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人生边上79年看露天电影,村花悄悄坐我旁边,黑暗中她的手伸进了我的裤兜
很多年过去了,李月娥嫁给了王强,后来跟着他去了县城,听说日子过得不错。而我,守着家里的几亩薄田和那个小小的木匠铺子,一辈子没离开过咱们那个叫陈家湾的村子。
我这辈子,平淡得像碗温吞的白开水,没什么滋味可说。但我心里清楚,我生命里最滚烫、最喧嚣的一刻,是在1979年那个闷热的夏夜,当她温热的手,在电影幕布闪烁的光影里,悄悄伸进我那打了补丁的裤兜里的时候。
那一刻,银幕上的人在为什么英雄流血而呐喊,银幕下,我的整个世界,却只剩下她指尖的温度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一切,都要从那场露天电影说起。
第1章 槐花香里的光与影
1979年的夏天,好像比哪一年都热,也比哪一年都长。我们陈家湾的年轻人,心里头都长了草,白天在生产队里挣工分,汗水把脊背上的衣服浸得能拧出水来,可一到晚上,那点子躁动的心思就跟地里的野草一样,压都压不住。
那晚最大的乐子,是公社电影队要来我们村的大队晒谷场放《地道战》。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下午就在村里飞遍了。家家户户的女人早早地就收了锅碗,男人们把烟杆子别在腰后,孩子们更是满场飞跑,揣着几粒炒豆子,兴奋得脸蛋通红。我爹身体不好,常年咳嗽,我娘得在家伺候他喝药,就打发我一个人搬着家里的长条凳去占位置。
我叫陈今河,那年二十岁,是个闷葫芦,手艺还行,跟着我爹学了点木匠活,但嘴笨,见了姑娘就脸红,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在村里,我就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普通后生,唯一的特点,可能就是力气大,肯干活。
我到晒谷场的时候,天还擦着昏黄的边,幕布已经挂起来了,像一面巨大的白帆。我找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把长凳放下,心里盘算着电影开始前,还能眯一会儿。晒谷场上人声鼎沸,混着孩子们的打闹声、大人们的谈笑声,还有空气里那股子尘土和晚稻的混合气息。
就在我靠着凳子腿,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气钻进了我的鼻子。不是庄稼的香,也不是泥土的香,是槐花的香气,更准确地说,是李月娥头发上那块槐花香皂的味道。
我心里一咯噔,猛地睁开眼。
李月娥就站在我旁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辫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是我们陈家湾的村花,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村里的小伙子,哪个心里没惦记过她?只是她爹是村里的会计,家里条件好,人又长得俊,一般人连跟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今河哥,这儿还有位置吗?”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清晨的鸟叫。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我身边的空位,结结巴巴地说:“有,有位置,你……你坐。”
她冲我笑了笑,那俩梨涡就陷了下去,看得我心里直发慌。她挨着我坐下,我们俩的胳膊肘几乎要碰到一起。我能闻到她身上更清晰的皂角香,还有一股姑娘家特有的、淡淡的体温。我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死死地盯着还没亮起的幕布,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烙熟一个鸡蛋。
周围的人声似乎都远去了,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得胸口生疼。我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她,她正低着头,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慢悠悠地磕着。昏暗的光线下,她的侧脸轮廓柔和得像一幅画。
我正看得出神,村长的儿子王强挤了过来。王强人高马大,家里条件在村里数一数二,仗着他爹是村长,平时走路都横着膀子,也是村里追李月娥追得最凶的一个。
“月娥,你怎么坐这儿了?我给你在前头留了好位置。”王强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不善地扫了我一眼。
李月娥头也没抬,淡淡地说:“不用了,王强哥,这儿挺好的,清静。”
王强的脸拉了下来,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发作,只能干巴巴地站在旁边,没话找话:“月娥,听说你爹托人给你在县城供销社找了个活儿?”
“还没影儿的事呢。”李月娥的回答不冷不热。
我坐在他们中间,感觉自己像块多余的木头,浑身不自在。我甚至能感觉到王强那带着火气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我心里又紧张又有点说不清的得意,李月娥没搭理王强,却选择坐在我旁边,这是不是说明了点什么?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自己掐灭了。我算老几?一个穷木匠的儿子,家里还有个药罐子爹,我拿什么跟王强比。
正胡思乱想着,电影开始了。那台老旧的放映机“咔哒咔哒”地转起来,一束光柱穿透黑暗,打在白色的幕布上。《地道战》的音乐响起,整个晒谷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电影演的是什么,我其实没看进去多少。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身边这个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姑娘身上。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我终于敢大胆地转过头,借着银幕上忽明忽暗的光,偷偷看她。她的眼睛在光影里闪闪发亮,比电影里的任何东西都好看。
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能感觉到她呼吸时,胸口那轻微的起伏。有几次,她磕完瓜子,手不经意地垂下来,指尖会轻轻擦过我的裤腿,每一次都像有道微弱的电流窜过我的全身,让我一阵战栗。
电影演到一半,高家庄的民兵正在地道里跟鬼子周旋,所有人都看得聚精会神,连孩子们都屏住了呼吸。就在这最紧张的时候,我感觉到身边传来一丝轻微的骚动。
是李月娥。
她悄悄地、慢慢地,把她的手伸了过来。我整个人都定住了,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在黑暗中像一只试探的蝴蝶,越过我们之间那道无形的界限,轻轻地、带着一丝犹豫,落在了我的大腿上。然后,她的手指蜷缩起来,摸索着,准确地找到了我那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劳动布裤子的裤兜。
她的手,就那样,不容我有任何反应,轻轻地滑了进去。
我的裤兜里,只有几毛钱的零钱,还有一把用来刨木头的小角尺。她的手指温热、柔软,带着一点点薄茧,在我的兜里轻轻地搅动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只是想待在那里。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放映机的“咔哒”声,电影里的枪炮声,周围人的呼吸声,全都消失了。我只能感觉到她在我裤兜里的那只手,和它传递过来的、足以将我整个人点燃的温度。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我怕一出声,这个梦就会碎掉。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在那个年代,是惊世骇俗的举动。我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有惊,有喜,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眩晕感。
黑暗中,她的手在我兜里停留了大概半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就在我快要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冲击时,她的手又悄悄地抽了出去,快得像一阵风。她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电影,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可我的裤兜里,却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被折叠起来的小纸团。
第2章 口袋里的千斤重
电影什么时候结束的,我完全不知道。当晒谷场上的灯重新亮起,人群开始像潮水般散去时,我依旧僵硬地坐在长条凳上,像一尊被雷劈傻了的木雕。我能感觉到裤兜里那个小纸团的存在,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一层布,烫着我的大腿,也烫着我的心。
李月娥早就跟着她的一帮小姐妹走了,临走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神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有期待,有羞涩,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催促。王强也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陈今河,你小子给我等着。”
我顾不上理会王强。我像个做贼心虚的贼,等到晒谷场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敢把手伸进裤兜,指尖触碰到那个小纸团的瞬间,又是一阵心悸。我把它紧紧攥在手心里,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李月娥的体温。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扛着长凳回了家。一路上,月光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我踩着自己的影子,每一步都觉得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我不敢在路上打开纸条,我怕被人看见,更怕那上面写的内容会让我当场石化。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堂屋里还亮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我娘正坐在灯下纳鞋底,听到我回来的动静,抬起头,昏黄的灯光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回来了?今河。”她的声音有些疲惫,“你爹今天又咳得厉害,我刚给他熬了药,你去看看他睡了没。”
“欸,娘。”我应了一声,把长凳靠在墙角,心里那点因为李月娥而起的波澜,瞬间被家里沉重的气氛压下去了一半。
我走进里屋,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我爹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但呼吸声很重,像个破旧的风箱,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看着他消瘦的脸庞和紧锁的眉头,我心里一阵发酸。为了给我爹治病,家里已经把能借的亲戚都借遍了,还欠着生产队一屁股的债。我哥陈金海在邻村的砖窑厂做工,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大部分都拿来给我爹买药了。
这个家,就像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全靠我们兄弟俩拼命划水,才不至于沉下去。
我轻轻给我爹掖好被角,退出了房间。我娘还在纳鞋底,见我出来,叹了口气说:“你爹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前两天去镇上卫生院,医生说得去县里的大医院看看,可县里……那得花多少钱啊。”
我娘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我心上最软的地方。我攥着口袋里的纸条,那点旖旎的心思,此刻显得那么不合时宜,甚至有些可耻。
“娘,你别愁,钱的事我跟哥会想办法的。”我安慰道,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回到我自己的那间小偏房,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不争气地狂跳。我从兜里掏出那个小纸团,就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展开。
纸条用的是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边缘还有点毛糙。上面只有一行字,字迹娟秀,带着一股淡淡的墨水香。
“明晚亥时,后山老槐树下,等你。”
没有署名,但我知道,这一定是李月娥写的。
这几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我黑暗的内心世界,又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了下来,让我喘不过气。
她约我。
李月娥,那个像月亮一样遥不可及的姑娘,她竟然约我私下见面。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我。我反复看着那行字,仿佛要把它们刻进脑子里。我想象着她写下这行字时的样子,是不是也像我此刻一样心跳加速,脸颊发烫?我想象着明晚在老槐树下见到她的情景,我们该说些什么?我是不是该告诉她,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偷偷喜欢她了?
可是,喜悦过后,更深的忧虑和自卑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我凭什么?
我陈今河,家里一贫如洗,有个病重的爹,还有一屁股的债。我能给她什么?难道让她跟着我一起吃苦,一起被债务压得直不起腰吗?
而王强呢?他爹是村长,家里是村里第一户盖起砖瓦房的,听说他爹还在给他谋划着招工进城里的工厂。他能给李月娥一个光明的未来,一个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未来。
我把纸条紧紧地攥在手心,纸张的棱角硌得我手心生疼。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轮明晃晃的月亮,心里乱成了一锅粥。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却又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在我面前。
去,是顺从我内心的渴望,是抓住那一丝可能属于我的幸福。但那之后呢?我能负责吗?我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日子吗?
不去,是掐灭我所有的幻想,是把我重新打回那个自卑、渺小的陈今河。但或许,这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放手,让她去追求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被我这个泥潭拖累。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那个小小的纸团,被我攥在手心里,一会儿被汗水浸湿,一会儿又被我体温烘干。它仿佛有千斤重,压得我一夜都没能合眼。天快亮的时候,我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让我后来用尽一生去回味、去后悔的决定。
第3章 槐树下的旧时光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把锄头挥到自己脚上。队里的人都笑我,问我是不是昨晚看电影把魂看丢了。我只能低着头,嘿嘿傻笑,心里却像揣着一窝兔子,七上八下。
李月娥的纸条,被我贴身放在了衬衣的口袋里,紧挨着我的胸口。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每一下心跳,都仿佛在敲打着那张薄薄的纸。
我的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关于李月娥的种种画面。她不仅仅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在我心里,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源于一段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的往事。
那是我十三岁那年,我爹的身体还没现在这么差,但家里已经很穷了。那时候我瘦得像根豆芽菜,性格又内向,在村里的孩子堆里总受欺负,特别是王强,他比我大两岁,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经常带着一帮跟屁虫抢我的东西,或者把我推倒在地。
有一次,我们一群孩子去后山割猪草,王强又看我不顺眼,非要抢我篮子里刚割满的嫩草,说他的猪要吃最好的。我不给,他就带着人把我围起来,推推搡搡。我当时又怕又气,攥紧了拳头,却不敢还手。他们把我推倒在一个土坡上,我的膝盖当场就磕破了,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王强他们哈哈大笑着,抢了我的猪草就跑了。我一个人坐在地上,看着流血的膝盖,疼倒在其次,主要是觉得委屈和屈辱,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可我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它掉下来。男孩子,不能哭,我爹从小就这么教我。
就在我最狼狈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我面前。是李月娥,她比我小一岁,那时候已经出落得像个小仙女了。她手里也提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一些野花和草药。
她看到我流血的膝盖,二话不说,蹲了下来。她从自己的篮子里拿出几片干净的叶子,又从兜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帮我擦掉伤口周围的泥土。
“疼吗?”她轻声问我,声音软软糯糯的。
我摇了摇头,脸却涨得通红。那是第一次,有女孩子离我这么近。我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气,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她没说话,从篮子里拿出几株车前草,放在嘴里嚼碎了,然后小心地敷在我的伤口上。一股清凉的感觉传来,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
“这个能止血,还能消炎。”她一边帮我敷药,一边说,“王强他们就是一群野蛮人,你别理他们。”
然后,她用那块雪白的手帕,轻轻地帮我把草药包扎好。那块手帕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粉色桃花,特别好看。
“好了。”她拍了拍手,站起身,对我笑了笑,“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你就大声喊,告诉大人。”
我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她把她篮子里割的猪草分了一半给我,说:“这些给你,不然你回家要挨骂了。”
说完,她就提着篮子蹦蹦跳跳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洋洋的。
从那天起,李月娥在我心里就成了一个特别的存在。她不光是好看,她还善良。在那之后,我开始默默地关注她。她家的水缸重,我会在清晨挑水路过时,顺手帮她家把水缸挑满再走,从不留名;我知道她喜欢后山那棵老槐树,每年槐花开的时候,我会悄悄爬上树,摘下开得最好、最香的那几串,用草绳捆好,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放在她家窗台上。
我做的这些,她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们之间,除了偶尔在村里遇到,她会对我笑一笑,喊一声“今河哥”,就再也没有更多的交集。我以为,我们就会这样,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各自走在自己的生活轨迹上。
可现在,她把这张纸条塞进了我的口袋。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我欣喜若狂,也让我无比惶恐。我一遍遍地回想那段往事,那块绣着桃花的手帕,那清凉的车前草药膏,还有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或许,在她心里,我也不是一个完全无足轻重的人?或许,她也记得那个下午,那个坐在土坡上哭鼻子的瘦弱少年?
这些念头,像火苗一样,在我心里越烧越旺。去的念头,几乎要压倒一切。我甚至开始幻想,如果我去了,跟她把话说开,我们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我可以更努力地干活,学好木匠手艺,总有一天能攒够钱,把家里的债还清,给我爹治好病,然后……然后堂堂正正地去她家提亲。
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大到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但它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在我心里发了芽,就再也无法根除。
一下午的时间,我都在这种兴奋和煎熬中度过。收工回家,我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去帮我娘做饭,而是回到自己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件虽然也打了补丁,但洗得最干净的白衬衫。我又对着水盆里自己的倒影,用手沾着水,把乱糟糟的头发捋了又捋。
镜子里的那个人,面色黝黑,眼神里带着一丝怯懦,怎么看,都配不上李月娥那样的好姑娘。
我泄气地坐回床边,手再次伸进胸口的口袋,摸着那张纸条。去,还是不去?这个问题,又一次沉甸甸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第4章 屋檐下的叹息
晚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我爹又咳了一阵,没什么胃口,喝了半碗粥就回屋躺下了。我娘心事重重地扒拉着碗里的红薯干,时不时地叹一口气。
我哥陈金海今天从砖窑厂回来了,他每个月只有两天假。他比我大三岁,性子比我沉稳,也更有担当,家里的重担,他一直扛在最前面。他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
“今河,你今天咋回事?吃饭跟丢了魂似的。”我哥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开口问道。
我心里一惊,赶紧扒了两口饭,含糊地说:“没啥,就是……队里活儿多,累着了。”
我哥没再追问,他喝了一口粥,对我娘说:“娘,窑厂这个月发了钱,我留了五块钱零花,剩下的三十块都在这儿了,你收着,先给爹买药。”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递给我娘。
三十块钱,在那个年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那是我哥在砖窑里,一块砖一块砖,用汗水和体力换来的。我看着那包钱,心里沉甸甸的。
我娘接过钱,眼圈有点红,她把钱收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我哥说:“金海,你跟邻村的那个翠兰,处得怎么样了?”
翠兰是我哥的相亲对象,人老实本分,就是家里条件也不好,一直拖着没定下来。
提到翠兰,我哥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温柔,但很快又被愁云取代。“挺好的。她……她是个好姑娘。就是她娘家那边提了,要订婚,彩礼得一百二十块钱。”
一百二十块!
这个数字像一块石头,砸在了我们家本就平静不下来的水面上。我娘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在桌上。
“一百二十……这,这上哪儿凑去啊……”我娘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家的全部家当加起来,也凑不出三十块钱。我爹的药每个月都要花掉十几块,像个无底洞。现在又加上我哥的彩礼,简直是雪上加霜。
我哥沉默了,他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言不发。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他已经二十三了,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小伙子,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为了这个家,为了我爹的病,一直耽误着自己的婚事。好不容易遇到个两情相悦的姑娘,却又被彩礼这座大山挡住了去路。
“哥,你别愁。”我放下碗筷,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彩礼的钱,我跟你一起想办法。我木匠活儿现在也能接点零活了,回头我去镇上多问问,咱们俩一起挣,总能凑够的。”
我哥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感动,也有无奈。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沉声说:“好兄弟。但你那点零活能挣几个钱?主要还是得靠我。我跟窑厂的工头说了,下个月开始,我跟着上夜班,能多挣五块钱。”
上夜班,意味着一天要干十六七个小时的活,那是在拿命换钱。
“哥,那怎么行!你身体会熬不住的!”我急了。
“熬不住也得熬。”我哥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爹的病要钱,我的婚事要钱,将来你娶媳妇,也得要钱。我不拼命,这个家怎么办?”
他最后一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我的心上。
是啊,这个家怎么办?我爹的病,我哥的彩礼,还有我那看不见的未来。这一切,都像一座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而我,今天竟然还在为了李月娥的纸条而心猿意马,还在幻想着什么风花雪夜的约会。我真是太不懂事了。
那张藏在我胸口的纸条,此刻变得无比滚烫,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和自不量力。爱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和奢侈。我连自己的家都撑不起来,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望得到李月娥那样的好姑娘?我能带给她的,除了无尽的拖累和贫穷,还有什么?
那一刻,我心里那个刚刚冒出头的、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被我哥沉重的话语,被这个家艰难的现状,彻底击得粉碎。
晚饭后,我哥没多待,又匆匆赶回砖窑厂去了,他说夜里还能帮着装几车砖,能多算几个工分。我送他到村口,看着他高大却略显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家,我帮我娘收拾完碗筷,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夜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亥时,就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时间,就快到了。
后山那棵老槐树,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它在月光下的样子。我也能想象到,李月娥或许已经等在了那里,带着少女的羞涩和期盼。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得厉害。
我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胸口的口袋里,慢慢地,抽出了那张已经被我体温捂热的纸条。我把它放在煤油灯下,又看了一遍那行娟秀的字。
“明晚亥时,后山老槐树下,等你。”
我盯着那个“等”字,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伸出手,把纸条凑近了煤油灯的火焰。火苗“呼”地一下舔上了纸角,纸条迅速卷曲,变黑,然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昏暗的灯光里。
连同消失的,还有我那二十岁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5章 那条没有走的路
烧掉了纸条,我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一块,但同时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我告诉自己,陈今河,你做的是对的。为了这个家,为了不拖累一个好姑娘,这是你唯一能做的。
可是,道理我都懂,心却不由自主地疼。
亥时,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窗外,月光明晃晃的,把窗棂的影子投在地上,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我的耳朵却异常灵敏,能听到院子里蟋蟀的叫声,能听到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更能听到我自己那沉重而压抑的心跳声。
我的脑子里,全都是后山那棵老槐树的影子。
她是不是已经到了?她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她是不是在树下焦急地来回踱步?夜里山里凉,她会不会冷?她等不到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失望,是生气,还是会觉得,我陈今河是个不守信用的懦夫?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小刀,在我的心上慢慢地割。
我实在躺不住了,索性爬了起来,悄悄走到窗边,推开一条小小的缝隙,朝后山的方向望去。从我的窗口,正好能看到通往后山的那条小路。月光下,那条路像一条白色的带子,蜿蜒着伸向黑暗的山林。
我死死地盯着那条路,心里抱着一丝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期望。或许,她根本就没去?或许,那只是一个玩笑?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小路的尽头,正朝着村里的方向走来。
不是李月娥。
是王强。
他嘴里好像还哼着什么小曲儿,脚步轻快,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他怎么会从后山的方向回来?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紧接着,一个让我如坠冰窟的可能性浮现了出来。
难道……难道他也知道李月娥约我的事?难道他去了老槐树下?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只知道,王强的出现,像一盆冷水,将我心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也浇灭了。或许,李月娥约我,只是想当面拒绝我,好让我这个癞蛤蟆彻底死了心?又或者,这是王强和她设下的一个局,就是为了看我出丑?
不,不会的。月娥不是那样的人。我拼命地摇头,想要驱散这些可怕的猜测。
可我的心,还是乱了。
我站在窗边,像个傻子一样,一直站到了深夜。我没有再看到任何人从那条小路上走下来。李月娥没有出现。
也许她早就回去了,从另一条路。也许她根本就没等到亥时。也许……
有太多的也许,但我一个答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亲手放弃了唯一一次走近她的机会。
那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还是十三岁,膝盖磕破了,坐在土坡上。李月娥朝我走来,手里拿着那块绣着桃花的手帕。可就在她要蹲下来的时候,王强突然出现,一把将她拉走了。她回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无奈。我伸出手,想抓住她,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一片浓雾里。
我从梦中惊醒,脸上冰凉一片,原来是流泪了。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我在村里再见到李月娥时,她不再对我笑,也不再喊我“今河哥”。她会远远地避开我,眼神交汇的瞬间,她会立刻把头转向别处,脸上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神情,像是失望,又像是冷漠。
那种被她刻意疏远的感觉,比直接骂我一顿还要难受。我好几次鼓起勇气,想上前跟她解释,想告诉她我不是故意不去,我想告诉她我家的难处。可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解释什么呢?告诉她我家穷得叮当响,我哥娶媳妇的彩礼都凑不齐?这不等于是在告诉她,我陈今河就是个没用的穷光蛋吗?这种话,我说不出口。男人的那点自尊心,在那个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我们之间,就剩下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没过多久,村里就传出了消息。村长王福贵家,托了最体面的媒人,去李会计家提亲了。提亲的对象,自然是王强和李月娥。
听说,王家给的彩礼,是村里有史以来最高的,足足两百块钱,还有一块上海牌手表,一辆永久牌自行车。这些东西,在当时的陈家湾,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
消息传来的那天,我正在院子里给我爹做一把新的靠背椅。凿子一下一下地凿在木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娘在旁边一边择菜,一边跟邻居家的婶子聊天,她们的谈话声,一字不落地飘进我的耳朵里。
“哎呀,月娥那丫头可真有福气,攀上王家这门亲,以后就是城里人的太太了。”
“可不是嘛,听说王强他爹已经托关系,要把他俩都弄到县城工厂里去,吃商品粮呢!”
“这下,咱们村里的小伙子,可都没指望喽。”
我手里的凿子,一不小心滑了一下,在我的手背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娘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抓着我的手,心疼地直掉眼泪:“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啊?”
我看着手背上的伤口,摇了摇头,说:“不疼。”
是真的不疼。因为心里的那个地方,早就已经疼得麻木了。
第6章 尘埃里的回响
李月娥和王强的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订婚那天,王家在晒谷场上摆了十几桌的流水席,请了全村的人吃饭,那场面,比过年还热闹。
我没去。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都在跟木头打交道。刨子的声音,锯子的声音,凿子的声音,混在一起,仿佛能盖过外面所有的喧闹,也能盖过我心里的那阵阵抽痛。
那天晚上,我听着外面传来的鞭炮声和欢笑声,一个人喝了半瓶我爹藏在床底下的劣质白酒。酒很辣,烧得我喉咙和胃里都火辣辣的,可我就是想醉。我以为喝醉了,就能忘了那双失望的眼睛,忘了那个我没有赴的约,忘了那个我永远失去了的姑娘。
可我没醉,反而越来越清醒。清醒地感受着心被撕裂的疼痛。
生活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悲伤而停止。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木工活和家里的农活上。我跟着我哥一起,没日没夜地干。他在砖窑厂拿命换钱,我就在村里接各种能接的木匠活,给人打家具,修农具,有时候甚至为了几毛钱,跑十几里山路去邻村。
我们兄弟俩,就像两头不知疲倦的黄牛,默默地拉着这个家这辆破车,艰难地往前走。
一年后,我们终于凑够了给我哥娶媳妇的彩礼钱。我哥和翠兰嫂子结婚那天,家里虽然办得简单,但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看着我哥和嫂子脸上幸福的笑容,我觉得自己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又过了两年,靠着我和我哥攒下的钱,再加上跟信用社贷的款,我们终于把我爹送到了县医院,做了一次彻底的检查和治疗。虽然病根无法根除,但他的身体状况总算稳定了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日夜咳嗽,人也精神了不少。
家里的日子,就像雨后的田埂路,虽然还是泥泞,但总算是一天比一天好走了。
而李月娥,自从结了婚,就很少在村里露面了。听说婚后不久,王强他爹就兑现了诺言,把他们俩都安排进了县城的纺织厂,成了正式工人。他们从陈家湾搬走了,彻底离开了这个我们生长的地方。
偶尔,她会跟着王强回村里看望她爹娘。每一次回来,她都穿得干干净净,像城里人一样。她会客气地跟村里人打招呼,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有一次,我们在村口的小桥上迎面遇上,避无可避。
“今河哥。”她先开了口,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跟一个普通的邻居打招呼。
“……月娥。”我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
我们之间,隔着不到两步的距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她变了,不再是那个会把纸条塞进我口袋的莽撞少女,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沉静和世故,那是被生活打磨过的痕迹。
“听说你爹身体好多了,你哥也娶了媳妇,挺好的。”她客气地说。
“嗯,都挺好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干巴巴地回答。
一阵尴尬的沉默。最后还是她先笑了笑,说:“那我先走了,还得回家看看我娘。”
“好。”
她从我身边走过,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槐花香皂味,再一次飘进我的鼻子里。我的心,又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我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她有了她的康庄大道,而我,还在我的独木桥上挣扎。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后来,我相了亲,娶了邻村一个叫秀莲的姑娘。秀莲是个本分踏实的女人,不漂亮,但很贤惠,对我爹娘也孝顺。我们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一起种地,一起操持家务,生了一个儿子。我开了个小小的木匠铺子,靠着手艺,也能勉强养家糊口。
我以为,李月娥这个名字,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在我心里褪色,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可我错了。
有些事,有些人,就像刻在年轮里的伤疤,就算外面长出了新的树皮,那道痕迹也永远都在。
第7章 一辈子的裤兜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我的儿子长大了,去了南方打工,一年也回不来几次。我爹娘相继过世,我哥一家也搬到了镇上,开了个小卖部。偌大的老院子里,常常只剩下我和秀莲两个人。我的木匠铺子,生意也渐渐淡了,村里的年轻人都喜欢去城里买现成的家具,我这点老手艺,也就只能给街坊邻居修修补补。
我的背驼了,头发也白了大半,手上的老茧厚得像一层盔甲。我成了一个地地道道、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头。
有一年冬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王强打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也很陌生。他说,李月娥病了,很重,是癌症,晚期。医生说,日子不多了。她现在就想回陈家湾,想在老家的老房子里,度过最后一段时光。
他还说,李月娥有个心愿,想请我帮她打一口棺材。要用后山那棵老槐树的木头。
放下电话,我半天没说出话来。秀莲看我脸色不对,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把事情跟她说了,她叹了口气,说:“去吧,都是一个村长大的,这是她最后的心愿了。”
我去了后山,找到了那棵老槐树。它比我记忆中更苍老了,树干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我请了村里几个年轻人帮忙,把树放倒,拉回了我的木匠铺子。
我开始动工。我把我这辈子所有的手艺,都用在了这口棺材上。我刨光、打磨、上漆,每一个步骤都做得无比认真。木屑纷飞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夏天,闻到了那熟悉的槐花香。
王强带着李月娥回来了。她瘦得不成样子,几乎脱了相,曾经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她坐在轮椅上,由王强推着,来到了我的木匠铺子。
“今河哥,麻烦你了。”她的声音很虚弱,带着风箱般的喘息。
“不麻烦。”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用手抚摸着那光滑的棺木。
王强把我拉到一边,递给我一根烟,他的眼眶红红的。“今河,我知道,当年……当年是我对不住你。”
我愣住了。
王强吸了一口烟,缓缓地说:“那晚,月娥约你的事,我偷听到了。我……我嫉妒得发疯。我先去了老槐树下,我骗她说,你家里出了急事,来不了了,还说你托我转告她,让她以后别再找你了,你配不上她。她当时就哭了……后来,我爹去提亲,她爹娘又劝她,她……她就答应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一个炸雷劈中。原来是这样。原来,她不是失望,不是冷漠,她是伤心,是以为我拒绝了她。
而我,这个懦夫,因为自己的自卑和所谓的“为她好”,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让她误会了这么多年。
“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王强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们俩在厂里,后来厂子倒闭,下了岗,做了点小生意也赔了。我脾气不好,喝了酒还……还动手打过她。她心里,一直都苦。她跟我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没能再勇敢一点,没能亲口问问你,为什么不来。”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在自己的木匠铺子里,哭得像个孩子。
棺材做好的那天,李月娥又来了。她让王强把她推到棺材边,伸出枯瘦的手,轻轻地抚摸着。
“真好闻,还是槐花的香味。”她对我笑了笑,那笑容,依稀还有当年梨涡的影子,“今河哥,谢谢你。”
她从口袋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我。
“这个,还给你。”
我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块小小的、已经磨得没有棱角的木头,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字:月娥。
我认得出来,这是我十几岁时,偷偷刻了送给她的。当时我把它和槐花一起放在她家窗台,第二天就不见了,我以为是被她扔了。没想到,她一直留着。
“今河哥,当年我把纸条塞你兜里,你是不是吓坏了?”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顽皮的光,像是回到了少女时代。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泪眼模糊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我当时在你兜里,还想放一样东西。”她喘了口气,慢慢地说,“我把我娘给我的一块银元偷偷拿出来了,我想给你,让你拿去给你爹看病。可我……我没那个胆子。我怕你觉得我是在可怜你,伤了你的自尊。”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我家的难,她不是在给我出难题,她是在想办法帮我。
而我,却用我那可怜的自尊,和自以为是的牺牲,错过了一辈子。
李月娥下葬那天,是个晴天。我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看着她的棺木,被黄土一点点掩埋。我没有再流泪。
回到家,我从一个旧箱子的最底层,翻出了一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着我这些年舍不得扔掉的旧物件。我打开它,拿出那件我当年准备去赴约时穿的白衬衫。衣服已经黄旧,但洗得很干净。
我把手伸进胸口的口袋,那里空空如也。
我又把手伸进裤兜里。
那里也空空如也。
可我总觉得,那个口袋里,一直装着些什么。装着1979年那个夏夜的晚风,装着《地道战》的枪炮声,装着她指尖的温度,装着一张我没能收到的银元,也装着我一辈子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这一生,平平无奇,唯有那个夜晚,当她的手伸进我的裤兜时,我的人生,才真正被一道光,短暂地照亮过。
只是那道光,被我自己,亲手熄灭了。
本文标题:写在人生边上79年看露天电影,村花悄悄坐我旁边,黑暗中她的手伸进了我的裤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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