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的心脏移植给了情敌,只为了让她替我好好爱他
医生的话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在我脑子里来回地割。
他说,沈念,是终末期了。
他说,剩下的日子,对自己好一点。
我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后面的话,就都听不清了,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嗡嗡作响。
终末期。
这三个字,我咂摸了一下,竟然品出了一丝黑色幽默的甜味。
也好。
真的,也好。
不用再每天计算着药片,不用再忍受化疗带来的恶心和脱发,不用再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陌生的脸。
我终于可以不争了。
我靠在医院惨白的墙壁上,感觉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抽干了。
墙壁冰凉,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一直凉到我的骨头缝里。
我缓缓地,缓缓地往下滑,最后缩成一团,坐在了地上。
走廊里人来人往,脚步声、说话声、轮椅滚动的声音,混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但都与我无关了。
就在我准备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块石头的时候,一个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声音,穿透了所有喧嚣。
“晚晚,慢一点,别急。”
是江川。
我的心脏,那颗已经被宣判死刑、奄奄一息的心脏,不合时宜地,重重跳了一下。
像回光返照。
我抬起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看到了他。
他还是那么好看,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身形挺拔,眉眼干净。
只是那份干净里,揉碎了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焦灼。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林晚。
我的情敌。
也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林晚的脸色比我还差,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毫无血色。她整个人都倚在江川身上,仿佛随时都会碎掉。
“川哥,我没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病态的孱弱。
“还说没事?”江川的声音里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医生都说了,你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心源,不然……”
他没说下去。
但我懂了。
原来,林晚也需要一颗心脏。
一个荒唐的、疯狂的念头,像一颗种子,毫无征兆地落进了我贫瘠的心里。
然后,它以一种我自己都害怕的速度,破土、发芽、疯长。
如果我注定要死。
那我的心脏,能不能给她?
让她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让她替我,好好地爱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一定是疯了。
彻头彻尾地疯了。
这是什么圣母剧情?是我脑子被癌细胞侵蚀坏了吗?
把自己的心脏,给情敌?
我沈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伟大了?
我撑着墙站起来,想把这个荒诞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我跌跌撞撞地走回病房,把自己摔在床上。
天花板是白色的,床单是白色的,整个世界都白得让人窒息。
我闭上眼睛,江川扶着林晚的画面,却无比清晰地印在我的眼皮上。
他那么紧张她。
那种紧张,是我装病、撒娇、甚至真的痛得死去活活来,都换不来的。
我和江川认识十年了。
从穿着校服的青葱岁月,到步入社会的跌跌撞撞。
我以为,十年,就算块石头也该焐热了。
可我不是林晚。
林晚一出现,我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她就像江川人生的那块完美拼图,严丝合缝。
而我,只是旁边多余的一块,格格不入。
我的主治医生李医生来查房,看见我坐在地上,吓了一跳。
“沈念?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抬起脸,看着他:“李医生,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我的心脏,可以移植给别人吗?”
李医生愣住了,他扶了扶眼镜,用一种看的眼神看着我。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随便问问。”
“理论上,如果你的各项指标符合捐献标准,并且配型成功,是可以的。”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但沈念,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他没说完,但我懂。
我这样的身体,就是个破烂的仓库,里面的零件,大概也都锈迹斑斑了。
“那如果,对方也急需心脏移植,等不到其他心源呢?”我追问,像个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李医生沉默了。
他大概是觉得我的问题很奇怪,但他还是耐心地解释了。
“器官移植有非常严格的伦理和法规要求。首先,捐献者必须是脑死亡状态,或者是在不可逆的临终状态下,家属同意……”
“我同意。”我打断他。
“我自己同意。”
李医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沈念,你不要胡思乱想。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态,要积极配合治疗……”
又是这些话。
积极。
拿什么积极?拿我银行卡里那点可怜的余额,还是拿我这具日渐衰败的身体?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李医生,你不用劝我了。你就告诉我,如果我想捐,需要办什么手续?”
我找到了林晚的主治医生。
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又比我想象的要艰难。
他们对我的身体做了全面的评估。
然后,他们告诉我,我的心脏,是健康的。
讽刺吗?
我全身的器官都在衰竭,都在向死亡投降,只有这颗为江川而跳动的心脏,顽强地、健康地活着。
仿佛它有自己的使命。
配型的结果也出来了。
匹配。
完美匹配。
拿到报告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种宿命般的平静。
好像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我需要做的,就是签一堆文件。
在我签下捐献同意书的时候,我妈冲了进来。
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笔,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
“沈念!你是不是疯了!!”
她的声音尖利,划破了办公室的安静。
我妈是个很要强的女人,自己开了个小小的裁缝店,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很少见她这么失态。
“妈,你冷静点。”我试图去拉她的手。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她把那沓文件狠狠摔在桌上,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辛辛苦辛苦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拿自己的命去成全别人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把心给那个姓林的丫头,你自己怎么办?啊?你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我知道我自私。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
“妈……”我喉咙哽咽,“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妈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念念,妈求你了,咱们不捐了好不好?咱们好好治病,妈砸锅卖铁也给你治!”
“妈,没用的。”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是终末期了。”
我妈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愣愣地看着我,好像没听懂。
“医生……医生不是说还有希望吗?”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摇摇头。
那是她的一厢情愿。
我们之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我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 slumped 在椅子上,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那……那也不能给他们……”她喃喃地说,“凭什么?就凭那个男的?沈念,你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值得吗?”
值得吗?
我问过自己无数遍。
在无数个深夜里,痛得睡不着的时候,我都在问自己。
我爱江川,爱得卑微又执着。
这份爱,是我贫瘠生命里唯一的光。
现在,我快要死了,这束光也要熄灭了。
我不想它就这么消失。
我想让它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
“妈,你别管了。”我重新拿起笔,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犹豫,“这是我的决定。”
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念。
那两个字,歪歪扭扭,像我这短暂又可笑的一生。
我需要江川的签字。
因为按照规定,如果捐献涉及非亲属间的活体器官捐献(虽然我是临终状态),需要利益相关方的知情同意,以排除器官买卖的嫌疑。
而江川,是林晚的未婚夫。
是这件事里,最大的“利益相关方”。
我约他见面,在医院楼下的咖啡馆。
他来的时候,风尘仆仆,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沈念,找我什么事?”他坐下来,声音有些疲惫。
我把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是捐献协议的副本。
“你看看这个。”
江川疑惑地拿起文件,一页一页地翻。
他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我搅动着面前的咖啡,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的心脏,可以给林晚。配型成功了。”
“你疯了!”
和我妈一模一样的反应。
果然,正常人都无法理解我这个疯子。
“我很清醒,江川。”我看着他,“我得了癌症,晚期,没几天了。与其让这颗心脏跟着我一起变成灰,不如让它发挥点作用。”
“不行!绝对不行!”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不同意!”
“你凭什么不同意?”我笑了,“这是我的身体,我的心脏。我只是需要你签个字,证明你知情,仅此而已。”
“沈念,你别这么折磨自己,也别折磨我,行吗?”他的声音里带上了痛苦的恳求,“你生病了,我们好好治,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
“江川,”我打断他,“你看着我。”
他看着我。
“你爱我吗?”
他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你看,”我摊开手,笑得更灿烂了,“你不爱我。你爱的是林晚。她快死了,你比谁都难受。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救她,你为什么不要?”
“这不是一个概念!”他几乎是在低吼,“救她,不能以你的命为代价!”
“我的命,本来就要没了。”我一字一句,敲碎他的侥幸,“江川,你不用觉得愧疚。你没有任何责任。这是我自愿的。”
“我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他沙哑着嗓子。
“我死后,你能不能,好好地爱她?”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他心里。
他怔怔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带着我的心脏,好好地爱她。”
“就当是……替我爱你。”
我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矫情得想吐。
可这是我的真心话。
是我能想到的,关于我这份无望的爱,最好的结局。
江川的眼眶红了。
这个在我面前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第一次流露出了如此脆弱的神情。
“沈念,你何必……”
“签字吧。”我把笔递给他,“别让我最后这点价值,都浪费了。”
他握着笔,手抖得厉害。
那支笔的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一个颤抖的墨点。
最终,他还是签下了他的名字。
江川。
那两个字,我曾经在笔记本上偷偷写过无数遍。
如今,它签在了决定我心脏归属的文件上。
也挺好。
手术的日期定下来了。
就在三天后。
这三天,我过得异常平静。
我妈没再跟我吵,她只是默默地守在我身边,给我削苹果,给我喂汤,给我掖被角。
我们谁都不提那件事,但我们都知道,我们在倒数。
江川没有再出现。
我猜,他大概是没脸见我。
也好,我也不想见他。
我怕我一看见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坚硬外壳,就会瞬间崩塌。
手术前一天晚上,我妈给我擦身。
她的动作很轻很轻,好像我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擦着擦着,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一滴一滴,砸在我干瘦的胳膊上。
滚烫。
“念念,”她哽咽着,“妈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忙着挣钱,没好好陪你。你要是……你要是但凡有个兄弟姐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是不是就不会把那个男人,当成你的全世界了?”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抱着我妈,放声大哭。
像个孩子一样。
“妈,对不起……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女儿,我一定乖乖的,再也不让你操心了……”
那一晚,我妈就睡在我旁边的陪护床上,我们聊了很多很多。
聊我小时候的糗事,聊我第一次来例假时的惊慌失措,聊我第一次拿到奖学金时的得意洋洋。
我们绝口不提江川,也不提死亡。
我们就这样,聊着天,好像明天,只是普通的一天。
天快亮的时候,我妈睡着了。
我看着她鬓角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心如刀割。
我从枕头下,摸出我早就准备好的信。
一封给我妈。
一封,给江川。
我把给妈妈的信,轻轻放在她的枕边。
然后,我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窗边,等着第一缕阳光。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
我突然想起,高二那年,也是这样一个晴天。
我没带伞,被困在教学楼下。
是江川,撑着一把蓝色的伞,走到我面前。
“沈念,发什么呆呢?回家了。”
他的声音,和那天的阳光一样,温暖明亮。
从那天起,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他了。
护士来推我进手术室。
门口,我看到了江川。
他一夜没睡的样子,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看到我,嘴唇翕动,想说什么。
我对他笑了笑。
“江川。”
“嗯?”
“我把给你准备的信,放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书店,《百年孤独》的第三排第五本里了。”
他愣住了。
“等一切都结束了,你再去拿吧。”
“还有,”我看着他的眼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要幸福啊。”
说完,我不再看他,躺上了手术推车。
车轮滚动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被推进了手术室。
无影灯亮得刺眼。
麻醉师在我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我感觉一阵冰凉的液体,顺着我的静脉,流遍全身。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雨的午后。
少年撑着蓝色的伞,逆着光,向我走来。
他的笑容,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江川。
再见了。
我的爱。
……
(以下内容,以江川的视角和信件内容展开)
沈念被推进手术室后,世界就安静了。
那种安静,是死寂的,是能吞噬一切的。
我靠在墙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沈念的妈妈就坐在我对面,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雕塑。
我知道,她在用她全部的力气,对抗着悲伤。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很久。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全是沈念最后对我笑的样子。
她说,你要幸福啊。
这个傻瓜。
她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了,却让我去幸福。
我怎么可能幸福?
我这辈子,都要背负着她的命,她的爱,活下去。
几个小时后,一个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
“林晚的手术很成功。”
沈念的妈妈身体晃了一下,我赶紧扶住她。
她没有看我,只是盯着医生,嘴唇哆嗦着问:“我女儿呢……我女儿呢?”
医生沉默了一下,然后,他对着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轰的一声。
我感觉我的世界,塌了。
沈念的妈妈,终于崩溃了。她瘫软在我身上,发出了野兽般凄厉的哀嚎。
我抱着她,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沈念。
我的沈念。
没了。
林晚在ICU观察了两天,转入了普通病房。
她恢复得很好。
医生说,那颗心脏,非常健康,非常有活力。
我知道。
因为那是沈念的心脏。
那颗心脏里,装满了对我的爱。
林晚醒来后,看到我,露出了虚弱的笑容。
“川哥,我……是不是活下来了?”
我点点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她的胸口,那里,有平稳的起伏。
沈念的心,正在她身体里跳动。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我去了那家书店。
我们以前常来的那家书店。
店里还是老样子,充满了纸张和墨水的味道。
我走到第三排书架前,找到了那本《百年孤独》。
我抽出了第五本。
一个信封,从书里掉了出来。
是沈念的字迹。
娟秀,又带着一丝倔强。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信。
「江川,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别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这辈子,过得挺失败的。没什么朋友,没什么成就,连身体都是破破烂烂的。唯一值得骄傲的,可能就是爱了你十年吧。」
「你看,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爱我。你的礼貌,你的照顾,都只是出于朋友的道义和你的善良。可我总是自欺欺人,总觉得,再努力一点,再对你好一点,你就会回头看看我。」
「事实证明,我错了。爱情这东西,真的没办法强求。」
「我生病以后,想了很多。我想,我马上就要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了。你会偶尔想起我吗?大概会吧,就像想起一个认识了很久的老同学。然后,你就会有你的生活,你的爱人,你的家庭。」
「我有点不甘心。」
「所以,我做了这个疯狂的决定。」
「江川,我把我的心脏给了林晚。这样,它就可以继续为你跳动了。我是不是很自私?用这种方式,强行留在你的生命里。」
「你每次拥抱她的时候,就能听到我的心跳。」
「你每次亲吻她的时候,我的心脏也会跟着加速。」
「这样,就好像,你拥抱的、亲吻的,也有我的一部分。」
「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卑鄙又可怜的女人。」
「江川,我求你一件事。不要告诉林晚,这颗心脏是我的。我不想她活在愧疚里。你就告诉她,这是一个陌生人的馈赠。」
「然后,你要好好地爱她。连同我的那一份,一起爱她。」
「你要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因为她的幸福里,寄托着我最后的愿望。」
「我没有什么遺憾了。能用我的死亡,换来你的圆满,我觉得,值了。」
「只是有点对不起我妈。我把她一个人留下了。江川,如果可以的话,以后逢年过节,帮我去看看她,好吗?就当是……我欠你的,还你的人情。」
「最后,再说一遍那句你说不定已经听腻了的话。」
「我爱你。」
「再见,江川。」
「爱你的,沈念。」
信纸,被我的眼泪浸透了。
字迹开始变得模糊。
我蹲在书架前,哭得像个。
我一直以为,沈念的爱,是温暖的,是默默的。
我不知道,她的爱,是这么的决绝,这么的惨烈。
她不是傻。
她只是爱我爱到了骨子里,爱到了可以放弃生命。
而我呢?
我这个混蛋!
我享受着她的好,却心安理得地爱着别人。
我把她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
我甚至,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犹豫,还在权衡。
我签下那个名字,以为是成全了她最后的愿望。
可我错了。
我亲手,把她推向了死亡。
我才是那个,杀死她的凶手。
一年后。
林晚的身体完全康复了。
她又变回了那个明媚爱笑的女孩。
我们准备订婚了。
双方父母坐在一起吃饭,气氛很好。
林晚的妈妈拉着我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小川啊,我们家晚晚能有今天,多亏了你。你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我笑了笑,没说话。
救命恩人?
我不是。
沈念才是。
饭吃到一半,我接了个电话,是我妈打来的。
“儿子,你今天有空吗?沈念妈妈的裁缝店,今天重新开张,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我的心,猛地一抽。
沈念走后,她妈妈关了店,把自己锁在家里,谁也不见。
我去看过她几次,她都把我关在门外。
我知道,她恨我。
我挂了电话,跟林晚他们说公司有急事,提前离席了。
我开着车,去了那条熟悉的老街。
裁缝店的招牌,重新擦拭过了,很干净。
店里,沈念的妈妈正在给一个客人量尺寸。她瘦了很多,头发也白了大半,但眼神里,有了一丝生气。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忙手里的活。
我没进去,就站在门口。
等客人走了,她才走出来,递给我一个布包。
“这是念念让我给你的。”她的声音很平静。
我打开布包。
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
手工缝制的,针脚细密。
是我最常穿的款式和尺码。
“她生病前,就一直在做这件衣服。她说,想给你做一件全世界最合身的衬衫。”
“后来她病了,手总是抖,就没法做了。前段时间,我整理她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半成品,就想着,帮她完成吧。”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紧紧地抱着那件衬衫,上面好像还残留着沈念的气息。
“阿姨,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她打断我,“你最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江川,我以前很恨你。我恨你耽误了我女儿十年,恨你让她最后连命都不要了。”
“但现在,我想通了。”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那么爱您,能用这种方式活在你的生命里,对她来说, mungkin就是幸福吧。”
“你……和那个女孩,要好好的。”
她说完,就转身回了店里。
我知道,她不是原谅我了。
她只是,和自己和解了。
我和林晚的婚期,越来越近。
我们开始拍婚紗照,选酒店,发请柬。
一切都按部就XB就班地进行着。
林晚很开心,每天都憧憬着我们的未来。
可我,却越来越沉默。
我经常会在夜里惊醒,梦里全是沈念的脸。
她对我笑,问我,你幸福吗?
我不敢回答。
我开始失眠,开始酗酒。
林晚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川哥,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她给我按摩着太阳穴,满脸担忧。
我抓住她的手,放在我的胸口。
“晚晚,你听。”
“听什么?”
“我的心跳。”
林晚愣住了,然后笑了:“你的心跳,怎么了?”
“不,这不是我的心跳。”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沈念的。”
林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你说什么?”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从我认识沈念开始,到她如何爱我,如何生病,如何做出那个疯狂的决定。
我讲得很平静,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林晚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得惨白。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那个地方,沈念的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着。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
“所以……我身体里跳动的,是她的心?”
“是。”
“是她……用命换了我的命?”
“是。”
“而你之所以答应和我订婚,只是为了……完成她的遗愿?”
我沉默了。
是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和林晚生活在一起。
沈念的爱,太沉重了。
它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困在里面,无法呼吸。
“江川,你看着我。”林晚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你爱我吗?你现在,还爱我吗?”
我看着她。
这张我曾经深爱过的脸,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
我发现,我分不清了。
我分不清我对她的感情,是爱,是责任,还是对沈念的愧疚和补偿。
我的沉默,给了她答案。
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明白了。”
她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江川,你不是爱我,你也不是爱她。”
“你只是,爱你自己。”
“你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弱和自私,所以你把沈念的牺牲,当成了一个枷if锁,把自己锁了起来。”
“你以为你在惩罚自己,其实你是在折磨我们所有人。”
她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剖开了我伪装的外壳,露出了里面最丑陋的内脏。
是的。
我就是个自私的懦夫。
我既辜负了沈念的深情,也摧毁了林晚的爱情。
我谁都对不起。
林晚走了。
她取消了婚礼,搬出了我们的家。
我没有挽留。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
房间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但很快,就会像沈念的气息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墙上,还挂着我们选好的婚纱照。
照片里,林晚笑得很甜,我也在笑。
可那笑容,看起来那么假。
我走到照片前,伸出手,抚摸着林晚的脸。
然后,我的手指,缓缓移到了她的胸口。
那里,有沈念的心跳。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沈念喝醉了酒,拉着我的手,放在她的心口。
她红着脸,大着舌头说:“江川,你听,它在说,我爱你。”
那时候,我觉得她很烦。
现在,我多想再听一次。
可是,再也听不到了。
我的人生,被沈念的爱,劈成了两半。
前半生,我拥有她,却不懂珍惜。
后半生,我失去了她,却要永远活在她的影子里。
她赢了。
用最惨烈的方式,赢得了这场爱情的战争。
她把她的心脏,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在了我的生命里。
让我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会想起她。
都会被这份沉重的爱,凌迟。
这大概就是,她对我,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报复吧。
我辞了职,卖了房子。
我开始了一场没有目的地的旅行。
我去了很多地方。
去了沈念在朋友圈里说想去的西藏,在布达拉宫前,为她点了一盏酥油灯。
去了她说想看的大海,在沙滩上,写下她的名字,又被海浪冲刷干净。
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她写一张明信片。
写我看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
写我有多想她。
但我不知道该寄往哪里。
最后,我只能把那些明信片,都烧掉。
我想,这样,风就能把我的思念,带给她了吧。
三年后,我在一个江南小镇,停下了脚步。
我租下了一个小院子,种了很多沈念喜欢的向日葵。
我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吧,就像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
日子过得很慢,很安静。
有一天,一个女人走进了我的书吧。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连衣裙,长发及腰。
是林晚。
我们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相顾无言。
良久,她才开口。
“我来看你。”
“过得好吗?”我问。
“挺好的。”她笑了笑,“我成了一名志愿者,去了很多山区,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
“我发现,这颗心脏,它不仅仅属于沈念,也不仅仅属于我。”
“它属于这个世界。它提醒我,要带着她的那份爱,去爱更多的人。”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推到我面前。
“这是我为你求的平安符。她……应该也希望你好好的。”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很普通的平安符。
我把它紧紧攥在手心。
“谢谢。”
“江川,”她看着我,眼神清澈,“放下吧。”
“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她走了。
我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向日Guei,开得正盛。
金黄色的花盘,永远向着太阳。
就像沈念一样。
永远追逐着我这颗,虚假的太阳。
我拿出那件,她亲手为我缝制的白衬衫。
穿在了身上。
不大不小,刚刚好。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自己。
而是那个,被我伤得最深的傻姑娘。
我走到院子里,躺在摇椅上,闭上了眼睛。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沈念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那么清晰,那么有力。
这一次,我没有感到痛苦和窒息。
我感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沈念。
我好像,有点懂你了。
你不是要报复我。
你只是想用你的方式,告诉我。
生命来来往往,来日并不方长。
要珍惜眼前人。
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如果有来生。
换我来爱你,好不好?
我会在下雨天,为你撑起那把蓝色的伞。
我会记住你所有的喜好。
我会把我的心,毫无保留地,捧到你面前。
只要你,愿意再看我一眼。
我躺在摇椅上,慢慢地睡着了。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高中的午后。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穿着白裙子的少女,抱着一摞书,从我面前走过。
她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书,散落一地。
她慌忙地蹲下去捡,脸红得像个苹果。
“对……对不起。”
我看着她,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笑了。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起头,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着金色的光。
“我叫,沈念。”
本文标题:我把我的心脏移植给了情敌,只为了让她替我好好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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