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农村看似平常却是大罪的两件事

  文人正在伤秋时,太皇河畔的高粱却红了头,谷子也弯了腰。陈守拙天不亮就醒了,披上那件靛蓝直裰,踱步到院中。管家陈顺早已候在门外,等他吩咐今日活计。

  “老爷,今早要去老族长那儿问安!”陈顺提醒道。

  陈守拙点点头,“备轿吧!”

  “轿子已经备好了,只是……”陈顺犹豫了一下,“阿宝少爷一早就来了,说是有事相商,现在在偏厅等候!”

  陈守拙皱了皱眉,他这个侄子陈阿宝虽精明能干,但太过较真,每每来访必有所论。他挥手道:“告诉他,有什么事等我从老族长那里回来再说!”

  老族长陈允明住在村子最东头,一座三进的老宅子里。年过六旬的老族长是陈守拙的叔父,也是上一任族长,如今虽已交棒,在族中仍德高望重。

  陈守拙在老族长家中坐了半个时辰,聆听老人家对秋祭的安排和族中几户贫困人家的接济事宜。老族长说话慢条斯理,却字字珠玑。

  “守拙啊,咱们陈氏一族在这太皇河边扎根百年,靠的就是规矩二字!”老族长抿了一口茶,缓缓道,“对待族人要宽厚,但规矩不能破。没了规矩,就像地里没了界碑,要乱套的!”

  陈守拙恭敬应下,心里却想起近来几起田地纠纷,隐隐觉得老族长话中有话。

  日头升高,陈守拙辞别老族长,坐上那顶青布小轿往回走。轿子刚行至村中央的大槐树下,就听见一阵嘈杂声。几个本家子弟围着一个被捆绑的汉子,争执着什么。

  “族长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立刻让开一条道。

  古代农村看似平常却是大罪的两件事

  陈守拙下了轿,看见被绑的汉子约莫三十来岁,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旁边拴着一头膘肥体壮的大黄牛,正是陈守拙家那头最健壮的耕牛。

  “怎么回事?”陈守拙沉声问道。

  本家子弟陈小四上前一步,气愤地说:“守拙叔,这贼子偷您家的牛!今早天蒙蒙亮,我起来撒尿,看见这家伙鬼鬼祟祟牵着牛往村外走,我就喊人把他拿住了!”

  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对着偷牛贼指指点点。

  “偷牛贼!该送官究办!”

  “可不是,一头牛值五六两银子呢!”

  “更紧要的是,牛是种地人家的帮手,偷牛就是断人生路啊!”

  陈守拙不慌不忙,先走到黄牛身边,仔细查看它有没有受伤。牛似乎认得主人,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臂。

  “牛没事吧?”他问。

  “牛好好的,我们赶到时,这贼刚把牛牵出村口!”陈小四回答。

  陈守拙这才转向偷牛贼,打量着他:“你是哪里人?为何要偷牛?”

  那偷牛贼连连磕头,带着哭腔说:“老爷饶命!小的是三十里外人,姓李名三。家中老娘病重,急需用钱,不得已才做出这等糊涂事。小的这是第一次偷东西,以后再也不敢了!”

  “胡说!”陈小四踢了他一脚,“上月王村丢了两头羊,保不准也是你偷的!”

  李三脸色惨白,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天地良心,那绝不是小的干的!小的真是第一次啊!”

  陈守拙沉吟不语。按照律法,偷盗牛马是重罪,可处杖刑、刺字甚至流放。然而他清楚,若真送官,这李三一家怕是完了。他病重的老娘谁来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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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拙叔,这种贼人必须严办!不然以后谁都敢来咱陈村偷东西了!”陈小四愤愤地说。几个年轻子弟也跟着附和。

  陈守拙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喧哗,对李三道:“你可知偷牛是何等大罪?”

  李三磕头如捣蒜:“小的知罪!小的知罪!求老爷开恩,饶小的一命!小的愿意赔钱,只求不要送官!”

  “赔钱?”陈小四冷笑,“就你这穷酸样,拿什么赔?”

  “小的家里还有几亩薄田,可以卖了赔给老爷!”李三急急道。

  陈守拙心中一动,问道:“你能赔多少?”

  李三抬头,怯生生地伸出三根手指:“二……二两银子,小的只能凑这么多了!”

  周围一片哗然。一头壮牛少说值五六两银子,这二两连本都不够。

  陈守拙却叹了口气:“看你也是孝子,为母治病才出此下策。这样吧,罚你一两银子,你发誓以后绝不再踏入陈村半步,如何?”

  李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片刻,才连连磕头:“多谢老爷开恩!多谢老爷!小的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踏进陈村半步!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陈小四等人却急了:“守拙叔,这处罚太轻了!一两银子,连头牛犊都买不到!”

  陈守拙摇摇头:“送官办罪,不过多一个流徙的犯人,他家中病母却无人奉养。咱们陈家世代积德,何必赶尽杀绝?一两银子,给他长个记性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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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向李三:“今日天黑前,把一两银子送到村口交给陈小四他们几个,便放你回去。若拿不来,只好送官了!”

  李三千恩万谢,被松了绑,踉踉跄跄地跑了。

  陈守拙看着他的背影,对众人道:“咱们陈村以仁义立族,但也不是好欺负的。往后大家看好自家牲畜,夜里轮流巡逻,防患于未然!”众人点头称是,各自散去。

  陈守拙牵着牛,正要回家,却见两拨人吵吵嚷嚷地朝他走来。前面的是陈老五和他的邻居赵老四,后面跟着各自的家人,个个面红耳赤。

  “族长,您可得给我们评评理!”陈老五抢先道。

  赵老四也不甘示弱:“守拙哥,老五家欺负人!”

  陈守拙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又怎么了?你两家不是刚消停半个月吗?”

  原来陈老五和赵老四两家的田地紧挨着,中间原本立有界碑。不知何时,那界碑不见了,两家就为地界争执不休。陈老五说赵家多种了他一垄地,赵老四说陈家多占了他一畦田。这事已经闹了半个月,陈守拙调解过两次,都没结果。

  “今天我去地里,看见赵老四这厮竟然把界石往我家地里挪了半尺!”陈老五气得胡子直抖。

  赵老四立即反驳:“胡说!那界石原本就在那里,是你家想多占地方!”

  两人越吵越凶,眼看就要动手。陈守拙大喝一声:“够了!都跟我来!”

  他领着众人来到争议的田边,看着那片已经收割过半的田地,问道:“界碑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两家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准。陈老五嘟囔道:“上月收豆子时还在,这回收谷子就不见了!”

  “这个好办!”陈守拙对陈顺道,“去请阿宝来,带上田亩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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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陈阿宝抱着厚厚的田亩册赶来。他参加了县衙组织的清丈田亩工作,负责清丈陈村的地亩,对各家地界了如指掌。

  “叔,您可找我了!”陈阿宝焦急地问。

  陈守拙指着争议的田地:“你看看册子,老五和赵老四家的地界在哪里!”

  陈阿宝翻开田亩册,找到对应的记录,又拿出丈量工具,在田边仔细比划起来。围观的人群鸦雀无声,都紧张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半炷香后,陈阿宝直起腰,指着地面一处:“就在这里,原来的界碑应该立在此处!”

  赵老四急问:“阿宝,你没记错吧?我怎么记得还要往西一些?”

  陈阿宝正色道:“四叔,刚清丈过,绝不会错。县衙的册子上也这么记着,若有差错,官府追究起来,谁担待得起?”

  赵老四顿时语塞。陈老五则面露得意。

  陈守拙吩咐道:“既然如此,就重新立碑吧!”

  几个年轻人抬来一块青石界碑,按照陈阿宝标记的位置牢牢埋入土中。陈守拙亲自在碑上刻下“陈赵界”三个大字。

  “好了,地界已定,往后谁也不许再争!”陈守拙拍拍手上的尘土,“但是,原来的界碑是谁破坏的,必须要查出来。移动界碑,侵占田地,这也是大罪!”

  众人低声议论起来,界碑是土地所有权的重要标志,移动界碑等同于窃取他人财产,按律当杖八十。

  陈守拙锐利的目光扫过陈老五和赵老四两家人:“你们可知是谁干的?”两家人纷纷摇头,都说不知情。

  陈守拙心中明镜似的。要么是其中一家故意移动界碑想多占土地,要么是有人偷了界石去建房基。无论哪种情况,都是对族规的严重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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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们三天时间,”陈守拙声音严厉,“若有人知情不报,查出来一并处罚!”

  接下来的几天,陈守拙派人在村中明察暗访,询问界碑下落。有村民说见过几个外村人在附近转悠。也有人暗示可能是陈老五自家儿子挪用了界石,更有人怀疑是孩子们玩耍时不小心碰倒了界碑,怕受罚而隐瞒不说。

  半个月过去了,界碑失踪之事依然没有头绪。陈守拙心中郁闷,却也无计可施。农村里这类无头公案不少,最后大多不了了之。

  九月十五,族中开祠祭祀。仪式结束后,老族长陈允明特地留下陈守拙,在祠堂后的耳房说话。

  “界碑的事,查得如何了?”老族长慢悠悠地沏着茶。

  陈守拙摇头:“没有头绪。怕是查不出来了!”

  老族长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你可知道,为何偷牛贼容易处理,界碑的事却难办?”

  陈守拙端起茶杯,若有所思。老族长继续道:“偷牛是外贼,人人喊打!界碑之事,却可能是内鬼啊!”

  “叔父的意思是?”

  “一个族群,对外容易团结,对内却难免有私心!”老族长叹道,“咱们做族长的,既要维护族规,也要懂得审时度势。有些事,水落石出反而不好!”

  陈守拙默然。他明白老族长的意思,若真查出来是族中人移动界碑,依法处置会伤及族内和睦。若不处置,又会损害族规权威。不如就此糊涂了结,保全大局。

  从老族长处出来,陈守拙信步走到太皇河边。秋日的河水清澈平静,倒映着蓝天白云。几个孩童在河边放牛,其中就有他家那头差点被偷的大黄牛。

  “守拙叔!”远处传来呼唤声。陈守拙回头,看见陈阿宝快步走来。

  古代农村看似平常却是大罪的两件事

  “叔,界碑的事,我可能查到了点线索!”陈阿宝压低声音,“有人看见,是赵老四家的小儿子赵狗儿,上月抬了块石头回家垫猪圈!”

  陈守拙心头一紧:“确定是界碑吗?”

  “不确定,但那石头的大小形状很像!”陈阿宝道,“要不要我去赵家猪圈看看?”

  陈守拙望着潺潺流水,沉思良久,最终摇了摇头:“罢了,既然新碑已立,旧事就让它过去吧!”

  陈阿宝不解:“叔,这不是纵容恶行吗?”

  陈守拙缓缓道:“赵狗儿才十四岁,若真是他无知挪用了界石,按族规要打二十棍。为一块石头,让孩子受皮肉之苦,何苦呢?况且,赵家与陈家三代为邻,为这事结怨,不值得。”

  他停顿一下,又道:“明日你去找赵老四,只说村里要整顿,家家户户猪圈鸡舍都要垫高,防秋雨。你带几块合适的石头去,把他家猪圈里那块换出来,若是界碑,悄悄沉河底就是了!”

  陈阿宝恍然大悟,佩服道:“还是叔想得周到!”

  第二天,陈阿宝按计行事,果然从赵家猪圈换出了那块失踪的界碑。赵老四浑然不知,还感激陈阿宝送石之情。

  秋深了,太皇河的水位开始下降,露出部分河滩。陈村的秋收接近尾声,家家户户粮仓饱满,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傍晚,陈守拙信步走到田地间,看见新立的界碑稳稳立在陈赵两家的地头。赵四和陈老五正在各自地里忙碌,看见他,都热情地打招呼,之前的芥蒂似乎已烟消云散。

  界碑标定了土地的边界,却标不定人心的宽广。刑罚可以惩戒过错,但唯有仁义才能教化人心。作为一族之长,他既要守护有形的界碑,更要守住心中那道仁义与宽厚的界限。

  古代农村看似平常却是大罪的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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