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判死刑,临刑前狱友告诉我一个秘密,法警听后立刻汇报。
冰冷的金属手铐锁住我的手腕时,我最后看了一眼法庭穹顶上那盏巨大的水晶灯。
光,刺得我眼睛疼。
法官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一个字都砸在我头顶。
“……故意杀人罪,罪名成立,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我杀了我的妻子,林雪。
所有人都这么说。
证据,动机,证词,全都指向我。
我没有杀她。
这句话,我说过无数遍,对警察,对律师,对我岳父岳母,对我自己。
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
是不是我,在某个我遗忘了的疯狂瞬间,亲手终结了我曾视若生命的一切。
脑子里一片空白。
像被强行灌入了一大团冰冷的棉花,堵塞了所有思绪和情感。
狱警押着我往外走,我没有挣扎。
走廊很长,两边的墙壁白得瘆人。
我听见林雪妈妈的哭喊,尖利,绝望,像一把生锈的刀子,在我心里来回地刮。
“杀人犯!你还我女儿!你这个!”
我没有回头。
我怕一回头,那点强撑起来的麻木就会瞬间崩塌。
然后是死刑犯的监区。
一条走廊,两排铁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消毒水、汗味和绝望的霉味。
我的牢房在最里面,307。
“进去。”
狱警推了我一把,沉重的铁门在我身后“哐当”一声锁死。
世界,就剩下这几平米了。
牢房里已经有个人了。
他背对着我,坐在床板上,很瘦,背影佝偻,像一棵被风抽干了水分的老树。
他没有回头,仿佛我只是一个投入水潭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波澜。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把脸埋进膝盖。
我不想看,不想听,不想想。
我想把自己缩成一个点,一个不存在的点。
“新来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像砂纸摩擦着木头。
我没抬头。
“死刑?”
他又问。
我还是没动。
“呵。”
一声轻笑,带着点自嘲,或者,是嘲讽我。
“到了这儿,都一样。”
然后,又是死寂。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天,两天,还是一周。
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只有日复一日的起床号,饭点送来的窝头和菜汤,以及深夜里偶尔传来的、压抑的啜泣声。
那个男人,我后来知道他叫老何。
因为什么罪进来的,没人说,他自己也从不提。
他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看着墙角那片永远也晒不到太阳的潮湿印记。
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是吃饭的时候。
他会把窝头掰一半给我。
“吃吧,不吃没力气。”
他的声音总是那么沙哑,没什么情绪。
我吃不下。
胃里像塞了一块石头,任何食物都让我反胃。
我闭上眼,就是林雪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她的眼睛睁着,看着我。
那眼神,不是恨,不是怨,是……惊讶。
对,是惊讶。
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为什么会惊讶?
如果是我杀的她,她看到的应该是我狰狞的脸,她应该会恐惧,会憎恨。
可她没有。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小的针,在我麻木的心脏上,轻轻扎了一下。
疼。
但这点疼,让我混沌的脑子,有了一丝清明。
我开始强迫自己吃饭。
老何掰给我的半个窝头,我蘸着菜汤,一点一点往下咽。
难吃得像在嚼泥巴。
但我咽下去了。
“想通了?”老何看了我一眼。
“我没杀人。”我说。
声音干涩得不像我自己的。
这是我进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在这里,谁都说自己没杀人。”
“我真的没有。”
我看着他,试图从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找到一丝信任。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死寂的灰。
他不再理我,转过头,继续看他的墙角。
我也不再说话。
对一个即将要死的人说这些,有什么用?
对这个已经放弃了全世界的人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日子继续。
我开始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复盘案发那天。
那天是我和林雪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我提前下班,去订了她最喜欢的法式餐厅,买了一大束香槟玫瑰。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可当我打开家门,看到的,是地狱。
客厅里一片狼藉。
林雪倒在沙发边,身下一大片已经凝固的暗红色。
我冲过去,抱起她。
她的身体,已经凉了。
我疯了一样地给她做心肺复苏,给她做人工呼吸。
没用。
然后我打了120,又打了110。
我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警察来了。
我成了唯一的嫌疑人。
我们家是密码锁,没有撬动的痕迹。
邻居说,那天下午听见我们屋里有激烈的争吵声。
林雪的闺蜜说,我们最近在闹离婚,因为我发现她有了外遇。
我的电脑里,有我搜索“失手杀人,如何脱罪”的浏览记录。
我的衬衫上,有林雪的血。
我手上,有和她搏斗时留下的抓痕。
所有证据,完美闭环。
我百口莫辩。
我说,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公司加班,有监控。
警察说,监控在那段时间坏了。
我说,我们没有吵架,是邻居听错了。
邻居一口咬定,就是我们。
我说,我们没有闹离婚,林.雪也没有外遇。
她闺蜜拿出聊天记录,上面是林雪向她哭诉,说我不信任她,说日子过不下去了。
我说,我没有搜索过那些东西。
警察说,IP地址就是你家的,时间点也对得上。
我疯了。
这是一个局。
一个天衣无缝的,专门为我设下的局。
可谁会这么做?
为什么?
我想不通。
我的律师劝我认罪,争取宽大处理。
他说,证据链太完整了,翻不了。
我不认。
我没做过的事,死也不认。
结果就是,死刑。
“想什么呢?”
老何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想我老婆。”
“你很爱她?”
“是。”
“爱她,还杀了她?”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我猛地抬头,盯着他。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杀她!”
我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在狭小的牢房里回荡。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声音小点,想把狱警招来?”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又把头转了过去。
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愤怒,委屈,不甘,像一锅滚开的水,快要冲破我的头盖骨。
我一拳砸在墙上。
骨节和水泥墙碰撞,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疼,让我清醒了一些。
“呵。”
老何又笑了。
“刚进来的时候,我也像你这样。”
我愣住了。
“也觉得自己冤,觉得天底下没人信你。”
他缓缓地说着,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后来呢?”我下意识地问。
“后来?”
他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后来就习惯了。冤不冤的,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要死。”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
是啊。
反正都是要死。
我瘫坐在地,看着手上的血。
绝望,像潮水一样,再次将我淹没。
执行的日期,下来了。
七天后。
通知书递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异常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
这七天,被称为“辞世周”。
可以见一次家人,可以吃一顿“上路饭”。
我拒绝了见家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的父母,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雪的父母。
他们看我的眼神,会像刀子一样,把我凌迟。
老何倒是没什么变化。
依旧是每天发呆,吃饭,睡觉。
仿佛要死的人不是我,而是墙角那片永远不会干的霉斑。
倒数第三天。
晚饭是白菜炖豆腐,还有一个馒头。
我没什么胃口。
老何却吃得津津有味。
“多吃点。”他说,“吃了这顿,下顿就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了。”
我没理他。
他把自己的馒头掰了一半,放到我的饭盆里。
“吃吧。”
“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他看着我,“你是不是还在想,谁害了你?”
我心里一动。
“是。”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没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他冷笑,“你拿什么试?拿你的命吗?你没时间了。”
是啊。
我没时间了。
还有三天。
不,现在只有两天多了。
“你……”我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你因为什么进来的?”
这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
“一个该死的人。”
他没多说。
我也不再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尤其是,快死的人。
最后一夜。
牢房里静得可怕。
我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
一声比一声重,敲得我胸口发疼。
我睡不着。
我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那个小小的窗户。
窗外,是深不见底的黑。
老何也没睡。
他在床板上翻来覆去,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小子。”
他突然开口。
“嗯?”
“怕吗?”
“怕。”
我没有掩饰。
死,谁不怕?
“呵。”
他又笑了。
“我第一次的时候,也怕。”
第一次?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
“我杀了人。”
他平静地说。
“不止一个。”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他要开始讲他的故事了。
一个将死之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倾诉。
“我年轻的时候,是个混子。打架,偷窃,抢劫,什么都干。”
“后来,为了钱,接了第一单‘活’。”
“杀人。”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次很顺利。钱到手,我躲了一阵子,风平浪静。”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成了个职业杀手。”
我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我身边的这个干瘦老头,竟然是个杀手。
“十年前,我接了最后一单。”
他的声音,开始有了一丝颤抖。
“目标,是一个女人。”
“雇主说,那女人给他戴了绿帽子,让他颜面尽失。他要让她死,还要让她老公,身败名裂,一辈子活在痛苦里。”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个计划,很周密。”
“提前半年,雇主就找人用黑客技术,远程控制了她老公的电脑,制造了那些搜索记录。”
“他还买通了小区的保安,让他弄坏了那段时间的监控。”
“他还找了那个女人的闺蜜,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伪造聊天记录,做伪证。”
“案发那天,他骗那个女人说,她老公在外面有情况,让她去捉奸。然后,又打电话给她老公,说家里有惊喜,让他早点回家。”
“他算准了时间差。”
“他让我,就在那个时间差里,动手。”
老何的声音,像一把重锤,一下一下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用备用钥匙进了门。”
“那个女人,刚洗完澡,穿着浴袍。”
“她很漂亮。”
“她看见我,很惊讶,但没怎么害怕。她以为,我是她老公请来的‘惊喜’。”
“我没跟她废话,直接动了手。”
“可我没想到,她力气那么大,拼命反抗。”
“她在我手上,留下了抓痕。”
“我的血,也滴在了她的指甲缝里。”
“慌乱中,我失手了,比预想的,重了很多。”
“我杀了她。”
“然后,我按照计划,伪造了现场,拿走了雇主让我拿走的一样东西,离开了。”
“一切,天衣无缝。”
“她老公回来,看到那一切,崩溃了。”
“警察来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
“他成了杀人凶手。”
“雇主的目的,达到了。”
牢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那个女人……”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是不是叫……林雪?”
老何沉默了。
他没有回答。
但他的沉默,就是回答。
“为什么……”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这三个字。
“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也要死了。”
“我这一辈子,手上沾满了血。下辈子,是要下地狱的。”
“我不想,再多带一个冤魂下去。”
“而且……”
他顿了顿。
“我看了你的卷宗。”
“那个女人,死的时候,怀孕了。”
“一尸两命。”
“我杀的,不是一个人。”
“我手上那条,是命案,不是脏活。”
轰——
我的大脑,彻底炸开了。
怀孕?
林雪怀孕了?
我不知道!
她没告诉我!
我们……我们有孩子了?
“啊——!!!”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扑过去,死死地抓住牢房的铁栏。
“为什么!为什么!”
我疯狂地摇晃着铁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
眼泪,终于决堤。
我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我失去了我的妻子,还失去了我未曾谋面的孩子。
而我,却要替凶手去死。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更可笑,更悲惨的事吗?
“别喊了。”
老何的声音,透着一股疲惫。
“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我停了下来,通红着眼睛看他。
“我当年从你家拿走的东西,是一枚袖扣。”
“很特别的袖扣,上面刻着一个‘辰’字。”
“那是雇主的东西,他喝醉了,落在了你家。他怕你老婆发现,才搞出这么多事。”
“那个袖扣,就在……”
他的话还没说完。
“时间到了,出来!”
铁门外,传来了狱警的声音。
天,亮了。
我的死期,到了。
两个法警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架住我。
我没有反抗。
我的脑子,还停留在老何刚才的话里。
袖扣。
刻着“辰”字的袖扣。
我见过。
那是林雪送给我的,我们结婚一周年的时候。
她说,我的名字里有个“阳”,她的名字里有个“雪”。
但我们相遇在星辰之下。
所以,她特意找人订制的,全世界独一无二。
可是,那枚袖扣,在一年前就丢了一只。
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原来……
原来不是丢了。
是落在了家里,被另一个人捡到了。
一个男人。
一个叫“辰”的男人。
李星辰!
林雪的上司!
是他!
一定是他!
他一直在追林雪,所有人都知道。
林雪为了避嫌,甚至准备辞职。
案发前一天,林雪还跟我说,李星辰又找她了,被她狠狠地骂了回去。
她说,老公,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吧,我不想再见到他。
我说,好。
我们说好的。
“走!”
法警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了一下,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老何。
他也看着我。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我第一次看到了一种情绪。
解脱。
我被押着,穿过那条长长的,白得瘆人的走廊。
我的脚步,很稳。
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知道,我快死了。
但我也知道,我不是为自己死。
我是为林雪,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去寻找一个真相。
走廊的尽头,就是刑场。
我看到了行刑的法警。
很年轻,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旁边,站着一个中年法警,应该是他的领导。
程序,一步步地走。
验明正身。
宣读判决。
我一直很安静。
直到最后,中年法警问我。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
然后,我笑了。
“警官,我想讲个故事。”
中年法警皱了皱眉,但没有阻止我。
人之将死,他愿意给我最后一点体面。
我深吸一口气,用最快的语速,把老何告诉我的话,原原本本地,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从雇主,到计划,到那枚刻着“辰”字的袖扣。
我说得很快,很急,生怕时间不够。
周围的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他们大概觉得,我是在死前的最后时刻,精神失常了。
只有那个年轻的法警。
我注意到,当我说到“袖扣”的时候,他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
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的眼神,开始闪躲。
我讲完了。
全场一片死寂。
中年法警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准备……”
“等一下!”
那个年轻的法警,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在发抖。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像是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小张,你干什么?”中年法警呵斥道。
那个叫小张的年轻法警,没有理他。
他死死地盯着我,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转身,冲向他的领导。
“不能执行!不能执行!”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说的是真的!那个秘密是真的!”
中年法警愣住了。
“小张!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全都听到了!”
小张指着我,又指了指我来时的方向。
“刚才,在牢房里,那个叫老何的犯人,亲口对他说的!”
“他说,人是他杀的!还有一个幕后主使!”
“他还说了证据!一枚袖扣!刻着‘辰’字的袖扣!”
小张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变得尖锐无比。
“你听到了?”中年法警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我听到了!我亲耳听到的!就在门外!我本来是去催促他们准备的,结果就听到了这一切!”
小张急得快要哭了。
“领导,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万一杀错了人,怎么办?”
“我们不能让一个无辜的人死,更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啊!”
中年法警的目光,像两把利剑,射向我。
“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迎着他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千真万确。”
“我请求,重新调查此案!”
“我请求,立刻审讯307号牢房的犯人,何建国!”
“我请求,调查一个叫李星辰的男人!林雪的上司!那枚袖扣,就是他的!”
我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刑场上,一片哗然。
中年法警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几近崩溃的小张。
他手里的对讲机,拿了起來,又放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知道,他在犹豫。
临刑前推翻供词的犯人,不是没有。
但,有另一个人证,还是一个法警,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更何况,这个供词里,有具体的细节,有新的嫌疑人,还有关键的物证。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翻供,而是可能存在惊天的冤案。
他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终于。
他拿起了对讲机。
“中止执行!”
他沉声说道。
“立刻!马上!把情况向上级汇报!”
“封锁现场!控制所有相关人员!”
“另外,派人去307牢房,把何建国带到审讯室!”
“快!”
最后那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一瞬间,我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我被两个法警,重新押回了监区。
不是死囚区。
是一个单独的隔离室。
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地亮起来。
新的一天。
我活下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
进来的,是那个中年法警,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看起来级别更高的领导。
“陈阳。”
领导开口了。
“你的案子,我们已经成立了专案组,重新启动调查。”
“何建国,已经全部招供了。”
“他说的,和你说的,完全一致。”
“我们的人,已经去找李星辰了。”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谢谢……”
我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先别谢我们。”领导的表情依旧严肃,“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你仍然是嫌疑人。”
“我明白。”
我用力点头。
只要能查,就好。
只要肯查,真相就一定不会被掩盖。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活在梦里。
我被一次又一次地提审。
专案组的人,问得很细,关于我和林雪的一切,关于李星辰的一切。
我知无不言。
我告诉他们,李星辰是怎么骚扰林雪的。
我告诉他们,林雪为了躲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我告诉他们,那枚袖扣,是我和林雪爱情的见证。
每一次讲述,都像是在撕开我还没愈合的伤口。
但我不怕疼。
我只怕,林雪死得不明不白。
我只怕,我们的孩子,来这世上一趟,连声清白都得不到。
半个月后。
我正在隔离室里发呆,门开了。
我的律师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激动和愧疚的表情。
“陈阳。”
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我愣住了。
“案子,破了。”
他说。
“李星辰,抓到了。”
“一开始他还不承认,但我们找到了那枚袖扣。”
“就在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他一直留着。”
“他还交代了收买你妻子闺蜜,以及小区保安的犯罪事实。”
“所有证据,都齐全了。”
“何建国,也因为主动交代重大立功表现,被改判为死缓。”
律师一口气说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你……”
“无罪了。”
无罪了。
这三个字,我等了太久。
久到,我以为我一辈子都等不到了。
我没有哭,也没有笑。
我只是觉得很累。
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疲惫。
“还有一件事。”
律师的表情,变得有些犹豫。
“法医,对你妻子的尸体,进行了重新检验。”
“她……确实怀孕了。”
“六周。”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疼得我无法呼吸。
六周。
如果不是这场无妄之災,再过几个月,我就能当爸爸了。
我会给他买最好的婴儿床,最柔软的衣服。
我会给他讲故事,教他走路,看他一点点长大。
林雪会笑着看我们闹。
那该是,多好的画面。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走出监狱大门的那天,阳光很好。
好得有些刺眼。
我眯着眼,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
恍如隔世。
我的父母,在门口等我。
他们老了很多,头发白了大半。
看到我,他们冲过来,紧紧地抱住我,哭得泣不成声。
“儿子……我的儿子……”
我也抱着他们,眼泪,无声地滑落。
林雪的父母也来了。
他们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挣开父母,走到他们面前。
“爸,妈。”
我跪了下来。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小雪。”
林雪的妈妈,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捶打着我,骂我。
我没有躲,也没有还口。
我知道,这是他们宣泄痛苦的唯一方式。
林雪的爸爸,扶起了他的妻子。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
“起来吧。”
他叹了口气。
“不怪你。”
“我们……都错怪你了。”
后来,我去给林雪扫了墓。
墓碑上,是她笑靥如花的照片。
我蹲下来,轻轻地抚摸着那张冰冷的照片。
“小雪,我来了。”
“对不起,来晚了。”
“我们的孩子,你见到了吗?”
“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告诉他,爸爸很爱他,很爱很爱。”
“小雪,我给你报仇了。”
“坏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你安息吧。”
风,吹过墓地,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回应我。
我拿出那枚失而复得的袖扣,放在了墓碑前。
另一只,还戴在我的衬衫上。
从今以后,它们会一直陪着你。
就像我,会一直,记着你。
离开墓地后,我去找了那个叫小张的年轻法警。
我想当面,对他说声谢谢。
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刻,凭着良知和勇气,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在公安局的门口等他。
下班的时候,我看到了他。
他脱下了警服,穿着便装,看起来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张警官。”
我叫住了他。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是你啊,陈先生。”
“我……我就是想来,跟你说声谢谢。”
我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如果不是你,我……”
“别这么说。”他连忙扶起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换做任何一个有良知的警察,都会这么做。”
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我当时……其实也很害怕。”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怕万一是你编的,我这就是严重违纪,我的职业生涯就完了。”
“但是……”
他看着我,眼神很真诚。
“我更怕,万一是真的。”
“我怕我一时的犹豫,会毁掉一个无辜的人,一条无辜的生命。”
“我不想让我这身警服,蒙上污点。”
我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感激。
这个世界,或许有很多阴暗和不公。
但总有一些人,在坚守着光明和正义。
正是因为有他们,我们才有了相信的理由。
我和他聊了很久。
我问他,老何怎么样了。
他说,老何因为有重大立功表现,加上身患绝症,时日无多,最后被判了无期,在监狱医院里接受治疗。
“他托我,跟你说句话。”小张说。
“什么?”
“他说,对不起。还说,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你,离他远一点。”
我沉默了。
对老何,我的心情很复杂。
我恨他,是他亲手杀死了我的妻子和孩子。
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他。
是他,在最后关头,良心发现,给了我一个重生的机会。
或许,这就是人性吧。
复杂,矛盾,无法用简单的黑白来定义。
告别了小张,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天,已经黑了。
路边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
这个城市,依旧繁华,依旧喧嚣。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我知道,一切都变了。
我的家,没了。
我爱的人,不在了。
我的生活,被彻底颠覆了。
我自由了,但我又像被困在了一个更大的监狱里。
一个充满了回忆和伤痛的监狱。
我不知道,我该去向何方。
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我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很圆,很亮。
我想起了林雪。
她最喜欢月亮。
她说,月亮,代表着思念。
无论相隔多远,我们看到的,都是同一个月亮。
“小雪。”
我轻声说。
“你在看吗?”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带着你的那份,带着孩子的那份,一起。”
“我会去我们说好要去的西藏,去看纳木错的星空。”
“我会去我们约定要去的希腊,去看爱琴海的日落。”
“我会替你,看遍这世间所有的风景。”
“然后,把它们,都讲给你听。”
说完,我对着月亮,笑了。
眼泪,却流了下来。
我知道,前路漫漫,伤痛或许永远不会痊愈。
但我也知道,我必须走下去。
因为,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
因为,只要我还活着,我对林雪的爱,就不会消失。
我们的故事,就没有结束。
我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我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不再孤单。
本文标题:我被判死刑,临刑前狱友告诉我一个秘密,法警听后立刻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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