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墨,我刚刚在群里看到你抢婚把新娘公主抱离开的视频,怎么回事?”

    楚鸿墨的兄弟在电话里问道。

    被他质问,楚鸿墨的语气依旧平稳:“一个已经怀了我孩子的女人,我会让她嫁给别人?”

    “你让别的女人怀你的孩子?但你不是已经跟漫音姐求婚了吗?”

    楚鸿墨回答:“姐姐不能怀孕,为了给我父母一个交代,我只能这么做。”

    “你们也把嘴管好,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能漏到姐姐耳朵里。”

    家里,兰漫音听着手机里未婚夫与别人的通话,久久没有回神。

    当初,楚鸿墨安装这个可以让兰漫音随时监听他电话的软件,就是为了让她相信自己非她不可。

    兰漫音感动于这份信任,从来都没有打开过。

    时间久了,她和楚鸿墨都忘记了这个软件的存在。

    她没想到,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爱她如生命的楚鸿墨会在电话里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的兄弟不忍地劝道:“我们可以帮你隐瞒,可是下周就是你跟漫音姐的婚礼,你要让那个怀孕的怎么办?”

    “婚礼照常举行,我答应过让姐姐当最幸福的新娘。”楚鸿墨熟悉的声音从监听软件中流出。

    “至于雪诺,为了孩子,我已经跟她领证了,算是补偿她。”

    “你回头找人帮我做两张假的结婚证,不要让姐姐看出来。”

    兰漫音颤抖着挂断了电话,脑海中始终盘旋着他说的话。

    楚鸿墨和苏雪诺的结婚证就放在书房的保险柜里,和他曾经写给兰漫音的九十九封情书放在一起。

    兰漫音将它拿出来时,被封皮上正红的颜色烫得手抖。

    她还记得苏雪诺的名字,但记忆里要比视频上那张精致全妆的脸稚嫩一些。

    在和楚鸿墨交往前,她就因为在车赛上受的伤丧失了生育能力。

    急着抱孙子的楚家二老在得知这件事后气昏了头,竟直接买通一个贫困欠债的女学生送到楚鸿墨床上,想要借腹生子!

    如果不是她正好落下东西回家阻止,或许,他们在去年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分手。

    楚鸿墨爱她至深,不仅当场安排人把苏雪诺赶出这座城市,还在自己的手机里安装监听软件,下跪发誓此生只要她一个人。

    那时的感动在此刻通通化成了回旋镖,扎在她心上,千疮百孔。

    如果不是闺蜜把楚鸿墨出现在一场婚礼上,并强行抱走新娘的视频转发给她,兰漫音或许真的会在楚鸿墨的爱情谎言中被蒙蔽一生。

    凝视着那本结婚证,兰漫音艰难地露出笑容,滚烫的泪水却不停落下。

    手机信息里,楚鸿墨还在像往常一样撒娇:「上班好累,好想快点回家吃姐姐做的蛋挞。」

    「姐姐有没有想我?三秒内不回答我就翘班回家让你亲口说了哦!」

    甜腻乖巧的语气,和电话里漫不经心算计她时判若两人。

    兰漫音闭了闭眼,抹去眼角的水痕,删除了他的信息。

    空荡荡的胸腔,此刻再多甜言蜜语也无法填补。

    她不敢想象这些曾会心一笑的漂亮情话中,有多少是谎言。

    平复情绪后,兰漫音将电话拨给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大伯,你上次说只要不跟楚鸿墨结婚,就把海外分公司交给我的事还算数吗?”

    父母死后,将她当亲生孩子养大的大伯有些意外地回答:“当然算数。怎么,终于准备放弃你那个小男朋友了?”

    兰漫音苦涩地笑了笑:“是,您当年说的话应验了。”

    这段人人祝福羡艳的感情里,她的大伯是唯一反对的人。

    当初,楚鸿墨声势浩大地追求了她三年,弄得人尽皆知。

    只有大伯告诫她:“小男孩没有长性,二十岁时爱你爱得天崩地裂,三十岁就可以和别人山盟海誓。”

    “再者说,就算他楚鸿墨坚贞不移,那他父母呢?他们接受得了你这不能生育的身体吗?”

    沉溺在爱情里的兰漫音没有听。

    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一语成谶——

    他在电话那头叹气:“也好……那我安排人给你办手续,一周之后会有人接你去洛杉矶。”

    “音音啊,鸿墨不是你的良配。我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你,可是在现实面前,喜欢是最没用的东西。”

    兰漫音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大伯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我知道的,大伯。”

    “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我。”

    大伯顿了顿:“你说。”

    “楚鸿墨不会轻易放我走,我想请你帮我抹掉出国后的所有信息,让他不能再干扰我。”

    她要让这个人,在她的生命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大伯语气里满是心疼:“好,伯伯帮你解决。”

    在电话挂断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被掐得血红。

    楚鸿墨不是她的良配……

    大伯一眼就能看出的事,兰漫音用了七年才懂。

    二十二岁时,她被小了五岁的邻家弟弟告白,却没有当真。

    哪怕楚鸿墨翻出从小到大的情书,说“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喜欢你了”;

    哪怕他为了帮她抢回母亲的遗物,跟一群人打架,落得满身是伤;

    哪怕他花光自己的基金,只为给她放一场粉色的烟花雨庆祝生日,最后被自己的父亲满城追着打……

    兰漫音都只把楚鸿墨当弟弟看待。

    他在拒绝里坚持了三年,直到兰漫音夺取拉力赛冠军,车却被人做了手脚。

    刹车失灵,副驾驶的楚鸿墨在车祸中死死护住了她。

    兰漫音毫发无伤,他自己却手臂骨折,直到被救助时还在用那只扭曲变形的手臂护在她身前。

    “还好你没事。”他笑着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姐姐现在相信我能保护你了吗?”

    “别再把我当小孩了,把我当男朋友吧。”

    少年一瞬心动便一生心动。

    那年兰漫音二十五岁,不顾一切地在人前吻住了他。

    她原本真的以为能与楚鸿墨走完一生。

    可七年爱情长跑,却等来了一张楚鸿墨和别人的结婚证。

    他们甚至有了一个孩子,而锁结婚证的保险柜,用的还是兰漫音的生日。

    兰漫音看着手机里的几十条未接来电,第一次,连他的声音也不想听见。

    楚鸿墨却在此时急匆匆推开了家门,看到她后一把抱上去,声音慌乱不已。

    “姐姐怎么不回我消息也不接电话,你吓死我了!”

    兰漫音回头看向他,观察着他的慌张与急迫。

    他好像仍然爱她。

    可他还穿着抢婚视频上的那套西服,这个温暖的怀抱,半小时前才依偎过另一个女人。

    而他抱着苏雪诺离开时,脸上也是同样的慌乱。

    原来她在楚鸿墨眼中并不特别。

    兰漫音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推开了他:“刚刚在做饭,没看手机。”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楚鸿墨顿了顿,随后露出乖巧的笑容:“一想到姐姐在等我回家,就什么工作都不想做了。”

    兰漫音看着他面不改色地说谎,心想:可你不止有一个家。

    而我已经不想再等你回家了。

  第二章

    楚鸿墨正想抱着她亲近会儿,却被兰漫音推出了厨房,而后看到她把烤盘里香甜诱人的蛋挞倒进了垃圾桶里。

    他惊讶:“姐姐,做得好好的怎么倒掉了?”

    “弄脏了,所以不要了。”

    兰漫音静静看着他,楚鸿墨的心脏忽然不安地空了一拍。

    他刚想询问,却被手机的震动打断:“喂?你说。”

    挂断电话后,楚鸿墨满脸笑容:“姐姐,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肯定喜欢。”

    兰漫音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上了车。

    她刚才看见了屏幕上的来电备注——“老婆”。

    这么多年来,楚鸿墨从来只叫“姐姐”,即使是求婚后也没有改变。

    兰漫音起初还觉得疑惑。

    原来是因为他的妻子已经另有其人。

    而他在收到那个人的消息时,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喜悦。

    兰漫音低头笑了笑,自认情有独钟,原来是为他人感情做嫁衣。

    楚鸿墨的朋友曾经调侃过,他每次收到她的消息都会笑得很傻。

    没想到她也有旁观到这一幕的一天。

    旁观她的未婚夫喜欢上别人时,旁若无人的样子。

    ……

    楚鸿墨把她带到了将要举办婚礼的礼堂。

    看着眼前布置精致的地方,兰漫音心间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刺了一下。

    她曾经真的期待这场婚礼。

    所以冥思苦想许久,亲手做了礼堂的设计图。

    可随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却让兰漫音如遭晴天霹雳一般。

    苏雪诺穿着一身正装套裙,宫廷风的衬衫让人看不见腹部的弧度,带着羞怯的表情走到她面前。

    “兰小姐,我是您和楚先生婚礼的总负责人,我叫苏雪诺。”

    兰漫音猛然心悸,僵硬地转头看向楚鸿墨:“你让她来做我们婚礼的负责人?你难道……”

    她深吸一口气,咽下那句“你难道还想让她在我的婚礼上,宣布你们的喜讯吗”。

    不能让楚鸿墨察觉,不然她就走不了了。

    她强压着愤怒与痛苦改变了说辞。

    “当初你跟我保证过,她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我眼前。”

    “这就是你的保证?”

    楚鸿墨愣了愣,像是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件事:“姐姐,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的,这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更改。”

    “只是她一个学生,被我爸妈逼得学费都交不上,我才资助她,给她一个工作赚钱的机会。”

    苏雪诺也面露歉意:“当初的事真的很抱歉,兰小姐,只是我一直没有办法亲口告诉你,只能给你们布置婚礼礼堂报答你和楚总……”

    兰漫音死死盯着站在她面前的这两人,明明什么都已经做了,却还在把她当成傻子糊弄。

    更可笑的是,楚鸿墨虽然嘴上在哄她,在苏雪诺说话时眼神却下意识流露温情。

    “对啊姐姐,她布置得很用心,你看这里,是不是和你的设计图一模一样?”

    “……嗯,一模一样。”

    兰漫音的指尖死死掐进手心,翻开了桌上的婚礼请柬:“就是不知道,该出现在这里的新娘究竟是谁。”

    请柬上标注新娘的位置,写的赫然是苏雪诺的名字。

    苏雪诺脸色变得惨白,踉跄了一步,忽然摔倒在地:“对不起兰小姐,我居然没发现这么严重的失误,肯定是工作人员看楚总对我关照所以弄错了。”

    见她摔倒,楚鸿墨脸色一变:“只是小问题而已,改回来就好了,姐姐,现在指责她也没有意义。”

    “我指责她了吗?”兰漫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楚鸿墨一愣,忽然有些心慌地掩饰住了心疼:“是我的错,明知道姐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先自己转转,我带苏小姐去处理。”

    兰漫音看着他刻意跟苏雪诺保持疏离的背影,沉默片刻,讽刺地笑起来。

    她再大方,也不至于和一个孕妇分享丈夫。

    而当年说“我的新娘只能有兰漫音一个人”的那个人……

    她就当他死了吧。

    兰漫音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苦涩,抬脚无声息地跟两人身后。

    消防通道里,苏雪诺正埋在楚鸿墨怀里啜泣:“都怪我,犯这种低级错误,让兰小姐生气……”

    楚鸿墨捧着她的脸,脸上的心疼终于不需要掩饰。

    “我不能给你一场正大光明的婚礼已经够愧疚了,你还自责,要让我愧疚死吗?”

    “请柬而已,这些印错了的,你可以发给自己的亲戚朋友,等姐姐这边结束我再跟你补办一场,”

    旁观的兰漫音听着他的声音,心脏疼到麻木。

    楚鸿墨贪心至此,谁都不想放弃。

    可为什么,偏偏要兰漫音当他完美爱情中的牺牲品。

    见苏雪诺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楚鸿墨索性吻了上去。

    “我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婚礼的,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在这里举行仪式。”

    吻过兰漫音无数次的唇此刻含进了另一个女人的眼泪,哄她破涕为笑。

    “你亲手布置的礼堂,当然应该先让你做新娘。”

    温柔的声音却化成尖刀,在兰漫音心上狠狠刺入。

    她只能死死捂住嘴,抹掉眼泪,转身离开。

  第三章

    苏雪诺回来的时候,兰漫音不经意扫去一眼,在看到她左手时忽然愣住。

    那只手上多了一只碧玺镯子,祖母绿的成色,边缘破损的地方做成了蛇形的金镶玉。

    这种设计并不常见。

    兰漫音在无人处给闺蜜打了个电话:“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楚鸿墨求婚的时候给我送了一个镯子?”

    “记得记得,蛇形金镶玉镯是吧,我记得可是他们楚家的传家宝,只给长孙儿媳妇的,我们是不是该改口叫楚少奶奶了?”

    闺蜜在那头嬉笑着调侃,并不知道兰漫音的表情已经苍白到了极致。

    “那个镯子放在我卧室的第二个保险柜,麻烦你帮我拿去做一下鉴定,密码是……”

    电话挂断后,兰漫音站在原地,艰难地平复着呼吸。

    楚鸿墨,如果你在这种事上都要让我失望……

    回到礼堂时,楚鸿墨看到她后立马和苏雪诺隔开距离,担忧地把手贴上她额头。

    “姐姐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于此同时,闺蜜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音音,我这边找人查了,那个镯子居然是高定的仿品,是不是弄错了?楚鸿墨没理由骗你啊?”

    兰漫音没有回复。

    她见证了楚鸿墨从莽撞的小男孩长成现在英俊挺拔的模样,如今却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他了。

    经年的感情也会变质。

    楚鸿墨却还担忧地捂着她的手,四处指挥助理给她买药。

    兰漫音动了动手指,从他手心抽离:“鸿墨,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现在告诉我,我不怪你。”

    最起码,她以后不会恨他。

    楚鸿墨怔了怔,无奈地笑了:“我只是想偷偷给姐姐准备一个惊喜而已,怎么每次都被你发现。”

    兰漫音心中的最后一点柔情也消失殆尽,盯着他的脸,慢慢勾起了嘴角。

    “是吗,那你好好准备吧,我也有惊喜要给你。”

    楚鸿墨挑眉,暧昧地眨了眨眼:“是我喜欢的东西吗?”

    “等到了婚礼上你就知道了。”

    兰漫音不再回答,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

    因为她发了低烧,楚鸿墨只能先带她回家修养,忙前忙后地备好药物和热水,打电话叫人送来她喜欢的那家陈记绿豆糕。

    他俯身吻在兰漫音的额头上:“姐姐别担心,一切有我,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兰漫音捧着热乎乎的绿豆糕,没有反应,静静看向他不停响着消息提示的手机。

    楚鸿墨注意到她的视线,不耐地回了消息,可那头还是坚持不懈地发着。

    楚鸿墨脸上的表情变了变,起身拿起外套:“姐姐,公司有点急事,我现在过去一趟。”

    兰漫音安静地看着他:“我生病了。”

    她说:“楚鸿墨,我病了,我希望我的爱人可以留下。”

    楚鸿墨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咬牙离开:“不行,姐姐,公司那边很急,我叫孙助理过来照顾你。”

    他的衣角像是蝴蝶一样从她手心飞出。

    兰漫音低头看了一眼,无力地扯起嘴角。

    他不在意,所以,她也不在意了。

    家里所有的灯都被打开,客厅中央堆满了楚鸿墨这些年送她的东西。

    有拍卖会上一掷千金的华贵珠宝,有每次出新款都先送到她手边的奢侈品包包。

    签下捐赠协议,就会有人上门收走。

    好像楚鸿墨那颗名贵的真心一样,只要一辆车就能全部带走。

    他亲手设计镶嵌的宝石项链,从小到大写给她的情书,旅游时带回的纪念品……

    还有兰漫音在庙里求的同心锁。

    一步一叩首,住持说心诚则灵,兰漫音就从山脚跪到了山顶。

    她求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可惜终究无法如愿。

    种种回忆,情爱的见证,她全部打包送进了垃圾箱。

    ……

    “姐姐,来江岸会所这边,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楚鸿墨一夜未归,再次联络她是在第二天的夜里。

    兰漫音笑了笑:“今天不用加班了吗?”

    她已经知道,楚鸿墨这些天所谓的加班都是在陪苏雪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今天只陪姐姐,你快过来,我等你。”

    兰漫音被楚鸿墨的司机带到了江边,车停的一瞬间,一整排烟花沿着江岸齐齐盛放。

    咤紫嫣红的盛景中,楚鸿墨抱着捧花看向她,背景是数千无人机拼成的“楚鸿墨永远爱兰漫音”。

    他把花递过来,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今天是我们认识的二十周年,姐姐忘记了吗?”

    兰漫音看着他被烟花映得璀璨的眼眸,下意识想要伸手。

    可是,她忽然想起。

    永远爱她的楚鸿墨,现在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

  第四章

    兰漫音收回手,没有接过捧花,与楚鸿墨擦肩走进后面的江岸会所。

    烟花落幕后,这场相识二十周年的晚宴就在里面举办。

    兰漫音作为女主角姗姗来迟,正撞上她最好的闺蜜,胡夜馨。

    “音音,你可算来了,楚鸿墨给你办的这宴会这么隆重,看来是诚心给你道歉了。”

    她愣住:“道歉?”

    胡夜馨诧异地挑眉:“你还不知道?他把跟你家合作的那个项目交给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实习生做,结果就因为一个小数点没打,你们两家赔了几十个亿。”

    兰漫音脸色一变:“那个实习生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苏什么诺的……就是半个月前,楚鸿墨没告诉你?”

    兰漫音想起半月前大伯曾给她打过一通欲言又止的电话,最后问她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楚鸿墨。

    而那时候兰漫音还沉浸在幸福里,她说:“我认定他了。”

    因为这样,所以大伯才什么都不告诉她……

    可她的“大度”,却是用自己家的损失弥补苏雪诺的错误!

    胡夜馨从她的表情里察觉到不对:“音音,你说实话,那个实习生是不是跟楚鸿墨有什么关系?那个抢婚视频又是怎么回事?”

    兰漫音摇头安抚她:“没关系,我过几天就离开了,以后跟我没有关系。”

    胡夜馨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身后出现的楚鸿墨打断。

    “姐姐,你在跟馨姐聊什么?我好像听见谁要离开?”

    胡夜馨本想质问,对上兰漫音的眼神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兰漫音不动声色:“我说这段时间要忙婚礼,让点点离开我一段时间,交给馨馨照料。”

    点点是她养的宠物狗,这些天一直寄养在胡夜馨家里。

    楚鸿墨亲昵地搭上她的腰:“那就麻烦馨姐了,谢谢你替我们照顾点点。”

    胡夜馨表情勉强:“担不起楚总这声谢,我跟音音很久没见了,楚总能不能割爱让我跟音音单独喝两杯?”

    楚鸿墨立刻皱眉:“姐姐已经答应我戒酒了。”

    “我跟音音在一起都是喝酒的,楚少爷是看不起我们吗?还是说,你替她喝?”

    兰漫音摇了摇头:“鸿墨酒精过敏,我陪你吧。”

    只是话音刚落,楚鸿墨已经一口气喝完了胡夜馨递来的酒:“可以了吧?”

    刚放下酒杯,他的耳根就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姐姐你们先聊,我去吃过敏药。”

    看着他的背影,胡夜馨表情复杂:“为了让你戒酒宁愿自己过敏,音音,我真的想不通,爱你到这种程度的男人为什么也会出轨?”

    兰漫音低头看着自己的订婚戒指:“我不知道。”

    或许人心易变,或许人心易冷。

    而兰漫音永远不会原谅欺骗和背叛。

    ……

    她精力有限,楚鸿墨却始终没有回来,只能提前结束宴会。

    电梯抵达车库是,兰漫音忽然看到她送楚鸿墨的那辆迈凯伦塞纳正剧烈晃动着。

    “啊、楚总,轻一点……小心宝宝……”

    娇媚的呻吟传出,她心头一沉。

    透过车窗,兰漫音看到楚鸿墨正抱着看不清脸的女人激烈拥吻,身体亲密地贴在一起。

    他哑声低笑,握着女人的腰肢起伏。

    “装什么,你特意跑过来勾引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掉了就再怀一个,到你生下来为止。”

    “唔、那兰小姐怎么办,她会接受我们的孩子吗?”

    接吻的间隙中,楚鸿墨一边挑逗她,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姐姐那么爱我,当然也会爱我的孩子。”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宝宝被欺负的。”

    兰漫音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车库,伏在卫生间吐得天旋地转。

    楚鸿墨,你真是让我恶心到极点……

  第五章

    距离离开的时间只剩下四天,兰漫音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在楚鸿墨出门后才会跟大伯沟通分公司的工作安排。

    这天上午,她刚挂断大伯的电话,就发现出门参加慈善晚宴的楚鸿墨把手机落在了书房。

    他现在应该没有时间回来取,兰漫音想了想,准备找人给他送过去。

    可是屏保有她的人脸自动解锁,她刚想关闭,忽然发现屏幕上的文字。

    「今天陪老公来参加慈善晚宴啦,委屈老公的女朋友独守空房咯,我会叫老公记得给你买礼物的~」

    看到头像上苏雪诺的照片,兰漫音立刻意识到是谁发的朋友圈。

    她脸色顷刻间惨白,飞快滑动着过往的朋友圈记录。

    有炫耀包包和新衣服的照片,也有晒自己的孕肚。

    唯独纯粹文字的那几条,是仅楚鸿墨可见的。

    兰漫音的手指颤抖着停在日期一年前的那条上。

    「欠债清零,为了感谢大发慈悲的楚总,人家已经乖乖开始备孕了哦!」

    楚鸿墨评论:别做多余的事,生完孩子,我们两清。

    这一天是……他告诉兰漫音已经把苏雪诺送到外地的那天。

    她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尝到了溢出来的腥甜。

    假的。

    都是假的。

    她自虐一般往下翻看,见证楚鸿墨一步一步沦陷。

    「楚总第一次给我送了花,虽然是给女朋友买的时候赠送的,但我也很满足啦。」

    「看到楚总和女朋友逛街,没有忍住跟踪了他,没想到一下就被发现了,还趁女朋友换衣服的时候把我堵在旁边的更衣室里亲,太过分了!」

    「楚总和女朋友去旅游时居然也让我一起,房间还在他们隔壁,好开心~希望她女朋友没有发现我们在她的床上做了坏事~」

    兰漫音控制不住地想把这部手机、连同屏幕上肮脏的文字一起摔在地上!

    那次旅游,她还记得是他们恋爱七周年,楚鸿墨说庆祝他们度过了七年之痒。

    在游轮上,他向她求婚了。

    兰漫音那时的感动还铭刻在心里,夜里缠绵,她头次大胆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鸿墨,多爱我一点,把你的爱都给我好不好……”

    “好、都给姐姐,我的一切都是姐姐的!”

    事后,她还调笑过楚鸿墨亢奋太过,都快把她折腾坏了。

    楚鸿墨红着脸给她揉腰。

    他那时候在想什么?

    兰漫音赤红着双眼回忆。

    他说那句话时,有想起白天和另一个女人在这张床上的画面吗?

    躺在他身下的那张脸,他真的分得清吗……

    而苏雪诺的下一条朋友圈,是她从游轮下来就检查出怀孕的消息。

    那天兰漫音戴着订婚戒指,陪他跟父母商量婚期;

    那天苏雪诺拿着孕检报告,陪他跟父母商量取名。

  第六章

    “你的手机。”

    慈善晚宴上,兰漫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把手机递给楚鸿墨。

    “谢谢姐姐,还好有你帮我。”楚鸿墨笑着凑上来亲她,兰漫音却幅度极大地扭过脸。

    楚鸿墨愣住了,才注意到她通红的眼圈:“姐姐,怎么了?”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兰漫音刚才的眼神里,好像有恨意。

    一瞬间,巨大的恐慌摄住了他的心脏。

    兰漫音回过神,表情淡漠地收回手:“很多人在看,你成熟一点。”

    楚鸿墨立刻面露不悦。

    兰漫音知道,他最讨厌被她说幼稚、像小孩,但她懒得哄。

    “我先走了,下次别这么粗心大意。”

    楚鸿墨刚想说话,就见苏雪诺拘谨地走过来:“兰小姐,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兰漫音看到她腕上那只明晃晃的金镶玉镯,步伐一顿。

    她似笑非笑道:“当然记得,是鸿墨的新娘子对吧?”

    楚鸿墨变了脸色:“姐姐!”

    “开个玩笑,慌什么。”兰漫音瞥他一眼,“不过我看苏小姐那只镯子,好像有点眼熟。”

    苏雪诺白了脸:“只、只是我之前看到有个很好看的古董长这样,所以买了很像的仿品,兰小姐不喜欢的话我可以脱掉。”

    说着,她就慌张地把那只镯子往下扯。

    但不知是镯子太紧还是不习惯穿高跟鞋,苏雪诺脚跟一崴,眼看要摔在身旁的香槟塔上。

    “雪诺!”楚鸿墨立刻冲上去将她抱住。

    他太过心急,居然连一旁的兰漫音被他撞倒了也没有发现。

    等到回头时,只看到兰漫音倒在一地碎玻璃里,血泊蔓延到他脚下。

    “嗡”地一声,楚鸿墨的世界被静音了。

    ……

    兰漫音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梦到二十年前和楚鸿墨初见时,面对羞涩示好的男孩,她没有友善微笑,而是冷脸走开;

    梦到楚鸿墨第一次翻墙过来找她时,她没有陪他玩了一整个下午,而是锁着自己的房门,任凭他怎么喊也不开;

    梦到楚鸿墨问她能不能做她赛车比赛的领航员时,她毫不留情地拒绝……

    然而,每一种走向的结局都是楚鸿墨冲向苏雪诺,将她撞在香槟塔上的画面。

    很痛,真的很痛。

    兰漫音不是娇气的人,可无数片碎玻璃扎进身体里的感觉不亚于刀锋。

    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处皮肉都被割开了,血流潺潺,好像哭不完的眼泪。

    伤口不深,痛苦才更清晰。

    她是被生生痛昏过去的。

    “好痛……”

    兰漫音费力地睁眼,一片朦胧的眼前印出了病房中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都是我的错,害兰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罚我会不会好受一点?”

    楚鸿墨的眼中布满血丝,眼下尽是青黑,但还是出声安慰她:“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姐姐。”

    苏雪诺摇头:“不行,看到你难过,我的心也碎了。阿楚,你还是惩罚我吧。”

    楚鸿墨勉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那就罚你好好照顾我们的宝宝,你们母子都健健康康的,知道了吗?”

    这一刻,兰漫音的心中一片空茫,毫无波澜。

    她终于清空了对楚鸿墨的爱意。

    连同过往二十年的感情,都一丝不剩。

    罢了,楚鸿墨也用命救过她一次。

    这一次,她换他孩子的命。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楚鸿墨才发觉病床上的动静,慌忙推开怀中的人,扑到她身前。

    “姐姐,你醒了!”

    回应他的,却是一个冷漠至极的眼神:“滚,我不想看见你。”

    “……对不起,姐姐,你怎么罚我都可以。”楚鸿墨哑了嗓子,滚烫的泪水在她手背上晕开。

    “但是求求你,不要生气,不要这样看我,我会感觉……你不爱我了……”

    兰漫音无声闭眼,没有回应。

  第七章

    住院两天,楚鸿墨无数次想进来照顾她,兰漫音却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不管他怎么忙前忙后地照顾,整夜守在她床前,兰漫音都始终沉默。

    楚鸿墨心里越来越慌,终于决定在她出院这天,给她一个惊喜。

    兰漫音在车上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没有回家,而是出现在一个赛车场里。

    在赛车场的正中央,用无数的粉色珍珠拼成了【新婚快乐】的字样。

    旁边还摆着一辆镭射糖纸色的跑车,一看就价值不菲。

    兰漫音蹙眉:“你想做什么?”

    楚鸿墨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送你的出院礼物,姐姐喜欢吗?”

    “有什么意义……”兰漫音深深看着他,“你明知道我开不了车。”

    从前,她是圈子里玩得最疯、技术最好的赛车手。

    可那场夺冠的越野车赛上,她开着作为奖励的那辆跑车带楚鸿墨游场时,刹车却出了问题,怎么也停不下来。

    撞上护栏的那一刻,是楚鸿墨保护了她,以自己差点丧命为代价。

    从此,兰漫音就患上了PTSD,再也无法开车。

    楚鸿墨却扬起笑脸:“所以我们要再办一场比赛,赢的人可以开这辆车,以后做姐姐的专职司机。”

    他转头牵起兰漫音的手,眼中的深情无比动人:“只有技术最好的赛车手才配替你开车。”

    兰漫音漠然扭头,抽出自己的手。

    她已经不需要了。

    楚鸿墨却自信地认为,赛车是兰漫音从前最喜欢的,这场比赛一定能哄好她。

    他招招手,选手们陆续开车上了赛道。

    兰漫音的表情猛然间变了。

    她在选手席看到了苏雪诺。

    但苏雪诺开着的,却是她当年夺冠的那辆跑车!

    “楚鸿墨,这是怎么回事,苏雪诺怎么会在那辆车上!”

    楚鸿墨笑了笑:“她是特意开你那辆夺冠车来向你赔罪、哄你开心的。”

    “你让孕妇开一辆七年没开过的跑车?”

    兰漫音简直不可置信。

    楚鸿墨愣了愣:“你怎么知道她是……”

    话音未落,赛场上的车同时启动,如离弦之箭一样飙射而出!

    兰漫音趴在栏杆上心急如焚,没完全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

    紧接着,令她目眦欲裂的一幕发生了。

    苏雪诺根本就没玩过赛车,第一个急转弯道就撞上了栏杆!

    “砰”地一声,那辆载满荣誉的老牌跑车彻底报废,车头散出一股黑烟。

    两人连忙跑了下去,楚鸿墨从车里抱出苏雪诺,面露庆幸。

    “还好、还好你没出事,有没有哪里伤到?”

    “我没事,宝宝也没事。”苏雪诺咬着嘴唇,怯怯看向一旁的兰漫音。

    “对不起,兰小姐,把你的车弄坏了……”

    楚鸿墨才发现兰漫音竟站在一旁,抚摸着那辆报废车,脸色骤变:“姐姐,你看那辆车干什么,伤员在这里!”

    兰漫音的目光转向他:“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你明明知道,我以后再也玩不了赛车,这辆车是我最后的荣誉。”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却强撑着平稳:“你明明知道我赢下那场比赛有多困难……”

    楚鸿墨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冷着脸皱起眉:“车难道比人还重要吗?你不关心苏雪诺怎么样了,却在指责我?”

    “她不是没事吗,是不是很奇怪?”

    兰漫音的眼神生冷:“车是右边撞的护栏,为什么冒烟的是左边?苏小姐,这么严重的事故,怎么安全气囊没有弹出,而你毫发无伤?”

    苏雪诺吓得直往楚鸿墨怀里缩,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我只是运气好没有受伤,兰小姐,你可以怪我弄坏你的车,但怎么能说我故意在上面做手脚。我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楚鸿墨的目光染上失望:“姐姐,你怎么变得这么冷血自私,雪诺的一片好心完全被你玷污了。”

    苏雪诺咬着嘴唇,一副隐忍模样。

    “算了阿楚,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去做检查,你陪兰小姐要紧。”

    楚鸿墨立刻疼惜地抱着她离开:“你不要总是委屈自己,我现在就带你走。”

    经过兰漫音身边时,他的脚步顿了顿,疲惫地留下一句话。

    “姐姐,我很后悔给你准备这次惊喜。我总是太爱你了,以后,我要爱得少一点。”

    他的背影远去,兰漫音没有回头。

    粉色珍珠拼成的【新婚快乐】轰然散开,滚了一地。

    兰漫音缓缓闭眼,自嘲一笑。

  第八章

    兰漫音独自回了家,对着镜子给身后的伤口换药。

    想起医生说以后多半会留疤的话,她的目光有些黯淡。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保姆换的熏香味道有些刺鼻,她在卧室待了一会,就感觉困意涌了上来……

    一片漆黑的空间里,兰漫音难受地睁开眼,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着、嘴也被堵住。

    无法呼救,她只能用尽全力挣扎,却绝望发现自己身上使不出一点力气。

    她被人捆在麻袋里了!

    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但她随身携带的耳钉有录音和定位功能,楚鸿墨凭借这个总是能很快找到她。

    然而,那个以往能带给她安心的声音,此时却在她头顶正上方冷漠地响起了。

    “孙助理,我让你把吓到雪诺的那条狗处理了,你把它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被他点名的人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声音含糊:“楚总,吓到苏小姐那条狗是夫人养的,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麻袋里的兰漫音像是浑身血液被冻结了一般,不敢相信是楚鸿墨手下的人把她绑了过来。

    “算了吧,阿楚。”苏雪诺的声音响起,“兰小姐看不惯我也是应该的,反正孩子没事,这次我们就先放这只小狗回去吧。”

    “不行,怎么能每次都让你受委屈。”

    楚鸿墨怜爱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浑然不知自己对“狗”说的话落进了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姐姐这次实在过分了,我不能对她怎么样,但是一条狗而已,就算不小心弄死了也很正常。”

    兰漫音被下了药的大脑骤然清醒!

    可还没等她挣扎,那只曾经无数次拥抱过她的手猛地把她推下了高台。

    “噗通!”

    从十几米高的泳池跳台上跌落、被冰冷刺骨的池水淹没的那一刻。

    兰漫音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次。

    吸饱了水的布料拖拽着她下沉,呛鼻的池水淹没到肺部。

    她涨红了脸咳嗽,却被堵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漆黑一片,难捱的窒息中,她恍惚又被一只手拽了起来。

    只是那只手曾经在树下小心翼翼地接住她、珍重地给她戴上订婚戒指。

    如今,却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上岸,漫不经心地抬脚踩住她。

    “没死?那就继续吧。”

    兰漫音眼前炸起一片白色噪点。

    尖锐的耳鸣中,她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胸口的阵痛来自哪里。

    楚鸿墨……在踩着她。

    他低头随意吩咐着:“拿姐姐送我那根高尔夫球杆过来,我帮她教教这条不听话的狗。”

    苏雪诺像是担忧地劝阻:“阿楚,你不会要的真的要把兰小姐的宠物……”

    “放心吧,我只是弄断它四肢的关节而已,死不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第一杆落下。

    楚鸿墨瞬间就碾碎了单薄的脚腕。

    兰漫音仰着颈项疯狂挣扎起来,从出生起就从未有过的剧痛扯断了她的痛觉神经。

    她只能拼命挣扎着,用沾满血迹的牙撕咬着嘴里的抹布和眼前的麻袋,只要楚鸿墨能看到她的脸……!

    眼前泄露出一丝光线,她盈满泪水的瞳孔几乎要与楚鸿墨对视了。

    只要楚鸿墨看她一眼,就能发现这里装着的不是所谓的宠物狗,而是兰漫音。

    他恨不得用命护着的兰漫音。

  第九章

    楚鸿墨心头突兀地紧了紧,缓缓蹲下身,要去揭开那层麻袋:“我怎么觉得……”

    “阿楚,”苏雪诺打断他,“宝宝刚才好像动了一下,是不是被吓到了?”

    伸到兰漫音面前的那只手停下了。

    她泪眼婆娑,疼得不停颤抖。

    然而楚鸿墨已经被苏雪诺转移了注意力:“那还是先陪你去医院比较重要,这条狗就先放过它。”

    兰漫音拼命仰起颈项,劫后余生般喘息。

    忽然,她在麻袋的缝隙里和苏雪诺平静的目光对视了。

    女人露出一个散发着母性光辉的慈爱笑容:“不用这么麻烦,叫手下的人替你动手就好了。”

    “砰!”

    兰漫音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痛不欲生。

    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另一只脚腕也被砸碎,整个人瘫在地面狼狈地抽搐。

    苏雪诺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还嫌不够一般诡异地微笑。

    她忽然提起另一件事:“阿楚,我听说兰小姐曾经是最好的赛车手,为什么现在不开了?”

    楚鸿墨摸着她的肚皮,回答时露出一个讨要夸奖的笑容。

    “我不喜欢她玩赛车,太危险了,所以故意在她要游场的那辆车上做了手脚,再拼命救她。”

    “那之后,姐姐不仅不再开车,还答应了我的表白,你老公这招是不是很聪明?”

    霎时间,倒灌的血液回流到气管。

    兰漫音的眼前彻底黑了下来。

    苏雪诺要杀人诛心,她成功地做到了……

    ……

    她在一个昏沉梦里沉浮了许久,再度醒来,是在自己家。

    “醒了?”沙发上坐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还有什么要带走的吗,小兰总?”

    兰漫音出奇平静:“大伯让你接我走吗?”

    “是,两小时后的飞机,需要跟你的小男朋友道个别吗?”

    “不用了。”

    兰漫音用仅剩的手腕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看着自己跟残废一样的双脚,突兀地笑了一声。

    “麻烦你直接带我走,这里,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站在这里的每一刻,都会提醒她,这七年的日日夜夜是如何在爱人的欺骗中度过的。

    不只是假婚礼。

    不只是一个即将生下来的孩子。

    楚鸿墨从她动心那一刻就开始骗她了。

    现在,为他柔软也为他心碎过的那一部分,终于化成了一抔死灰。

    再也燃不起一点火花。

    兰漫音干脆利落地取下了那个带有录音功能的耳钉。

    原本是为了她的安全而准备的定位器,如今录下的,却是楚鸿墨对她所做一切的记录。

    她将这份录音、楚鸿墨和他兄弟商量如何欺骗她的那通电话、以及车库里的那段录像,打包替换了明天的婚礼视频。

    “楚鸿墨,希望你喜欢这份新婚礼物。”

    机翼嗡鸣着升腾而上,尾气在蓝天上留下一道弧线。

    兰漫音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将这些年来楚鸿墨跟她的所有聊天记录、联系方式……

    一键清空。

  第十章

    暮色层层叠叠压下,滑翔翼掠过东方的清晨后,降临在大洋彼岸暖融融的霞光里。

    兰漫音落地时天刚擦黑,大伯找的接送员尽职尽责,抱着她上下行走办理各式手续之余,还有余力替她拎上行李箱。

    “你先在车上等,我去拿轮椅。”

    兰漫音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车内空间。改装过的法拉利SF90,涂色过分张扬,哪像是接人的配置?

    接送员闷不吭声拎回了登机前预定的折叠轮椅,单手压着方向盘撑出一层浅薄的恭敬来。

    “小兰总,先去医院处理伤口还是去兰董给你那套公寓?”

    兰漫音没有答话,手指在打过镇痛的脚踝上轻轻抚过,撩着眼皮盯他露出来的小半张脸:“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我是小兰总的人,小兰总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您不选的话我们就先去医院了。”

    对方露出点笑,光洁的下颌上,一点银光一闪而过。

    兰漫音闭眼像是补眠,大脑却飞速调动着过往的回忆。她认识的人里有几个戴唇钉的?不多,但总归是有。

    零零散散两三个,面孔大多模糊,那就得聚集在她尚且在赛车场里昏天黑地的那么些年。

    七年前。七年没见,还能带给她这种摄人心魄的熟悉感,能有谁?

    答案好似只隔了一层雾,只要再深思一会儿就能触碰。

    她却忽然觉得可笑。这样急迫地用一个陌生人转移注意力,不正代表她还在为那个长达七年的骗局耿耿于怀?

    千头万绪也在这一阵自省中弥散。她眼皮下颤动不安一阵,最终归回了静止,放纵自己睡到地方。

    L.A车流密度不比国内,洲际公路更是相当于不限速。

    接待员车技极佳,一路风驰电掣也没惊扰她浅眠。车轮降速时趋近于无声,最后停在圣安医院门口。

    兰漫音本打算缓一缓就睁眼,驾驶座那人却像是当她还睡着一般,眼睫垂下压抑的影,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

    那目光专注,忽视不得。

    寻常情况下,或许就此装睡下去更能避开尴尬。然而兰漫音既不是擅长装傻的性格——忍着楚鸿墨的那段时间已经是她此生耐心的巅峰;

    同样的,她也有好奇。

    大伯那番描述,她还以为要等来一个特战经验丰富的退伍兵保镖一类,没成想来的人这样年纪轻,瘦削的身形上只挂着样子货似的漂亮肌肉,不像是能打过楚鸿墨的样子。

    于是她倏然睁眼,直勾勾与对方望个正着。临时司机神情上不见意外,抬了抬眼皮,扶在方向盘上对她露出笑脸。

    夜幕降下后,车里光线更暗,遑论那上半张脸还有恃无恐地压在帽檐的阴影中,以至于这么近的距离,兰漫音却怎么也看不清盯着她的那双眼睛。

    她揉了揉眉心,已经倦怠,抬手按开了车顶灯。

    对方同步似的抬手拉开帽檐,蓬松的黑发散出来,丝丝缕缕间渗着薄烟似的蓝,成簇拢下秾丽的眉眼。

  (后续在下一篇——

  本文标题:(上)鸿墨,我刚刚在群里看到你抢婚把新娘公主抱离开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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