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租女友价三千
腊月二十七,下午三点四十分。
沪市虹桥站,北出发口。
空气里混着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和消毒水的味道,一种奇特的、属于春运的芬芳。
我攥着手机,手心里的汗把手机壳都浸得有点滑腻。
屏幕上,是一个叫“心动旅伴”的APP界面。
聊天框里,对方的头像是一只动漫小橘猫,昵称“晚风”。
“晚风”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十分钟前发的:“我穿米白色大衣,黑色高领毛衣,拉一个银色行李箱。马上到。”
我伸长了脖子,像一只待宰的鹅。
心里七上八下的,比我第一次做项目述职报告还紧张。
租个女友回家过年,这事儿怎么想怎么离谱。
可我妈的催婚电话,已经到了能直接把我耳膜震碎的强度。
“陈阳!你再不带个女朋友回来,过年就别进家门!我跟你爸去你大姨家过!”
“隔壁王阿姨的儿子,比你小三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呢?你连个酱油瓶子都拧不开!”
我妈的嗓门,自带环绕立体声效果。
我破防了。
真的,就一秒钟。
在连续加了十五天班,凌晨三点独自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天桥上时,我被我妈的电话彻底干破防了。
于是,我鬼使神差地,下载了这个据说在程序员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应急”APP。
花了三千块,租期七天。
平台担保,资料保密,主打一个“专业扮演,解决燃眉之急”。
我跟“晚风”聊得还行,她说话言简意赅,透着一股子专业范儿。
她说她也是被家里催,干脆出来“体验生活”,顺便赚点零花钱。
多好的理由,真实,不做作。
我信了。
现在,我开始怀疑人生了。
万一来的……是个“照骗”怎么办?
万一是个脾气古怪的,回去跟我妈吵起来怎么办?
万-
我的思绪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
“陈阳?”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我猛地一抬头。
一张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脸,近在咫尺。
米白色大衣,黑色高领毛衣,五官精致得像是AI建模,眼神清冷疏离,带着一种审视的压迫感。
我公司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身家九位数、刚从常春藤毕业就回来接管家业的……
美女老板,苏晚。
我大脑宕机了三秒。
第一反应:看错了。
我眨了眨眼,没错,就是她。年会时她上台致辞,那张脸,那股清冷的气质,化成灰我都认得。
第二反应:幻觉。
连续加班导致我出现了神经性幻觉。
我伸出手,想掐自己一下。
苏晚看着我,眉头微蹙,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困惑?
“你的手机。”
她指了指我的手机屏幕,上面还亮着和“晚风”的聊天界面。
“晚风”的头像,那只橘猫,正对着我笑。
我“轰”的一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天灵盖。
“晚风”……苏晚……
晚……
我靠!
我瞬间理解了什么叫五雷轰顶。
租个女友回家过年,结果租到了自己公司的顶头大老板?!
这已经不是离谱了,这是惊悚!是恐怖故事!
我的职业生涯,我的人生,仿佛已经可以看到结局了。
《震惊!某公司员工竟对老板做出这种事!》
《职场PUA新高度:过年带老板回家扮演女友》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十几个社会新闻的标题。
怎么办?
跑!
这是我作为一个普通社畜,面对超出理解范围的危机时,最本能的反应。
我一把抓过旁边椅子上的羽绒服帽子,往头上一扣,遮住大半张脸,转身就往检票口的人潮里钻。
“给我站住。”
身后,苏晚的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
像一把冰锥,精准地扎在我后脑勺上。
我腿一软,差点当场给她跪下。
我僵在原地,戴着帽子,像个准备进银行抢劫的笨贼。
完了。
这回真的芭比Q了。
我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
苏晚拉着那个银色的行李箱,就站在我三步开外的地方。
她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点……无奈?
“苏……苏总……”我声音都在抖,“您……您怎么在这儿?”
废话。
我问了一句惊天动地的废话。
苏晚没回答我,反而往前走了两步。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订单上写的是陈阳,飞鸟科技,项目部。”她看着我,语气平静,“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她的意思是,她接单的时候,就知道是我了?!
“您……您为什么……”我结结巴巴,完全组织不起来语言。
一个身家九位数的大老板,跑来接三千块七天的“租女友”单子?
这是什么新型的体察民间疾苦的方式吗?
还是说,这是对我年终奖不满意的一种行为艺术抗议?
“协议签了,钱也付了。”苏晚的目光扫过我那顶滑稽的帽子,“现在,你是想违约吗?”
违约?
我看了眼APP上的协议。
客户单方面临时违约,需赔付三倍订单金额。
九千块。
我这个月房租、水电、信用卡加一起,还完就剩一千多生活费。
九千块,等于要了我的命。
一边是职业生涯的毁灭,一边是经济上的破产。
我,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为什么要承受这种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苏总,我……”我哭丧着脸,“我不知道是您啊!我要是知道,我就是把我们老家的祖坟刨了,也不敢下这个单啊!”
苏-晚的嘴角,似乎极快地抽动了一下。
像是想笑,但又被她强大的自制力给压了下去。
“现在知道了。”她言简意赅,“两个选择。”
“一,按照协议,现在赔我九千。”
“二,上车。”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检票口的方向。
检票的广播声适时响起,催促着旅客。
我看着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哪里是选择题?
这分明就是一道送命题!
我能怎么办?
我当然是选择……保住我的九千块。
“苏总……”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的烈士,“那个……上了车,咱们……咱们怎么算?”
“合同上怎么写,就怎么算。”苏晚说。
合同上写着:扮演情侣,举止亲密,应对亲友,不涉及任何违法及出格行为。
和老板举止亲密?
我光是想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自己的汗毛都在集体起立抗议。
“那个……苏总,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钱我分期赔给您,或者我给您打工还债,996不够我007,保证随叫随到!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行吗?”
苏晚静静地看着我。
她的眼神很奇怪,不是生气,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探究。
像是在评估一个bug百出的程序。
“陈阳,”她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闲?”
我愣住了。
“或者,你觉得我缺这九千块?”
我飞快地摇头,像个拨浪鼓。
“所以,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她语气里有了一丝不耐烦,“我接这个单,有我的理由。你只需要,按照合同,当好你的‘男朋友’。”
“上车,或者赔钱。十秒钟,自己选。”
她说完,就拉着行李箱,径直走向了检票口。
留给我一个纤细但无比决绝的背影。
我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机上那“赔付9000元”的红色加粗字体。
心里那叫一个悲愤。
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陈阳,二十七年人生,循规蹈矩,老实本分,最大的人生污点,就是上学时抄过同桌的数学卷子。
今天,我竟然要带着我的美女老板,回家,给我妈当“儿媳妇”看。
我戴上帽子,拉了拉口罩,认命地跟了上去。
算了,不就是演戏吗?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我就当……这是公司年会新出的一个惩罚项目好了。
对,一个超高难度的、为期七天的沉浸式剧本杀。
我这么一想,心里好像……好受了一点点。
上了高铁,商务座。
我那张二等座的票,在苏晚的商务座票面前,显得那么的卑微。
“苏总,我坐后面去就行……”
“坐下。”苏晚指了指她旁边的空位,不容置喙。
我僵硬地坐下,感觉座椅都在烫屁股。
这可是苏总啊!
平时在公司,我连她办公室的门朝哪边开都得想半天。
现在,我跟她并排坐着,中间的距离,不超过二十厘米。
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冷香,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清冽,又高级。
“放松点。”苏晚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你这个样子,回去第一眼就会被你妈识破。”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背不那么僵直。
“苏……苏总,我能问个问题吗?”我小声说。
“叫我苏晚。”她纠正道。
“啊?”
“从现在开始,到合同结束,没有苏总,只有苏晚。”她转过头,看着我,“记住了,我们是情侣。”
“情……情侣。”我重复了一遍,舌头都快打结了。
“嗯。”她应了一声,然后说,“问吧。”
“您……为什么啊?”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终极问题,“您图什么啊?”
苏晚沉默了片刻。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高楼变成田野。
“图个清静。”她淡淡地说。
“啊?”
“我家里的情况,比你妈催婚,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看着窗外,眼神有些飘忽,“各种商业联姻,相亲饭局,躲不掉。”
我愣住了。
原来富贵太太的生活,也有这么多烦恼。
“我看到你的订单,地址是青川县。”她忽然说。
“是,是啊。”我有点惊讶,她竟然知道我们那个小县城。
“我小时候,在外婆家住过几年,就在青川。”她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一些,“很多年没回去了,有点想念那里的……米糕。”
米糕?
我们县城满大街都是的,一块钱一个的米糕?
就为了这个?
这理由……也太接地气了吧?
我看着她完美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女老板,好像也不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所以,这是一场交易。”苏晚把视线转回我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样子,“我帮你应付家人,你带我故地重游。公平公正,谁也不欠谁。”
“你只需要扮演好你的角色,别出岔子。”
“出了岔子,你知道后果。”
她最后那句话,又把我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我立刻坐直了身体,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这语气,像是在跟她汇报项目进度。
苏晚看了我一眼,似乎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平板,开始看起了文件。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高铁平稳运行的微弱噪音。
我靠在椅背上,偷偷打量她。
她看文件的时候很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利落又优雅。
这真的是我的老板。
这真的是我“租”来的女友。
魔幻。
太魔幻了。
我掏出手机,给我妈发了条微信。
“妈,我带女朋友回来了。晚上到。”
几乎是立刻,我妈的回复就弹了出来。
一连串的烟花和鼓掌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话。
“真的假的?!儿子你可算开窍了!我这就去买只老母鸡炖上!姑娘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辣的还是不辣的?”
我看着那条信息,心里五味杂陈。
我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苏晚,她正专注地看着平板上密密麻麻的数据。
辣的还是不辣的?
我哪儿知道啊!
我硬着头皮回复:“她都行,不挑食。”
“哎哟,这姑娘好养活!我喜欢!”
我看着我妈那句“我喜欢”,头皮一阵发麻。
妈,您可千万别太喜欢。
这喜欢,是有期限的。
七天。
七天之后,人家就要“下架”了。
高铁在暮色中抵达了青川县站。
一个典型的十八线小县城火车站,出站口乱糟糟的,挤满了拉客的黑车司机和接站的家人。
“小伙子,坐车不?镇上二十!”
“帅哥,住店不?有暖气有热水!”
一股熟悉的、混杂着尘土和油烟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地护着苏晚,把她和她那个一看就很贵的银色行李箱,从拥挤的人群中“捞”了出来。
“这边。”我指了-个方向。
苏晚似乎对这种场面有些不适应,眉头微蹙,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我爸的老捷达,就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
一辆开了快十五年的老车,车身上全是刮痕,像个饱经风霜的老兵。
我把苏晚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那个银色、闪闪发亮的箱子,和我爸那个装满了土特产的蛇皮袋放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就像苏晚和我。
我拉开车门,一股陈旧的皮革和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苏……苏晚,”我有点尴尬,“车有点旧,你多担待。”
“没事。”她坐了进去,姿态依旧优雅。
我爸从驾驶座探出头来,一张被岁月刻满痕迹的脸,笑得像朵老菊花。
“这就是……陈阳的女朋友吧?”他有点紧张,搓着手。
“叔叔好。”苏晚冲他笑了笑。
我发誓,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苏晚笑。
不是那种礼貌性的、公式化的微笑,而是眼睛里都带着光的那种。
我爸当场就愣住了,像个木雕。
“哎,哎,好,好!”他连说了好几个好,然后一脚油门,老捷达“吭哧”一声,冲了出去。
车开得不稳,一路上摇摇晃晃。
我爸从后视镜里,偷偷瞄了苏晚不下十次。
“姑娘,你叫……苏晚是吧?哪里人啊?”
“叔叔,我是沪市人。”
“哦哟,大城市来的姑娘!怎么看上我们家陈阳的?这小子,笨手笨脚的。”我爸开启了“自黑式”炫耀模式。
我尴尬得脚趾都快在鞋里抠出一座三室一厅了。
“爸!”我试图阻止他。
“他很好。”苏晚却接过了话头,声音温和,“工作认真,人也踏实。”
我惊呆了。
工作认真?她是指我连续半个月加班到凌晨三点吗?
人也踏实?她是指我连九千块违约金都赔不起吗?
我爸一听,更高兴了,方向盘都打得更起劲了。
“那是那是!我们家陈阳,就是老实!”
一路开到家。
我们家住在一个老小区的六楼,没有电梯。
我拎着我那个破旧的行李包,又主动去拎苏晚那个银色的大家伙。
“我来吧。”苏晚伸手。
“不用不用,我来!”我赶紧说。
开玩笑,怎么能让老板自己拎行李?虽然她现在是我“女友”,但阶级烙印已经刻在我DNA里了。
我一手一个,咬着牙往上爬。
那箱子,死沉。
我爬到三楼就气喘吁吁了。
苏晚跟在我身后,不紧不慢。
“里面装了什么?”我实在没忍住。
“几本书,还有给叔叔阿姨的礼物。”她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
礼物?
合同里可没写这一条啊!
这是……增值服务?
爬到六楼,我感觉半条命都没了。
家门开着,我妈穿着个大红色的棉袄,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看到我们,她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热情得像是要把整个楼道都点燃。
“哎哟!可算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她一把拉住苏晚的手,那叫一个亲热。
“这就是小晚吧?哎哟这姑娘,长得可真俊!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
我妈的彩虹屁,张口就来。
苏晚似乎有点不适应这种过度的热情,但还是礼貌地笑着:“阿姨好。”
“快坐快坐!”我妈把她按在沙发上,又端茶又递水果,“路上累了吧?喝口水。这苹果,我特地挑的,脆甜!”
我,亲儿子陈阳,被我妈忘得一干二净。
我把行李箱拖进我的房间,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客厅里,我妈的大嗓门还在继续。
“小晚啊,你跟我们家陈阳,怎么认识的啊?”
来了。
终极问题二。
我竖起耳朵,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是同事。”苏晚的声音很平静。
“同事啊?那敢情好!知根知底!”我妈一拍大腿,“那……是谁追的谁啊?”
我听见苏晚轻笑了一声。
“我追的他。”
“噗——”
我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什么玩意儿?
她追的我?
苏总,这剧本不对啊!
我们没对过这段词啊!
我妈在客厅里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哎哟!我们家陈-阳这小子,还有这福气!姑娘你可真有眼光!”
我能想象到我妈现在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我冲出房间,对着苏晚拼命使眼色。
苏晚接收到了我的信号,给了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继续对我妈说:“阿姨,他平时在公司里,特别受欢迎,好多小姑娘都喜欢他。我再不主动点,就没机会了。”
我……
我什么时候在公司这么受欢迎了?
我怎么不知道?
我平时在公司,不是在工位上写代码,就是在会议室里被怼,两点一线,活得像个工具人。
“是吗?!”我妈的眼睛都亮了,“这小子,回家一个字都不说!哎哟,还是小晚你告诉我的!”
我看着苏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脸上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控。
她……她也太能编了吧?
这业务能力,不去干销售都屈才了。
晚饭,我妈果然炖了那只老母鸡。
满满一大桌子菜,阵仗堪比过年。
“小晚,来,吃个鸡腿!”我妈热情地把最大的那个鸡腿夹到苏晚碗里。
“谢谢阿姨。”
“这个鱼,没刺的,多吃点,补脑子!”
“这个排骨,我炖了两个小时,烂得很!”
我妈的热情,几乎要把苏-晚的碗给堆成一座小山。
我爸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给苏晚倒饮料。
我,亲儿子陈阳,面前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白米饭碗。
我感觉我不是亲生的,苏晚才是。
“对了,小晚,”我妈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给叔叔阿姨带什么礼物了?人来就行了,还这么客气!”
虽然嘴上说着客气,但我妈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我心又提了起来。
苏晚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给叔叔带了两瓶酒,给阿姨带了一套护肤品。”
她从脚边的纸袋里,拿出了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我爸爱喝酒,我妈爱漂亮。
这礼物,送得简直是精准打击。
我爸接过酒盒子,一看上面的字,手抖了一下。
“这……这是茅台?”
我妈也凑过去看那套护-肤品,盒子金光闪闪的,上面一串英文字母,她虽然不认识,但也知道,这玩意儿肯定便宜不了。
“哎哟,小晚,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我妈嘴上推辞着,眼睛却没离开过那盒子。
“应该的,阿姨。”苏晚笑得恰到好处,“第一次上门,一点心意。”
我看着那两瓶茅台,心里在滴血。
这得多少钱啊?
比我那三千块的“租金”贵多了吧?
苏总,您这是赔本赚吆喝啊!
这顿饭,在一种极其诡异又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
我爸喝了点酒,脸红扑扑的,拉着苏晚,非要跟她聊国际形势。
我妈拉着苏晚的手,问她沪市的房价,问她平时都用什么牌子的包。
苏晚应付得游刃有余,既没有露怯,也没有显得高人一等,分寸感拿捏得死死的。
我看着她,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佩服的情绪。
这就是老板吗?
这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吗?
晚上,最尴尬的问题来了。
睡觉问题。
我们家是两室一厅,我爸妈一间,我一间。
我妈喜气洋洋地把我房间里的被子抱了出来,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大红色的龙凤呈祥四件套。
那颜色,喜庆得能直接当婚房。
“陈阳,你今晚睡沙发。”我妈对我下达了命令。
“啊?”
“啊什么啊?小晚睡你房间。让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睡沙发,像话吗?”我妈瞪了我一眼。
“不是,妈,我的意思是……”我急了,“要不……让苏晚跟我姐挤一挤?”
哦,忘了说,我还有个姐,嫁在隔壁县,今天没回来。
“胡说什么呢!”我妈一巴掌拍在我背上,“人家小晚是客人!再说了,你们是情侣,住一间房怎么了?!”
我妈的声音,中气十足。
客厅里,正在喝水的苏晚,和我爸,同时朝我看了过来。
苏晚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但我感觉,空气的温度,好像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我完了。
这绝对是超纲题!
合同里可没写要同床共枕啊!
“阿姨,”苏晚开口了,解救了我,“没事的,我跟陈阳……还没到那一步。”
她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信息量巨大。
我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我懂的”表情。
“哦……哦哦,是阿姨想得不周到。”她尴尬地笑了笑,“那……那还是让陈阳睡沙发。”
“不用了,阿姨。”苏晚站起来,“我睡沙发就行。我睡觉轻,有点动静就醒,还是一个人睡比较习惯。”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我妈台阶下,又解决了眼前的困境。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最后,在我妈的坚持和苏晚的“妥协”下,达成了最终方案:
苏晚睡我的房间,我打地铺。
夜里,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盖着一床旧被子,听着床上苏晚平稳的呼吸声。
我的房间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就满了。
现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躺着我的老板。
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苏晚的侧脸上。
她睡着的时候,没有了白天的清冷和疏离,显得很安静,甚至有点……脆弱。
我忽然想起她说的,她想念这里的米糕。
一个拥有亿万家产的女总裁,会想念一块钱一个的米糕。
这感觉,很奇妙。
我正胡思乱想着,床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苏晚翻了个身,似乎被冻着了,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我们这小县城,冬天没有暖气,全靠电热毯和一身正气。
我房间的电热毯,去年就坏了,我一直懒得买新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地爬起来,从衣柜里把我那件最厚的羽绒服拿了出来,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被子上。
做完这一切,我像做贼一样,迅速躺回地铺,闭上眼睛。
黑暗中,我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第二天,我被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
我们这儿的规矩,大年二十八,扫尘迎新。
我睁开眼,天刚蒙蒙亮。
床上已经没人了。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冲出房间。
客厅里,苏晚穿着一身居家的运动服,正在……拖地?
我妈在厨房里忙活,我爸在阳台上擦窗户。
这画面,和谐得有点不真实。
“醒了?”苏晚看到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早饭快好了。”
“你……你怎么起这么早?”我有点懵。
“习惯了。”她说。
我看着她熟练地将拖把洗干净,放回原位,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
一个女总裁,早起,做家务,还做得这么熟练。
这合理吗?
“别傻站着了,快去洗脸刷牙!”我妈端着一盘包子从厨房出来,瞪了我一眼,“你看人家小晚,多勤快!你再看看你!懒得像头猪!”
我又一次,被无情地鄙视了。
吃早饭的时候,我家的门被敲响了。
我大姨,一个以“八卦”和“薅羊毛”闻名于整个家族的神奇女性,带着我那上大学的表弟,闪亮登场。
“哎哟,听说我们家陈阳带女朋友回来了?我来看看!”
大姨的嗓门,跟我妈有得一拼。
她一进门,视线就精准地锁定了苏晚。
上下打量,那眼神,跟X光扫描似的。
“这就是小晚吧?长得真水灵!在哪儿高就啊?”大姨一屁股坐在苏晚旁边,开始了“盘问”。
“阿姨好,我在沪市工作。”苏晚礼貌地回答。
“沪市好啊!大地方!”大姨眼珠子一转,“那一个月得挣不少钱吧?”
来了,我最怕的环节。
“还行,够花。”苏晚的回答,依旧是滴水不漏。
“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谦虚!”大姨笑得一脸褶子,“对了,我儿子,你表弟,明年就毕业了,学计算机的。你看,你能不能在你们公司,给他安排个实习岗位啊?不用给工资,管饭就行!”
我差点一口包子噎死。
好家伙,我大姨真是从不让人失望。
打秋风都打得这么理直气壮。
“妈!”我表弟在一旁,脸都红了。
我刚想开口解围,苏晚却先说话了。
“可以啊。”她笑着说。
我愣住了。
大姨也愣住了。
“真的?!”大姨喜出望外。
“当然。”苏晚点点头,然后看向我表弟,问道:“你学的是什么方向?Java,Python,还是前端?”
她一开口,就是老行家了。
我表弟被问得一愣,老老实实地回答:“主攻Java,也懂一点Python。”
“嗯。”苏晚沉吟了一下,“我们公司最近正好在做一个基于大数据的精准营销项目,后端缺人。不过,我们公司的实习生招聘,流程很严格,需要经过三轮技术面试和一轮HR面试。”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们公司的实习生,是有工资的,待遇在行业内算中上水平。我们不搞‘管饭就行’那一套,那是对人才的不尊重。”
她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既没有直接拒绝我大姨,又把公司的规矩摆了出来。
还顺便,敲打了一下我大姨那“薅羊毛”的思想。
大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啊……还要面试啊?这么麻烦啊?”
“正规公司,都是这个流程。”苏晚微笑着说,“如果表弟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随时可以把简历发给我。我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我表弟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看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好的,学……嫂子!我回去就准备简历!”
他这一声“嫂子”,叫得是真心实意。
我大姨在一旁,讪讪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被苏晚轻松化解。
我看着她,心里对她的佩服,又上了一个新高度。
这才是真正的“高情商”啊。
送走大姨和表弟,我妈拉着苏晚,一个劲儿地夸。
“小晚啊,你可真是太给我们家长脸了!你不知道,你大姨那个人,就喜欢占小便宜!今天被你这么一说,看她以后还好意思不!”
苏晚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下午,我陪着苏晚,去县城里逛了逛。
我们的小县城,没什么特别的景点。
一条老街,一座小山,一条穿城而过的河。
苏晚似乎对这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她会在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前驻足,会买一串冰糖葫芦,吃得像个小孩子。
这和我印象里,那个在会议室里,言辞犀利,杀伐果断的女总裁,判若两人。
我们走到一家卖米糕的小店前。
店主是个老婆婆,头发花白,满脸皱纹。
“婆婆,要两个米糕。”苏晚说。
老婆婆颤颤巍巍地从蒸笼里拿出两个热气腾腾的米糕,用油纸包好,递给她。
“一块钱一个。”
苏晚递过去一张十块的。
“姑娘,我这没零钱找你。”老婆婆为难地说。
“不用找了,婆婆。”苏晚笑了笑。
我们走到河边,苏晚靠在栏杆上,慢慢地吃着那个米糕。
“就是这个味道。”她轻声说,眼睛里有种怀念的神色。
“你小时候,真的在这里住过?”我忍不住问。
“嗯。”她点点头,“我爸妈工作忙,我六岁到十岁,都是跟着外婆在这里长大的。外婆家,就在那条巷子后面。”
她指了指不远处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巷。
“后来外婆去世了,我就再也没回来过。”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我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来“体验生活”的,她是来“怀旧”的。
那三千块钱,那份合同,只是她给自己找的一个,回来的借口。
我看着她,心里忽然有点……心疼。
一个在外面再怎么风光无限的人,心里,也总有一块柔软的地方。
“那个……”我挠了挠头,“你要是想去看看,我可以陪你。”
苏-晚转过头,看着我,愣了一下。
然后,她笑了。
“好啊。”
那天下午,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看着走在前面的她,忽然觉得,这个“租”来的女友,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这或许,是我人生中,最奇特的一个春节。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我意识到,事情正在朝着一个我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年二十九,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是走亲访友的日子。
一大早,我妈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我二舅打来的。
“陈阳他舅妈啊,听说陈阳带女朋友回来了?晚上来我们家吃饭啊!让你外甥也见见他这个新表嫂!”
我二舅家,是我们家亲戚里,条件最好的。
二舅自己开了个小厂,二舅妈是老师,表哥在县政府上班,娶了个媳妇是银行的。
用我妈的话说,就是“一家子体面人”。
也正因为如此,我妈在二舅家面前,总有点直不起腰。
每次家庭聚会,我,就是那个被反复“鞭尸”的反面教材。
“陈阳啊,还没找对象呢?得抓紧啊!”
“陈阳啊,在沪市一个月挣多少钱啊?够花吗?”
“陈阳啊,什么时候买房啊?”
死亡三连问,每年都少不了。
所以,今年,我妈的腰杆,挺得笔直。
“去!当然要去!必须去!”我妈挂了电话,容光焕发,“陈阳,小晚,你们俩今天给我好好打扮打扮!让我们也扬眉吐气一回!”
我看着我妈那兴奋的样子,心里却是一阵发怵。
我二舅家那一家子,可比我大姨难对付多了。
尤其是-我那个在银行上班的表嫂,眼光毒得很,最喜欢打探别人的家底。
苏晚要是露馅了,我妈的面子,可就丢到太平洋去了。
“苏……苏晚,”我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今晚……是个硬仗。你……你悠着点。”
苏晚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怎么?怕我给你演砸了?”
“不是不是,”我连忙摆手,“我是怕你受委屈。”
“放心。”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动作,自然得就像我们真的是情侣一样,“专业团队,值得信赖。”
看着她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下午,苏晚说要出去买点东西。
我以为她又要去买什么昂贵的礼物,赶紧拦住她。
“别买了别买了,再买我们家就成礼品回收站了。”
“不是礼物。”她摇摇头,“给自己买件衣服。”
我看了看她身上那件米白色的大衣,一看就价值不菲。
“你这衣服不是挺好的吗?”
“太扎眼了。”她说,“去你舅舅家,得穿得……接地气一点。”
我愣住了。
她竟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一个小时后,苏晚回来了。
她换下了一身名牌,穿上了一件我陪她在县城小店里,花三百块钱买的粉色羽绒服,下面是一条普通的牛仔裤,脚上一双白色运动鞋。
头发也扎成了一个简单的马尾。
整个人,瞬间从一个高冷的都市丽人,变成了一个邻家女孩。
清纯,又温婉。
我妈看得眼睛都直了。
“哎哟,我们小晚,穿什么都好看!这身,显得多亲切!”
我看着镜子里的苏晚,也不由得看呆了。
原来,她不穿那些昂贵的衣服,也这么好看。
甚至,更好看。
晚上,我们提着一些普通的水果,去了二舅家。
二舅家住在县城中心的一个高档小区,三室两厅,装修得富丽堂皇。
一进门,我那“体面”的一家子,就齐刷刷地朝我们看来。
那眼神,充满了审视和好奇。
“这就是陈阳的女朋友吧?”二舅妈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
“舅妈好。”苏晚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嗯,坐吧。”
气氛,从一开始,就有点尴尬。
饭桌上,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小晚是沪市人啊?”表嫂夹了一筷子菜,状似无意地问道,“沪市哪个区的啊?我有个同学在静安区,说不定你们认识呢?”
来了,查户口第一步。
“我住浦东。”苏晚回答。
“哦,浦东啊,那也挺好的。”表嫂笑了笑,“听陈阳说,你们是同事?在什么公司啊?说不定我也听过呢。”
我心一紧,手里的筷子都快被我捏断了。
飞鸟科技,在我们这个小县城,没人知道。
但要是被她上网一查,查到法人代表是“苏晚”……
那就全完了!
“一个小公司,做软件开发的,不值一提。”我抢在苏晚前面回答。
“哦?是吗?”表嫂显然不信,她拿出手机,“叫什么名字啊?我帮你看看,说不定还能有业务合作呢?”
我急得直冒汗。
苏晚却在这时,轻轻碰了碰我的手,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然后,她对表嫂说:“嫂子,其实我们公司,最近正在考虑转型。”
“转型?”
“对。”苏晚点点头,一脸“诚恳”地说,“我们老板觉得,现在互联网行业太卷了,996是福报,007是常态,赚的都是辛苦钱。他最近在考察实体行业,想回老家开个……养猪场。”
“噗——”
我表哥刚喝进去的一口汤,直接喷了出来。
全桌的人,都惊呆了。
养……养猪场?
“我们老板说了,”苏晚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未来的风口,在农业!特别是绿色生态养猪!你想啊,现在的人都注重健康,我们养的猪,听音乐,做按摩,吃的是有机饲料,猪肉价格能翻好几倍!”
她越说越起劲,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们这次回来,除了过年,也是帮老板来考察一下青川的投资环境。我觉得,这里山好水好,就很适合搞生态养猪。”
我看着她,已经彻底石化了。
从互联网大厂转型到生态养猪场?
这跨度,比从地球到火星还大。
苏总,您这脑回路,也太清奇了吧?
表嫂的表情,精彩极了。
从一开始的鄙夷,到中间的震惊,再到最后的……迷茫。
她显然是被苏晚这套“养猪理论”给忽悠瘸了。
“养……养猪?”她喃喃自语。
“对啊!”苏晚重重地点了点头,“嫂子,你在银行工作,见多识广,你觉得我们这个项目,有前景吗?能不能拉到投资?”
她竟然还反问了回去!
表嫂彻底被问住了,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咳咳,”二舅出来打圆场,“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又一次,被苏晚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轻松化解。
我看着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牛。
太牛了。
这顿饭的后半段,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没人再问苏晚的工作和收入了。
他们看我们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同情。
仿佛在看两个,准备投身养猪事业的“傻子”。
回家的路上,我妈一路唉声叹气。
“小晚啊,你们老板,真要去养猪啊?这……这能行吗?”
“阿姨,这只是一个初步构想。”苏晚还在继续她的“表演”。
我实在忍不住了,憋得脸都红了。
一进家门,我就把苏晚拉进房间,关上门。
“养猪场?!”我哭笑不得,“苏总,您是怎么想出来的?”
苏晚看着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一笑,像冰山融化,春暖花开。
我看得有点呆。
“不这么说,怎么堵住你那个表嫂的嘴?”她笑着说,“你没看她最后的表情吗?跟便秘了三天一样。”
我想了想那个画面,也忍不住笑了。
“高,实在是高!”我冲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不过……”我有点担心,“万一他们当真了怎么办?”
“当真了更好。”苏晚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以后他们就不会再用那种眼神看你了。”
我愣住了。
原来,她做这一切,是为了我?
为了帮我,在这个“体面”的亲戚圈子里,挣回一点“不一样的”尊严?
我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你。”我轻声说。
这是我第一次,不是以一个下属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对她说谢谢。
“不客气。”苏晚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合同上写了,要帮你应付亲友。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虽然她嘴上说着“职业操守”,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超出了合同的范畴。
这是我们相处的第三天。
我发现,我好像……有点不希望这七天,那么快结束了。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觉得春节过得如此之快。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除夕夜,我们一家人,加上苏晚,围在一起吃年夜饭,看春晚。
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
我爸喝了点酒,话特别多,拉着苏晚,从诗词歌服聊到人生哲学。
我妈则是一会儿给苏晚夹菜,一会儿问她冷不冷,那股亲热劲儿,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亲。
苏晚也彻底放下了平时的清冷,和他们聊得很开心。
她会陪我妈一起吐槽春晚的小品不好笑,也会在我爸吹牛的时候,适时地送上几句赞美。
我看着这幅画面,恍惚间,觉得她好像真的就是我的女朋友,是我们家的一份子。
晚上十点多,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走到阳台,接起电话。
“喂,是陈阳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略带轻浮的男声。
“是我,你是?”
“呵,贵人多忘事啊。我是吴浩。”
吴浩。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瞬间扎进我的记忆里。
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当年的“情敌”。
我们曾经同时喜欢过班上的一个女生。
后来,那个女生选择了家境更好的吴浩。
吴浩家是开超市的,在县城里有好几家分店,算是个小老板。
毕业后,他留在县城发展,混得风生水起,每次同学聚会,都是众星捧月的焦点。
而我,成了那个去大城市“漂泊”的反面教材。
“有事吗?”我的语气冷了下来。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啊?”吴浩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听说你带女朋友回来了?怎么,在外面混出头了?”
他的话里,带着一股子酸味和挑衅。
“还行吧。”我淡淡地说。
“别装了,陈阳。”吴浩的语气变得不屑,“我可都听说了,你女朋友家里是沪市的,长得跟仙女似的。怎么,傍上富婆了?”
我眉头一皱:“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明天见个面不就知道了?”吴浩说,“明天中午,老地方,凯悦酒店,同学聚会。把你女朋友带上,让大家也开开眼啊。”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怀好意。
我敢肯定,他就是想当众让我出丑。
“我没空。”我直接拒绝。
“别啊,陈阳。”吴浩笑得更得意了,“你要是不敢来,那我就只能认为,你那女朋友,是假的了。说不定,是花钱雇的吧?”
他最后一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我那个大嘴巴的表嫂说出去的?
不对,表嫂只知道“养猪场”的事,不可能知道“租女友”这么核心的机密。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吴浩在电话那头,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我攥紧了拳头。
“好。”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明天中午,我一定到。”
挂了电话,我站在阳台上,冬夜的冷风吹得我脸生疼。
我心里,却是一片怒火。
吴浩,他就是想看我笑话。
他就是想把我踩在脚底下。
我不能让他得逞。
可是,我拿什么跟他斗?
苏晚虽然厉害,但她毕竟是个“假”的。
万一明天在那种场合,被吴浩当众揭穿……
那我不光是丢脸,更是把苏晚也拖下了水。
我不能这么做。
我回到客厅,苏晚正陪着我妈看电视。
看到我脸色不对,她朝我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妈,我出去一下。”
我穿上外套,走出了家门。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除夕夜的县城,很安静,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那些笑声,此刻听在我耳朵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我走到河边,就是昨天和苏晚一起来过的那个地方。
河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我靠在栏杆上,点了一支烟。
我很少抽烟,只有在心烦意乱的时候。
烟雾缭
绕中,我仿佛又看到了吴浩那张得意的脸。
“在想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见苏晚穿着那件粉色的羽绒服,站在不远处。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意外。
“看你脸色不对,不放心。”她走到我身边,也靠在栏杆上。
她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只是静静地陪着我。
河风吹起她的长发,有几缕拂过我的脸颊,痒痒的。
“是吴浩打来的电话吧?”半晌,她突然开口。
我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妈告诉我的。”
“你妈?”我更糊涂了。
“嗯,我二舅妈的女儿,也就是我表妹,跟吴浩的老婆是牌友。”
我:“……”
我们这个小县城的关系网,真是……错综复杂。
“他约你明天同学聚会,让你带上我,想让你出丑,对吗?”苏晚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我不知道。”我掐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我不想去,我怕……连累你。”
“连累我?”苏晚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陈阳,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是‘情侣’。”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看着她,心里一动。
“可是……他好像猜到你是……”我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猜到我是租来的?”苏晚笑了,笑得有些嘲讽,“他太小看我了。”
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锋芒。
“也太小看你了。”
“明天,我去。”她说,“我倒想看看,他想怎么让我‘出丑’。”
看着她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心里那团乱麻,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解开了。
是啊,我怕什么呢?
我身边站着的,可是苏晚啊。
那个能把一群身经百战的投资人说得哑口无言的苏晚。
一个吴浩,又算得了什么?
“好。”我点了点头,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明天,我们一起去。”
就当是,赴一场鸿门宴。
我倒要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这一刻,我不是为了面子,只是为了一个,我认为对的人。
大年初一,凯悦酒店。
这是我们县城最高档的酒店。
吴浩把同学聚会定在这里,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炫耀。
我跟苏晚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
吴浩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名牌西装,戴着金表,满面红光。
看到我们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我身边的苏晚时,整个包厢,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然后,就是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和议论。
“我靠,这就是陈阳的女朋友?也太好看了吧?”
“这气质……不像我们小县城的人啊。”
“陈阳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吴浩的脸色,明显僵了一下。
他显然也没想到,我“租”来的女友,会是这种级别。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站起身,笑着朝我们走来。
“陈阳,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他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投向苏晚,眼神里的惊艳和占有欲,毫不掩饰。
“这位,就是弟妹吧?你好你好,我是陈阳的老同学,吴浩。”
他伸出手,想跟苏晚握手。
苏晚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伸手的意思,直接从他身边走过,找了个空位坐下。
吴浩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我心里,暗爽。
“不好意思啊,吴总,”我笑着说,“我女朋友有点洁癖。”
我故意加重了“吴总”两个字。
吴浩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冷哼一声,回到了主位。
宴席开始,气氛很热烈。
一帮老同学,多年不见,都在互相吹捧,交换名片。
我和苏晚,成了全场的焦点。
不断有人过来敬酒,旁敲侧击地打探苏晚的来历。
苏晚应付得滴水不漏,只说自己是做小生意的,把“养猪场”的理论,又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听得一帮同学,一愣一愣的。
吴浩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酒过三巡,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走到了我们面前。
“陈阳,我得敬你一杯。”他笑着说,但笑意不达眼底,“这么多年,你是我们同学里,变化最大的一个。”
“以前上学的时候,你多老实啊,现在,都能找到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的女朋友了。”
他话锋一转,看向苏晚。
“弟妹,我真好奇,你看上我们陈阳哪一点了?他这个人,我了解,除了死读书,一无是处。在沪市混了这么多年,连个房子首付都凑不齐吧?”
他的话,说得极其刻薄。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看好戏的期待。
我气得手都在发抖,正要发作。
苏晚却按住了我的手。
她抬起头,看着吴浩,笑了。
“吴总说笑了。”她慢条斯理地说,“我看上他哪一点,说起来,可能吴总不太能理解。”
“哦?说来听听。”
“我看上他,干净。”苏晚说。
“干净?”吴浩愣住了。
“对,干净。”苏晚点点头,“他心里干净,不像有些人,脑子里装的都是算计和炫耀。”
“他的圈子也干净,不像有些人,身边围着的都是酒肉朋友和利益交换。”
“最重要的是,他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像有些人……”
苏晚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吴浩手腕上那块金光闪闪的手表。
“……钱的来路,不一定那么干净。”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插吴浩的心脏。
吴浩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你……你胡说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胡说了吗?”苏晚的笑容,变得有些冷,“吴总,你家那几家超市,去年因为卖过期食品,被罚了多少钱,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还有,你为了拿到城西那个新楼盘的独家供货权,给你那个当局长的表舅,送了多少好处,需要我把账目给你列出来吗?”
“你!”吴浩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指着苏晚,手都在发抖。
整个包厢,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苏晚这番话给镇住了。
这些事,都是我们这个小县城里,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但从苏晚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服力。
“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吴浩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是谁不重要。”苏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重要的是,吴总,做人,还是干净点好。”
“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摔得很惨。”
说完,她拉起我的手。
“我们走。”
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走出了包厢。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走出酒店,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看着身边的苏晚,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不真实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我结结巴巴地问。
“想知道,总有办法的。”苏晚淡淡地说。
我看着她,忽然想起,她可是飞鸟科技的CEO。
飞鸟科技是做什么的?
大数据分析。
只要她想,查一个县城小老板的底细,简直是易如反掌。
我忽然觉得有点后怕。
幸好,我没有得罪她。
“你……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所以提前……”
“算是吧。”苏晚打断了我的话,“我讨厌麻烦。所以,习惯一次性解决。”
一次性解决。
好一个“一次性解决”。
吴浩这次,恐怕是要焦头烂额好一阵子了。
我看着苏晚,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有她在,好像天塌下来,都不用怕。
“那个……谢谢你。”我又一次,对她说了谢谢。
“又来了。”苏晚白了我一眼,“说了,合同要求。”
她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微微上扬。
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很舒服。
我的手,还被她拉着。
她的手很软,也很凉。
我悄悄地,收紧了手指,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她没有挣脱。
我的心,怦怦直跳。
这大概,是我二十七年来,过得最“爽”的一个大年初一了。
同学聚会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我的亲戚圈子里传开了。
版本有很多。
有说我女朋友是京城来的“神秘大佬”,一句话就让吴浩破产了。
有说我女朋友是省里某位领导的女儿,背景深不可测。
最离谱的是我大姨的版本,她说我女朋友其实是微服私访的“锦衣卫”,专门来我们县城惩恶扬善的。
我听得哭笑不得。
但不管哪个版本,核心思想都一样:
我陈阳,牛逼了。
我女朋友,更牛逼。
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亲戚敢在我面前提“买房”、“工资”这些话题了。
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敬畏。
我妈的腰杆,也彻底挺直了,走在小区里,都带风。
我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尊严”,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
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苏晚带给我的,一场华丽的梦。
而梦,总有醒来的一天。
七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初六,我们该回沪市了。
离别的前一晚,我妈拉着苏晚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
“小晚啊,以后有空,常来家里玩。”
“陈阳这小子,要是欺负你了,你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揍他!”
“你们俩,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我妈说到最后,眼圈都红了。
苏晚一直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
我站在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知道,我妈是真心喜欢苏晚。
如果她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易”,她该有多失望。
晚上,我又睡在地铺上。
我和苏晚,都没有说话。
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苏总……”我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嗯?”
“这几天……谢谢你。”
“这是我第三次听你这么说了。”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有些飘忽。
“我是真心的。”我说,“你帮了我很多,也……让我妈很高兴。”
“嗯。”她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那个……合同结束了,回到公司,我们……”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总裁,我还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员工。
这七天的经历,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你想说什么?”她问。
“我想说……”我鼓起勇气,“我能……我能请你吃个饭吗?不是作为员工请老板,也不是作为‘男朋友’请‘女朋友’,就是……陈阳,请苏晚,吃顿饭。”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过了很久,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她却突然开口。
“好啊。”
她说。
“不过,不是你请我。”
“是我请你。”
“就当是……对你这七天‘出色表现’的奖励。”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的心,瞬间被点亮了。
回到沪市,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
我依然是那个每天挤地铁、吃外卖的普通上班族。
苏-晚,也依然是那个只存在于公司传说中的美女总裁。
我们之间,仿佛又隔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只是,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比如,我在茶水间碰到项目总监,他竟然会主动跟我打招呼,还拍着我的肩膀说“小伙子,有前途”。
比如,HR突然给我发邮件,说我的岗位和薪资,都有了“新的调整”。
我看着那封邮件,愣了半天。
我知道,这背后,肯定有苏晚的影子。
我拿着手机,想给她发个微信,问问她。
但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还是没发出去。
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一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男人。
周五下班,我收到了苏晚的微信。
“晚上七点,外滩十八号,我等你。”
言简意赅,是她的风格。
我看着那条信息,心跳又开始加速。
我特地回家,换上了我最贵的一套西装。
虽然,那套西装,还是我毕业时,为了面试买的。
外滩十八号,沪市最顶级的餐厅之一。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金碧辉煌的大门,有点望而却步。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彬彬有礼地问我:“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我……我找人。”
“请问您找哪位?”
“我找……苏晚。”
服务生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恭敬起来。
“原来是苏小姐的客人,请跟我来。”
我跟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苏晚已经坐在那里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头发随意地挽着。
窗外,是璀璨的黄浦江夜景。
她坐在那里,就像一幅画。
“来了?”她朝我笑了笑。
“嗯。”我有些局促地坐下。
“想吃什么,随便点。”她把菜单递给我。
我翻开菜单,看着上面那些我一个都不认识的菜名,和后面那一长串的“0”,手抖了一下。
“你来点吧。”我把菜单推了回去。
苏晚笑了笑,熟练地点了几个菜。
“怎么样?这几天还习惯吗?”她问。
“还……还好。”
“工作上,有什么不适应的,可以直接跟你们总监说。”她说。
“苏总……”我看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叫我苏晚。”她纠正我。
“苏晚,”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升职加薪的事,是你安排的。为什么?”
苏晚看着我,没有马上回答。
她拿起桌上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我倒了一杯。
“陈阳,”她晃了晃杯中的酒,“你觉得,你自己的能力,配不上这个职位吗?”
我愣住了。
“你在项目部的表现,我看过报告。你做的那个用户行为分析模型,很有创意,给公司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收益。”
“你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我所做的,不过是给了你一个,本就该属于你的机会。”
她看着我,眼神真诚,又锐利。
“我苏晚的公司,不养闲人,也绝不会埋没任何一个人。”
我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
原来,她一直都在关注我。
不是因为那七天的“合同”,而是在那之前,她就已经看到了我的努力。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谢谢你。”
这是我第四次,对她说谢谢。
但这一次,意义完全不同。
“我敬你。”她说,“为了你的才华,也为了……我们的相遇。”
我们碰了一下杯。
清脆的响声,在夜色中回荡。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开心。
我们聊了很多。
聊工作,聊理想,聊小时候的趣事。
我发现,抛开“老板”和“员工”的身份,我们之间,其实有很多共同话题。
我们都喜欢看科幻电影,都喜欢听同一个小众乐队的歌,甚至,都讨厌吃香菜。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和她,可以这么合拍。
饭后,我们沿着外滩散步。
江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苏晚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我犹豫了一下,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我的外套,带着我的体温。
她愣了一下,没有拒绝。
我们走到一座桥上,停了下来。
桥下,是流光溢彩的游船。
“苏晚,”我看着她的眼睛,鼓起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那份‘租女友’的合同,还能……续签吗?”
苏-晚看着我,没有说话。
她的眼睛里,映着整个外滩的灯火,亮得惊人。
“这一次,”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我想换一种支付方式。”
“什么方式?”她轻声问。
“用我的余生,来支付。”
我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盯着桥下的江水。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仿佛静止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判“死刑”的时候。
我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抬起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好啊。”她说。
“不过,合同条款,得改一改。”
“甲方,乙方,都要换成……爱人。”
那一刻,黄浦江上的所有灯火,仿佛都汇聚到了她的眼底。
而我的世界,也因为她这句话,瞬间,亮了。
我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原来,最离谱的相遇,也会有最浪漫的结局。
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女老板,真的会为了我,走下神坛。
原来,爱,真的可以跨越一切阶级和距离。
我抱着她,就像抱着全世界。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职业生涯,我的人生,都有了全新的结局。
那个结局的名字,叫作“我们”。
本文标题:过年租女友价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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