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后传》之九《不知不觉就好了》

这日,孔一举和主人正在盘账,突然一声爆响,惊得孔一举手一哆嗦,算盘子呼啦一下子乱了。孔一举道:“许是谁家迎新人哩!”钱无忌道:“没听说谁家有结婚的?哎,今天几儿了?”孔一举瞄了一眼账本,道:“腊月二十二了!”钱无忌道:“哎呀,又是一年!”孔一举道:“年不年的有啥,有吃有喝的!”钱无忌道:“有吃有喝的,可是没人吃没人喝,有什么意思?哎,咱哥俩先把账拢完吧!”孔一举道:“越到年关,病号越多,刚才好不容易快算完了,叫炮仗声给搅了!”话音刚落,又是几声连响炮,接着就是欢笑声、叫好声。钱无忌气愤地说:“不行,我得把几个捣蛋羔子撵到别的地方放炮仗去!”
钱无忌说着,就往外快步走。孔一举站起来赶了出来,道:“还是让我去吧!”钱无忌道:“你去不中用,因为你是外地人,这群王八羔子也会欺生!还是我去吧!咦,你的拐杖呢?”孔一举这才发现自己没用拐杖,一惊,一喜,道:“咦?我的腿好了?”说着,活动了一下,又活动了几下,果然好了。高兴得他不知如何是好。钱无忌激动地说:“好了!好了!”孔一举感激不尽,又是打拱又是作揖。然后道:“老兄,我腿好了,咱一块出去看看吧!”钱无忌道:“腿刚好,小心点儿——又下雪了!”
刚出门,钱无忌正要对这几个放鞭炮的小孩子嚷嚷,就听一个孩子喊起来:“别动!炮仗!”孔一举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就是一声爆响,炸得雪屑四溅,被吓得差点摔倒。孩子们笑,连钱无忌也笑了。这时一个孩子喊起来:“钱爷爷,钱爷爷,到过年的时候,我给你磕头去!”其他的几个孩子也跟着喊起来。钱无忌怒气一下子不见了,他连连答应着:“好好!到时候,爷爷给你们分好吃的!”一个孩子跑过来,说:“爷爷看我的新衣服,今年我叫我母亲专门封了两个大大的布袋子,这个盛吃的,这个盛玩儿的!嘻嘻!”其他孩子也叫钱爷爷看自己的花衣服。一个孩子说:“过年的时候,我起得早早的,给爷爷磕头,我不要吃的!”钱爷爷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问道:“那你要什么?”孩子道:“我要压岁钱!”钱无忌愣了一下,问道:“小小年纪也知道钱中用!那你要钱干什么?”孩子随口答道:“买吃的和玩儿的!”钱无忌笑起来:“那不就完了吗?”孩子说:“我想自己买东西,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钱无忌“好好”地答应着。一个孩子拿着个炮仗,问道:“爷爷,爷爷,你会放炮仗吗?”钱无忌接过来,摆弄着,说:“爷爷小时候也放炮仗,现在岁数大了,看不准,跑不动,还是你们放吧!”孔一举说:“我会放!”孩子们起哄起来:“放!放!我们比赛看谁放得响!给!”说着,递给一个鞭炮。
那小孩儿先点了一个鞭炮,震天价响。两个大人跟着娃娃们拍手叫好。孔一举搓搓手,借火点爆竹。手哆嗦着,连点三次才点着,也震天价响。娃娃们跟着大人拍手叫好。一个年龄稍大点儿的,唱起来:“个子高高,胆儿小小。一个炮仗,吓得魂跑。”其他孩子也跟着大孩子围着孔一举齐唱起来。孔一举非但不生气,还手舞足蹈地跟着唱。直到发现主人木然地站着,才停了下来。走到主人身边,小声叫道:“老兄,老兄!”钱无忌醒悟过来,道:“唉!要是我的小孙孙在家多好啊!”孔一举敛了笑容,道:“是啊,和孩子们在一块多快乐啊!”钱无忌道:“一看到孩子们,就什么事都忘了!”
忽然,一声吼叫:“忘了,忘了,什么事儿都忘了!”孔一举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钱夫人已站在跟前,对着钱先生一脸怒气,道:“多大岁数了,还和刚撂屎褯子的小孩玩儿?”钱无忌使着眼色,小声道:“这一会又没病号,我们刚出来站站。”夫人道:“这都年二十几了?也不知道操心?”钱先生退步到院子里,夫人跟了进去,孔一举则停在门外,眼睛直直地往里看。夫人说:“你还不办点儿年货?”先生道:“赶集上店,这是老娘们的事儿!”夫人道:“你不是说,我什么用也不中吗?那你自己包了完了!”先生道:“小孩子都不在家,用不着买多少东西!”夫人道:“三个孩子都不在身边,怨我吗?你说这年还过不?”先生道:“过!过!”然后推着夫人往屋里走。夫人往外望了一眼,道:“我降不了你屋里的药味!我也不稀罕这个破院子,告诉你多少次了,那边的破墙修一修,要么就给人家算了,包俩钱!你就是不听!看——多难看!”先生道:“年前年后的忙,过年的货,你看着准备点儿吧!辛苦你了,今年挣的钱都归你!”夫人往外看了一眼,噘着嘴道:“好了好了,不给你缠磨了,你不过,我还得过呢?”转身离去。先生高声道:“哎,猪肉不用买很多,就可着一亩地租金花,给他三个妗子家一家三五斤就行,别给他姥姥家买猪肉了,岁数大了,肉吃多了不好……”夫人头也不回,挥了一下胳膊,道:“我给俺娘家买东西,用不着你瞎操心!俺姓啥,你姓啥?”
到了除夕,送走一个病号,钱无忌道:“走,快走!”孔一举问道:“上哪去?”主人道:“回家!跟我回家过年!”孔一举道:“不了,我自己在这边过年,你回家和夫人过年去吧,反正这边也得有个人守着!要是有个轻来轻去的看病的,我也能给他下药!”钱无忌呆了半天,道:“你不是开玩笑吧?”孔一举道:“真的!头疼拉肚子的,我也能看得了!”钱无忌道:“真的?你怎么会看病?”孔一举道:“一天到晚就看你给人治病,有时候还帮你拉药抽屉,多少懂点儿!我又不是死笨!嘿嘿!”钱无忌道:“不行不行!看病可不是儿戏!你来了才三个月,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孔一举道:“其实我原来也懂点儿,早年先父常年吃药,都是我出门抓药去,也熏会了点儿!”钱无忌道:“那也不行!一旦出了事儿,人家找我;而你呢?拍拍腚跑了!”孔一举笑起来,道:“老哥,我是开玩笑的,看你当真了!我怎么敢随便给人看病呢?我连半瓶子水都没有,我怎么敢坏了哥哥的名声;再说,人家敢叫我看病吗?即使我会看病,人家还是要找你这个名医的,我在旁边坐着,也就是个配搭!”钱无忌道:“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孔一举道:“这几天高兴!俗话说得好,‘得意忘形’嘛!”钱无忌道:“走吧,老弟,到年了,咱哥俩喝一盅去!”孔一举低着头道:“我还是自己在这里随便吃点儿吧!”钱无忌道:“为什么?到我家去还不随便吗?”孔一举道:“我不习惯和生人说话!”钱无忌道:“家里哪有生人?就我和你嫂子!”孔一举道:“我……我也不习惯和……和女的在一块吃饭!”钱无忌道:“哎呀,这哪像个大老爷们!好吧,你等着,我回家给你端碗水饺来,那就对不住了!”钱无忌起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到内室拾掇了钱箱,揣好钱,喜滋滋地走了。
孔一举静坐了一会儿,摸摸书又放下;站起来踱步,又坐下。鞭炮声此起彼伏。他向大门走去。拉了拉大门,没拉开;再拉,还是不开。正自诧异,外面有人喊道:“钱大夫在家吗?”孔一举答道:“在,在!哦,不在,不在!”那人道:“肚子疼死了,快开门!”孔一举道:“我也开不开呀!”那人道:“奇了怪了,我只听说过套盖褅把自己套里边的,却从没听说把自己锁家里的?”孔一举道:“我是管账先生,钱大夫回老家了!”那人道:“哦,原来老钱从外边把门锁了!天快黑了,我刚才没看清!这个老钱呀,只要出门,就把门锁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他眼里没有好人!”孔一举这才想起,主人每次出诊,自己在屋里都能听到门钌铞的声响,原来是防着自己呀!孔一举道:“要不,你回老家叫他去吧?”那人道:“大年下,跑家里去不大好吧?这一趟子也不近,肚子疼也不是大事儿,可能是吃多了,我先到别的地方看看去,要是看不好,我再来!这个老头子,在哪里不能过年,还非得回家!哼!”孔一举回到屋里思来想去:此处终究不是留人之地,我的腿反正好了,早晚要离开这里……只是身上还没有盘缠……让他管得我也没有酒瘾了,嗯……也是好事儿……看能不能找个生活的门路……上哪去,也不回鲁镇,要是能混个衣锦还乡多好啊:馋死你们穿短衣的,还有老丁,我要让你看看我的腿——好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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