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岁男子与21岁女生合住,女生失恋当晚:帮个忙我答应你条件
那扇薄薄的房门,终究没能隔住一个年轻女孩世界崩塌的声音。林晓柒失恋的那个晚上,我客厅里的那盆君子兰,叶片上都仿佛凝结着她那边传来的、细碎而绝望的霜。很久以后,当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偶尔还会想起她通红着眼睛,站在我书房门口的样子,像一株被暴雨打蔫了的向日葵。
她对我说:“陈叔,帮我个忙,我就答应你那个条件。”
那个所谓的“条件”,其实不过是我这个中年男人一点无伤大雅的洁癖和执拗。我只是希望她能把散落在客厅各处的鞋子、充电线和零食袋子收拾一下,让这个我们合住的空间,能保留几分我所习惯的秩序。这个小小的请求,在她青春洋溢的世界里,像一个需要鼓足勇气才能完成的艰巨任务,我们为此拉锯了小半年。可就在那个晚上,这个她始终不愿妥协的“条件”,被她轻飘飘地当作了一个交易的筹码,用来换取一个在她看来足以拯救世界的“帮忙”。
从那个晚上开始,到她最终搬离,时间过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里,我像一个笨拙的潜水员,小心翼翼地潜入了本不属于我这个年纪的、一片汹涌而陌生的青春深海。我看到了风暴,也看到了沉船,最终,也看到了风暴过后,海面上那抹平静而辽远的微光。
现在,我终于可以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回到那个闷热的、被蝉鸣和哭声包裹的夏夜,重新审视这一切是如何开始的。
第1章 合租屋的两种时间
我叫陈铭,今年四十五岁。在这个城市里,我拥有一套不大不小的两居室,一份在档案馆里整理故纸堆的稳定工作,以及一段已经画上句号七年的婚姻。我的生活,像我书桌上那台老式座钟的钟摆,精准、规律,但也单调得近乎乏味。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煮一壶普洱,听一段晨间新闻,然后去单位。下班后,绕到菜市场买点新鲜蔬菜,回家做一顿简单的晚饭。晚上看看书,练练字,十点半准时睡觉。时间在我这里,是被刻度尺清晰丈量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其固定的位置和意义。
林晓柒的出现,则像一只闯入钟表店的蝴蝶,翅膀扇起的风,足以让所有指针瞬间错乱。
她是我的老战友林建军的女儿,今年二十一岁,在本市一所大学读大三。去年暑假,林建军一个电话打过来,半是请求半是命令地让我照顾一下他这个宝贝闺女。他说学校宿舍暑期要翻新,孩子没地方住,外头租房子又不安全,思来想去,只有我这个“陈叔”最让他放心。我本想拒绝,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清净,实在不想让一个年轻女孩来打扰我这潭死水。但电话那头,林建军一声声“老陈”、“兄弟”地叫着,让我想起了当年在戈壁滩上,他分给我的那半壶水。人到中年,最怕欠人情,尤其是陈年旧情。最终,我还是答应了。
于是,我的两居室里,从此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时间。我的时间是线性的,沉稳而缓慢;而林晓柒的时间,是跳跃的,充满了不可预测的爆发和即兴的狂欢。
她搬进来的第一天,就带着三个巨大的行李箱和一股青春特有的、混杂着香水和活力的气息,彻底占领了次卧,并且迅速将势力范围扩张到了客厅。玄关处,我的黑皮鞋和棕色休闲鞋旁边,从此长出了一片五颜六色的帆布鞋、高跟鞋和毛绒拖鞋。沙发上,我用来搭腿的旧毛毯,被她的卡通抱枕和笔记本电脑挤到了角落。茶几上,我的紫砂茶具,不得不和她的薯片袋、奶茶杯以及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化妆品和平共处。
对于这一切,我起初是极度不适的。我是一个对“边界”和“秩序”有着近乎偏执追求的人。在我看来,公共空间的神圣性不容侵犯。我曾试图和她沟通,用一种我认为最温和、最讲道理的方式。
“晓柒啊,”有一次,我指着沙发上她随手扔下的外套和背包,斟酌着词句,“你看,客厅是咱们共用的地方,东西是不是……用完了就放回自己房间比较好?”
她正戴着耳机,一边跟着手机里的视频跳着奇怪的舞蹈,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知道啦陈叔,我待会儿就收!”
然而,这个“待会儿”通常会持续到第二天,直到我实在看不下去,亲手帮她收拾好。我提醒过她很多次,关于水电费的分摊,关于深夜打电话时能否小点声,以及最重要的,关于维持客厅的整洁。她每次都答应得爽快,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嘴里甜甜地喊着“好的陈叔”、“没问题陈叔”,但行动上却始终是我行我素。久而久之,让她收拾客厅,就成了我挂在嘴边的一个念想,一个她口头应承却从未兑现的“条件”。
我前妻李娟当年离开我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陈铭,你这辈子过得太清醒,太有条理了,像一本写满了注释的教科书。可生活不是教科书,它是乱糟糟的草稿纸。”
或许她说得对。看着林晓柒制造的这点“乱糟糟”,我时常会感到一种无力和恍惚。这团乱麻,似乎正是我当年无力应对,也无法给予李娟的那种“生活气息”。我尝试着去适应,甚至去理解。我告诉自己,年轻人嘛,都这样。她不是坏孩子,只是活得比较随性。她会在我生日那天,笨拙地用烤箱烤一个歪歪扭扭的蛋糕,上面用果酱写着“陈叔生日快乐”,也会在我感冒时,从外面买来热腾腾的姜丝可乐,叮嘱我趁热喝。她身上的那种生命力,那种不管不顾的鲜活,是我这间暮气沉沉的屋子里,唯一的亮色。
所以,我选择了忍耐和退让。我像一个老园丁,守护着一株不按常理生长的植物,一边为它的杂乱无章而头疼,一边又忍不住欣赏它蓬勃的生命力。
她是有男朋友的,一个同校的男生,叫张昊。我没见过他,但他的存在感却无处不在。林晓柒的生活,几乎是围绕着这个男孩旋转的。她会花一下午的时间,对着镜子化妆、试衣服,只为了晚上和他吃一顿饭。她会在电话里和他撒娇、争吵,情绪像过山车一样起伏。有时候,我会在深夜被她压抑的哭声惊醒,第二天早上,又会看到她顶着红肿的眼睛,在厨房里哼着歌给他做爱心便当。
我这个旁观者,看得有些心惊,也有些不解。在我看来,爱情应该是温润的,是细水长流的陪伴,而不是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充满了戏剧冲突的战争。但我没资格说什么,毕竟,我自己的那场“细水长流”,最终也流向了干涸的河床。
那个决定性的夜晚,来得毫无征兆。
那天是周五,我照例在书房里整理一些旧照片。窗外是这个城市夏夜特有的喧嚣,混杂着车流声、远处广场舞的音乐声和不知疲倦的蝉鸣。林晓柒的房间里,一开始还传出断断续续的音乐声,后来,就变成了激烈的争吵。
她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哭腔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尖锐。“张昊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混蛋!”
我默默地关上了书房的门,试图将自己与这场风暴隔绝开来。我知道,这是属于她的战争,我一个外人,无权介入。我戴上耳机,想听点舒缓的古典乐,但那穿透力极强的哭喊声,还是像一根根细针,扎破了巴赫的G弦咏叹调,刺进我的耳膜。
争吵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再然后,我听到了次卧门被猛地拉开的声音,接着是她冲进卫生间,发出剧烈的干呕声。我摘下耳机,走到书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作为一个长辈,一个临时的监护人,我似乎有责任去关心一下。但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与她非亲非故的合租者,我又觉得任何关心都可能显得多余甚至冒犯。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卫生间的水声停了。我听到一阵拖沓的脚步声,然后,我的书房门被敲响了。
我拉开门,看到了林晓柒。
她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水珠,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洗脸水。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肿得像两个核桃,里面是一片空洞的红。她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赤着脚,就那样站在门口,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我们对视了足足有十秒钟。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还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陈叔,”她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睡了吗?”
“还没。”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混乱。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说出了那句让我始料未及的话。
“陈叔,帮我个忙,”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我就答应你那个条件。以后客厅,我保证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根头发丝都让你找不到。”
那一刻,我看着她那张年轻而破碎的脸,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荒谬感。我们之间那个关于“整洁”的、持续了半年的小小拉锯战,在她此刻的世界里,竟被提升到了如此重要的位置,成了一个可以用来交换“帮忙”的、郑重其事的承诺。
我不知道她要我帮什么忙,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忙,绝不会像收拾屋子那么简单。
第22章 一碗没送出去的汤
“你先进来坐下说吧。”我侧过身,让她进了书房。
我的书房很小,除了书柜和一张书桌,就只剩下一把椅子和窗边的一个单人沙发。她没有坐,只是局促地站在书桌旁,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书桌上的台灯光线柔和,照在她苍白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更加脆弱。
“喝点水吗?”我问。
她摇了摇头,目光没有焦点地在我的书架上游移。那里整齐地码放着各类史料、文学名著和一些旧相册,是我精神世界的全部堡垒。此刻,这个堡垒被一个不速之客闯入,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跟男朋友吵架了?”我还是问出了这句明知故问的话。
话音刚落,她那双刚刚止住泪水的眼睛,瞬间又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砸下来,无声无息,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揪。
“我们分手了。”她哽咽着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他提的。”
我叹了口气,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递给她。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我只能沉默地站在一旁,给她一个可以暂时宣泄情绪的空间。
她接过纸巾,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陈叔,你一定要帮我。”
“晓柒,你先别激动。”我试图安抚她,“到底是什么事,你慢慢说。如果我能做到,我肯定帮你。”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说道:“你能做到,肯定能!对我来说很重要,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
我看着她,心里愈发不安。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孩,在失恋的当晚,能向一个四十五岁的、几乎没什么深交的合租“叔叔”求助什么事呢?我脑子里闪过各种猜测,从借钱到找人,每一种都让我觉得棘手。
“你说吧,到底是什么忙?”
她又沉默了,似乎在组织语言,又或者是在下最后的决心。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张昊他……他跟我分手,是因为他觉得我太幼稚了,他说他妈给他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是个三十岁的女人,成熟、懂事,有自己的事业。他说他累了,不想再像哄小孩一样哄我了。”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这些年轻人的爱恨情仇,对我来说就像是另一个星球的故事。幼稚?成熟?这些词汇在爱情里,往往只是不爱了的借口。
“他明天就要跟那个女人去一家咖啡馆见面。”林晓柒的语速开始加快,情绪也激动起来,“我不甘心!我凭什么就这么被他比下去了?我要让他后悔!我要让他知道,我也可以找到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的男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已经猜到了几分。
果然,她接下来说的话,印证了我的预感。
“陈叔,”她向前走了一步,几乎是恳求地看着我,“明天,你能不能……能不能假扮我男朋友,跟我一起去那家咖啡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我愣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假扮她男朋友?我,一个四十五岁的、头发已经开始花白的中年男人,去假扮一个二十一岁小姑娘的男朋友?这简直是我这半辈子听过的最荒唐的请求。
“晓柒,你冷静点。”我皱起眉头,“这太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我很冷静!”她激动地反驳,“陈叔,你都符合!你年纪比他大,看起来就比他成熟稳重!你工作稳定,有自己的房子,你还有车!你开你那辆车去,穿得……穿得正式一点,你就往那一坐,什么都不用说,就能把他秒杀了!”
她口中我那辆开了快十年的大众帕萨特,在她眼里俨然成了可以碾压对手的“豪车”。而我这个在她口中“成熟稳重”的形象,此刻却只感到一阵阵的尴尬和荒谬。
“不行,这绝对不行。”我断然拒绝,“晓柒,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这样做,只会让他更看不起你,也会让你自己更难堪。”
“我不管!”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就要让他看看,离开他,我能过得更好!陈叔,求求你了,就这一次,就假装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就行!只要你去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以后每天帮你打扫卫生,给你做饭,我……”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仿佛要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拿来交换。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有同情,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我不想卷入这些年轻人的情感纠葛里,这对我来说,是巨大的麻烦和负担。我的生活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静,我不想再起任何波澜。
“晓柒,听我说。”我加重了语气,试图让她恢复理智,“感情的事,外人帮不了。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天亮了,你就会发现这件事没那么严重了。用这种方式去报复,是最愚蠢的。”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她燃起的希望之火上。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脸上那种决绝的神情,也慢慢被一种深刻的失望和委屈所取代。
她没有再争辩,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看了很久。那眼神里,有不解,有受伤,仿佛在说:“我以为你会帮我的。”
然后,她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陈叔,打扰你了。”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我的书房,脚步踉跄,背影萧索。
我站在原地,心里说不出的憋闷。我做的决定是对的,理智上我非常清楚。但情感上,我却感到一种沉重的负疚感。我好像一个冷酷的刽子手,亲手斩断了一个落水者伸出的求救之手。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书房门外,是林晓柒房间里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抽泣声,一阵一阵,像潮水一样拍打着我的耳膜,也拍打着我的良心。
大概凌晨两点多,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去了厨房。我想给她煮一碗热汤。在我有限的生活经验里,一碗热汤,似乎能抚慰很多东西。我翻出冰箱里的一点排骨和玉米,放在小砂锅里,开着最小的火,慢慢地炖着。
厨房的窗户开着,夏夜的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我看着锅里氤氲升起的热气,想起了很多年前,李娟也是这样,在我工作不顺心的时候,默默地为我炖一锅汤。那时候,我们还相信,生活里所有的难,都能被一碗汤的温度所化解。可后来,汤还是那碗汤,人却已经走远了。
汤炖好了,满屋子都是浓郁的香气。我盛了一碗,用托盘端着,走到林晓柒的房门口。我抬起手,想要敲门,但手指在门板前悬了很久,却始终落不下去。
我能说什么呢?把汤给她,然后告诉她“喝了汤就什么都好了”?还是说“我改变主意了,我答应帮你那个荒唐的忙”?
都不是。
我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我意识到,此刻的我,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敲开门,是打扰;不敲门,是冷漠。我这个四十五岁的男人,在面对一个二十一岁女孩的伤心时,竟然如此笨拙,如此手足无措。
我端着那碗汤,默默地回到了厨房,一个人,把它喝完了。汤很烫,暖了我的胃,却暖不了我心里那片因为内疚而泛起的凉意。
那一碗没送出去的汤,成了我和她之间一道无形的墙。我知道,从那个晚上起,我们之间那种微妙的、亦父亦友般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第3章 那个荒唐的“条件”
第二天是周六,我醒得很早。一夜没睡好,头有些昏沉。客厅里静悄悄的,林晓柒的房门紧闭着。我走到客厅,惊讶地发现,原本乱糟糟的沙发和茶几,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的鞋子整齐地摆放在鞋架上,充电线被卷好放在了电视柜的抽屉里,连沙发上的抱枕都摆放得一丝不苟。
整个客厅,恢复到了她搬来之前的样子,那种属于我一个人的、清冷而有序的样子。
我心里一沉。这突如其来的整洁,比任何争吵或哭闹都更让我感到不安。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一种决绝的姿态。她用行动告诉我:你看,你想要的“条件”,我做到了。但是,你也彻底拒绝了我。
我轻手轻脚地做了早餐,一份三明治,一杯热牛奶,放在餐桌上,然后给她发了条微信:“晓柒,早餐在桌上,记得吃。”
等了很久,没有回复。
我坐在书房里,心烦意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她昨晚沙哑的哭声和那句“陈叔,求求你了”。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太绝情了?对一个正处在人生低谷的孩子来说,一点点不合逻辑的希望,或许就是支撑她站起来的唯一稻草。而我,却因为害怕麻烦,冷酷地把这根稻草抽走了。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的要求是荒唐的,是治标不治本的。但另一个声音又在反驳:可你连尝试一下都没有。你只是用你那套陈腐的中年人逻辑,去粗暴地评判一个年轻人的痛苦。
这种内心的交战,让我备受煎。我甚至开始怀念她把客厅弄得一团糟的日子。那种乱,至少证明这个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鲜活地存在着。而此刻的整洁,却像一块墓碑,宣告着我们之间某种东西的死亡。
上午十点左右,我听到次卧的门响了。我从书房探出头,看到林晓柒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化了很浓的妆,眼线画得又粗又长,嘴唇涂得猩红。那张年轻的脸上,硬生生堆砌出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故作坚强的成熟。她的眼睛依旧红肿,再厚的粉底也遮不住那份憔悴。
她径直走向门口,看都没看餐桌上的早餐一眼。
“晓柒,”我忍不住叫住了她,“你要出去?”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你……要去哪儿?”
“赴约。”她吐出两个字,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心里一紧,立刻明白了她要去干什么。她还是要一个人去面对那个场景。我几乎能想象到,她一个人坐在咖啡馆里,看着前男友和他的新欢,那种屈辱和心碎。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孩,用这样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去告别一段感情。
“别去了。”我脱口而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她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讥诮的冷笑。“不去?难道就躲在家里哭吗?陈叔,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只会在家里哭哭啼啼的废物。”
她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心里。原来,在她看来,我昨晚的拒绝,不仅仅是拒绝,更是一种轻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解释。
“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了。”她打断我,“反正,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不劳您费心了。”
说完,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防盗门“砰”的一声关上,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空旷而整洁的客厅,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成熟、理智的成年人,懂得如何处理问题,懂得如何与人相处。但此刻我才发现,我的那套准则,在真正的、鲜活的情感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我拿起手机,翻出老战友林建军的电话,想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来劝劝自己的女儿。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我又犹豫了。告诉他又能怎么样?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把女儿的感情私事捅到父亲那里,似乎更是一种背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石英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像在催促我。我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林晓柒出门时那决绝的背影。我无法想象她一个人坐在咖啡馆里,会是怎样一副故作坚强的可怜模样。
那个叫张昊的男孩,会怎么对她?是怜悯,是嘲讽,还是彻底的无视?无论哪一种,对林晓柒来说,都是一把尖刀。
不行,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去。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对老战友的责任,还是单纯的于心不忍,又或者,是想弥补昨晚的冷漠。总之,我必须去做点什么。
我猛地站起身,冲进卧室,拉开衣柜。我那几件万年不变的衬衫和休闲裤挂在那里,显得如此平庸。我翻箱倒柜,终于在最底层,找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西装袋。
拉开拉链,里面是一套深灰色的西装。这是我结婚时穿的,后来除了参加过几次重要的会议,就再也没动过。衣服的款式已经有些过时了,但料子还很好。我把它抖了抖,换上,又找出一件还算挺括的白衬衫。站在镜子前,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头发有些乱,眼角有了细密的皱纹,但穿上西装后,常年伏案工作导致的微微佝偻的背,似乎也挺直了几分。
我拿起车钥匙,快步冲出了家门。
我不知道那家咖啡馆在哪,只能给林晓柒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她才接起来,声音很冷淡:“喂?”
“晓柒,你在哪家咖啡馆?把地址发给我。”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她带着哭腔的、不敢相信的声音:“陈叔……你……”
“别废话,快发地址。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没过几秒,手机就收到了一条定位信息。我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下去,那辆沉稳的帕萨特,发出一声与它风格不符的轰鸣,冲进了车流。
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或许,这依然是一个荒唐的决定。我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人,正奔赴一场不属于我的青春战争,扮演一个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角色。
但那一刻,我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或许,人到中年,偶尔也需要做一些不那么“理智”、不那么“正确”的事情。就当是……为了还当年那半壶水的人情,也为了弥补那碗没能送出去的汤吧。
车子在路上飞驰,我的心,也跟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回到了一个久违的、充满了冲动和不确定性的年轻时代。
第44章 尘封的西装与旧日幻影
车内的空调开得很足,冷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我心头的燥热。我紧紧握着方向盘,手心微微出汗。这套尘封了近十年的西装,像一层紧绷的壳,包裹着我。领口有些勒,让我呼吸不畅。我多少年没有这样郑重其事地打扮过了。上一次,似乎还是在李娟的表妹的婚礼上,我们作为长辈出席,需要装点一下门面。
那天的场景,毫无征兆地浮现在眼前。李娟穿着一件酒红色的旗袍,挽着我的胳膊,笑盈盈地和亲戚们打招呼。她在我耳边低语:“陈铭,你看你,穿上西装还是挺帅的嘛,就是平时太不修边幅了。”我当时只是笑了笑,没说话。我总觉得,生活是过给自己的,不是穿给别人看的。可现在想来,或许在她眼里,我这种想法,就是一种乏味的、不解风情的固执。
我们的婚姻,就是在这样无数个微小的、价值观的错位中,被慢慢磨损,直至断裂。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第三者,只是单纯地,觉得在一起,很累。她渴望的是热气腾腾的、充满了惊喜和变化的生活,而我能给的,只有温吞的、一成不变的安稳。
分手那天,我们异常平静地坐在我们曾经最喜欢的茶馆里。她对我说:“陈铭,我们放过彼此吧。跟你在一起,我能看到我们六十岁、七十岁的样子,还是这样,喝着茶,看着书,一句话不说。我害怕那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我当时问她:“一眼望到头,不就是安稳吗?有什么不好?”
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疲惫和悲伤。“安稳是很好,但那是对你而言。对我来说,那是牢笼。”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穿过这套西装。它连同那段婚姻一起,被我打包,塞进了记忆的柜底。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把它拿出来了。没想到,今天,为了一个只认识了几个月的年轻女孩,为了一个荒唐的“角色扮演”游戏,我重新穿上了它。
这身衣服,仿佛一个时间的开关,开启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我不再仅仅是陈铭,那个档案馆的职员,林晓柒的合租“叔叔”。我还是李娟的前夫,一个在感情里彻底失败的中年男人。我忽然有点理解林晓柒的疯狂了。或许,在感情的战场上,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刻,想要穿上不属于自己的铠甲,去打一场注定会输的仗。只是为了争那一口气,为了维护那点可怜的、摇摇欲坠的自尊。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把我从回忆中惊醒。我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心脏猛地一缩——是李娟。
我们离婚后,联系得很少。除了逢年过节一条礼节性的问候短信,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她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蓝牙耳机。“喂?”
“陈铭,是我。”电话那头,是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依旧清亮,只是少了几分当年的娇嗔,多了几分岁月的沉静。
“嗯,知道。有事吗?”我的语气有些僵硬。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妈整理旧东西,翻出来一个房产证的复印件,是咱们以前那个小房子的。原件在你那儿吧?我这边办点事可能需要用一下,想问问你方不方便找个时间给我。”
她说的是我们结婚时买的第一套单身公寓,后来卖掉了,才换了现在我住的这套两居室。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还会需要那个证件?
“原件应该早就作废了,跟着房子一起过户了。我这里应该没有了。”我耐着性子解释。
“是吗?那我再找找。”她顿了顿,似乎想找点别的话题,“你……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挺好的。”我言简意赅地回答。
“哦……”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疏离,语气里有些尴尬,“那行,不打扰你了。你开车呢?”
“嗯,在路上,有点事。”
“好,那你注意安全。”
“嗯。”
电话挂断了。短短几十秒的通话,却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我感觉那套西装更紧了,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旧日的幻影,就这样突兀地撞进了我正在奔赴的、一场属于别人的青春风暴里,让一切都变得更加复杂和荒诞。
李娟,张昊,那个三十岁的相亲女人,林晓柒,还有我。我们这些人,在各自的时空里,被各种各样名为“感情”的丝线牵扯着,挣扎着,痛苦着。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不甘,中年人有中年人的遗憾。谁又能比谁更高明呢?
我昨晚对林晓柒说的那些大道理,此刻听起来是多么的可笑。我有什么资格去教导她如何面对感情的失败?我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甚至连李娟为什么离开我,都花了七年时间才慢慢想明白。
或许,我今天去,不仅仅是为了帮林晓柒,也是为了帮我自己。帮那个曾经因为害怕冲突、害怕失控而选择了沉默和逃避的自己。如果当年,在李娟对我说“生活像牢笼”的时候,我不是选择沉默,而是像今天这样,哪怕是笨拙地、冲动地去做点什么,去穿上一件不常穿的衣服,带她去一个不常去的地方,我们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当然,生活没有如果。
导航提示目的地就在前方。我深吸一口气,把车平稳地停在咖啡馆对面的路边停车位上。我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坐在车里,隔着一条马路,望向那家装修得很有格调的咖啡馆。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我一眼就看到了林晓柒。
她一个人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旁,腰背挺得笔直,像一尊精致但没有灵魂的雕塑。她面前放着一杯咖啡,一口没动。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斜对面的一张桌子。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我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孩,应该就是张昊。他穿着一件潮牌T恤,头发染成了时髦的亚麻色,正眉飞色舞地和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说着什么。那个女人看起来确实比林晓柒要成熟许多,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职场女性的干练和自信。
他们聊得很开心,而林晓柒,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孤魂,独自坐在那里,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
我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犹豫、所有的自我怀疑,都消失了。我不再去想这件事有多荒唐,不再去想自己扮演这个角色有多可笑。我只知道,马路对面的那个女孩,是我战友的女儿,是住在我屋檐下的孩子。现在,她需要我。
我解开安全带,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夏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睛,迈开脚步,向那家咖啡馆走去。我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今天,我不是陈铭,不是李娟的前夫。我只是一个演员,一个被临时请来,要演好自己角色的、蹩脚的演员。
第5章 蹩脚演员的登场
咖啡馆的门上挂着风铃,我推门进去时,发出一串清脆的叮当声。这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射过来,包括林晓柒和她斜对面的那一桌。
我能感觉到,我的出现,给这个空间带来了一丝不和谐的骚动。我的年纪,我的穿着,都与这里悠闲、文艺的氛围格格不入。我像一个误入言情小说片场的历史剧演员。
林晓柒看到我,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的光芒,混杂着惊讶、感激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希望。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嘴唇动了动,想喊我,但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
我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我径直向她走去,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我认为最自然、最温和的微笑。我在心里快速地给自己设定着角色:一个事业有成、包容体贴的年长伴侣。
“抱歉,来晚了,公司临时有个会。”我走到她桌前,很自然地开口,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邻桌的人听到。我刻意没有去看张昊他们那桌,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
林晓柒显然没料到我能这么快入戏,愣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事,我也刚到。”
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顺手把车钥匙放在桌上。那串普通的大众车钥匙,在这一刻,似乎也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的意义。我能感觉到,张昊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
“想喝点什么?”我拿起桌上的菜单,很自然地问林晓柒。
“我……我随便。”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那就跟我一样吧,来杯拿铁。”我对不远处走来的服务员说。然后,我才像是第一次注意到林晓柒的妆容一样,微微皱了皱眉,用一种带着宠溺和一丝责备的语气说:“怎么化这么浓的妆?你素颜不是更好看吗?眼睛都哭肿了,还用眼线去刺激它。”
我一边说,一边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下眼睑。这个动作,是我临时想出来的。我不知道情侣之间是不是会这样做,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年长的伴侣”,应该有这样的体贴和关怀。
我的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一瞬间,我们两个都僵了一下。她的皮肤很凉,微微颤抖着。而我,则像是触电一般,迅速收回了手。这个动作,已经超出了我能接受的“表演”范畴,让我感到一阵强烈的不自在。
但这个小小的举动,在别人眼里,却无疑是亲昵的证明。林晓柒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而斜对面的张昊,脸色则明显沉了下来。
服务员把咖啡端了上来。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把目光转向窗外,仿佛在欣赏街景。我没有再主动挑起话题,我明白,此刻的沉默,比任何刻意的表演都更有力量。我要营造一种氛围: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的默契和稳固,根本不需要用多余的言语来证明。
咖啡馆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咚,咚,咚。我这个蹩脚的演员,正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舞台上,用尽全力,表演着一场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戏。
果然,对方先沉不住气了。
“晓柒。”
是张昊的声音。他走了过来,站在我们的桌旁。他身后的那个女人没有动,只是远远地看着,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
林晓柒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她抬起头,看着张昊,眼神复杂。
我没有抬头,依旧看着窗外,只是端着咖啡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我用这个姿态表明: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介入,但也由不得你来打扰。
“这位是?”张昊的目光转向我,带着明显的敌意和审视。
林晓柒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台词,抢着回答:“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张昊冷笑一声,“晓柒,你别逗了。你昨天晚上还哭着求我别分手,今天就找到新男朋友了?还是个……大叔?”
“大叔”这个词,像一根针,准确地刺中了我的痛点。尽管我知道这是事实,但从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嘴里说出来,还是充满了冒犯。
林晓柒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激动地站起来:“张昊你胡说什么!我们早就认识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堪才没有告诉你!”
“是吗?”张昊的目光在我身上和我放在桌上的车钥匙之间来回移动,眼神里的轻蔑越来越浓,“开帕萨特的‘大叔’,晓柒,这就是你找的‘比我好一百倍’的男人?你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我心里叹了口气。年轻人啊,总是把物质和标签看得如此重要。在他们眼里,车子、年龄,就是衡量一个人的全部价值。
林晓柒被他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眼圈又红了。她大概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反击”,在对方眼里,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我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如果我再不说话,这场戏就彻底演砸了。
我缓缓地放下咖啡杯,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向张昊。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被冒犯的样子。我的目光很平静,就像一个长辈在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
“你好,我叫陈铭。”我开口了,声音沉稳,不疾不徐,“我和晓柒的事,是我们自己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至于我的车,或者我的年纪,我想,这都和一个男人是否值得托付,没有必然的联系。”
我的话很平淡,但似乎有某种力量,让张昊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他大概习惯了同龄人之间那种咋咋呼呼的对抗,却没准备好如何应对我这种“降维打击”。
“晓柒还小,不懂事。”我继续说道,目光转向林晓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她有时候是会做一些幼稚的事情,说一些赌气的话。但没关系,我愿意等她慢慢长大。不像有些人,只想着摘现成的、成熟的果子。”
我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是在说林晓柒,也是在点那个坐在不远处的相亲女人。
张昊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而林晓柒,则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她“假扮男友”的剧本要求,更像是一种……真正的维护。
那一刻,我忽然有些入戏了。我仿佛真的成了那个包容、成熟的男人,在保护着自己心爱的、虽然有些不懂事但却无比珍贵的女孩。
第6章 咖啡馆里的无声风暴
我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咖啡馆这小小的空间里,激起了无声的涟漪。张昊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大概没想到会被我这样一个“大叔”不带一个脏字地教训了一顿。他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而他那位“成熟”的相亲对象,也终于坐不住了。她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地走了过来,站在张昊身边,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像是在宣示主权。
“这位先生,”她开口了,声音很悦耳,但带着一丝职场精英特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您说的有道理。不过,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合不合适,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小孩子过家家式的恋爱,谈久了,是会累的。”
她的话,看似温和,实则绵里藏针,直接将林晓柒定义为了“小孩子”,把她和张昊的感情,归结为“过家家”。
我看到林晓柒的身体又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和屈辱。她猛地抬起头,正要开口反击,我却在桌子底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膝盖,示意她不要说话。
然后,我笑了笑,看着那个女人,说:“这位女士说得对。所以,我们家晓柒,现在也想尝试一下‘成年人’的恋爱方式。累了,就换一个能让她不累的。这很公平。”
我刻意加重了“我们家晓柒”这几个字,语气亲昵得连我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个女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大概也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言辞会如此犀利。
一场无形的战争,就在这张小小的咖啡桌旁爆发了。没有硝烟,没有呐喊,只有几句看似平淡的对话,和在空气中激烈碰撞的眼神。
张昊显然被这场面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看我,又看看身边的女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林晓柒身上。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甚至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悔意。
“林晓柒,”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你真的……就这么快找到新的了?”
这个问题,才是他今天最想问的。前面的所有挑衅和嘲讽,都只是为了掩盖他内心的不确定。
林晓柒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她快要撑不住了。这场戏,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她每说一句谎言,都是在用刀子剜自己的心。她不是在报复前男友,她是在折磨她自己。
我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了。
这场闹剧,是时候该结束了。
我原本以为,我会按照剧本,把这场戏演到底,让林晓柒赢得这场虚假的“胜利”。但就在那一刻,看着她那张强忍着泪水、几乎要破碎的脸,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
厌恶这场戏,厌恶我自己,也厌恶这种用谎言和伪装来维系的、可怜的自尊。
这不是在帮她,这是在把她推向更深的深渊。真正的成长,从来都不是靠演戏给别人看的。
于是,我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我站起身,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对服务员说:“买单。”
然后,我转向林晓柒,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却又无比温柔的语气说:“晓柒,我们回家。”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声惊雷,炸懵了在场的所有人。
林晓柒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张昊也愣住了,他大概以为我会继续和他唇枪舌剑。连那个精明干练的女人,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回家?”林晓柒下意识地问,“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拿起她放在座位上的小包,然后,伸出手,拉住了她冰凉的手腕。“这里太吵了,不适合你。有什么话,我们回家慢慢说。”
我的动作很坚决,但并不粗暴。我没有再看张昊他们一眼,就那样拉着林晓柒,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的心里,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风暴。我亲手撕毁了我们共同编织的剧本,我不知道林晓柒会怎么想,她可能会恨我,觉得我在最关键的时刻,让她前功尽弃,丢尽了脸面。
但我不在乎了。
有些脸面,丢了,也就丢了。但一个人的尊严和真实,比什么都重要。
我宁愿她今天在这里“输”得彻底,也不想她靠着一个虚假的胜利,在未来的日子里,反复咀嚼今天的谎言和屈辱。
我拉着她,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门口。我能感觉到她手腕的僵硬,和她身体里传来的抗拒。但她没有挣脱。
就在我们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张昊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林晓柒!”
我们停下脚步。我没有回头,林晓柒也没有。
我们就那样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我听到张昊用一种近乎叹息的、无比复杂的语气说:“他……对你挺好的。你……保重。”
说完这句话,咖啡馆里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那若有若无的爵士乐。
我拉着林晓柒,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我眯了眯眼睛,感觉自己像是刚刚打完了一场筋疲力尽的仗。
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我们每个人,都输得一败涂地。
第7章 回程路上的沉默
从咖啡馆出来,我一直拉着林晓柒的手腕,直到把她带到我的车旁。我松开手,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默默地坐了进去,全程没有看我一眼。
我绕到驾驶座,发动了汽车。车子缓缓驶入车流,车厢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我没有开音乐,也没有开空调,只是打开了车窗。夏日午后的热风,夹杂着城市的喧嚣,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乱了我纷杂的思绪。
我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我知道她在生气,气我自作主张,毁了她的“复仇大计”。
我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解释?道歉?似乎都不合适。我只能沉默地开着车,任由这种尴尬而沉重的气氛在车厢里发酵。
车子行驶了大概十几分钟,一直沉默着的林晓柒,突然开了口。
“你为什么这么做?”她的声音很轻,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正是这种平静,才更让人感到心慌。
我瞥了她一眼。她正看着窗外,侧脸的线条紧绷着。
“你觉得我让你丢脸了,是吗?”我反问。
“难道不是吗?”她猛地转过头来,眼睛里终于燃起了火焰,那是愤怒和委屈交织的火焰。“我们明明就快赢了!张昊他已经相信了!你只要再多说几句,再演一会儿,我就赢了!可你呢?你把我像个犯人一样从里面拖了出来!你知道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那是同情!是可怜!我不需要他的可怜!”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嘶吼。积压了整整一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了。
我没有跟她争辩,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她吼完了,车厢里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抽泣声。
我把车开到一个僻静的沿江公园旁,停了下来。江面上波光粼粼,有几只水鸟在低低地飞着。我熄了火,拉上手刹。
“晓柒,”我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她,“你真的觉得,靠演戏换来的‘胜利’,是胜利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头扭向窗外,用手背胡乱地抹着眼泪。
“你有没有想过,今天这场戏演完了,明天呢?后天呢?”我继续说道,语气很平静,“你难道要我一辈子都假扮你的男朋友吗?当谎言被戳穿的那一天,你会比今天更难堪一百倍。你不是在报复他,你是在用一把刀,反复地割自己的伤口,然后把血淋淋的伤口展示给他看,告诉他‘你看,你伤我有多深’。这不叫胜利,这叫自虐。”
我的话,似乎触动了她。她的肩膀开始剧烈地抖动,抽泣声再也压抑不住,变成了嚎啕大哭。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没有去安慰她,也没有递纸巾。我知道,她需要这样一场彻底的发泄。有些痛苦,只有用眼泪才能冲刷干净。
我就那样静静地陪着她,看着窗外的江水,听着她的哭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我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四十五岁的陈铭,而是一个更年长的、充满了耐心的存在,像一个父亲,或者一个兄长,在守护着一个受伤的灵魂。
哭了很久很久,她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纸巾在手套箱里。”我轻声说。
她没有动。我只好自己打开手套箱,拿出一包纸巾,抽了几张递给她。
她默默地接过去,擦了擦眼泪和鼻涕,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陈叔,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我摇了摇头,“你只是太在乎了。在乎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可他不值得。”她哽咽着说,“他一边说爱我,一边又嫌我幼稚。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就放弃我们两年的感情,去跟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女人相亲。”
“所以啊,”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一个不值得的人,你又何必为了他,把自己变得那么卑微,那么不像自己呢?你今天化的妆,穿的裙子,都不是你平时的样子。你试图扮演一个‘成熟’的女人去赢他,可你知不知道,你最宝贵的,恰恰就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不成熟’。那种会哭会笑,会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真实,才是最动人的。”
“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真正爱你的人,会爱你所有的样子,包括你的幼稚和不完美。而那个需要你戴着面具去取悦的人,根本就不配拥有你的爱。”
林晓柒怔怔地看着我,眼睛里还挂着泪珠,但那份迷茫和痛苦,似乎正在一点点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所思的清明。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对一个异性说这么多关于感情的话。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李娟说过。当年,我只会用沉默来应对我们之间的问题。如果那时候,我也能像今天这样,坦诚地、勇敢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或许……
但生活,终究是没有如果的。
“陈叔,”过了很久,林晓柒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这句谢谢,很轻,但也很重。我知道,她听懂了。
“没什么。”我重新发动了汽车,“我们回家吧。”
回程的路,不再沉默。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但车厢里的气氛,却不再那么沉重。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洒进来,给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知道,她的心还很痛,失恋的伤口,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就愈合。但我也知道,从今天起,她会开始学着,用一种更健康、更强大的方式,去面对自己的伤痛。
而我,这个蹩脚的演员,也在这场荒唐的闹剧中,意外地找到了一个与自己和解的出口。
第8章 新的界线
那天之后,我和林晓柒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新阶段。我们之间那道因为“汤”和“拒绝”而竖起的无形高墙,在咖啡馆的风波和江边的谈话后,悄然瓦解了。但取而代之的,并非是毫无间隙的亲密,而是一种带着尊重和默契的、新的界线。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整个客厅都当成她卧室的延伸。每天出门前,她会把自己的鞋子摆好,把用过的杯子洗干净。晚上回来,也会自觉地把包和外套挂起来。那个我曾经念叨了小半年,甚至被她当作“交易条件”的整洁,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实现了。
她不再是为了履行一个承诺,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改变。她开始学着整理自己的生活,从整理我们共有的这个小小空间开始。
她的话也变少了。不再有那些和男朋友煲的、时而甜蜜时而争吵的电话粥。屋子里安静了很多,有时候,我甚至会有些不习惯。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或者听音乐。偶尔出来接水,碰到我,会对我笑一笑,喊一声“陈叔”。那笑容里,没有了以前那种天真烂漫的依赖,多了一份平静和沉淀。
我知道,她还在独自舔舐伤口。失恋的痛苦,不会因为一次顿悟就烟消云散。成长,本就是一个缓慢而反复的过程。我没有去打扰她,只是在生活上,给予她一些沉默的关心。
我会像往常一样,在周末炖一锅汤。但这一次,我不会再端到她门口犹豫不决。我会直接盛出两碗,一碗放在餐桌上,然后敲敲她的门,说一声:“晓柒,汤好了,出来喝。”
她会走出来,默默地坐在我对面,小口小口地喝着汤。我们之间没有太多交流,有时候只是聊聊天气,或者学校里的趣事。但那种温和而安宁的氛围,却比任何语言都更让人感到舒服。
有一次喝汤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对我说:“陈叔,我下个月就搬回学校宿舍住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要回到属于她自己的轨道上去了。这个小小的避风港,是时候让她离开了。
“好。”我点了点头,“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了,学校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她笑了笑,“这段时间,真的……太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我端起碗,喝了一口汤,掩饰着心里那一丝突如其T恤来的失落,“你爸把我当兄弟,他的女儿,就是我的侄女。应该的。”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眼圈有些泛红。
她搬走的那天,是个晴朗的周末。我帮她把三个巨大的行李箱搬到楼下。她叫的网约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临上车前,她转过身,给了我一个拥抱。很轻,很短暂,像一片羽毛落在我的肩膀上。
“陈叔,你也要好好的。”她在我耳边说,“别总是一个人,你也该找个能陪你喝汤的人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我拍了拍她的背,说:“知道了,小管家婆。快走吧,师傅等着呢。”
她松开我,笑着钻进了车里。车子开动,她从车窗里探出头,用力地向我挥手,直到车子消失在街角。
我站在原地,站了很久。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忽然觉得,这几个月的生活,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我这个习惯了在故纸堆里寻找秩序和逻辑的人,被一个年轻女孩的青春风暴,搅得天翻地覆。我扮演了一个荒唐的角色,说了一些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话,也因此,窥见了一点点自己早已遗忘的、属于年轻时代的冲动和热忱。
回到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次卧的门开着,里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她惯用的洗发水的清香。
客厅里,也恢复了那种我所熟悉的、绝对的整洁和秩序。但这一次,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舒适。这间屋子,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只有我一个人的、暮气沉沉的空壳。
我走到厨房,看着那个我们一起喝过很多次汤的小砂锅,忽然觉得有些孤单。
或许,李娟说得对,生活不该是一本写满了注释的教科书。它或许更像一间合租屋,总会有不同的人带着他们的故事和习惯闯进来。他们会弄乱你的秩序,打扰你的清净,但同时,他们也带来了不一样的风景,和一碗你从未预料到的、五味杂陈的热汤。
我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终于翻出了李娟的电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准备挂断的时候,她接了。
“喂,陈铭?”
“是我。”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你上次说的那个房产证复印件,我好像……在我书房的一个旧箱子里找到了。你看,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拿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她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好啊。”
本文标题:45岁男子与21岁女生合住,女生失恋当晚:帮个忙我答应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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