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体检报告。

  医生说我的心脏就像一台用了七十五年的老机器,随时可能停摆。

  我三个孩子昨晚一起来看我,大儿子提了一箱牛奶,二女儿带了些水果,小儿子空着手来,坐了一小时就说公司要加班。

  他们轮流劝我去养老院,说那里有专业护工,比一个人住安全。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那棵我亲手种了三十年的桂花树,今年秋天它开的花特别少。

  我活到75岁才发现:晚年的亲情,远比想象的要无情,甚至更现实

  大儿子最先开口,他今年五十岁,鬓角已经白了。

  “爸,我们不是不想照顾您,但大家都有家庭要顾。我儿子明年高考,我得天天盯着;妹妹婆家那边事情也多;小弟的公司正在扩张期,忙得脚不沾地。”

  他说这些话时眼睛一直看着地板,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沙发扶手。

  二女儿接话,声音轻轻的:“养老院我们考察过了,是市里最好的,单人间,朝南,每月六千八。”她顿了顿,补充道:“费用我们三个平摊,您不用操心。”她说“平摊”两个字时,语气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公平感。

  小儿子一直玩手机,这时抬起头:“爸,您就听哥哥姐姐的吧。我最近真的抽不开身,等这阵忙完了,天天去看您。”

  他说“天天”的时候,手机屏幕又亮了,他迅速低下头回消息。

  我活到75岁才发现:晚年的亲情,远比想象的要无情,甚至更现实

  我记得他们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大儿子七岁那年发高烧,我背着他跑了两公里去医院,整夜没合眼握着他的小手;二女儿第一次学自行车摔破了膝盖,是我一点点给她消毒上药,她哭我也跟着眼眶发红;小儿子高考前压力大失眠,我每晚给他热牛奶,坐在客厅等他房间灯灭了才去睡。那些年,妻子还在,我们一家五口挤在五十平的老房子里,夏天热得睡不着就一起在天台乘凉,数星星。

  妻子总说:“等孩子们长大了,我们就轻松了。”她没能等到孩子们真正长大,十年前肺癌带走了她。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说:“以后就靠你了。”我点点头,心里想着还有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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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开始收拾东西的那天,是个阴沉的星期三。

  大儿子带来几个纸箱,二女儿负责整理我的衣物,小儿子在联系废品回收站处理旧家具。

  我看着他们把我的世界一点一点拆解、分类、打包——那套紫砂茶具是结婚时老友送的,那本相册里有妻子年轻时扎辫子的照片,那件毛衣是女儿大学时第一次用打工钱给我买的。

  二女儿拿起相册翻了翻,笑了:“妈那时候真时髦。”然后她把相册放进了“保留”的箱子里,但那个箱子很小,很快就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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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这些旧书报卖了吧?占地方。”小儿子指着墙角我收藏了四十年的报纸合订本,那里面有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的报道,有恢复高考的消息,有香港回归的特刊。

  我说:“留着吧。”他皱了皱眉:“养老院房间小,放不下。”最后他还是卖了,收废品的老人称了重量,十七块五毛。

  我接过那张皱巴巴的钞票,突然想起1978年,我一个月工资三十六块,给三个孩子买糖吃,他们围着我叫爸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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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进养老院的前一晚,我独自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坐到深夜。

  月光照在没了家具的地板上,白晃晃的。我突然想起妻子刚走那几年,孩子们来得还勤。

  大儿子每周会来吃顿饭,二女儿每月帮我打扫一次卫生,小儿子逢年过节会带着孙子来看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也许是从大孙子出生后,也许是从二女儿升了职,也许是从小儿子公司上了市。

  时间像沙漏,亲情也跟着一点点流走,最后只剩下每月定时的电话和银行卡上按时到账的转账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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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老院比想象中安静。我的房间窗户外是另一栋楼的水泥墙,看不见天空。

  第一天晚上,隔壁房间的老人整夜咳嗽,护工来了两次,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早餐是白粥馒头,午餐两菜一汤,晚餐和午餐差不多。

  每天最热闹的是下午三点,家属探视时间。走廊里会传来不同的声音——有女儿笑着给老母亲梳头的,有儿子推着轮椅陪父亲晒太阳的,也有夫妻俩一起来看老母亲的。

  我的孩子们第一周来了两次,后来变成一周一次,现在半个月一次。

  他们每次来都坐不久,话题总是那几句:身体怎么样,吃得惯吗,缺什么吗。

  就像完成某种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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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周三是我七十五岁生日。早上我接到三个孩子的电话,都说工作忙不能来,但礼物寄到了。

  快递送来三个盒子:大儿子送的按摩仪,二女儿送的羊绒围巾,小儿子送的智能音箱。

  护工帮我拆开,笑着说:“您孩子真孝顺。”我点点头,让她帮我试按摩仪。

  机器在后背震动,力度有点大,不太舒服。

  羊绒围巾很软,但养老院暖气足,用不上。

  智能音箱我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怎么用。

  傍晚时,我自己去食堂打了饭,请厨房师傅帮我煮了碗长寿面。

  面端上来时,热气模糊了我的眼镜。

  我活到75岁才发现:晚年的亲情,远比想象的要无情,甚至更现实

  昨天下午,我在活动室看电视时睡着了。

  梦见妻子还活着,孩子们都还小。

  大儿子在写作业,二女儿在练钢琴,小儿子趴在地板上玩玩具火车。

  妻子在厨房炒菜,香味飘过来。我走过去想帮忙,她说:“你去陪孩子们,这里我来。”醒来时电视里正在放广告,活动室只剩下我一个人。

  窗外天色暗了,走廊里传来推餐车的声音。

  晚风吹过空荡庭院,亲情在岁月里褪成定期问候;那些攥紧的双手终会松开,只剩记忆在寂静处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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