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万。

  一个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攒不下的钱,在2021年冬天的吉林,成了一个人的价码。

  大街小巷,电线杆上,手机屏幕里,到处都是那张脸和这个数字。

  人们谈论着这笔巨款,琢磨着发财的机会,却很少有人去想,这个叫朱贤健的男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值这么多钱。

  他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也不是什么通天人物。

  他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人,但活下去的代价,却是把自己逼上了一条绝路。

  故事得从很久以前,从一条冰冷的江说起。

一、国家机器与煤矿囚徒

  时间拨回到1982年,朱贤健出生在朝鲜咸镜北道一个靠山吃山的地方。

  家里穷,他是老大,从小就得扛事儿。

  那个年代,那个地方,男孩子最好的出路就是当兵。

  朱贤健:罪犯朱贤健:在中国越狱的朝鲜特种兵,六米高墙纵身跳下毫发未伤

  朱贤健身子骨结实,脑子也灵光,十八岁那年,顺理成章地进了部队,而且还是最让人眼红的特种部队。

  那四年,大概是他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

  每天就是玩命地练,格斗、潜伏、在野地里找吃的,怎么活下去,怎么让别人活不下去,这些都成了他的本能。

  他以为自己是国家的刀,退伍回家,这份荣耀能让他爹妈在村里抬起头。

  可他想错了。

  命运这东西,最喜欢在你觉得一切都好的时候,给你来个急转弯。

  他姐姐一家人去了韩国,这事儿在当时,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一夜之间,他从战斗英雄的预备役,变成了“叛国者”的家属。

  以前的功劳,全成了罪证。

  什么前途,什么荣耀,都没了,等着他的是一副手铐和九年的煤矿劳改。

  那九年,他活得不像个人。

  朱贤健:罪犯朱贤健:在中国越狱的朝鲜特种兵,六米高墙纵身跳下毫发未伤

  从地上最精锐的战士,变成地下最底层的劳工,每天对着黑漆漆的煤壁,一镐头一镐头地往下刨,刨掉的是煤,也是自己的命。

  矿井里暗无天日,只有煤尘和汗臭味。

  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心里的火苗也一点点被浇灭。

  但他骨子里那股特种兵的劲儿还在,他不想死在这儿。

  于是,在被关了九年之后,他跑了。

  2013年7月20号,他就像个影子,从看守严密的煤矿溜了出来。

  他只有一个念头,跑到图们江边,跳下去。

  江对面,就是中国。

二、一步之遥:从求生到犯罪

  图们江的水,凉得钻心刺骨,但朱贤健觉得,这比矿井里的空气要甜美。

  他连滚带爬地上了岸,踏上中国延边的土地时,大口喘着气。

  朱贤健:罪犯朱贤健:在中国越狱的朝鲜特种兵,六米高墙纵身跳下毫发未伤

  他觉得,自己自由了。

  可他不知道,一只脚才刚挣脱一个笼子,另一只脚已经踩进了另一个陷阱。

  陌生的国度,他语言不通,身无分文。

  活下去,成了唯一的念头。

  特种兵的生存训练告诉他,要获取补给。

  于是,他开始像一头饿狼,在黑夜里游荡。

  7月21号凌晨,他摸进图们市红光乡一户人家,拿走了钱、手机和一双还算合脚的鞋。

  第二天,他又撬开另一家的窗户,给自己换了身干净衣服,还顺手揣了把菜刀。

  这把刀,是他给自己找的安全感,也是一个要命的信号。

  当他第三次闯进一户人家时,运气没那么好了,屋主正好回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四目相对,一个惊恐,一个慌乱。

  朱贤健:罪犯朱贤健:在中国越狱的朝鲜特种兵,六米高墙纵身跳下毫发未伤

  朱贤健脑子里一片空白,九年劳改的恐惧、逃亡的紧张,所有情绪在那一刻全爆发了。

  他忘了自己只是想找点吃的,只记得手里有刀。

  刀光闪过,老人倒在血泊里。

  他跑了,但跑不远。

  受了重伤的老人在倒下前,清楚地描述了这个陌生人的样子。

  警察很快就布下了网。

  这个刚刚品尝到两天“自由”空气的逃亡者,还没来得及规划下一步,就在冰冷的手铐声里,结束了他的第一次中国之旅。

  2014年,法院的判决下来了:偷越国境、盗窃、抢劫,数罪并罚,十一年三个月。

  判决书的最后还有一句话,像个甩不掉的尾巴——刑满后驱逐出境。

三、倒计时:希望的尽头是绝望

  进了吉林监狱,朱贤健好像认命了。

  朱贤健:罪犯朱贤健:在中国越狱的朝鲜特种兵,六米高墙纵身跳下毫发未伤

  他不像别的犯人那样闹事,干活也踏实,大概是觉得反抗没用。

  因为表现不错,他在2017年和2020年拿到了两次减刑,总共减了一年多。

  出狱的日子,从2024年,提前到了2023年的8月21号。

  对别的犯人来说,减刑是天大的好事,是回家的倒计时。

  可对朱贤健来说,那个不断临近的日子,就是催命符。

  因为那句“驱逐出境”,意味着他刑期一满,就会被送回他当年拼了命才逃出来的地方。

  他太清楚回去了会是什么下场了。

  一个有过“叛逃”亲属,自己又越境、逃跑过的人,等待他的,只会比那九年的煤矿生涯恐怖一百倍。

  对别人来说,自由是新生;对他来说,自由是死路。

  眼看着离那个“死期”越来越近,不到两年了,他心里那股被压抑了多年的特种兵本能,又一次占了上风。

  他决定,再赌一次。

  朱贤健:罪犯朱贤健:在中国越狱的朝鲜特种兵,六米高墙纵身跳下毫发未伤四、雪地孤狼:四十一天的猫鼠游戏

  2021年10月18号傍晚,朱贤健动手了。

  他早就把监狱的每个角落、狱警换班的空当,摸得一清二楚。

  他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布条,搭上电网,火花一闪,那道高压防线就哑了。

  他爬上六米高的围墙,纵身一跃,消失在东北越来越浓的夜色里。

  整个过程,快得像电影里的镜头。

  他以为自己又一次逃出生天,但这次的对手,变了。

  铺天盖地的摄像头,无处不在的大数据,还有数不清的警察和武警,一张看不见的网,比监狱的高墙电网要厉害得多。

  悬赏通告很快就发了出来,金额从10万涨到15万,再到50万,最后直接飙到了70万。

  这70万,把整个吉林市,甚至周边的村镇,都变成了猎场。

  朱贤健再次切换回了“生存模式”。

  朱贤健:罪犯朱贤健:在中国越狱的朝鲜特种兵,六米高墙纵身跳下毫发未伤

  他躲进没人住的破房子,钻到废弃工厂的暖气管子里,藏在白雪覆盖的山林里。

  他偷吃的、偷酒喝、偷棉衣穿,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干。

  他反侦察的本事确实厉害,好几次,警察的包围圈都快合上了,还是被他钻了空子溜了。

  但人力终究拗不过科技。

  他在冰天雪地里挣扎了四十天,像一头被围猎的孤狼。

  最后出卖他的,是一个烟头。

  11月27号,有人在一个废弃的景区小屋里发现了他留下的痕迹,警察提取了上面的DNA,一比对,就是他。

  天罗地网瞬间收紧。

  11月28号上午,在松花湖边一个叫黑瞎子沟的地方,警察包围了一间看鱼塘用的小破屋。

  朱贤健就在里面。

  他被发现了,没有反抗,也没有再跑。

  朱贤健:罪犯朱贤健:在中国越狱的朝鲜特种兵,六米高墙纵身跳下毫发未伤

  一声枪响,子弹打中了他的腿。

  这个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里扛了41天的男人,终于倒下了。

  被捕后,他的腿伤治好了,然后被带回法庭。

  越狱,又给他加了新的刑期。

  那个他怕得要死的遣返日期,被无限期地推后了。

  他不用被送回去了,但代价是,他要在一个更结实的笼子里,度过更长的岁月。

  朱贤健的故事,说到底,就是一个人在绝境里怎么扑腾。

  他想活,这个念头没错。

  但他为了自己活,却拿刀捅向了别人,这就错了。

  法律那把尺子,量的就是这个。

  他用一身本事两次逃出了有形的牢笼,却始终没能逃出自己犯下的罪行织成的无形法网。

  朱贤健:罪犯朱贤健:在中国越狱的朝鲜特种兵,六米高墙纵身跳下毫发未伤

  参考资料:

  中国裁判文书网. (2021). 吉林省吉林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裁定书 (2021)吉02刑更1120号.

  中国裁判文书网. (2014). 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书 (2014)延中刑初字第25号.

  新京报. (2021年11月28日). 吉林越狱逃犯朱贤健被抓获 现场:被捕时腿部中枪.

  澎湃新闻. (2021年11月10日). 吉林监狱悬赏70万追捕的逃犯朱贤健:特种兵出身,被判刑11年将驱逐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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