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大地上的呼吸

　　踩在大地上的每一步，都是在呼吸！清晨的菜摊前，卖豆腐的阿婆正用抹布擦着木盘。她的手背布满裂口，沾着白花花的豆沫，动作却稳当得很。木盘上的豆腐方方正正，像块块白玉，映着她鬓角的白发——这是我每天路过时都会撞见的画面，寻常，却带着股让人踏实的劲儿。

　　人活着，总在大地上留下些痕迹。就像阿婆磨豆腐的石磨，一圈圈转下来，磨盘上刻满细密的纹路；就像楼下修鞋匠的铁砧，敲敲打打十几年，凹痕里积着洗不掉的油污；就像我案头的钢笔，笔锋早已磨圆，却写下过无数个日出日落。这些痕迹，轻得像尘埃，却又重得能敲出回声。

　　去年冬天，我在老城区见过一面斑驳的墙。墙根堆着废弃的纸箱，墙面上爬满干枯的藤蔓，中间却有片新刷的白，上面用红漆写着“此处禁止停车”。字写得歪歪扭扭，像个孩子的涂鸦，可在那片灰败里，红得格外扎眼。后来才知道，是附近的环卫工大爷写的，怕晚上有车挡住消防通道。那一刻突然觉得，生活里的悲喜，就藏在这些笨拙的认真里。

　　我们总在经历些碎裂的时刻。加班到深夜的疲惫，被现实泼冷水的失落，看着亲人老去的无力……像走在满地玻璃碴上，每一步都带着疼。可奇怪的是，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大多数人还是会照常起床，煮一碗面，挤上早高峰的公交，把碎掉的情绪悄悄收进心里。

　　就像我认识的那个快递员。上次暴雨天送件，他的雨衣遮不住后背，裤脚全湿透了，却把我的包裹裹在塑料袋里，递过来时说“没淋湿”。我请他进屋喝杯热水，他摆摆手：“还有好几家等着呢。” 看着他骑着电动车冲进雨里的背影，突然明白，所谓诗意地活着，不是躲开风雨，而是淋着雨，也能把日子往好里过。

　　楼下的花坛里，不知谁撒了把向日葵种子。春天时冒出嫩芽，被暴雨打歪过，被小孩踩倒过，可现在，竟顶着花苞站得笔直。它们长在水泥缝里，周围堆着枯枝败叶，却仰着头，像是在等第一缕阳光。这多像我们啊——被生活的重力压得弯腰，却总在某个瞬间，突然想抬头看看天。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我坐在路边的石墩上，看晚归的人匆匆走过。有人提着刚买的菜，有人背着沉甸甸的包，有人牵着孩子的手，脚步里都带着点倦，却又透着股往前走的劲儿。远处的烟囱正冒着烟，缓缓融进暮色里，像大地在轻轻呼吸。

　　原来活着就是这样：带着疼，也带着盼；留着痕，也发着光。就像此刻，我踩在这片土地上，能感觉到脚底传来的温度，能听见风穿过树梢的声音，能看见路灯一盏盏亮起来——这些细碎的存在，就是我们在大地上写下的诗。

　　轻一点，再轻一点，好好活着。因为每一次呼吸，都是与大地的相拥。

　　文：熊仔

　　图：头条图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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