚烫的番茄牛腩汤。
“没什么,累了。”我把面碗放在餐桌上,“吃吧。”
他沉默地坐下,拿起筷子。
餐厅的灯光很暖,将食物的色泽照得格外诱人。
但他吃得很慢,像在咀嚼一团棉花。
我坐在他对面,没有动筷,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眉心微蹙,喉结上下滚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落在我眼里,像慢镜头一样被无限放大。
“林昭,”他终于放下筷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拿出手机,解锁,将那条短信的界面推到他面前。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质问。
我只是一个呈现证据的律师。
而他,是被告。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骤然缩紧的瞳孔里。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那一瞬间,我知道,短信说的是真的。
没有辩解。
没有错愕。
只有被戳穿的、无法掩饰的慌乱。
“她是谁?”我问,声音依旧平静。
他抿着唇,不说话。
“发信人,是谁?”我换了个问法。
他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似乎想删除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抬起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声音艰涩:“一个……新来的实习生。”
“叫什么?”
“安然。”
“小安?”我立刻想起了什么。
那是两天前。
我无意中瞥见他的手机打车软件界面,常用同行人里,有一个备注是“小安”的人。
当时我没在意。
他的项目组里,年轻人很多,他作为前辈,偶尔顺路带一下实习生,很正常。
现在想来,那不是“顺路”,是“专程”。
“她为什么会发这个给我?”我继续问,像在进行一场法庭交叉盘问。
“我不知道。”沈惟的声音很低,“可能是……误会。”
“误会?”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哪部分是误会?‘求而不得’是误会,还是‘退而求其次’是误会?”
他答不上来。
那碗热气腾腾的面,已经凉了。
就像我此刻的心。
“沈惟,”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完整的,没有隐瞒的解释。”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
然后,他开口了。
“她叫温晴。”
不是“安然”。
是“温晴”。
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
“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的前女友。”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五年前,出车祸去世了。”
原来,那个“求而不得”,不是爱而不得,是……死别。
我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他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一种穿透我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为什么他从不谈论过去,他的大学生活像一片空白。
为什么他书房里,始终锁着一个抽屉。
“安然,长得很像她。”沈惟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空洞而飘渺,“不是五官,是……感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我的眼睛,是标准的杏眼。
笑起来,也不会弯成月牙。
“所以,你把对温晴的感情,投射到了安然身上?”我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分析一个案子,而不是一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婚姻。
“我没有!”他立刻否认,声音有些急切,“我只是……看到她,会想起以前。我帮她,也只是因为……觉得亏欠。”
“亏欠谁?温晴,还是安然?”
他再次沉默。
“那你呢?”我看着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我呢,沈惟?我在你这里,又算什么?”
“你是我决定要共度一生的人。”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林昭,这一点,从未改变。”
“共度一生的人。”我咀嚼着这几个字,尝到了一股苦涩的铁锈味。
不是“爱人”。
是“共度一生的人”。
多么理智,多么冷静,多么……像一份合作协议。
“因为我合适,对吗?”我替他说出了潜台词,“我是最合适的婚姻合伙人。家世清白,事业有成,性格独立,不会给你添麻烦。还能帮你构建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让你能安心地……怀念你的白月光。”
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告诉我,沈惟。这三年,你抱着我的时候,有没有一瞬间,把我当成了她?”
他喉结滚动,没有回答。
但他的沉默,就是最残忍的回答。
我转身,走进书房。
他跟了过来,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我从我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根细铁丝。
我是律师,但我大学的兴趣小组,是开锁。
我走到他那个始终上锁的抽屉前,蹲下身。
“林昭,别……”他想阻止我。
我没理他。
“咔哒”一声,锁开了。
我拉开抽屉。
里面只有一个木盒子。
我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沓照片,和一个用红绳穿着的玉坠。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很灿烂的女孩子。
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她和沈惟站在一起,穿着情侣装,在海边,在山顶,在大学的林荫道上。
每一张照片里的沈惟,都笑得像个少年。
那种无所顾忌的、飞扬的、充满生命力的笑,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
原来,他不是天生严肃。
只是他的阳光,都留在了过去。
玉坠是块很普通的平安扣,看得出,被摩挲了很久,边缘都已圆润。
我拿起那块玉坠。
冰凉的触感,刺痛了我的掌心。
“婚礼取消吧。”我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不。”沈惟冲过来,从我身后抱住我,手臂收得很紧,像是怕我随时会消失,“林昭,别这样,求你。”
这是他第一次,用“求”这个字。
“我们已经发了请柬,通知了所有亲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哀求,“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我没有挣扎。
我只是觉得很冷。
“沈惟,婚姻对我来说,是一份契受托人责任无限的终身合同。它的基础是诚实和忠诚。”我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你违约了。”
“我知道。”他点头,眼眶红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更不该……把安然当成一个影子。”
“你错的,不是瞒着我。”我纠正他,“你错在,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让我走进你的过去。你给我划定了一个安全区,让我在里面扮演一个完美的妻子,而你的心,一直锁在这个抽屉里。”
“我害怕。”他终于崩溃了,像个无助的孩子,“我害怕提起来,那种痛会把我吞噬。我以为,只要不看不提,它就会慢慢过去。我以为,只要和你开始新的生活,我就可以重新开始。”
“但你没有。”我替他说完,“你只是在用一段新的关系,掩盖一段旧的伤口。伤口没有愈合,它在里面腐烂,发脓,直到现在,被一个实习生,用一条短信,彻底揭开。”
我看着他痛苦的脸,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哀。
我们都是骄傲的人,习惯了掌控一切。
却在感情里,输得一败涂地。
“我需要见她。”我说。
“谁?”
“安然。”
沈惟的脸色变了:“你见她干什么?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是我的错。”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我的语气不容置喙,“我要知道,她发那条短信的动机。是出于嫉妒,是被人指使,还是……单纯的‘好意’提醒。”
作为律师的本能,让我必须厘清所有事实链条。
“以及,”我顿了顿,看着他,“我要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到了哪一步。”
沈惟的身体僵住了。
“我们……什么都没有。”他急切地解释,“我发誓。我只是……跟她多说了几句话,偶尔会一起吃饭,送她回家。我把她当成……妹妹。”
“妹妹?”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一个长得像你前女友的妹妹?”
他无言以对。
“明天,约她出来。我们三个人,一起谈。”我下了最后通牒。
这不是一场捉奸的闹剧。
这是一场谈判。
关于我们这段关系的清算,和……可能的重组。
第二天,咖啡馆。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
沈惟坐在我对面,神色憔悴,坐立不安。
安然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确实很像照片里的温晴。
年轻,干净,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纯真。
她看到我,有些怯懦,但还是走了过来。
“林小姐。”她小声地打招呼。
我示意她坐下。
“不用叫我林小姐,叫我林律师吧。”我开门见山,“我想,这个称呼,更适合我们今天的谈话氛围。”
安然的脸白了白。
沈惟想开口说什么,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安小姐,”我看着她,“你发给我的那条短信,我可以定义为,对我和沈惟先生即将缔结的婚姻关系,构成了事实上的干扰。在法律上,虽然无法追究你的责任,但在道德上,你越界了。”
我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
安然的嘴唇动了动,眼圈红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带着哭腔说,“我只是……觉得你被蒙在鼓里,太可怜了。”
“可怜?”我挑了挑眉,“你用什么身份,来定义我的处境?”
她愣住了。
“你喜欢他,对吗?”我问得直接。
安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惟。
沈惟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她咬着嘴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沈老师他……他很优秀,也很照顾我。他会跟我说很多心事,他说,我是唯一能让他感到轻松的人。”
“心事?是指温晴吗?”
安然惊讶地抬起头:“你……你知道了?”
“他告诉我的。”我平静地说,“他还告诉我,你长得很像她。”
安然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像一盏被风吹灭的灯。
“所以……他对我好,只是因为我像另一个人?”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不敢置信。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这不是我的义务。
“你发短信给我,是希望我取消婚礼,然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他在一起?”我继续我的盘问。
“我没有!”她激动地反驳,“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不公平!对他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他活在过去,你活在谎言里!这样的婚姻,根本不会幸福!”
“我们的婚姻会不会幸福,这是一个需要我和沈惟共同经营和定义的问题。轮不到一个局外人,来为我们下结论。”我身体微微前倾,气场全开,“安小姐,你很年轻。年轻到以为,感情是黑白分明的,爱就是一切。但成年人的世界,要复杂得多。”
“我今天约你来,不是为了指责你,也不是为了听你阐述你的爱情观。”
“我只是想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从今天起,离沈惟远一点。工作上,保持必要的距离。工作之外,不要有任何形式的联系。他不会再做你的‘老师’,更不会再做你的‘树洞’。”
“第二,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心和自以为是的正义感。我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来‘拯救’。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喜欢我的东西,被别人弄脏。”
我说完,安然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她看着我,又看看沈惟,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站起身,什么也没说,转身跑了出去。
咖啡馆里,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我和沈惟。
“现在,”我转向他,目光冷冽,“轮到我们了。”
回到家,我从书房拿出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他问。
“婚前协议的补充条款。”我说,“鉴于你在婚前,出现了严重的诚信问题,我认为,有必要对我们未来的婚姻关系,进行更明确的责任界定。”
沈惟打开文件,脸色越来越沉。
我给他草拟的,不是一份冰冷的法律文件,而是一份“婚姻修复与忠诚承诺书”。
里面的条款,清晰而具体。
第一条:关于过去。沈惟必须接受专业的心理咨询,正视并处理关于温晴离世所带来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在咨询师认为他具备健康的心理状态进入婚姻之前,婚礼无限期推迟。所有关于温晴的遗物,必须在我面前,进行封存。这不是要抹去她的存在,而是要将这段过去,安放在一个不影响我们现在和未来的、正确的位置。
第二条:关于现在。沈惟必须立刻、无条件地断绝与安然的所有非必要联系。更换手机号码,删除所有社交软件的好友关系。如果因为工作无法避免,所有接触,必须有第三方在场,或者向我进行书面报备。
第三条:关于未来。在我们的婚姻存续期间,忠诚是唯一且不可违背的底线。这包括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忠诚。任何形式的、对第三方产生超越正常社交关系的感情依赖和情感倾诉,都将被视为精神出轨,构成对本协议的根本性违约。
第四条:违约责任。如果沈惟违反以上任何一条,他将自愿放弃婚后所有共同财产的百分之七十,并无条件配合我办理离婚手续。孩子的抚养权(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也将优先归我所有。
“林昭,你……”沈惟看着我,眼神复杂,“你这是在审判我。”
“不。”我摇头,“我是在给我们一个机会。一个建立在绝对坦诚和规则之上的、重新开始的机会。”
“婚姻不是避难所,沈惟。它是一个需要两个人共同承担责任的战场。以前,我以为我们是战友。现在我发现,你心里还装着另一个阵亡的士兵。我需要你做的,是为她立一座碑,然后,放下武器,和我站在一起。而不是随时准备,为了她的影子,背叛我们的联盟。”
“如果你觉得这些条款太过苛刻,无法接受,可以。”我将一支笔,推到他面前,“现在就告诉我。我们好聚好散。房子归我,车子归你,存款一人一半。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见。”
我给了他选择。
一个看起来冰冷无情,但实际上,却是我能给出的、最真诚的选择。
要么,接受规则,我们一起修复这段关系。
要么,拒绝规则,我们立刻结束这段关系。
我不要拖泥带水,也不要委曲求全。
沈惟看着那份协议,看了很久。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他拿起笔,在最后一页的签名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有力,没有丝毫犹豫。
“我签。”他说,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眼底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澄澈,“林昭,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谢谢我,没有一走了之。
谢谢我,还愿意给他一个,遵守规则的机会。
从那天起,我们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契约化”模式。
婚礼如我所说,无限期推迟了。
我们对外宣称的理由是,我的项目出了点紧急状况,需要延后。
沈惟真的去看了心理医生。
每周一次,雷打不动。
他开始主动跟我谈论他的咨询内容。
他说,医生让他写日记,把他对温晴所有的思念、愧疚、不舍,都写下来。
他说,那像一场漫长的告别。
他把那个锁着的抽屉清空了。
那个装着照片和玉坠的木盒子,被他用一个更大的箱子封存起来,放在了储藏室的最深处。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
他没有哭,只是在盖上箱子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再见了,温晴。”
然后,他转向我,说:“你好,林昭。”
那一刻,我觉得,我们才算是真正地,第一次认识。
安然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他换了手机号。
听说,她也主动申请调去了分公司。
一个年轻女孩的爱慕,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阵涟漪,然后,归于平静。
我们的交流,变多了。
不再仅限于“今天几点回家”“晚饭吃什么”。
他会跟我聊他工作上的烦恼,他会问我案子的进展。
他开始尝试着,对我敞开心扉。
虽然很笨拙,很生涩。
像一个刚刚开始学习走路的婴儿。
有一次,他下班回来,带回来一个巨大的石榴。
红得像玛瑙。
他笨手笨脚地剥开,将一粒粒晶莹剔T的石榴籽,放进玻璃碗里,推到我面前。
“医生说,生活需要一些仪式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我看着那碗石榴,忽然有些想笑。
这个在工作上能指挥上百人团队的精英设计师,在生活上,却迟钝得可爱。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很甜。
“沈惟,”我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条短信,我没有收到。我们就这样结了婚,会怎么样?”
他沉默了。
“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吧。”他低声说,“我会努力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会把那个秘密,带进坟墓。而你,可能会在某个深夜,或者某个我喝醉的瞬间,察觉到不对劲。但你那么骄傲,可能永远不会问。”
“我们会像一对完美的模范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直到老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幽灵。”
他说完,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后怕。
“林昭,我很庆幸。”他说,“我很庆幸,那条短信,你收到了。”
我也很庆幸。
它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虽然过程痛苦,血肉模糊,但却切掉了我们关系里,那个早已溃烂流脓的肿瘤。
我们的关系,在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节奏里,回温。
我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男人。
他不再只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我看到了他的脆弱,他的挣扎,和他努力想要变得更好的决心。
有一天晚上,我们并排躺在床上看电影。
是一部很老的文艺片。
看到一半,他忽然握住我的手。
他的掌心很暖,很干燥。
“林昭,”他轻声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是作为合作伙伴。”
“是作为……恋人。”
我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温柔得像一场梦。
心理咨询持续了半年。
沈惟的咨询师,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温和而专业。
有一次,沈惟邀请我,和他一起去。
咨询师告诉我,沈惟有很严重的“幸存者负罪感”。
温晴的死,是一场意外。他们当时吵了一架,温晴赌气跑了出去,然后就……出事了。
沈惟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
所以,他不敢幸福。
他选择我,是因为我的冷静和理智,能给他一种“安全”的错觉。
他和我在一起,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一项名为“正常生活”的任务。
而安然的出现,像一个意外的bug,打乱了他的程序。
“但他现在,正在努力重写自己的代码。”咨询师笑着对我说,“而你,林昭,是你给了他重写的勇气和……规则。”
从咨询室出来,阳光正好。
沈惟牵着我的手,走在洒满梧桐树影的街道上。
“我以前觉得,生活就像盖房子,只要图纸正确,结构稳定,就能建成一座坚固的屋子。”他忽然说。
“现在呢?”我问。
“现在觉得,生活更像是在一个已经建好的屋子里,重新做软装。”他看着我,眼睛里有光,“结构或许有缺陷,墙壁或许有裂痕,但我们可以一起,挑选喜欢的窗帘,摆上舒服的沙发,点上温暖的灯。”
“把一个冰冷的建筑,变成一个家。”
我笑了。
“你的比喻,总离不开你的老本行。”
他也笑了。
我们决定,重新举办婚礼。
日期,就定在明年春天。
我重新选了请柬。
不是那款冰冷的米白黑字,也不是那款浮夸的“星河滚烫”。
我选了一款暖黄色的,上面只印了一句话。
“From this day forward.”
从今往后。
一切,都像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我收到一个快递。
是寄给沈惟的,但他出差了。
发件人信息很模糊,只写了一个“故”。
我有些好奇,就拆开了。
里面是一个很旧的日记本。
封皮是深蓝色的,已经有些褪色。
我翻开第一页。
娟秀的字迹,写着一个名字:温晴。
我的心,咯噔一下。
这应该是温晴的家人寄来的。或许是觉得,沈惟应该保留一些她的遗物。
我本想立刻合上,尊重逝者的隐私。
但我的目光,却被其中一页,用红笔圈出的段落,吸引住了。
那一段,写得很潦草,似乎是在极度激动的情绪下写成的。
“……我不敢告诉阿惟,我真的不敢。他那么爱我,那么相信我。如果他知道,那个雨夜,开车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会崩溃的。我只能把这个秘密,永远地烂在肚子里。就让我,一个人背负这个罪恶吧。”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开车的人,不是她?
那会是谁?
车祸的卷宗我看过,警方认定,是温晴雨夜超速,操作失误,导致车辆失控。
单方面责任事故。
如果开车的人不是她,那……
我立刻想到了那个玉坠。
那个被沈惟珍藏的平安扣。
我冲进储藏室,找到那个被封存的箱子,打开,拿出那个木盒。
玉坠还在。
我将它翻过来。
在平安扣的背面,我之前从未注意到的地方,刻着一个极小的字。
一个用篆体刻的,非常古老的字。
“周”。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个姓氏,太过特殊。
也太过……熟悉。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张脸。
一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看起来与世无争的脸。
周明宇。
沈惟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们婚礼的伴郎。
我猛地想起,温晴出事后,周明宇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也是他,一直陪着沈惟,度过了最黑暗的那段日子。
沈惟说,周明宇是他的过命兄弟。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男人之间,对于友情的夸张形容。
现在看来,或许……是字面意思。
“过命”。
用一个人的命,换另一个人的命。
手机响了。
是沈惟打来的。
“昭昭,在干嘛呢?”他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很好,“这边的项目很顺利,我后天就能回去了。回去我们去试婚纱,好不好?”
我握着那本日记,和那块冰冷的玉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昭昭?怎么不说话?”电话那头,沈惟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沈惟,”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你……有没有什么事,还瞒着我?”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然后,我听到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都知道了?”
他的声音,疲惫,且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原来,我以为的坦诚,只是他选择让我看到的部分。
原来,那个关于过去的肿瘤,我以为已经被切除。
实际上,它只是转移了。
从一个女人的身上,转移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而我,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手术室外,那个一无所知的家属。
电话里,传来周明宇的声音,很近,似乎就在沈惟旁边。
“阿惟,别说了。”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我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城市的灯火,在我眼中,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晕。
我忽然觉得,我和沈惟,就像两只困在玻璃瓶里的飞蛾。
我们以为,只要解决了瓶子里的问题,就能飞出去,拥抱阳光。
却不知道,这个玻璃瓶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而那个制造了这一切的人,正站在瓶外,冷冷地看着我们,徒劳地挣扎。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林律师,有些事,我觉得你有权知道。明晚七点,老地方咖啡馆。一个人来。”
发信人,没有署名。
但不知为何,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个“故人”,不是安然,也不是温晴的家人。
而是另一个,我从未想过的人。
我回了两个字:“好的。”
收起手机,我将那本日记和玉坠,重新放回木盒,关上,封存。
然后,我走进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
没有番茄,没有牛腩。
就是一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
我吃得很慢。
吃完,我洗好碗,擦干手。
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
我知道,明天,会是一场硬仗。
比法庭上的任何一场辩论,都更艰难。
但我不怕。
我的人生,信奉规则和证据。
无论真相多么残酷,我都要亲手揭开它。
因为,我不是谁的“退而求其次”。
我是林昭。
我的人生,只能由我自己,做主。

本文标题:婚礼前一周,我收到一条信息_你只是他求而不得的退而求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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