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变成我老伴儿声音的那一刻,我手里的遥控器“啪”一下掉在了地上。整个世界,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我“咚咚”的心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老林,天凉了,记得加件衣裳。”

  就这么一句,一句我听了四十多年的、再熟悉不过的话,从那个号称价值28万的智能机器人“启明星3号”的胸腔里,清晰地传了出来。我的血一下子就凉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死死地盯着那个通体雪白、脑袋圆滚滚的家伙,它的电子眼还闪着温和的蓝光,可在我看来,却比什么都诡异。我浑身发抖,不是怕,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混杂着愤怒和巨大悲伤的惊悸。我扶着沙发,挣扎着站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把它拆开,我必须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个什么鬼东西。

  这事儿,还得从四个月前说起。

  那天,我儿子林涛开着他那辆白色的新大众,拉回来一个巨大的纸箱。他兴冲冲地跟我说:“爸,看我给你买了个啥好东西!以后你就有伴儿了!”

  我当时正戴着老花镜,研究一张象棋残局,头也没抬,没好气地回他:“我一个老头子,能有啥好东西?你别又在网上瞎花钱,那些东西不经用。”

  钥匙机器人,儿子花28万买机器人照顾我,4个月后机器人开口,我拆开后愣了

  自从三年前老伴儿梅娟走了,我的日子就过得跟这屋子一样,安静,陈旧,还带着点灰尘味儿。林涛在市里上班,一周能回来看我一次就算不错了。他总说要给我请个保姆,我死活不同意。我一个退休老钳工,身体还算硬朗,让个外人在家里晃来晃去,浑身不自在。

  林涛没理我的抱怨,三下五除二拆开箱子,露出了那个白色的机器人。他献宝似的介绍:“爸,这叫‘启明星3号’,顶级的家庭陪护机器人。能做饭,会打扫,还能陪您聊天,监测您的血压心跳。这玩意儿,28万呢!我托了好大关系才买到的。”

  “多少?!”我耳朵嗡地一下,手里的棋子都掉了,“二十八万?你疯了!买这么个铁疙瘩花二十八万?你哪来那么多钱?”我一个月的退休金才三千二,二十八万,那是我不吃不喝攒二十年都攒不出的天文数字。

  “爸,您就别管钱的事了。我这几年生意做得还行,孝敬您是应该的。”林涛一边调试着机器人,一边轻描淡写地说,“您身体不好,我总不放心。有了它,我就踏实多了。”

  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我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半。儿子出息了,知道孝顺了,我这个当爹的,还能说啥呢?只是心里那道坎,怎么也过不去。二十八万啊,都能在咱们这小县城付个首付了,就买了这么个不吃不喝的玩意儿。我心里直犯嘀咕,这人吧,真是,有钱烧的。

  机器人“启明星3号”就这么在我家安顿下来了。我给它起了个外号,叫“铁疙瘩”。你还别说,这铁疙瘩干活真是一把好手。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叫我起床,做的早饭是精确计算过营养成分的小米粥和水煮蛋,清汤寡水的,但林涛说,健康。屋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连我床底下积了多年的灰都给吸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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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就是喜欢不起来。它太完美了,完美得没有人味儿。走路悄无声息,说话是标准的电子合成音,“先生,您的午餐时间到了。”“先生,检测到您的活动量不足,建议进行适度锻炼。”我跟它说话,它也能对答如流,天文地理,新闻时事,啥都知道。可我总觉得,那是在跟一台会走路的收音机说话。

  我最受不了的,是它做饭。我爱吃我老伴儿做的红烧肉,肥而不腻,酱香浓郁。我跟铁疙瘩说:“你会做红烧肉吗?”

  它回答:“红烧肉脂肪含量过高,不利于您的心血管健康。建议食用清蒸鱼。”

  我当时就火了:“你懂个啥!我吃了一辈子红烧肉了,身体好着呢!我就是要吃!”

  “指令收到。但为了您的健康,系统不予执行。”它那双蓝色的电子眼,平静无波。

  那一刻,我无比想念我的梅娟。她要是还在,肯定会一边嗔怪我“老馋猫”,一边系上围裙去厨房忙活。她做的饭,有油烟味儿,有家的味道。哪像这个铁疙瘩,做出来的东西,只有一股子塑料和金属的冰冷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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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始跟林涛抱怨,说这机器人不好用,太死板。林涛每次都在电话里劝我:“爸,那是科学。它是为您的健康负责。您得适应。再说了,28万都花了,总不能退了吧?”

  一听到“28万”,我就没话说了。这么贵的玩意儿,我可不能让儿子的钱打了水漂。我只能忍着。白天,我宁愿去楼下公园跟老头儿们下棋,也不愿意在家对着那个铁疙瘩。晚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它在角落里充电,发出细微的电流声,孤独就像潮水一样,把我整个淹没。

  我甚至开始跟它赌气。它让我往东,我偏要往西。它提醒我吃药,我故意晚半个小时。它就像个没有感情的狱警,而我,就是那个不听话的囚犯。

  这种别扭的日子,过了快四个月。我几乎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也接受了它的“冰冷”。直到那个周三的下午,一切都被打破了。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暖洋洋的。我午睡起来,觉得有点凉,正想去拿件外套。客厅里,正在拖地的“启明星3号”突然停了下来,转向我,然后,用我老伴儿梅娟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老林,天凉了,记得加件衣裳。”

  我当时就懵了,彻彻底底地懵了。那声音,那语调,跟刻在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梅娟在世时,天一转凉,她总会这么念叨我。我愣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我以为我出现了幻听,是太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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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紧接着,它又说了一句,还是梅娟的声音:“别老跟孩子置气,他也是为你好。”

  这下我敢肯定,不是幻觉!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眼泪“刷”地一下就涌了上来。梅娟已经走了三年了,她的声音怎么会从这个铁疙瘩里发出来?林涛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在我脑子里疯长。

  我冲进储藏室,翻出了那套跟了我几十年的“红星牌”工具箱。我今天非要把它拆开看看不可!

  我像个疯子一样,把机器人拖到客厅中央。它还在用电子音说:“先生,您的行为具有危险性,请立即停止。”

  “滚!”我红着眼,抄起一把螺丝刀,就开始在它光滑的外壳上寻找突破口。外壳是用卡扣固定的,严丝合缝。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撬断了两根指甲,才“嘎嘣”一声,撬开了一块。

  我气喘吁吁,继续动手。一块又一块的白色塑料外壳被我粗暴地剥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的金属骨架和密密麻麻的线路。和我幻想中高精尖的复杂结构完全不同,里面的构造,甚至有些简陋。几根伺服电机连着关节,一捆电线乱糟糟地绑在一起,中央处理器看起来还没我那台旧电脑的主板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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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就是价值28万的机器人?我心里一沉,感觉自己被骗了。

  我的手继续在里面摸索。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摸到了一个小盒子,被黑色的电工胶布胡乱缠着。我费力地扯开胶布,那是一个巴掌大的,看起来很廉价的录音模块,就是那种可以录几段话循环播放的小玩意儿。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扩音器。

  录音模块上,贴着一张字条,是林涛的字迹:“爸,对不起。”

  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我按下了录音模块的播放键。

  “老林,天凉了,记得加件衣裳。”

  “别老跟孩子置气,他也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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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别那么挑,身体要紧。”

  “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的。”

  一句句,全都是梅娟生前常说的话。有些,是我手机里存着的,她给我发的微信语音。有些,我甚至不知道林涛是从哪里弄来的。梅娟的声音,就这样在空旷的客厅里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我的心上。

  我瘫坐在地上,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我这个老头子,一辈子没怎么哭过,可那一刻,我哭得像个孩子。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高智能AI。这个机器人,就是个空壳子,一个骗局。林涛骗了我。28万,也是假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正哭着,大门被钥匙打开了。林涛提着一袋水果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地的白色碎片,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机器人,还有坐在地上老泪纵横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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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您……您这是干啥呢?”他声音都变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我没说话,只是举起了手里那个小小的录音模块。

  林涛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他把水果往地上一扔,快步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就像小时候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不敢看我一样。

  “说吧,咋回事?”我擦了把眼泪,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爸,我……”林涛低下头,肩膀微微抽动着,“我对不起您。”

  他终于还是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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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这两年生意上出了问题,跟朋友合伙开的公司倒闭了,不仅赔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差不多有五十多万。他和儿媳妇两个人,现在都是打两份工,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一个去开网约车,一个去做兼职会计,拼了命地还债。

  他怕我知道了替他操心,更怕我一辈子省吃俭用,把养老钱拿出来给他。所以他一直瞒着我。

  “那我问你,这机器人到底是咋回事?”我指着那堆零件。

  “这个……是我在二手网站上花三千块钱淘来的,”林涛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是个山寨货,就是个能扫地拖地的架子。那家公司早就倒闭了,所以卖得特别便宜。”

  三千块……不是二十八万。我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

  “那……那你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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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从您旧手机里导出来的,还有一些是以前录的视频里的。”林涛的眼圈也红了,“爸,我知道您孤单,总念叨我妈。我……我没本事,不能常回家陪您,也没钱给您请好保姆。我就想,弄这么个东西,把妈的声音放进去,它能替我照顾您,您听见我妈的声音,或许……或许能觉得她还在,能开心点。”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花了28万?”我盯着他的眼睛。

  林涛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爸,因为……因为只有说它贵,您才会觉得它好,才会接受它。如果我告诉您这东西就值三千块,您肯定觉得是垃圾,碰都不会碰一下。我说它贵,也是想让您觉得,儿子有出息,能让您过上好日子,让您脸上有光……我不想让您知道,您的儿子,其实……其实是个失败者,连自己的家都快撑不住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我看着他满是疲惫的脸,花白的头发好像比上次见又多了几根。我心里那团火,那团愤怒,瞬间就熄灭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

  我这个傻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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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一个笨拙到可笑的谎言,一个由廉价零件和旧日录音拼凑起来的“铁疙瘩”,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一个父亲的尊严,也隐藏着一个儿子的辛酸和愧疚。那句冰冷的“不利于您的心血管健康”,背后藏着的是他无法说出口的担忧。那个28万的天价,是他想给我,却又给不起的孝心。

  我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像他小时候那样。

  “起来吧,傻孩子。”我说,“爸没怪你。”

  我把他拉起来,指着地上的那堆零件,说:“这玩意儿,是坏了。但是爸是老钳工,能修。你把它重新装起来,以后,就让它给咱家扫扫地。至于饭嘛……”

  我顿了顿,看着窗外,仿佛又看到了梅娟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以后,我做给你吃。我做的红烧肉,比这铁疙瘩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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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涛愣住了,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那天晚上,我们爷俩谁也没再提债务和谎言。我下厨,做了一大盘拿手的红烧肉。林涛吃得狼吞虎咽,就像很多年没吃过一顿饱饭。

  看着他,我突然明白了。什么高科技,什么智能陪伴,都抵不过一顿热腾腾的家常饭,抵不过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的儿子,他不是想用一个机器人来代替自己,他只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笨拙的方式,来告诉我:爸,我爱你。

  那堆被我拆开的零件,还堆在客厅的角落里。我没扔,也不打算修了。它就像我们父子之间一个沉默的纪念碑,记录着一个笨拙的谎言,和一份深沉的爱。生活或许总有不如意,但家人的心,永远是彼此最温暖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