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班花多次讥讽我:穷人还来吃饭?隔天她被公司开除

  推开那扇沉重的KTV包厢门时,一股混合着酒精、香水和微弱霉味的热浪扑面而来。

  灯光昏暗,像一团化不开的浓稠蜂蜜,把所有人的脸都涂抹得模糊不清。

  音乐声震耳欲聋,一个男同学正扯着嗓子吼一首早就过了气的网络歌曲,调子跑到能让原唱从坟里气得跳出来。

  我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找了个没人注意的沙发坐下。

  十年了。

  毕业十年,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

  邀请函是班长在群里发的,电子版,花里胡哨,透着一股廉价的热情。我本来不想来,是母亲念叨着,说多出去走走,别老一个人待着。

  我来了。

  然后,我就后悔了。

  这里像一个大型的、活生生的攀比现场。

  谁谁谁在上海买了三套房,谁谁谁的老公是上市公司的副总,谁谁谁的孩子上了全市最好的国际幼儿园。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商业化的微笑,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贴了价签的商品。

  我默默地端起桌上的一杯西瓜汁,冰块已经化了大半,甜得有些发腻。

  就在这时,一双缀着闪亮水钻的高跟鞋停在了我的面前。

  鞋子的主人声音也像淬了糖霜的冰,又甜又冷。

  “哟,这不是咱们当年的大学霸吗?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喝果汁啊?”

  我抬起头。

  是林薇。

  她还是那么耀眼,像一朵开在人群里的白色山茶花。一袭剪裁得体的白色连衣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脖子上戴着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坠子是一颗小小的钻石,在昏暗的灯光下,固执地闪着细碎的光。

  她曾是所有男生青春里的一个梦。

  当然,也包括我。

  我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友好的笑,但脸上的肌肉似乎有些僵硬。

  “林薇,好久不见。”

  她在我身边坐下,一股浓郁的玫瑰香水味瞬间将我包围。那味道太霸道,呛得我有点想打喷嚏。

  “是好久不见了,”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划过我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棉质T恤,最后落在我手腕上那块老旧的电子表上,“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高就谈不上,就……做点小生意。”我含糊地回答。

  “小生意?”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捂着嘴笑了起来,胸前的钻石坠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哎呀,你这么聪明,当年成绩那么好,怎么就去做小生意了呢?多可惜啊。”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惋惜,但那眼神里的轻蔑,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得我心里很不舒服。

  我不想和她争辩什么,只是低头,又喝了一口那杯甜腻的西瓜汁。

  她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

  “对了,你还记得张浩吗?就坐那边的那个,穿阿玛尼衬衫的,”她朝不远处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扬了扬下巴,“人家现在可是自己开了家公司,听说马上就要A轮融资了。还有李静,嫁了个好老公,天天就是爱马仕、下午茶,全世界旅游。你看看你……”

  她顿住了,那声叹息拉得又长又响,仿佛在替我惋惜这惨淡的人生。

  “人啊,还是得往高处走。不然,连参加个同学聚会,都感觉格格不入。”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音乐声里,却像一把锥子,精准地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周围有几个同学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朝这边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那目光里有同情,有好奇,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像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我站起身,想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哎,你别走啊,”林薇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她的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像淬了毒的刀片,硌得我生疼,“大家这么多年没见,多聊聊嘛。来,我敬你一杯。”

  她不由分说地把一杯洋酒塞到我手里,酒杯壁上凝着一层冰冷的水汽。

  “咱们当年的学霸,现在生意做得怎么样啊?别的不说,今天这顿饭AA制,一个人可得一千二呢。你……没问题吧?”

  她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那句没说完的话,像一把无形的锤子,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穷人还来吃饭?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忽然觉得很陌生。

  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在阳光下对我笑,会把自己的苹果分我一半的女孩,好像被时间这把刻刀,雕刻成了另外一个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我没有接那杯酒。

  我只是轻轻地挣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林薇,你变了。”

  说完,我没有再看她是什么表情,转身就走。

  走出KTV,外面的空气又湿又冷,带着雨后泥土的味道。我深吸了一口气,那股混合着酒精和香水的味道才终于从我的肺里散去。

  夜风吹在脸上,有点凉。

  我开着那辆不起眼的国产车,行驶在城市的霓虹灯海里。车窗外的世界流光溢彩,像一个巨大的、永远不会落幕的舞台。

  而我,只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观众。

  回到家,我没有开灯,在黑暗里坐了很久。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林薇的话,和她那轻蔑的眼神。

  我不是圣人,被那样当众羞辱,说不愤怒是假的。

  但我更多的,是难过。

  是一种像是弄丢了什么珍贵东西的,空落落的难过。

  我从书房最里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用樟木雕刻的小鸟。

  小鸟的做工很粗糙,翅膀一边大一边小,眼睛也刻得歪歪扭扭,但被人摩挲了太多年,整个身体都变得油光水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让人心安的樟木香气。

  我把它托在手心,那熟悉的触感和气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那年我十岁,刚从乡下转到城里的学校。

  我穿着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像一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自卑又敏感。

  班里的同学都不愿意跟我玩,他们嫌我脏,嫌我穷,总是用一种混合着好奇和鄙夷的眼神看我。

  是林薇,第一个朝我伸出了手。

  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像一朵开在清晨薄雾里的蔷薇,干净又美好。

  她会把她妈妈做的好吃的点心分给我一半。

  她会在我被别的男生欺负时,像只小母鸡一样张开翅膀护在我身前。

  她会拉着我的手,带我去看她爸爸在院子里种的那些漂亮的花。

  她的爸爸是个木匠,也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人。他总是笑眯眯的,身上带着好闻的木屑和阳光的味道。

  他会变魔术一样,从一堆不起眼的木头里,变出各种好玩的东西。

  这只木头小鸟,就是他刻给林薇的。

  林薇却把它送给了我。

  她说:“这个送给你。我爸爸说,樟木鸟可以赶走不好的东西,会给你带来好运气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那个下午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我握着那只还带着她体温的小鸟,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永远都是。”

  那是我整个灰暗童年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后来,我家里的情况越来越差,父亲生了重病,花光了所有积蓄。最困难的时候,连学费都交不起。

  是林薇的爸爸,偷偷塞给我一个信封。

  信封很厚,里面装着他攒了很久的钱。

  他对我说:“孩子,别怕。有叔叔在,书一定要念下去。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我永远都记得他当时看我的眼神,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怜悯的,纯粹的、温暖的善意。

  这份恩情,我记了一辈子。

  我靠着这笔钱,还有后来申请的助学金,一路读完了大学。

  毕业后,我进了互联网行业,从最底层的程序员做起。那些年,我几乎是拿命在拼。别人下班了,我在加班。别人睡觉了,我在研究代码。

  我住过潮湿的地下室,吃过最便宜的泡面,为了省几块钱的公交车费,每天走路一个多-小-时去上班。

  我心里憋着一股劲。

  我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我还要报答林叔叔的恩情。

  我要让林薇,让她的家人,过上最好的生活。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变得足够强大,意外就先来了。

  大三那年,我接到林薇的电话。

  她的声音是破碎的,带着绝望的哭腔。

  她说,她爸爸出事了。

  工地的脚手架倒塌,他为了救一个年轻的工友,被砸在了下面。

  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林叔叔已经躺在了重症监护室里,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

  医生说,高位截瘫,最好的结果,也是一辈子躺在床上。

  林家的天,塌了。

  为了给林叔叔治病,他们卖了房子,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大笔外债。

  林薇的妈妈,那个总是温婉地笑着的女人,一夜之间白了头。

  林薇也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她开始疯狂地打工赚钱,发传单,做家教,在餐厅端盘子。

  我把我所有的积蓄,还有我能借到的钱,都给了她。

  她没有要。

  她只是红着眼睛对我说:“这是我家的事,你不要管。”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固执和……疏离。

  从那以后,她就刻意地躲着我。

  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墙。

  大学毕业后,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联系也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彻底断了联系。

  我只在朋友圈里,偶尔看到她的动态。

  她换了新的工作,去了更高档的写字楼。

  她买了新的包,是那种我叫不出名字的奢侈品牌。

  她身边换了不同的男人,个个看起来都非富即贵。

  她朋友圈的文字,也变得越来越犀利,越来越物质。

  她好像在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去追逐那些曾经不属于她的东西。

  我看着照片里那个笑容精致却陌生的女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知道,那个曾经把木头小鸟送给我的女孩,已经被生活这把残酷的刀,雕刻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面目全非。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公司。

  我的合伙人,也是我大学最好的兄弟,陈默,拿着一份文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老大,你看一下这个项目。‘星辰计划’,一个做AI虚拟人社交的,概念不错,团队背景也挺光鲜的。他们想找我们融一笔天使轮。”

  我接过文件,随意地翻了翻。

  当我的目光落在项目负责人那一栏时,我的手指,僵住了。

  林薇。

  照片上的她,穿着职业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是那种标准的、充满自信的职业微笑。

  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小。

  小到你拼命想躲开的人,却总是在不经意间,以一种你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

  陈默见我半天不说话,凑过来说:“怎么了?这个项目有问题?”

  我摇了摇头,把文件合上,推到一边。

  “这个项目,我们不投。”

  “为什么?”陈默很惊讶,“我看过他们的BP了,数据模型做得相当漂亮,市场前景也很好。这是今年以来,我看到的最有潜力的一个项目了。”

  “我说不投,就不投。”我的语气很冷,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陈-默-愣-了-一-下,他很少见我这么武断。

  他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我的脾气。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我的理由。

  他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好,那我这就去回了他们。”

  陈默走后,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

  我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心里五味杂陈。

  我承认,我有私心。

  昨晚的羞辱,我还记着。

  我不想看到她成功,不想让她拿着我的钱,去过她想要的那种光鲜亮丽的生活。

  但更重要的,是我对这个项目的判断。

  林薇这个人,已经变得太急功近利了。

  她的项目计划书里,充满了各种华丽的辞藻和夸大的数据。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包装概念,如何讲一个动听的故事上,却忽略了最核心的技术研发和用户体验。

  这样的项目,就像一个吹得五彩斑斓的泡泡,看起来很美,但一戳就破。

  我投的是未来,不是泡沫。

  我不能拿公司的钱,去赌一个我不信任的人。

  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林薇气急败坏的声音。

  “是不是你搞的鬼?!”

  她连最基本的客套都省了,一上来就是兴师问罪。

  “什么?”我故作镇定。

  “你别给我装傻!我们公司的投资项目,被‘启明创投’给拒了!我打听过了,启明创投的创始人,是你!”

  她的声音尖锐得像要刺破我的耳膜。

  “所以呢?”

  “所以?你是在报复我,对不对?就因为昨天晚上,我说了你几句,你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报复我?!”

  “林薇,”我打断她,“第一,同学聚会上的事,是你先挑衅的。第二,我拒掉你的项目,是基于我的专业判断,跟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无关。”

  “专业判断?你少来这套!你就是个小人!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她歇斯底里地吼着。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跟一个被愤怒和偏执冲昏了头脑的人,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林薇,如果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骂我一顿,那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扔在桌上,感觉一阵疲惫。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我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隔天,林薇被公司开除了。

  消息是陈默告诉我的。

  他说,“星辰计划”是林薇她们公司今年最重要的项目,她作为项目负责人,立了军令状,保证一定能拿到融资。

  现在融资失败,公司高层震怒,直接让她卷铺盖走人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我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我只是想拒掉一个不靠谱的项目,我没想过要毁掉她的工作。

  陈默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老大,这件事……真的跟你没关系吗?”

  我苦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陈默叹了口气,“我就知道。那个林薇,我听说她在业内的风评一直不怎么好,为了拿项目,不择手段,得罪了不少人。这次被开除,估计也是墙倒众人推。”

  我没说话。

  我脑子里,全是林薇那张愤怒又不甘的脸。

  我开始怀疑,我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

  我是不是真的,被私人情绪影响了我的判断?

  我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过去的事情。

  想起林叔叔那双温暖的手,想起林薇送我木头小鸟时明亮的眼睛。

  也想起她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咆哮。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反复交织,像两股力量在撕扯着我。

  第二天一早,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开车去了林薇家。

  我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我只能去她父母以前住的那个老小区碰碰运气。

  那是一个很旧的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印记。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她家的门。

  门上贴着一张催缴水费的单子,已经有些褪色了。

  我敲了敲门,没人应。

  我又敲了敲,还是没人。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隔壁的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探出头来。

  “你找谁啊?”

  “阿姨,我找林薇。请问她还住在这里吗?”

  老奶奶打量了我一下,“哦,你是说林家的那个女儿啊。她们早就不住这儿了。她爸爸瘫了以后,就把房子卖了,搬到那边那个廉租房小区去了。”

  老奶奶给我指了路。

  廉租房小区离这里不远,但环境要差得多。

  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对面人家的窗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饭菜和垃圾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我找到了林薇家。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我推开门。

  屋子很小,光线也很暗,所有的家具都旧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一个瘦弱的男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洗得发白的被子。

  是林叔叔。

  他比我记忆中苍老了太多,头发全白了,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是……是小远啊?”他的声音沙哑又微弱。

  我赶紧走过去,按住他,“林叔叔,您别动,躺着就好。”

  我给他倒了杯水,扶着他慢慢喝下。

  “叔叔,您……还好吗?”问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

  他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好。

  林叔叔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历经生活磨难后的平静和坦然。

  “好,好着呢。就是……就是拖累薇薇了。”

  他断断续续地跟我说起了这些年的事。

  他说,他倒下以后,家里的重担就全压在了林薇一个人身上。

  她要照顾他,要赚钱还债,还要供自己读完大学。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扛起了整个家。

  “这孩子,性子要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从来不跟我们说苦。”林叔叔说着,眼圈红了,“我知道,她心里苦啊。她本来……她本来不是这样的。”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们正说着话,林薇回来了。

  她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打折的蔬菜。

  她看到我,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站起身,看着她。

  她穿着一件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脸上没有化妆,显得有些憔悴。

  这和我前几天在同学聚会和项目计划书上看到的那个光鲜亮丽的林薇,判若两人。

  原来,那身华丽的铠甲之下,藏着这样一副疲惫不堪的躯体。

  “我来看看林叔叔。”我说。

  “我们家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她突然激动起来,把手里的蔬菜往地上一扔,冲过来推我。

  她的力气不大,但那份决绝和恨意,却像一把刀子,扎得我生疼。

  “薇薇,不许胡闹!”床上的林叔叔急了,挣扎着想起来,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爸!”林薇赶紧跑过去,给他抚背顺气。

  我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就是她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守护的家。

  这就是她宁愿变得面目全非,也要拼命维持的体面。

  等林叔叔的咳嗽平复下来,林薇转过身,红着眼睛瞪着我。

  “现在你看到了?你满意了?看到我们家现在这么惨,你是不是觉得特别解气?”

  “我没有。”

  “你没有?你毁了我的工作,断了我的后路,现在又跑到我家里来看我的笑话!你还敢说你没有?!”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木头小鸟,递到她面前。

  “你还记得这个吗?”

  林薇看到那只小鸟,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这是……你送给我的。”我说,“你说,它是好运的象征,可以赶走不好的东西。”

  “你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林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你,更没有想过要看你的笑话。”

  “我只是……只是想不明白,那个会把自己的苹果分我一半,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的女孩,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拒掉你的项目,不是因为我恨你。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急功近利,看到了你为了成功不择手段的样子。那不是你,至少,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

  “我害怕。我怕你走上一条错误的路,一条没有办法回头的路。”

  “我毁了你的工作,我很抱歉。但如果那个工作,需要你用你的良知和底线去交换,那我宁愿你失去它。”

  林薇呆呆地看着我手心里的那只木头小鸟,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地砸下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捂着脸,蹲在地上,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哭声。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不甘,有悔恨,也有这些年来,她一个人扛着的所有心酸和疲惫。

  我走过去,轻轻地把那只木头小鸟,放回她的手心。

  “林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以后,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我还在。”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那个小小的、压抑的房间。

  走出楼道,外面阳光正好。

  我抬起头,阳光刺得我眼睛有点疼。

  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是对是错。

  我也不知道,我和林薇之间,还能不能回到过去。

  但那一刻,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好像终于落了地。

  我给陈默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一下,有没有什么医疗机构,可以给高位截瘫的病人提供最好的康复治疗和护理。钱不是问题。”

  “另外,以公司的名义,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专门用来资助那些因为意外事故而陷入困境的家庭。”

  “基金的名字,就叫‘木鸟’。”

  放下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些恩情,不能忘。

  有些人,不能丢。

  生活或许会把我们雕刻成各种各样的模样,但我们心底里,总要留一块地方,给那些最原始的、最干净的善意和温暖。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林薇。

  我只是通过陈默,默默地关注着她的情况。

  她父亲被转到了全市最好的康复医院,有专业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照料。

  “木鸟基金”也帮助了很多像她家一样的困难家庭。

  听说,林薇找了一份很普通的工作,在一家小小的公益机构里,做文案策划。

  工资不高,但她好像做得很快乐。

  她把自己的微信头像,换成了一只木头小鸟。

  朋友圈也开始更新一些很日常的东西。

  今天的天气很好,楼下的小猫生了宝宝,自己做的晚饭,虽然卖相不好但味道还不错。

  字里行间,没有了过去的戾气和焦虑,多了一些平和与温暖。

  我偶尔会翻看她的朋友圈,看着看着,就会不自觉地笑起来。

  我知道,那个我认识的女孩,好像,一点一点地,又回来了。

  一年后的一个周末,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婚礼是在一个户外草坪上举行的,布置得很温馨。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三三两两地散开,聊天,吃东西。

  我端着一杯香槟,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想透透气。

  一转身,我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长发披在肩上,素面朝天,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本子和笔,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也看到了我。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是一个很干净,很温暖的笑。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在阳光下对我露出的那个笑容一样。

  她朝我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她说。

  “好久不见。”我说。

  我们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相顾无言。

  空气中,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传来的隐约的笑语。

  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谢谢你。”

  她看着我,眼神很真诚。

  “我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做的。”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在还债。”

  “不,”她打断我,“你不是在还债。你是在救我。”

  “那些年,我活得太累了。我像一个穿着沉重盔甲的战士,每天都在打一场看不到尽头的仗。我害怕停下来,我怕我一停下来,我身后的家,就会瞬间崩塌。”

  “我逼着自己变得坚强,变得世故,变得冷漠。我以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可是,我慢慢地发现,我好像……把自己弄丢了。”

  “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我开始讨厌镜子里的那个人。”

  “是你,是你把我从那条错误的路上,拉了回来。”

  她说着,眼圈又红了。

  “那天,你把那只木头小鸟还给我的时候,我才突然明白,我丢掉的,是比金钱和地位,重要得多的东西。”

  “那是我自己的心。”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百感交集。

  “那你现在……还好吗?”我问。

  她笑了,那笑容像雨后的阳光,明亮又干净。

  “嗯,很好。”

  “我现在的工作,虽然赚得不多,但我每天都觉得很踏实,很有意义。”

  “我爸爸的身体,也在一天天好起来。医生说,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坐轮椅了。”

  “生活虽然还是很清贫,但我好像,重新找到了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她从随身的包里,也拿出了那只木头小鸟。

  经过岁月的洗礼,那只小鸟变得更加温润。

  “它现在,又变成我的护身符了。”她笑着说,“提醒我,不要再走错路,不要再弄丢自己。”

  我看着她手心里的那只小鸟,又看了看她脸上释然的笑容,心里那最后一点点的纠结和不安,也终于烟消云散了。

  真好。

  真好,我们都没有被生活打败。

  真好,我们都找回了最初的自己。

  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多。

  聊起了小时候的糗事,聊起了中学时代的老师,聊起了那些回不去的,闪闪发光的青春。

  我们谁都没有再提那次不愉快的同学聚会,也没有再提那些沉重的话题。

  就好像,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已经被时间轻轻地抹去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草坪上。

  婚礼快要结束了。

  我们要分开了。

  临走前,她对我说:“喂,下个周末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我愣了一下。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就去我们小时候校门口那家麻辣烫。我记得,你最喜欢吃他们家的鱼豆腐了。”

  我笑了。

  “好。”

  我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那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在晚风中轻轻飘动,像一只即将起飞的蝴蝶。

  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但有些东西,也以另外一种方式,回来了。

  我们终究,都变成了和年少时不一样的大人。

  我们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也学会了与这个世界和解。

  但幸运的是,在我们心里最柔软的那个角落,还住着那个曾经的少年和少女。

  他们手里,还握着那只小小的、散发着樟木香气的木头小鸟。

  提醒着我们,无论走多远,都不要忘记,我们为什么出发。

  提醒着我们,要永远善良,永远温暖,永远心怀希望。

  就像那只笨拙的小鸟,翅膀一边大一边小,却永远,向着有光的方向。

  我的人生,从那天开始,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

  我依然忙碌于我的事业,每天面对的是冰冷的数据和复杂的商业博弈。

  但我的心,却比以前柔软了很多。

  我会开始留意路边盛开的野花,会停下来听一听街头艺人的弹唱,会在周末的时候,去福利院做义工,给孩子们讲故事。

  我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成功,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去追求和珍惜的东西。

  比如,一个温暖的午后,一杯恰到好处的清茶,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和林薇,也成了很好的朋友。

  我们不再是小时候那种懵懂的、带着一丝暧昧情愫的友谊。

  而是一种更成熟,更深刻的,像家人一样的关系。

  我们会像小时候一样,分享彼此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她会跟我吐槽她工作上遇到的奇葩客户,我会跟她倾诉我创业路上的压力和迷茫。

  我们会在对方最脆弱的时候,给彼此一个坚实的依靠。

  有一次,我的一个重要项目失败了,公司亏损严重,团队士气低落。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和焦虑之中。

  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好几天不吃不喝。

  是林薇,找到了我。

  她没有说什么大道理来安慰我,她只是默默地陪在我身边,给我叫了外卖,逼着我吃下去。

  然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新的木头雕刻。

  不是小鸟,而是一棵小小的,看起来很倔强的树。

  “这是我爸刻的。”她说,“他现在手能动了,就喜欢瞎鼓捣这些东西。”

  “他说,树的根,永远是向下的。扎得越深,才能长得越高,才不怕风吹雨打。”

  “他说,人也一样。一时的失败不算什么,只要根还在,就总有重新开花结果的一天。”

  我看着那棵粗糙的木头小树,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那个下午,哭得像个孩子。

  后来,我的公司度过了危机,并且发展得越来越好。

  林薇也在她的公益事业上,做得有声有色。

  她策划的好几个项目,都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帮助了很多需要帮助的人。

  她变得越来越自信,越来越从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光芒。

  那种光芒,比她过去用名牌和钻石堆砌起来的,要耀眼一万倍。

  我们偶尔也会提起过去。

  她说,她现在很感谢那段艰难的岁月。

  因为那段经历,让她看清了很多人,也看清了很多事。

  更重要的是,看清了她自己。

  她说,人有时候,是需要摔一跤的。

  摔得很疼很疼的那种。

  这样,你才能知道,哪条路是错的,哪些人是值得珍惜的。

  你才能,真正地长大。

  我深以为然。

  如果没有那次同学聚会,如果没有那次激烈的争吵和冲突,或许,我们现在还只是躺在彼此通讯录里,一个冰冷的名字。

  或许,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彼此的心里,原来还留着那么一个重要的位置。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它会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夺走你的一些东西。

  但同时,它也会在未来的某一个转角,以另外一种方式,补偿给你。

  关键是,你有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失去。

  又有没有智慧,去抓住那些补偿。

  三年后,林叔叔的身体,奇迹般地康复了很多。

  虽然还是不能走路,但已经可以自己吃饭,自己看书了。

  他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每天都乐呵呵的。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雕刻各种各样的小东西。

  他把他的作品,都送给了那些来医院探望他的病友,和那些曾经帮助过他们家的人。

  他说,他这双手,以前是用来赚钱养家的。

  现在,是用来传递温暖和感谢的。

  林薇的妈妈,也在一家社区老年活动中心,找到了一份工作。

  每天教老人们唱歌,跳舞,日子过得充实又快乐。

  他们家,终于又有了笑声。

  那年春节,我是在林薇家过的。

  他们搬出了廉租房,用我给的一笔“投资分红”,租了一个带小院子的房子。

  林叔叔在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

  那天,阳光很好。

  我们三个人,就在院子里,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

  林妈妈包的饺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那么好吃。

  林叔叔喝了点酒,脸红扑扑的,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他说,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我。

  我说,叔叔,您说反了。

  是我,才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是遇到了你们。

  林薇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我们。

  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整个冬日的暖阳。

  吃完饭,她把我拉到一边,塞给我一个红色的锦囊。

  “新年礼物。”她说。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用红线穿着的,小小的,用桃木雕刻的平安扣。

  做工依然很粗糙,但上面刻着一个很小的“远”字。

  “这……也是叔叔刻的?”

  她摇了摇头,“是我刻的。”

  “我跟着我爸学的。学了好久呢,刻坏了好几块木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嫌弃啊。”

  我把那枚平安扣紧紧地攥在手心,感觉那温润的木头,带着她的体温,一直暖到了我的心底。

  “不嫌弃。”我说,“我很喜欢。”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

  我们在院子里,看了一夜的星星。

  我们聊了很多很多,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

  我们发现,原来,我们有那么多的共同语言,有那么相似的三观。

  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后,我们好像才真正地,认识了彼此。

  快天亮的时候,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问我:“喂,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送你那只木头小鸟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我想了想,“你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她笑了,“后面还有一句,我没说。”

  “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说,等我们长大了,你,要娶我。”

  我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的星光,和那抹藏不住的,小女孩般的羞涩。

  我忽然觉得,我等这一天,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跨越了整个青春。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那现在……还算数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头,更深地埋进了我的怀里。

  我想,我找到答案了。

  后来,我们结婚了。

  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是请了双方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在那个开满了鲜花的小院子里,办了一场简单又温馨的仪式。

  陈默作为我的伴郎,在婚礼上哭得稀里哗啦。

  他说,他从来没见过我笑得那么开心过。

  是啊,我也觉得,我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那种幸福,不是来自于事业的成功,不是来自于财富的积累。

  而是一种,失而复得的,踏实和圆满。

  是那种,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她懂你所有的沉默,心疼你所有的坚强,愿意陪你一起,对抗岁月漫长。

  婚后的生活,平淡又温暖。

  我们会因为今天晚饭谁洗碗而斗嘴。

  也会在某个周末的午后,手牵着手,去逛我们小时候常去的那条老街。

  我们把那个小院子,打理得越来越漂亮。

  春天看花,夏天听雨,秋天扫落叶,冬天晒太阳。

  林叔叔的木雕手艺,越来越好。

  他给我们未来的宝宝,雕刻了一整套的木头玩具。

  有小马,有小羊,还有好多好多,歪歪扭扭,但充满爱意的小鸟。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十年前的那场同学聚会,我没有去。

  或者,在被林薇羞辱之后,我选择了最直接,最痛快的报复。

  那么,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我会成为一个更成功的商人。

  而她,可能会在生活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我们,会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走向不同的人生。

  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们曾经离幸福,那么近。

  幸好,没有如果。

  幸好,在那个人生的岔路口,我选择了善良。

  我选择了,去相信,那个藏在坚硬外壳下的,柔软的灵魂。

  我选择了,用我的方式,去拉她一把。

  就像很多年前,她的父亲,拉我一把那样。

  善意,是会循环的。

  爱,也是。

  前几天,又到了同学聚会的日子。

  班长在群里@我们俩,问我们去不去。

  林薇看了我一眼,笑着回了两个字:

  “不去。”

  然后,她放下手机,对我说:“走吧,老公,该去接咱爸放学了。”

  我笑了。

  “好嘞。”

  我牵起她的手,走出了家门。

  外面,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知道,我们再也不需要,去参加任何一场,需要用名牌和头衔来证明自己的聚会了。

  因为,我们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那就是,一个温暖的家,一个深爱的人,和一颗,被岁月温柔以待的,平静而富足的心。

  这就够了。

  本文标题:女子带孩子吃饭故意往菜里扔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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