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女带亲戚相亲清空餐厅酒柜,消费18万,结账时男方早已消失
那张十八万的账单,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像个鬼魂,飘在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它出现在我深夜加班后疲惫的视网膜上,出现在我妈又一次催我相亲的电话里,也出现在我偶尔路过那家西餐厅时,胃里一阵生理性的紧缩中。
很多人,包括介绍人李阿姨在内,都觉得我,陈阳,一个三十二岁的项目经理,做出在相亲饭局上中途逃跑的事,简直是丢尽了我们老陈家的脸。他们说我小气,没风度,不负责任。但我心里清楚,我逃离的不是那张账单,而是一种让我窒息的、明码标价的围猎。
要讲清楚这一切,得从那个潮湿闷热的周六下午,我第一次见到赵琳开始说起。
第1章 风平浪静的开局
李阿姨把赵琳夸得像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名校毕业,在一家外企做行政,父母是退休教师,家境清白,人也长得清秀。照片我看过,确实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干净,文静,戴着一副细边眼镜,透着一股书卷气。对于一个被项目进度和代码淹没了五六年的男人来说,这种女孩身上有一种能让人瞬间安静下来的魔力。
为了这次见面,我提前做了不少功课。李阿姨旁敲侧击地告诉我,赵琳喜欢有格调的地方,但又不喜欢太张扬。我费心选了这家位于市中心商业区边缘的法式餐厅,名叫“Le Rêve”,意思是“梦”。这里环境优雅,灯光是温暖的琥珀色,桌间距很大,保证了足够的私密性。价格不菲,但还在我能欣然接受的范围内。我甚至提前一天过来踩了点,预订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我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钟。服务生引我入座时,我特意将自己那辆刚还完贷款的帕萨特钥匙放在了桌角,一个不算刻意但又能被轻易看到的位置。这不是炫耀,而是一种在相亲市场上不得不遵守的、心照不宣的规则——展示你的基本盘。
赵琳准时到了。她比照片上更瘦一些,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很白。她走过来的时候,步子很轻,脸上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你是陈阳吧?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她说。
“没关系,我也刚到。”我站起身,替她拉开椅子,这是我从电影里学来的绅士风度。
落座后,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这是相亲的常态。我们从工作聊到兴趣爱好,从最近看的电影聊到周末的安排。赵琳说话声音不大,多数时候是微笑着听我说,偶尔附和一两句。我发现她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健谈,回答问题总是点到为止,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隔在她和我之间。
比如我问她:“听李阿姨说你在外企工作,应该很忙吧?”
她只是淡淡一笑:“还好,常规的朝九晚五。”
我再问:“那你平时下班后喜欢做些什么?运动还是看书?”
她想了想,说:“偶尔会去健身房,但不经常。”
对话就像是投向水面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然后迅速恢复平静。我有些挫败,但还是努力寻找话题。我谈起我负责的一个项目,谈起团队里有趣的同事,甚至讲了两个自认为还不错的笑话。她始终保持着那种礼貌的微笑,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对我的内心世界并不感兴趣。
我安慰自己,或许她只是性格内向,慢热。
点餐的时候,我把菜单递给她,让她先选。她翻了两页,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然后把菜单推回给我:“你来决定吧,我不太懂这个。”
我点了餐厅的招牌菜,一份惠灵顿牛排,一份香煎鹅肝,还有两份奶油蘑菇汤。在点酒的时候,我特意问她:“喝点酒吗?红酒怎么样?”
她点了点头:“可以啊,你看着点就行。”
我招手叫来侍酒师,在他的推荐下,选了一瓶产自波尔多的干红,价格在一千出头。对于初次见面的相亲宴来说,这已经是一个相当有诚意的选择了。酒倒进高脚杯,呈现出漂亮的宝石红色。我们轻轻碰了一下杯,我试图通过这个小小的仪式拉近一些距离。
“希望今天我们能聊得开心。”我说。
“嗯。”她抿了一口酒,视线越过我的肩膀,看向了窗外。
正餐的气氛不咸不淡,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她在听。我开始感到一丝疲惫,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在奋力划船,而另一个人只是安静地坐在船上,既不帮忙,也不说要去向何方。我甚至开始怀疑,李阿姨口中的那个“活泼开朗”的赵琳,和我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努力,准备吃完这顿饭就礼貌告辞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我做了个“抱歉”的口型,然后走到旁边去接电话。
电话打了很久,我隐约听到一些词句,比如“就在附近”、“快到了”、“嗯,是他”。我的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 aquilo 的疑云,但没多想。
她打完电话回来,脸上多了一丝我之前没见过的神采,那种礼貌的微笑终于有了一点温度。“不好意思啊,是我舅舅和舅妈,他们正好在附近逛街,听说我在这边,想过来打个招呼,顺便见见你。你不介意吧?”
我能说什么?说介意,显得我小家子气。而且,见家长,在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对方对你有进一步了解的意愿。我压下心里的那点不适,挤出一个笑容:“当然不介意,叔叔阿姨来了更好,还热闹点。”
我当时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普通关心。我完全没有预料到,这场“偶遇”,会成为我人生中一场代价高昂的噩梦的序曲。
第2章 不请自来的“亲友团”
赵琳的舅舅和舅妈来得很快,快到让我觉得他们根本不是在“附近逛街”,而是在楼下某个咖啡馆里待命。
先走进餐厅的是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领口有点泛黄的Polo衫,头发梳得油亮。他一进来,眼睛就像雷达一样迅速扫描了整个餐厅,然后精准地锁定了我们的位置。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烫着卷发、挎着一个亮闪闪皮包的女人,脸上画着精致的妆,但眼神里透着一股审视的精明。最后面,还跟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低着头玩手机,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儿子,也就是赵琳的表弟。
“琳琳!”胖男人声音洪亮地喊了一声,完全无视了餐厅里需要保持安静的氛围,引得邻桌几位客人纷纷侧目。
赵琳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和我独处时那份淡然判若两人。“舅舅,舅妈,你们来啦!这是我表弟,周凯。”
她又转向我,介绍道:“陈阳,这是我舅舅周国强,我舅妈刘芬。”
我赶紧站起来,一一问好:“周叔叔好,刘阿姨好。”
周国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他伸出厚实的手掌和我握了握,力道很大。“小陈是吧?嗯,一表人才,不错不错。”
刘芬则更直接,她的目光在我手腕上的那块天梭表和桌上的车钥匙上停留了足足三秒,然后才笑着说:“琳琳这孩子,有这么好的朋友也不早点跟我们说。我们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快请坐。”我客气地招呼着,心里却已经开始打鼓。这阵仗,哪里是“打个招呼”,分明就是一场有预谋的“三堂会审”。
服务生很有眼色地搬来椅子,四人桌瞬间变成了拥挤的六人桌。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局促起来。周国强一屁股坐下,就把菜单拿了过去,粗声粗气地对服务生说:“再加几个菜!你们这儿什么最贵,就上什么!”
我连忙打圆场:“叔叔,我们已经点了一些了,怕吃不完浪费。”
周国强把菜单拍在桌上,大手一挥:“哎,年轻人,吃饭怎么能怕浪费呢?今天第一次见琳琳的朋友,必须吃好喝好!再说了,这顿肯定得小陈请客吧?让他表现表现嘛!”他说着,还对我挤了挤眼睛,仿佛在传授什么人生经验。
我的脸颊有点发烫。这种半开玩笑半强迫的语气让我非常不舒服。赵琳坐在旁边,低着头喝水,一言不发,既没有赞同,也没有阻止,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刘芬则唱起了红脸,她拍了拍丈夫的胳膊:“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接。小陈,你别听他的,我们随便吃点就行。”话虽如此,她的眼睛却饶有兴致地在菜单上最贵的那几页来回逡巡。
最后,他们还是加了四五个硬菜,包括一份价格不菲的澳洲龙虾和一份战斧牛排。我看着服务生在点餐机上飞快地操作,心里的预算正在被一点点地击穿。但我能怎么办呢?在长辈面前,尤其是在女方亲戚面前,任何一点关于钱的犹豫,都会被贴上“小气”、“没诚意”的标签。我只能硬着头皮,微笑着说:“没关系,叔叔阿姨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菜还没上来,审问就开始了。
“小陈啊,在哪高就啊?”周国强翘着二郎腿问。
“我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项目管理。”我老实回答。
“哦,就是搞电脑的吧?那收入应该不错吧?一年能有多少?”他问得非常直接,毫无遮掩。
我含糊地答道:“还行吧,年薪大概五十万左右。”
“五十万?”刘芬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追问,“是税前还是税后啊?有年终奖和分红吗?你们公司交五险一金是按最高标准交的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打得我有点懵。这已经不是聊天了,这是赤裸裸的资产盘点。我耐着性子一一作答,感觉自己像是在接受银行的贷款审批。
他们的儿子周凯,全程没说一句话,只顾着埋头玩手机游戏,偶尔抬头看一眼桌上的菜,眼神里流露出不耐烦。
“房子买了吗?在哪买的?多大面积?月供多少?”周国强继续他的盘问。
“在滨江区买的,一百二十平,贷款还得差不多了。”
“车呢?就是外面那辆帕萨特?”
“是的。”
“哎,”周国强摇了摇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帕萨特还是有点不够看啊。男人嘛,事业有成了,总得配一辆好车。像我们小区里那些年轻人,开的都是宝马奔驰。小陈你这么有能力,努努力,换个车不成问题。”
我只能尴尬地笑着点头。
整个饭桌上,赵琳就像一个局外人。她只是安静地给舅舅舅妈添茶倒水,偶尔对他们笑一笑,完全没有要帮我解围的意思。我开始意识到,她不是内向,她是在默许,甚至是在配合。她把我带到这里,然后就把我交给了她的亲戚,让他们来对我进行一场全方位的价值评估。
而我,就是那件被放在评估台上的商品。
第3章 失控的酒瓶
第一瓶红酒很快就见底了,大部分都进了周国强的肚子。他咂了咂嘴,似乎意犹未尽,直接对服务生喊道:“这酒不行,没劲儿!换个好的!”
服务生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我只能硬着头皮问:“叔叔,您想喝点什么样的?”
周国强指了指酒水单上一个我不认识的法文名字,说:“就这个吧,看着不错。”
侍酒师走过来,面带职业微笑地介绍道:“先生,您选的这款是拉菲古堡的副牌,1982年的,口感非常醇厚,是我们餐厅的珍藏之一。只是价格……”
“价格多少?”周国强不耐烦地打断他。
“这一瓶是三万八千八。”侍酒师报出的数字,让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三万八!这几乎是我一个月的税后工资。我下意识地看向赵琳,希望她能说句话。哪怕是说一句“舅舅,这个太贵了,我们换一个吧”,也能给我一个台阶下。
然而,赵琳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仿佛完全没听到我们的对话。她的沉默,像一盆冷水,从我的头顶浇了下来。
周国强见我犹豫,脸色有些不悦:“怎么了小陈?舍不得啊?我跟你说,男人在外面,场面上的钱是不能省的。今天我们家琳琳带你出来,你不大方点,以后怎么让她在亲戚朋友面前抬得起头?”
刘芬也帮腔道:“就是啊,一瓶酒而已。我们家琳琳可是很优秀的,追她的男孩子能从这里排到街口去。我们也是看你人老实,才愿意见你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拒绝,就意味着这场相亲彻底失败,而且还会被扣上一个“抠门”的帽子,在李阿姨的圈子里名声扫地。我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开吧。”
侍酒师礼貌地退下,我的心却在滴血。我看着周国强脸上得意的笑容,看着刘芬眼中闪烁的精光,再看看始终沉默的赵琳,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这不是一顿相亲饭,这是一场鸿门宴,而我就是那个待宰的羔羊。
那瓶昂贵的红酒被醒好,倒入杯中。周国强喝了一大口,发出一声满足的赞叹:“嗯!这个好!比刚才那个强多了!”
他开始高谈阔论,从国际形势说到股票基金,言语间不断暗示自己人脉广、见识多,仿佛他才是今天的主角。而我,只是一个负责买单的观众。
一瓶三万八的酒,并没有满足他们。酒过三巡,周国强又以“红的喝了,得来点白的,漱漱口”为由,点了一瓶价格同样不菲的香槟。
我彻底麻木了。我放弃了抵抗,也放弃了交流的欲望。我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像一群蝗虫一样,疯狂地吞噬着桌上的食物,也吞噬着我的尊严和钱包。
那个一直玩手机的表弟周凯,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指着酒柜里一瓶造型奇特的酒,问:“那个是什么?”
侍酒师介绍说那是一瓶限量版的威士忌。
周凯立刻来了兴趣:“开一瓶尝尝!”
我甚至都懒得去看价格了。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阻止这场失控的消费。我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网牢牢困住,这张网由所谓的“面子”、“人情”和“社会规则”编织而成,我越是挣扎,它就收得越紧。
我开始回忆起我工作的点点滴滴。那些为了一个项目顺利上线而熬过的通宵,那些为了一个技术难题和同事争得面红耳赤的下午,那些小心翼翼存进银行账户里的每一笔工资……这些我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此刻正以一种荒诞而屈辱的方式,变成他们杯中的液体,流入他们的喉咙,变成他们口中轻飘飘的谈资。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刘芬在用手机发微信,屏幕的光映着她得意的脸。我假装去洗手间,从她身后走过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
她正在一个叫“相亲姐妹团”的微信群里直播。
“姐妹们,今天这顿大餐,这男的看起来是个金龟婿,已经开了快十万的酒了,脸都没绿一下,看来家底很厚!”
下面有人回复:“芬姐威武!替琳琳把好关!”
还有人说:“让他多出点血!现在男人都精明得很,不多花点钱,他不知道娶老婆的成本有多高!”
看到这些文字,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赵琳的沉默,舅舅的粗鲁,舅妈的精明,全都是剧本的一部分。他们不是在考验我,他们是在羞辱我,在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榨取的ATM机。
我站在洗手间冰冷的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男人。我问自己,陈阳,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你在维护谁的面子?是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你、把你当猴耍的女人的面子?还是那对把你当傻子坑的亲戚的面子?
一股怒火,混合着巨大的悲哀,在我胸中燃烧。我不是没有脾气,我只是习惯了用理性和隐忍来处理问题。但今天,他们触碰了我的底线。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人格的侮辱。
第4章 父亲的旧账本
站在洗手间里,自来水冰冷地冲刷着我的手,也试图冲刷掉我脑子里那团乱麻。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西装革履,却满脸疲惫和屈辱的自己,一个尘封已久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是我上初中的时候,大概十四五岁。我的父亲陈建国,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国企小科长,一辈子勤勤恳恳,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交朋友,总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那时候,他正和单位一个姓王的同事走得很近,两人称兄道弟,几乎形影不离。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周末,王叔叔说要谈一个“能发大财”的合作项目,约我父亲去市里最高档的酒店吃饭。父亲很高兴,特意穿上了他最好的那件深蓝色夹克,临走前,母亲还千叮万嘱,让他少喝酒,别乱花钱。父亲拍着胸脯说:“放心吧,老王说了,这顿他请,是人家求着咱们合作呢!”
那天晚上,父亲很晚才回来,喝得酩酊大醉,是被出租车司机扶进家门的。他一进门就瘫在沙发上,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兄弟……不能让兄弟吃亏……”
母亲给他擦脸的时候,从他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消费单。我凑过去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让我至今记忆犹新——八千六百元。在那个九十年代末,我们家一个月的总收入也不过两三千块钱,这八千六,对我们家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母亲的脸瞬间就白了。她摇晃着父亲,声音都在发抖:“建国!你醒醒!这钱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请客吗?”
父亲醉醺醺地睁开眼,含糊地说:“老王……老王说他钱包被偷了……让我先垫上……都是兄弟……不能让他没面子……”
后来的事情,就像所有俗套的故事一样。那个所谓的“能发大财”的项目,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那位“好兄弟”王叔叔,第二天就从单位辞职,人间蒸发了。那八千六百块钱,成了我们家压抑了整整一年的低气压。我记得母亲在那一年里,没买过一件新衣服,家里的伙食也从三菜一汤变成了两菜一汤。父亲则像变了个人,整天唉声叹气,抽烟抽得更凶了,原本挺直的腰杆也佝偻了下去。
他有一个小小的记事本,我偷偷翻看过。在那一页,他用颤抖的笔迹写着:“王XX,欠款八千六百元。”下面,是他一次次打电话、去他老家找人,但都无功而返的记录。那一页纸,被他翻得起了毛边。
这件事,给我上了人生中最深刻的一课。父亲后来常常对我说:“陈阳,做人要厚道,要讲情义,但不能当傻子。有些人,他不是跟你交朋友,他是看中了你口袋里的钱,看中了你这张好面子的脸。你把他当兄弟,他把你当钱包。这种人,一定要离得远远的。”
父亲的教诲,此刻像警钟一样在我耳边轰鸣。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前浮现出周国强那张油腻的脸,刘芬那精明的眼神,还有赵琳那事不关己的冷漠。他们和当年的那个王叔叔,何其相似!他们也是看准了我这个“老实人”,看准了我在相亲场合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心理,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他们点的不是酒,是我的血汗。他们消费的不是金钱,是我的尊严。
我突然想通了。面子是什么?面子是给互相尊重的人看的。对于这些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猎物的人,我的任何退让和隐忍,都只会被他们看作是软弱和愚蠢。我凭什么要为了维护他们的“面子”,而让自己成为一个笑话?凭什么要用我父亲当年吃过的大亏,来为今天的愚蠢买单?
一股从未有过的清醒和决绝,瞬间充满了我的大脑。我关掉水龙头,用纸巾仔细地擦干手。然后,我拿出手机,给我的发小,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王浩发了一条微信。
第5章 来自兄弟的“警报”
王浩是我从穿开裆裤起就认识的兄弟,现在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做律师,为人精明,嘴巴也毒,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他是最了解我的人,也知道我妈为了我的婚事有多着急。
我靠在洗手间冰凉的墙壁上,飞快地打字,把今天相亲的离奇经历简明扼要地跟他讲了一遍。从赵琳的突然邀约,到她亲戚的“偶遇”,再到那几瓶价格离谱的酒,以及我刚刚偷看到的微信群聊。
信息发出去不到三十秒,王浩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震得我手心发麻。
“喂?”我压低声音接起。
“陈阳,你是不是脑子被代码烧坏了?”王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又急又响,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气,“这他妈是相亲吗?这不就是新型的‘酒托’升级版吗?人家是组团来宰你的!你还坐在那儿当菩萨供着?”
他的直接和粗鲁,在此刻听来却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我混乱的思绪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我……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这样,想着毕竟是李阿姨介绍的,又是长辈,不好当场翻脸。”
“不好翻脸?现在账单多少了?”王浩追问。
我深吸一口气,艰涩地报出一个大概的数字:“加上刚开的那瓶威士忌,估计……奔着十五万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然后爆发出更大的音量:“十五万?!陈阳,你疯了!十五万够你那辆破帕萨特再买一辆了!你为了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女人和她那群不要脸的亲戚,花十五万?你图什么?图她漂亮?图她文静?她那是文静吗?她那是心机深沉,把你当冤大头耍!”
王浩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把我心里最后那点关于“相亲礼仪”和“绅士风度”的伪装,全都剥了个干干净净。
“你听我的,”王浩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现在,立刻,马上,从那家餐厅出来。一分钟都不要多待。这钱,你一分都不能付。”
“可是……这不合适吧?我走了,他们怎么办?餐厅那边……”我还在犹豫,骨子里那种“负责任”的教育在作祟。
“合适?他们把你当猴耍的时候,跟你讲过合适吗?”王浩冷笑一声,“你听好了,从法律上讲,这是共同消费。谁消费的,谁就有义务买单。他们点了那么多贵的酒,主要是他们在喝,你只是在场。最坏的结果,就是餐厅报警,闹到派出所,也是调解。你顶多承担你自己吃的那部分,也就几百块钱。那十几万的酒水,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
他顿了顿,继续说:“至于他们,你更不用担心。这种人,就是看准了你好面子,不敢撕破脸。你一旦走了,他们就傻眼了。你信不信,他们比你更怕事情闹大。你走了,账单就得他们自己扛。你放心,他们有办法解决的,大不了就是打电话摇人来付钱。但这个钱,绝对不能由你来当这个冤大头!”
“你现在就去跟服务员说,你要去车里拿个东西,或者干脆就说上洗手间,然后直接走人。手机关机,谁的电话都别接。记住,千万别回头,也别心软。”王浩的每一句话都敲在我的心坎上。
挂掉电话,我站在原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王浩的话,彻底打消了我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他说的对,这不是风度问题,这是原则问题。我不能再用我的血汗钱,去为这群人的贪婪和无耻买单。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然后,我拉开洗手间的门,迈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的步伐,走了出去。
餐厅里依旧是那副喧闹的景象。周国强正在和刘芬划拳,声音大得半个餐厅都能听见。赵琳的表弟周凯,正拿着那瓶新开的威士忌,笨拙地给自己倒酒,洒了不少在桌上。而赵琳,她正低头浅笑,看着她的亲戚们,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歉意或不安,反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纵容。
那一瞬间,她在我心中最后一点美好的印象,也彻底崩塌了。
我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直接走向了前台。一个年轻的服务生看到我,礼貌地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好,我想问一下,我们那一桌目前消费了多少钱?”
服务生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惊讶和同情:“先生,您好,你们那一桌到目前为止,总共消费是十八万两千六百元。”
十八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心脏。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数字时,我还是感到一阵眩晕。十八万,这笔钱,我需要不吃不喝地工作好几个月,需要熬过多少个加班的夜晚,才能攒下来。
而现在,它就轻飘飘地变成了一张账单,一张因为我的愚蠢和软弱而产生的账单。
我没有再和服务生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朝大门走去。我的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攥着我的车钥匙。每走一步,我都感觉身后那一家人的喧闹声在逐渐远去,而我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地恢复清醒和安静。
我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第6章 无声的退场
走出餐厅大门的那一刻,外面闷热的空气夹杂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一个千斤重担。城市的霓虹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氤氲开来,显得有些模糊,就像我刚刚经历的那场荒诞的饭局。
我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停车场。坐进我的帕萨特,发动引擎,车内的空调吹出凉爽的风,让我因愤怒和紧张而发烫的脸颊渐渐冷却下来。我没有立刻开走,而是将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从这里,我刚好能看到餐厅的门口。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出于一种病态的好奇心,我想看看这场闹剧会如何收场。我拿出手机,按照王浩的嘱咐,按下了关机键。世界瞬间安静了,只剩下车内空调的嗡嗡声和我的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我看到赵琳从餐厅里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然后拿出手机不停地拨打。她的脸上不再是那种淡然的微笑,而是写满了惊慌和不知所措。我猜,她打的应该是我的电话。
又过了几分钟,周国强和刘芬也气冲冲地跟了出来。周国强的脸喝得通红,他对着赵琳大声嚷嚷着什么,虽然听不清,但从他愤怒的表情和挥舞的手臂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刘芬则叉着腰,一脸的刻薄和怨毒。那个一直玩手机的表弟周凯,也跟在后面,脸上是少有的慌张。
他们一家人在餐厅门口上演了一场争吵。周国强似乎在指责赵琳,赵琳则委屈地辩解着,刘芬在一旁煽风点火。他们大概以为我只是临时有事离开,很快就会回来买单,却没想到我一去不复返。
餐厅的经理也走了出来,穿着笔挺的西装,脸上带着职业化但明显不悦的表情,手里似乎还拿着那张长长的账单。他和周国强交涉着,周国强的情绪很激动,指手画脚,似乎在说这顿饭不该由他们付钱。
我静静地坐在车里,像一个冷漠的观众,看着这场由他们亲手导演的闹剧走向高潮。我心里没有一丝愧疚,只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和深深的悲哀。快感来自于我没有让他们得逞,悲哀则来自于,我竟然需要用这种近乎狼狈的方式,来捍卫自己的尊严。
这场闹剧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我看到周国强垂头丧气地拿出手机,似乎在给什么人打电话求助。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一辆黑色的奥迪A6开到了餐厅门口。车上下来一个看起来像是老板模样的人,和周国强说了几句,然后跟着餐厅经理进去结了账。
看到这里,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我发动了汽车,默默地汇入车流,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家的路上,我什么都没想,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车开进小区的地下车库,我熄了火,坐在黑暗中,之前被压抑的所有情绪才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愤怒、屈辱、失望、后怕……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我,陈阳,一个在别人眼中条件尚可的“优质男”,在相亲市场上,却成了一块可以被随意估价、肆意宰割的肥肉。他们不关心我的喜好,不关心我的工作有多辛苦,不关心我的性格和人品。他们只关心我的年薪、我的房子、我的车子,以及我愿意为他们付出的金钱。
这场相亲,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人性中最赤裸的贪婪和算计。也照出了我自己的软弱和愚蠢。
第7章 风波之后
第二天早上,我才打开了手机。意料之中,屏幕上瞬间涌入了数十个未接来电和一连串的短信、微信消息。
大部分来自介绍人李阿姨。她的语气从一开始的焦急询问,到后来的严厉质问,最后变成了气急败坏的辱骂。
“陈阳!你昨晚去哪了?怎么把人家姑娘一家人扔在餐厅?快给我回电话!”
“你到底怎么回事?我给你介绍对象,你竟然做出这种事!人家女方亲戚都打电话来骂我了!说你没风度,没担当!”
“陈阳我告诉你,这件事你要是不给个说法,以后休想我再给你介绍任何一个姑娘!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还有几个陌生号码,想必是赵琳和她那一家人的。微信里,赵琳也给我发了十几条消息。
“陈阳,你在哪?”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什么意思?把我们扔在那里自己跑了?”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一顿饭钱都付不起吗?”
到最后,也变成了咒骂:“我算是看清你了,你这个小气鬼!活该你单身一辈子!十八万就让你现了原形!”
我看着这些文字,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我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在他们眼里,我仿佛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那贪婪的嘴脸有多么丑陋。
我没有回复任何一条信息。我只是把李阿姨和赵琳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
然后,我给王浩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事情的后续。
“干得漂亮!”王浩在电话那头大笑,“就该这么治他们!这种人,你越是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越是觉得你好欺负。让他们自己出了这笔血,比你跟他们吵一万句都有用。估计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这顿‘霸王餐’。”
“李阿姨那边,我算是彻底得罪了。”我有些无奈地说。
“得罪就得罪了。这种只认钱、识人不清的媒人,不来往也罢。她给你介绍的都是些什么货色?这不明摆着是合起伙来坑你吗?”王浩不屑地说。
挂了电话,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这件事的过程让我感到无比恶心,但这个结局,却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我用十八万的账单(虽然我没付),买断了和这群人的所有联系,也给自己上了一堂昂贵但宝贵的一课。
这件事当然没有就此结束。几天后,我听说了一些流言蜚语。李阿姨在她的中老年朋友圈里,把我塑造成了一个世纪渣男、极品抠门鬼。说我假充大款,把人家姑娘一家骗到高档餐厅,吃完就跑,害得女方家最后不得不自己掏钱,丢尽了脸面。
我妈也从不知道哪个亲戚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的“删减版”,打电话来质问我。我没有隐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从赵琳的冷漠,到她亲戚的盘问,再到那几瓶天价的酒和那个“相亲姐妹团”的微信群。
我妈听完后,沉默了很久。她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责备我,只是叹了口气,说:“儿子,你做得对。咱家虽然不缺那点钱,但这钱不能这么花。咱老陈家的人,可以厚道,但不能被人当傻子。这婚,不结也罢。”
得到母亲的理解,是我在这场风波中得到的最大安慰。
第8章 十八万的教训
生活很快恢复了平静。项目依旧繁忙,代码依旧复杂,我依旧在加班和会议中度过大部分时间。那场荒诞的相亲,像一部情节离奇的电影,在我的人生中上映过,然后就落下了帷幕。
只是,有些东西,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对相亲抱有那么大的热情和期待。我妈再提起时,我也会找各种理由推脱。我开始明白,婚姻不是一道必须完成的考题,更不是一场可以用金钱和物质来衡量的交易。如果为了结婚,需要我放弃尊严,戴上假面,去迎合那些赤裸裸的欲望和算计,那我宁愿选择一个人生活。
我变得更加懂得设立边界。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中,对于那些试图利用我的善意和“面子”来占便宜的人和事,我学会了更早、更坚决地说“不”。我发现,当我明确地表达出我的底线时,非但没有失去什么,反而赢得了更多的尊重。
偶尔,我也会想起赵琳。我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或许她很快就找到了下一个“金龟婿”,一个愿意为她的“体面”一掷千金的男人。又或许,她也会在某个深夜,反思自己在这场闹剧中扮演的角色。但这些,都与我无关了。我们就像两条短暂相交的直线,在那家名叫“梦”的餐厅里交汇,然后迅速地奔向了各自完全不同的方向。
那张十八万的账单,最终没有落在我头上,但它却以另一种方式,永远地刻在了我的心里。它像一个警示牌,时刻提醒我,在复杂的人性丛林里,要保持善良,但更要带上锋芒。要懂得付出,但更要明白自己的价值。
那个周六的晚上,我开着我的帕萨特,在城市的车流中穿行。电台里正放着一首老歌,歌词唱着:“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我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明明灭灭的灯火,忽然觉得无比的清醒。我失去了一次看似“门当户对”的相亲机会,得罪了一个人脉颇广的媒人,甚至在某些人眼中成了一个笑话。
但我知道,我没有输。因为我守住了我的底线,捍卫了我的尊严,也为我自己那颗曾经因为要面子而差点犯下大错的心,结结实实地付了一次账。
这,或许就是那十八万,给我上的最重要的一课。
本文标题:相亲女带亲戚相亲清空餐厅酒柜,消费18万,结账时男方早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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