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女儿高考见老公开豪车送闺蜜儿子,我飞国外,再见怼他-装得累吗
海城的六月,空气里像灌了热铅,闷得人喘不过气。
考点外的警戒线被晒得发亮,我站在家长堆里,手里紧紧攥着一瓶还没拧开的矿泉水,掌心全是汗。
为了这一天,我熬了整整十八年。
自从丈夫宋哲川两年前“失业”后,这个家就像一艘破了洞的船,全靠我一个人在风浪里死死撑着。
我没日没夜地打工,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只为了能供女儿璐璐安稳读到高考。
“璐璐,别紧张,这就是最后一道坎了。”
我把水递给女儿,帮她整理了一下被汗水浸湿的刘海。
璐璐乖巧地点头,刚要转身进考场,我的余光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定格在了不远处的树荫下。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流线型的车身在烈日下折射出冰冷而昂贵的光泽。
这种级别的豪车,在考点门口并不算稀奇。
稀奇的是,从驾驶座上下来的那个男人。
即使隔着几十米的人潮,即使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深色T恤,那个背影我也绝不会认错——
是宋哲川。
是那个每天出门都要跟我抱怨“工作难找”、连买菜都要跟我算计几毛钱差价的“失业丈夫”!
他正绕到后座,殷勤地拉开车门。
一个穿着精致旗袍的女人走了下来,手里牵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
那是我的闺蜜,程怡舒。
而那个男生,是她儿子,陈浩宇。
我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
这时,旁边一位同样等候的妈妈顺着我呆滞的目光看去,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哟,那不是宋总吗?海城赫赫有名的宋家掌权人,宋哲川啊。”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艳羡和八卦,“真没想到,这种大人物也会亲自开车送孩子来考试,那是他那个传说中的私生子吗?”
“海城赫赫有名的宋家家主,宋哲川。”
这几个字像是一颗颗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我的耳膜。
我脸色瞬间煞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四肢百骸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铁块,动弹不得。
十多年了。
整整十多年,宋哲川一直告诉我,他只是个在大公司里混日子的小职员,月薪不过四千块。
两年前,他更是痛哭流涕地告诉我,他被裁员了,家里没了顶梁柱。
为了不伤他的自尊,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提“钱”字,自己咬着牙去超市做理货员,去饭店刷盘子。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他一直在装穷。
“妈?你怎么啦?”
璐璐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担忧。
她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似乎被我惨白的脸色吓到了。
我猛地回过神,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过身,挡住了她的视线,不让她看到那辆刺眼的迈巴赫。
“没……没什么。”
我极力控制着颤抖的声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能是天太热,有点中暑。你快进去吧,别耽误了时间,好好考。”
我想把她推进去,手掌触碰到她温热的肩膀时,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对了璐璐……”
在她即将跨过警戒线的那一刻,我突然叫住了她,声音干涩得像吞了一把沙砾。
“等你考完,去上大学了,妈妈就和你一起离开这儿。”
璐璐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好呀!到时候我们去旅游,只有我们两个!”
她以为我说的是去旅游。
看着她轻快走进考场的背影,我眼眶一阵发热,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教学楼拐角,我才敢再次转过头,看向那棵树荫。
宋哲川已经重新戴上了口罩和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像是生怕被人认出来一样。
就在昨天晚上,璐璐还满眼期待地问他,能不能在进考场前见他一面,给他加加油。
宋哲川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皱着眉,一脸为难地拒绝了:“爸爸明天还要去人才市场找工作,哪有时间送你?你要懂事。”
可现在呢?
他正站在那辆迈巴赫旁,张开双臂,给了陈浩宇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用力拍着那男生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慈爱和鼓励,宛如一对真正的父子。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泛起密密麻麻的剧痛。
我想冲过去,我想撕开他那张虚伪的面具,我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他——为什么要装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脚步刚迈出半步,我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不行。
这三天是璐璐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如果我现在闹起来,不管结果如何,势必会影响到她的心态。
我不能毁了女儿的前程。
忍。
必须忍。
我佝偻着疲惫的身躯,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浑浑噩噩地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车。
破旧的公交车发出轰隆隆的声响,空调制冷效果很差,车厢里弥漫着汗味和汽油味。
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我看见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呼啸着从旁边掠过。
这一次,我看清了副驾驶上的人。
程怡舒正侧着头,似乎在和宋哲川说着什么笑话,两人脸上都挂着轻松惬意的笑容。
两年前,宋哲川宣布“失业”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夕阳。
他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抽烟,眉头紧锁,说这个家以后就要靠我了。
我二话没说,扛下了所有的家庭开销,负担起璐璐所有的学杂费。
璐璐更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为了给我省钱,她明明成绩优异,却主动放弃了昂贵的高考冲刺班,每天只靠自己刷题到深夜。
可如今看来,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宋哲川身上那件看似普通的定制西装,恐怕就能抵得上璐璐整整一年的补习费。
巨大的郁闷和愤怒像一张不透风的网,死死笼罩着我。
直到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余晖洒在身上,我也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璐璐比我先到家。
她坐在书桌前,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
今天下午考的是数学,是她的弱项。
一看她这副表情,我心里就大概有了底,以为是她没发挥好。
我强压下心头的翻宋倒海,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璐璐,没事的。这才第一天,还有两天考试呢。咱们打起精神来,只要尽力了,无论结果怎样妈妈都为你骄傲。”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声音闷闷的:
“最后一道压轴题是柯西不等式……我没做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但是陈浩宇说,冲刺班的补课老师前几天刚讲过类似的题型,他做出来了。”
又是陈浩宇。
听到这个名字,宋哲川和程怡舒今天在考场外那副矜贵得意的模样,再次像幻灯片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
如果不差那点补课费,我的女儿怎么会在关键时刻输给别人?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混杂着怒火,瞬间堵在我的胸口,让我几乎窒息。
“对不起,璐璐……”
我摸着她的头发,眼眶发酸,“都是妈妈没用,没本事赚钱让你去上那个补习班……”
璐璐一听,急忙抬起头,慌乱地摇着手,眉头也舒展开来:
“不是的妈妈!我其他题目都会做啊,而且前面我也检查了好几遍,应该不会丢分的。对了,爸爸呢?他快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咔哒”一声,门开了。
宋哲川推门而入。
他身上那套昂贵的定制西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和一条磨损严重的休闲裤。
连脸上的表情,都切换成了那种标志性的“求职失败后的疲惫”。
“爸爸!”
璐璐像只小鸟一样扑上去抱住他。
宋哲川顺势靠在门框上,双手用力揉着太阳穴,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
“哎哟,今天可真是把我累坏了!跑了一天人才市场,腿都要断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话锋一转,“璐璐,你考得怎么样?可千万不要辜负我们砸锅卖铁给你交的学费啊。”
璐璐乖巧地点头:“爸爸放心,除了数学稍微出了一点小差错……”
还没等璐璐说完,宋哲川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摆摆手道:
“行了行了,女孩子家家的,数学本来脑子就不如男孩子灵活,考不好也正常,我也没指望你能拿满分。”
厨房里,我正在剁肉馅准备包饺子。
听到这句话,我手中的动作猛地一顿,菜刀悬在半空,寒光凛凛。
“璐璐之前的数学成绩,一直比陈浩宇要优秀很多。”
我没有回头,声音却冷得像冰窖里的石头。
倘若放在以前,这种带有性别偏见的屁话,我顶多就是听听就算了,懒得跟他争辩。
可今天不一样。
白天在考场外看到的那一幕,像是一根刺扎在心头。
凭什么他要把所有的资源都倾斜给别人的儿子,还要回来贬低自己的女儿?
我就想狠狠地噎他一回,撕开他那层道貌岸然的皮。
果然,宋哲川愣了一下,随即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陆颂歌,你有病吧?拿两个孩子比什么比?有意思吗?”
我不理会他的恼羞成怒,继续挥动菜刀。
“砰!砰!砰!”
剁肉的声音震得砧板直响,像是在发泄我满腔的不满。
“要是璐璐也去了那个昂贵的冲刺班,我不信她会比陈浩宇差!她也就是输在了起跑线上而已!”
宋哲川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冷笑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嫌弃我没钱给璐璐报班吗?陆颂歌,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市侩,掉进钱眼里去了?”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璐璐一看情况不对,急忙横在我们中间,拉着我的衣角,又去拽宋哲川的手:
“好啦好啦,别吵了!都怪我多嘴,快吃饭吧,妈妈也来坐。”
餐桌上,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碗筷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
璐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她扒了两口饭,小心翼翼地看向宋哲川,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爸爸,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只要我高考考得好,全家人就一起去临沂玩一圈,对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星,期待着父亲的兑现承诺。
然而,宋哲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啪”的一声撂下筷子,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地开始说教:
“玩玩玩,就知道玩!现在大环境这么差,我工作还没着落,咱们家能省一点是一点!什么旅游不旅游的,等你大学毕业工作了以后再说吧!”
又是这套说辞。
初中毕业的时候,他说高中毕业去;现在高中毕业了,他又推到大学毕业。
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我放在桌边的手机亮了一下。
是朋友圈的更新提示。
我点开一看,心瞬间凉了半截。
程怡舒在一分钟前,用陈浩宇的口吻发布了一条动态:
“宋叔叔太给力了!说是要带我和妈妈去马尔代夫玩,奖励我高考辛苦了![爱心][爱心]”
配图是三张飞往马尔代夫的头等舱机票,时间就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
若在从前,我也许会天真地以为这个“宋叔叔”只是恰好同姓。
可如今,所有的拼图都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他嘴里“大环境不好”、“要省钱”的时候,他转身就给别人的老婆孩子订了去马尔代夫的头等舱。
愤怒到了极点,反而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为了女儿这最后两天的考试,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了血腥味。
我深吸一口气,控制住微微发抖的手指,平静地看向璐璐:
“爸爸不去,妈妈带你去。”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炸药桶。
宋哲川的音量蓦地拔高了八度,眼珠子瞪得溜圆:
“陆颂歌你疯了吧?我们家哪来这么多余钱去旅游?璐璐还要上大学,学费生活费哪样不要钱?往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这日子你还过不过了?!”
我闭了闭眼,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日子当然要过。
但我不想再和一个满嘴谎言、吃里扒外的骗子过了。
我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现在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赚的,这个家我说了算!你想省钱你自己在家省,别去就成!”
宋哲川大概是被我的气势震慑住了,愣了几秒后,气极反笑:
“好啊,陆颂歌,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说到底,你就是嫌弃我没钱!嫌弃我是个吃软饭的!”
嫌弃吗?
如果真的嫌弃,我怎么会陪着他从一无所有打拼到现在?怎么会在他“失业”后一个人扛起所有重担,即使累出腰病也甘之如饴?
到头来,这一切不过是他精心设计的一场游戏。
他在豪车里看着我在泥潭里挣扎,心里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见我不说话,以为戳中了我的痛处,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嘲讽道:
“我真没想到,十几年夫妻,你也变成那种庸俗的拜金女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说完,他把面前的饭碗狠狠一推,饭粒洒了一桌子。
随后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巨响,摔门声震得墙皮都扑簌簌地往下掉。
那是他惯用的伎俩,用愤怒来掩饰心虚,用摔门来表示抗议。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璐璐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进碗里,声音哽咽得让人心碎:
“妈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提起去旅游的事,害你们吵架……”
我心如刀绞。
我伸出手,轻轻抱住她的头,让她的脸埋在我的怀里,强忍着眼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柔而坚定:
“傻孩子,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这不是你的错,是你爸的错。”
我抚摸着她的后背,目光穿过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仿佛看到了那个正在里面偷笑的男人。
“等你高考完,我们就走。这一次,妈妈带你走得远远的,我们再也不理他了。”
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沉沉地压在窗棱上,令人喘不过气。
我靠在床头,脊背僵直,听着门锁转动的声音。
宋哲川回来了,带着一身从那所谓“求职酒局”上沾染回来的劣质酒精味。
然而,在那刺鼻的酒气之下,这股浑浊的空气里,还像蛇信子一样钻出一缕幽微却刺骨的甜香。
那是紫藤萝香水的味道。
甜腻、张扬,像一把软刀子,直直地扎进我的鼻腔。
这是程怡舒最钟爱的那一款,市面上并不多见。
我的胃里一阵翻宋倒海,强忍着生理性的恶心,眉头不由自主地拧成了一个死结。
指尖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机械地滑动着,屏幕的光明明灭灭,映出我此刻苍白如纸的脸。
我没有抬头,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故意给他递了一句台词:
“今天出去跑了一天,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他脱下那件故意穿得有些磨损的外套,随意地挂在衣架上,语气里满是那种不得志中年男人的疲惫与颓丧:
“别提了,现在的世道,哪有那么容易,还是没什么进展,又要看人脸色。”
他说得多么逼真啊。
如果不是我的手指此刻正死死按在屏幕上,如果不是那搜索页面上赫然显示着——
宋氏集团总裁,宋哲川。
照片里的男人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眼神锐利如鹰,哪里有半点眼前这个“落魄丈夫”的影子?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指甲几乎要嵌进玻璃里。
“是吗?”
我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苦笑,那笑声干涩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
我默不作声地熄灭了屏幕,将那个光鲜亮丽的“宋总”关进了黑暗里。
宋哲川似乎察觉不到我的异样,亦或是他太过于自信自己的演技。
他一边解着衬衫扣子,一边转过身来,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
“不过你放心,老婆,等璐璐高考结束,我会给你们娘俩一个天大的惊喜。”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警告,补充道:
“只要别让我觉得,你和外面那些俗不可耐的女人一样,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拜金女。”
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
我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哪怕一眼都让我觉得无比讽刺。
“啪”的一声,我拉灭了床头的台灯。
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也掩盖了我眼底那一抹决绝的寒意。
宋哲川和过去的整整十八年一样,极其自然地在我身旁躺下,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从女儿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用这三分真七分假的演技,编织了一张巨大的谎言之网。
这张网,整整蒙蔽了我十八年。
我侧过身,背对着他,眼泪无声地滑进枕头里。
还有两天。
只要再熬两天,女儿的高考就结束了。
宋哲川,你这场精心策划的“贫贱夫妻”的大戏,我真的演不动了,也不想再陪你演下去了。
六月的骄阳像是要把柏油路都烤化了,空气里翻滚着燥热的尘浪。
第二天上午,语文考试结束的铃声刚刚敲响。
我提着精心准备的保温饭盒,站在校门口焦灼的人群里。
宋哲川今天难得露了面,扮演起了一个关心女儿的好父亲角色。
不一会儿,女儿璐璐和陈浩宇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不知在争论着什么,我定睛一看,璐璐的脸色涨得通红,像极了猪肝色,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待他们走近了些,那争执的内容才断断续续飘进我的耳朵。
陈浩宇正唾沫横飞地和璐璐对这上午那场语文考试的答案。
“那道古诗文默写你居然写错了?哎呀,这下五分没了!”
高考期间,最忌讳的就是考完一门对一门,这简直是兵家大忌。
陈浩宇这哪里是在聊天,分明是故意在搞崩女儿的心态!
我的火气“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几步冲上前,强硬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好了!都别对了!考一门放一门,不管考得怎么样都过去了,等全部出成绩了再聊!”
陈浩宇被我吼得愣了一下,随即撇了撇嘴,一脸委屈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宋哲川:
“宋叔叔,你看阿姨,她是不是在怪我多嘴啊?”
宋哲川刚才正左顾右盼,眼神飘忽不定,根本没听清孩子们在说什么。
见陈浩宇告状,他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转头便开始责怪我:
“颂歌,你这是干什么?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大惊小怪的。”
陈浩宇躲在宋哲川身后,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偷笑。
紧接着,他的眼睛突然越过我,亮得像看见了救星:
“妈!”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程怡舒款款而来。
她穿着一身精致的丝绸长裙,妆容无懈可击,声音徐徐缓缓,却带着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
“呀,是颂歌啊。小孩子们凑在一起对对题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她轻蔑地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璐璐,掩唇轻笑:
“该不会是你家璐璐技不如人,考砸了觉得羞脸,所以才不让说吧?”
我的拳头在身侧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强压着怒火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考期间心态最重要……”
程怡舒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我的话:
“行了行了,懒得和你这种家庭妇女争,反正你也争不过我。好儿子,走,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完,她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牵着陈浩宇转身离去。
没过一会儿,宋哲川也找了个拙劣的借口,说是去买包烟,匆匆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我去给女儿买水的时候,路过一家高档餐厅的落地窗。
透过明净的玻璃,我看见宋哲川竟然给程怡舒母子二人开了一个极其舒适的豪华包厢用作午间休息。
服务员鱼贯而入,手里端着的那些精致菜品,哪怕是一道前菜,都是女儿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的。
那一刻,我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色,死死地陷在掌心里。
程怡舒……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我的记忆里。
三年前,我在接女儿放学时结识了同为家长的她。
那时候她刚搬来,总是独来独往,我同情她年纪轻轻丈夫早逝,独自带个孩子不容易。
所以我对她多有照顾,甚至热心地将她带回家吃过几次饭,把她当成了闺蜜。
现在想来,恐怕就是在那几次推杯换盏之间,她和宋哲川早就暗通款曲,勾搭成奸了。
原来如此。
原来女儿在高中拼搏的这三年,他们也将我像个傻子一样,足足耍了三年!
回到校门口,热浪依旧滚滚袭来。
女儿的脸被六月的暑气蒸得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她就蹲在树荫下的马路牙子上吃着盒饭,和包厢里吹着空调、享受着山珍海味的陈浩宇,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见我脸色阴沉得可怕,璐璐紧张地放下了筷子,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
“妈妈,你没事吧?是不是刚才程姨的话让你不舒服了?你别因为我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
看着她这副懂事得让人心碎的模样,我的眼眶瞬间酸涩无比。
我强忍着泪意,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妈妈没事。璐璐,再坚持一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以为我说的是高考结束,便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她不知道,我说的是这个破碎的家,即将走到尽头。
晚上回到那个逼仄的出租屋。
女儿挽着宋哲川的胳膊,难得地撒起了娇:
“爸爸!明天下午考完就彻底解放了,我们一家人出去聚个餐好不好?我想吃顿好的!”
宋哲川原本正盯着手机屏幕,嘴角还挂着一丝未散的笑意。
一听到女儿提到“聚餐”两个字,那笑意瞬间凝固,随即便拉长了脸。
“聚餐?那得花多少钱啊?外面的东西又不卫生又贵,让你妈妈在家烧两个菜不就好了吗?”
女儿眼里的光黯淡了几分,小声嘟囔道:
“可是我同学他们考完都要去庆祝……”
宋哲川的眉头立刻皱得像两座小山,面色不悦地训斥道:
“璐璐,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虚荣?是不是和你妈妈学坏了?小小年纪也开始要成为金钱的奴隶了?”
厨房里,我刚刚处理完一条新鲜的鲫鱼,正准备给女儿炖汤补补脑子。
听见这话,我手里的铁勺“哐当”一声重重地放在了案板上。
我解下围裙,走出厨房,冷冷地盯着他:
“宋哲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满是不满和挑剔:
“我说的不对吗?这几天你总是阴阳怪气,有意无意冲我嚷嚷,花钱也开始大手大脚。今天不过是个平时,你连鱼都买回来吃了?日子不过了?”
我的目光瞥向锅里正汩汩冒泡、泛着奶白色的鱼汤,心脏像是被一把钝刀子来回切割,痛得无法呼吸。
一条十几块钱的鲫鱼,在他嘴里成了“大手大脚”。
而他和程怡舒母子今天中午那一顿饭,恐怕抵得上我们家几个月的伙食费了。
锅里升腾起的白色雾气很重,模糊了我的视线,也好在没让他察觉到我眼角那摇摇欲坠的湿润。
“璐璐考试这么辛苦,这几天费脑子,我买条鱼回来给她补一补怎么了?这也有错?”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灼热,太过悲凉,刺痛了他那点伪装出来的自尊心。
他清了清嗓子,又开始那一套我已经听得耳朵起茧的歪理邪说:
“颂歌,你眼光要放长远。我是希望咱们家每一分钱都能花在刀刃上。我们要从小培养咱家女孩吃苦耐劳的精神,这就是所谓的‘富养闺女穷养儿’的反向操作,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让她以后成为那些肤浅的拜金女。”
我心中冷笑连连。
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啊。
所以,我的璐璐生下来就是要学会吃苦受罪的。
而那个第三者的儿子陈浩宇,就是含着金汤匙,生来享福的,是不需要吃一点苦的。
想到这里,那股积压在心底的怒火彻底爆发。
我一把丢下手中的围裙,大步走过去,拉起女儿的手,径直从宋哲川身边走过:
“璐璐,别听他的,走,妈妈带你去外面吃大餐。”
身后传来了他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陆颂歌!你反了天了!你给我站住!你们根本就不懂我这样做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
无论他是否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这种变态且双标的“苦心”,恕我这辈子都无法理解,更无法原谅。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大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
就像我对他的感情一样,在这一刻,彻底断裂,不再有任何留恋。
高考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
宋哲川彻底失踪了,连那个敷衍的过场都懒得走了。
考场外,我紧紧地抱着女儿,在她耳边一遍遍说着加油打气的话,试图用我怀抱的温度,去填补宋哲川留下的那片冰冷的空缺。
好在女儿足够坚强,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坚定,并没有被昨天那场争吵影响到情绪。
目送她走进考场的那一刻,我转身就往家里跑。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一趟那个令人窒息的家,翻出早就藏好的行李箱。
几件换洗衣服,那个装着我所有积蓄的银行卡,还有两张去往临沂的火车票。
一切都收拾停当,我像是逃离瘟疫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下午四点左右,终考铃声响彻云霄。
校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像是决堤的洪水,考完的学生们像疯了一样冲了出来,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陈浩宇像个小炮弹一样从我身旁擦过,故意用力撞了一下我的肩膀,还得逞地朝我扮了个鬼脸,眼神里满是恶毒的挑衅。
程怡舒一把牵住他,故作优雅地朝我笑了笑,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哎呀,这孩子真是被我宠坏了,小男孩子就是莽撞,颂歌你是长辈,可别放在心上啊。”
我对她这张虚伪的脸实在是没有半分好脸色了,连那个敷衍的假笑都欠奉,直接将目光挪回了校门口的人群。
见我不搭理她,程怡舒特地提高了嗓门,像是故意说给我听似的:
“好儿子,今天辛苦了!宋叔叔为了奖励你,特地给你订了市里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庆祝,你想请多少同学都可以哦,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说完,她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看向我:
“啊,对了颂歌,我们一会儿要去吃庆功宴大餐了。你家那个勤俭持家的老公呢?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不来陪你一起接孩子吗?”
她在明知故问。
这里人多眼杂,我不愿像个泼妇一样和她在校门口撕扯,那是对我女儿的侮辱。
见我始终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也觉得自讨没趣。
她冷哼了一声,牵着儿子走了,转身之际,眼底那不加掩饰的嘲讽和怜悯,像针一样扎人。
我侧眸看去。
在街角的阴影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豪车。
程怡舒母子正满脸笑容地钻进那辆线条流畅的迈巴赫里。
那后座车窗里隐约映出的人影,轮廓熟悉得让我心惊——除了宋哲川,还能有谁?
他宁愿开着豪车带程怡舒母子去吃香喝辣,去享受所谓的庆功宴,也不愿来看一眼自己的亲生女儿。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程怡舒故意将车窗降下来一半。
她坐在宋哲川身边,嘴角凝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那是胜利者的炫耀。
孩子们的高考结束了,这场戏,她也不屑再演下去了。
“妈……妈妈……”
身后传来一声颤抖的呼唤,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破碎感。
我的心脏猛地一滞。
那是女儿的声音。
我猛然回过头,只见璐璐站在几步之外,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惨白。
她顺着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辆缓缓启动的豪车。
从小在那种压抑环境下成长的孩子,总是分外早慧和敏感。
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哪怕只是那一瞬间的对视,她那颗聪慧的脑袋便迅速消化了所有的信息。
宋哲川装穷、欺骗、以及出轨。
残酷的真相像一把大锤,瞬间击碎了她的世界。
“妈妈,那是……那是爸爸吗?”
她的眼尾瞬间泛起了一抹薄红,声音里带上了细碎的、压抑不住的颤抖:
“妈妈,爸爸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其实我不需要爸爸有很多钱,也不稀罕什么大餐,我只想他是我的爸爸,只是我一个人的爸爸啊。”
她终究还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哪怕平时再懂事,也无法轻易接受这样残酷的背叛。
我的心像是被万箭穿心,痛得无法言语。
我大步走过去,用力地、紧紧地抱住她,试图用我的身体给她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别怕,璐璐别怕,妈妈在这。不管发生什么,妈妈永远都在。”
“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你之前不是说想去临沂看古城吗?妈妈现在就带你去,票都买好了。”
怀中的人儿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滚烫的泪水瞬间渗透了我单薄的衣衫,流进我的皮肤里,剜得我如痛如摧,肝肠寸断。
绿皮火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铁轨上,发出有节奏的轰鸣声。
经过半天一夜的颠簸,我们终于到了临沂。
远离了那个充满谎言的城市,女儿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
她在景区的石板路上跑了起来,风灌满了她的衣袖,衣角蓬起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方才的那点难过,似乎被暂时甩在了脑后。
然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快被打爆了。
屏幕上跳动着“宋哲川”三个字,像是一道催命符。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
宋哲川那冷冷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质问:
【颂歌,你和璐璐去哪了?家里怎么没人?】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似乎是在施舍什么恩典:
【我今天去了一家高档酒店做兼职服务员,客人剩下好多没动的菜。我特地打包了一些那边的特色菜回来,还热乎着呢,给你和孩子尝尝鲜,这种好东西平时你们可吃不到。】
我握着手机,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冷笑。
兼职?打包?
那所谓的“特色菜”,想必就是他和程怡舒母子在那豪华包厢里吃剩下的残羹冷炙吧。
他把喂狗剩下的东西,拿来施舍给他的妻女,还指望我们要感恩戴德。
电话那头的人见我久久不语,有些不耐烦了:
【喂?颂歌?怎么不说话?信号不好吗?】
我看着远处女儿在阳光下的背影,声音出奇的平静:
“我们不在家。”
他明显迟疑了两秒,语气瞬间沉了下来,带上了几分愠意:
【不在家?这么晚了你们去哪了?我看家里少了不少东西……你们,去了临沂?】
没等我回答,他的咆哮声就传了过来:
【陆颂歌!你疯了吗?璐璐马上还要上大学,学费生活费哪一样不要钱?你就这么带着她出去乱跑?随便花钱?你是不是想把这个家败光才甘心?】
女儿跑累了,刚回到我身边,正好听见了听筒里传出的怒吼。
她原本带着笑意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失落地低下了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长久以来的贫乏教育,让她觉得哪怕出来放松一次,都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看着女儿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我心里的最后一点顾虑也被怒火烧成了灰烬。
我紧了紧眼眶,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客气。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
“宋哲川,别演了。我们离婚吧。”
听筒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电流的滋滋声仿佛被无限放大,整整两秒,空气都凝固了。
紧接着,男人不可置信的咆哮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你他妈疯了?再说一遍?陆颂歌,你要跟我提离婚?】
我感觉胸腔里浊气翻涌,缓缓地、沉重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这十八年的郁结都吐尽。
“是,我要离婚。”
电话那端原本暴躁的声线,像是被突然泼了一盆冰水,瞬间阴冷下来,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威胁:
【行,陆颂歌,你长本事了。你知不知道走出这一步,你绝对会后悔跪着求我回来?我给你几天时间,脑子清醒了再来跟我说话。】
“嘟——嘟——”
甚至没给我回应的机会,电话便被粗暴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仅仅是说出这两个字,哪怕是隔着电话,竟也像是耗尽了我大半生的心力,我颓然地垂下手,手机滑落在沙发上。
就在这时,手背上覆上来一片温凉的触感。
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抬头,撞进了女儿澄澈的眸子里。
我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子:
“璐璐……你会不会……会不会怪妈妈?”
她没有说话,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那双酷似我的眼睛里,像是盛着细碎却坚韧的星光。
“妈妈,在这个家里,你不必把我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更不需要为了我去做那些所谓的委曲求全。”
“在成为璐璐的妈妈之前,你首先是你自己,是陆颂歌。”
得知宋哲川那些龌龊的欺骗时,我死咬着牙关没掉一滴泪,可此刻听着女儿这番话,眼眶却倏地泛起一阵难以抑制的酸涩。
哪怕此刻,我们母女俩躲在临沂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舔舐伤口,宋哲川却正带着程怡舒那一对母子,在国外的海滩上享受阳光和海风。
记忆恍若隔世。
记得璐璐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窝在他怀里,指着电视上的旅游频道憧憬道:
“哲川,等以后咱们有钱了,也带璐璐去国外看看,看看外国的月亮是不是真的那么圆。”
如今,他确实兑现了看月亮的承诺。
只不过,站在他身侧陪他看风景的人,早就换了主角。
我努力回想当年他说“好”时的表情,却发现记忆早已模糊。
现在细细想来,那时候他眼底藏着的,或许根本不是温情,而是轻蔑、不屑,甚至是那种看着蝼蚁做梦的怜悯。
唯独,不会有爱。
真正的爱,眼里是容不得半粒谎言的沙子的。
不过万幸,如今我也已经不在意了,心死透了,也就感觉不到痛了。
为了躲避纷扰,我和女儿在临沂租了一间偏僻的小民宿,打算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到她开学,然后再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城市重新开始。
日子像流水一样过了十多天。
某个午后,那扇斑驳的木门被人砸得震天响,急躁的敲门声像是催命符。
女儿放下手里的书过去开门,门锁刚拧开,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
“爸……”
“让开!让你那个不知好歹的妈出来!”
宋哲川的声音里夹杂着未消的怒火,显然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
他大概是急坏了,连伪装都忘了做全套,领口那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钻石扣子,甚至还没来得及摘下来换成廉价的塑料扣。
“陆颂歌!你非要跟我闹这出离家出走的戏码吗?你到底抽了哪门子的疯?”
他大步跨进院子,语气里满是不耐烦的施舍感:
“你不就是嫌我不买那条鱼吗?你要是喜欢吃,以后让你买个够,行不行?至于带着女儿玩失踪吗?”
我平静地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脸,缓缓摇头。
“这并不是一时兴起的离家出走。客厅桌子上放着的那份离婚协议书,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吧?”
听到这几个字,宋哲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阴鸷得可怕。
“我绝不同意离婚!孩子都这么大了,马上就要高考,你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什么闹?”
我实在不想再承接他这些毫无道理的怒火,转身便要用力关上门。
宋哲川眼疾手快,一只脚死死抵住门缝,半个身子强行挤了进来。
“妈妈!别这样!”
女儿生怕夹伤了他,惊呼一声,赶忙上前拉住我的手阻止。
看着女儿惊慌的脸,我心软了,松开了抵着门的手。
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着宋哲川,忽然问了一句:
“宋哲川,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我们没用身份证买票,也没告诉任何人。”
没等他想好借口,我又自顾自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讽刺:
“哦,也对。”
“堂堂宋氏集团,在这一带可谓是手眼通天,想找这一对无依无靠的母女,应当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吧。”
我抬起眼皮,目光死死锁住他的脸,一字一顿地喊出了那个称呼:
“你说是吧?宋总。”
这一声“宋总”,像是一道惊雷,在这个逼仄的小院里炸响。
宋哲川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我清晰地看到,他的右眼皮狠狠跳动了三下,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凝固。
他咬着后槽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是谁那么多嘴告诉你的?是不是程怡舒那个贱人?”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胸腔里翻滚的恶心感,语气却出奇的平静: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宋叔叔多伟大啊,会给别人的孩子加油打气,会带那个孩子去高档餐厅聚餐,甚至还会带着那一对母子去国外逍遥快活。”
“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是太高调了,我想装作看不见都难啊。”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宋哲川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那种被戳穿后的慌乱让他彻底失了分寸,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来拉我的手腕。
“颂歌……颂歌你听我解释,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种虚伪的触碰让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像是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积压已久的愤怒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化作一声嘶哑的低吼:
“难为宋总在我们面前演了整整十八年的贫贱夫妻!真是苦了你了!这福气太重,我和璐璐受不起!受不起你听明白了吗!”
看着我这副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的模样,宋哲川显然被震慑住了。
但他很快调整了状态,试图用更高的分贝来掩饰内心的极度心虚:
“陆颂歌!你别太咄咄逼人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砰!”
回应他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我用尽全身力气甩上了卧室的房门,将他隔绝在外,整个人靠在门板上,胸腔剧烈起伏着,仿佛溺水的人在拼命呼吸。
“妈妈……”
门外传来女儿小心翼翼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一只温柔的手,将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强迫自己恢复了半点理智,对着镜子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打开门。
“璐璐,没事……没吓到你吧?”
“妈妈,你要不先去床上躺一会儿,你的脸色白得吓人……”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方才那场激烈的对峙耗尽了我的氧气。
我扶着额头,脚步虚浮地退回卧室,在床上昏昏沉沉地小憩了一会儿。
再次走出房间时,天色已近黄昏。
客厅里光线昏暗,宋哲川居然还没有走,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张并不舒适的旧沙发上。
我的心不由得紧了紧。
璐璐正低着头站在角落里,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起,根本不敢和我对视。
“妈妈,对不起……我不忍心看到爸爸一个人像个乞丐一样站在外面……”
宋哲川见我出来,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恢复了那副上位者的姿态,声音低沉有力:
“颂歌,坐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我在他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目光冷淡如冰。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是聊聊你这十八年怎么处心积虑地装穷?还是聊聊你是怎么背着我,勾搭上女儿同班同学的家长,给别人当好爸爸的?”
这番话像刀子一样扎过去,宋哲川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你就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他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
“陆颂歌你搞搞清楚!是你!是你自己沉不住气,将我精心为你准备好的惊喜提前拆开了!”
“我原本的计划,是等璐璐高考成绩出来之后,风风光光地告诉你们真相,接你们回去享福的!”
我缓缓抬起眸子,看着这个同床共枕十八年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宋哲川,我这几天思考了很久,翻来覆去都想不明白。”
“你费尽心机装穷,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正了正神色,挺直了脊背,用一种仿佛在宣读圣旨般义正言辞的口吻说道:
“我这是在锻炼你们!也是在考验你们!”
“宋氏家大业大,那是泼天的富贵。我必须得弄清楚,你们到底是真心爱我这个人,还是单纯贪图我的钱财!”
看着他那双理直气壮的眸子,我的思绪一阵恍惚,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当年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
那是个暴雨夜,我刚打完零工下班,一身疲惫。
在家门口,我发现他浑身是血地倒在泥水里,奄奄一息。
他死死抓着我的裤脚,眼神凶狠地拦着我不让报警。
我当时也是傻,心一软,就把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捡回了出租屋,悉心照顾了整整半个月。
后来呢?
或许是那天伤愈后的阳光太好,或许是他那天的誓言太过动听,我便轻易地许下了一辈子的诺言,哪怕当时他一无所有。
结婚后,宋哲川中间确实消失过一段时间。
现在想来,他那时应该是回宋家去处理当年导致他落魄、遭人暗害的那些烂摊子了。
可他回来后只字不提,我也就傻傻地从来不问,只当他去外地打工了。
最后,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变成了一把最锋利的刀子,被他亲手握着,将我扎得遍体鳞伤。
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悲凉:
“宋哲川,我们结婚是整整十八年,不是十八天。”
“十八年啊!哪怕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我的一颗真心吗?”
“这十八年里,你有多少次机会可以告诉我真相?你为什么不说!”
我的声音逐渐拔高,指着角落里的女儿:
“我不在乎你对我怎么样,哪怕你骗我一辈子我也认了。”
“可璐璐呢?她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眼睁睁看着她在生活的泥潭里挣扎,看着她为了省几块钱买书而发愁,你作为父亲,明明有能力,为什么就不肯伸手帮她一把!”
愤怒像火山一样喷发。
我随手抓起茶几上的一个玻璃烟灰缸,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
“砰!”
宋哲川竟然没躲。
烟灰缸砸在他的额角,鲜血瞬间汩汩冒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显得狰狞可怖。
女儿瞬间慌了神,哭着冲进洗手间拿了条毛巾出来,手忙脚乱地给他捂住伤口。
“妈妈!你别这样……你先冷静一下,爸爸流血了……”
看着女儿哭泣的脸,我深深吸了两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暴虐,只觉得浑身充满了深深的倦怠感。
“宋哲川,演戏演了这么多年,你不累吗?我都替你觉得累啊……”
我指着大门的方向,语气决绝:
“别废话了。一个月后,我们民政局见。”
宋哲川接过毛巾捂着额头,鲜血染红了白毛巾,他微微眯起那双狭长的眼睛,眼神里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傲慢:
“颂歌,离婚这两个字,我就当你今天是气糊涂了,没听见。”
“只要你肯服个软,跟我好好过下去,你和璐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荣华富贵,那是你们想都不敢想的。”
我冷冷地笑了,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离开你,远离你的谎言,我的日子才能真正好起来。”
宋哲川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没有乱的西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行,我给你后悔的时间。你会明白,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说完,他像是笃定我会回头求他一样,信步走出了大门。
随着大门合上,我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脱力般瘫倒在沙发上。
忍了这么多天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下。
璐璐跪在沙发旁,抱着我的腿也哭成了泪人:
“妈妈,对不起……我不该心软让爸爸进来的,都是我的错,让你又伤心了。”
我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捧起女儿的脸:
“璐璐,记住了,遇到事情别着急先认错。我说过,整件事错在他,不在你,你没有任何问题。”
“他是你的父亲,血缘关系斩不断,你有权力选择原谅他,你甚至可以跟他回去过好日子。但我,这辈子都绝不会原谅他了。”
璐璐拼命摇着头,泪水甩得到处都是:
“不!我不去!我只跟妈妈在一起,妈妈你别不要我!”
那一刻,心涧霎时涌过一股暖流。
我将她紧紧搂进怀里,轻轻拭去她的泪:“好孩子……妈妈怎么会不要你。”
……
那场风波之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过了几天,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
就在我们焦急等待查询的时候,程怡舒的电话像是掐准了秒表一样打了进来。
那种拿腔拿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优越感:
“哎呀颂歌呀,你家璐璐考得怎么样啊?我家浩宇这次可是超常发挥,考了622分呢!”
“我也不是特意来跟你炫耀的,就是大家都是做家长的,想来和你分享一下喜悦嘛。”
我看着璐璐面前那个因为网络拥堵而显示的“加载中”页面,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暂时还不知道呢,网有点卡。”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声嗤笑:
“怎么?该不会是考得太烂,不好意思拿出来说吧?哎呀,没关系的,女孩子嘛,考不上好大学以后嫁个好人也是出路……”
实在不想再听她的废话,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页面刷新成功。
看着那个远超预期的分数,我和璐璐激动地抱在一起尖叫庆祝。
也就是在此时,我想起程怡舒,顺手点开了朋友圈。
果然,程怡舒特地发了一张举着香槟庆祝的照片,配文极尽奢华。
而在照片不起眼的角落里,状若无意地露出了男人的一小截手腕。
那是宋哲川的手。
在那只尊贵的手无名指上,赫然还戴着一枚磨损严重的素圈戒指。
那是我当年省吃俭用攒了一年的钱,给他买的婚戒。
如今,这枚代表着糟糠之妻的戒指,却出现在另一个女人的炫耀贴里,成了他们恩爱的背景板。
讽刺吗?太讽刺了。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就像关掉一段无关紧要的垃圾广告,转头兴致勃勃地和璐璐一起挑选起心仪的大学。
后来,录取结果公布。
璐璐凭借优异的成绩,如愿被全国顶尖学府京大录取,名字甚至被贴在了高中校史的光荣榜上。
就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傍晚,那个噩梦般的敲门声,又响了。
又是他。
敲门声响起的瞬间,璐璐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看我,又看看那扇紧闭的门,眼神里闪过一丝希冀。
我心里明白,哪怕宋哲川再混蛋,那毕竟也是她的亲生父亲。
考上京大这样的大喜事,孩子本能地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可和夸奖。
我叹了口气,轻轻点头默许了。
得到我的首肯,璐璐欢天喜地地跑过去开了门,手里还挥舞着那红彤彤的信封:
“爸爸!我考上京大啦!你看!”
门外的宋哲川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
他先是一愣,随即那张冷硬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伸手慈爱地摸着璐璐的头:
“好!好!不愧是我宋哲川的女儿,真给爸爸长脸!”
这一刻的他,慈眉善目,仿佛那天那个口口声声说“女孩子读书不如男孩子有用”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他装作之前那些争吵从未发生过,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几盒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璐璐。
我双臂抱胸靠在门框上,冷眼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忍不住哂笑一声:
“哟,这不是宋总吗?”
“怎么不去帮程怡舒家那个陈姓小子庆祝了?怎么有空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看我的女儿了?”
被我这么一刺,宋哲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他很快抿了抿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放软了姿态,转头看向我:
“颂歌,这两天我回去深刻地反省了。”
“我想清楚了,过去这些年,确实是我太多疑了,我不该那么试探你们。”
他伸出一只手,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邀请姿态:
“现在考验结束了。我正式请你们,跟我一起回宋家吧。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我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里满是荒谬。
“请?宋哲川,你的演技太好了。”
“你戴着面具装了整整十八年,我现在看着你这张脸,都分不清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他见我不买账,急切地上前一步,言辞恳切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能装十八年不露馅,那是因为我有苦衷,更因为我爱你们啊!”
他指着璐璐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抛出了自以为无法拒绝的诱饵:
“璐璐考上了京大,那是天大的喜事!只要跟我回家,往后我能给璐璐提供全北京最好的资源!人脉、资金、出国深造,她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
“颂歌,别为了那点自尊心,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回家吧。”
我看着他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只觉得悲哀。
我伸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语气冰冷:
“抱歉,这种以试探和羞辱为名的爱,我陆颂歌不需要,璐璐也不稀罕。”
说完,我转头看向璐璐,把选择权交给她:
“璐璐,他开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那是很多人奋斗几辈子都得不到的终点。你可以选择跟他回去,不用顾忌妈妈的感受。”
空气安静了几秒。
璐璐死死攥着那封录取通知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的眼眶通红,看了看那个光鲜亮丽的父亲,又看了看站在阴影里的我。
最终,她坚定地摇了摇头,往我身边靠了一步。
这一步,彻底击碎了宋哲川的自信。
他急了,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地高喊:
“颂歌!我都已经低声下气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非要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吗?”
我冷冷地看着他:
“你的道歉值几个钱?是能抵得过那条我也没舍得买的鱼?还是能抵得过你们在国外吃的那顿大餐?”
他脸色瞬间煞白,嘴唇蠕动着:“你等……”
不想再听他的废话,我转身从墙角操起一把扫把,像赶苍蝇一样挥舞着。
“滚!”
我就这样极度“礼貌”地,将堂堂宋氏集团的总裁,用扫把狼狈地请了出去。
为了防止他再过来纠缠不清,在确定好学校的报到时间后,我便火速带着璐璐提前去了北京。
京大所在的片区寸土寸金,即便我手里还有点积蓄,也经不起长期的消耗。
为了省钱,我们只得先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这天,我刚跑完人才市场,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完工作回来。
刚走到楼道口,脚步便猛地顿住。
昏暗的灯光下,宋哲川那个原本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正像条丧家之犬一样,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下室狭窄的门口。
走廊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将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拉得老长。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眉头不受控制地锁紧,心底那股子烦躁怎么也压不住。
“你怎么阴魂不散?”
声音冷得像深秋的霜。
宋哲川站在那儿,手里捧着一大束金灿灿的向日葵,那明晃晃的黄色在破旧的楼道里显得格格不入。
见到我开门,他原本黯淡的眸子瞬间亮起,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急切地跨前两步,几乎要贴到我身上。
“颂歌,好久不见。”
他献宝似的把花递过来,语气里带着讨好。
“诺,这是你最喜欢的花,刚买的,很新鲜。”
视线落在那些向日葵上,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记忆像是被这一抹刺眼的黄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傍晚,在一家装潢精致的花店门口。
那时候的宋哲川,还不是现在的宋总,只是个为了生计奔波的穷小子。
他囊中羞涩,却又想给我一份浪漫,便指着满屋子的花问我:“颂歌,你喜欢哪一束?”
我看着标价牌上那一串串让人心惊肉跳的数字,目光在最显眼的那束红玫瑰上停留了一秒。
那玫瑰开得真好啊,花瓣层层叠叠,像是要把人的魂都勾走。
可我最后指了指角落里最便宜的向日葵。
我说:“向日葵好,寓意好,永远向着太阳。”
其实那只不过是我为了维护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编造出的谎言。
哪怕是到了现在,我心底最渴望的,依然是那束热烈张扬、又蓬又大的红玫瑰。
讽刺的是,往后每一年的结婚纪念日,家里桌上摆着的,永远是廉价的向日葵。
而那些昂贵的、代表着炙热爱情的红玫瑰,却成了程怡舒手中的常客。
九百九十九朵啊,比我当年透过橱窗看到的那九朵,不知道要盛大多少倍,也要刺眼多少倍。
心脏像是被人用钝刀子割了一下,不致命,却绵密地疼。
我轻轻叹了口气,那一瞬间,只觉得意兴阑珊。
“宋哲川,其实你从来都不了解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喜欢向日葵。”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里透着茫然和无措。
“怎么会……那你喜欢什么?你说,不管是什么,我现在都买得起,我都给你买!”
我摇了摇头,伸手将他推开,像是推开一段早已霉变的过往。
“这不重要了。”
“因为,我也已经不喜欢你了。”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他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缩回手,那束向日葵差点掉在地上。
原本红润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
“颂歌……你还在怪我吗?”
他的声音在颤抖,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耸了耸肩,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怪你?我哪敢怪宋总啊。”
“宋总日理万机,坐拥亿万家财,却还能抽出时间陪我这种‘贫民’演了这么多年的苦情戏,我是不是还得给你磕个头,感谢你的垂怜?”
他受不了我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眼眶瞬间红了一圈,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颂歌,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像刀子一样扎心。”
“我心里难受,真的难受,我都说了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
“改?”
我冷笑一声,心里的不耐烦达到了顶点。
没再理会他的鳄鱼眼泪,我侧身挤开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扇斑驳的防盗门。
就在我要关门的时候,他急忙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一只脚卡在门缝里,生怕被我关在门外。
他环视了一圈这狭窄逼仄的出租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颂歌,这种地方怎么住人?又潮又暗。”
“你们宁愿住这种猪窝一样的地方,也不愿意跟我回家吗?”
就在这时,璐璐背着书包走了过来。
看到门口那道身影,小姑娘的眼睛下意识地亮了一下,脱口而出:
“爸爸……”
这一声呼唤,让宋哲川像是听到了天籁。
他蹲下身,视线与璐璐齐平,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璐璐,乖女儿,帮爸爸劝劝你妈妈。”
“我们不闹了好不好?跟爸爸回家,住大房子,有专门的阿姨照顾你们。”
他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控诉,仿佛在这一刻,坚持不肯回头的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破坏家庭和谐的罪人。
璐璐咬着嘴唇,看看我又看看他,小脸上写满了纠结。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最终,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别过头,不再看那张曾经让她渴望无比的脸,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决绝。
“爸爸,这件事是你错了。”
“你骗了我和妈妈那么多年,看着我们为了几块钱斤斤计较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你所谓的那些弥补,那些大房子、漂亮衣服,我都不需要了。”
璐璐挺直了脊背,像一棵倔强的小白杨。
“我可以勤工俭学,我和妈妈靠自己的双手也能过得很好。”
“所以,请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啪嗒”一声。
宋哲川手里的向日葵应声落地。
金黄色的花瓣散落在灰暗的水泥地上,像是打碎了一地的梦。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璐璐,眼泪迅速蓄满眼眶,摇摇欲坠。
“璐璐……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怎么能……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和爸爸说话?”
我回过身,将璐璐揽进怀里,冷冷地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男人。
“她说的有哪一个字是错的吗?”
“宋哲川,别再演深情了,我们已经不需要你了。”
“带着你那些毫无价值的忏悔,还有你那可笑的爱,从我们的世界里滚出去。”
既然已经错过了花期,那迟来的浇灌,除了让根系腐烂,没有任何意义。
宋哲川失魂落魄地垂下手,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梁。
他低着头,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是在说梦话:
“我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
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楼道拐角,我突然出声喊住了他。
“等一下。”
他身形猛地一顿,惊喜地回过头,眼底重新燃起了希冀的光,以为我回心转意了。
然而,下一秒,我就亲手掐灭了他最后的幻想。
“记得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别逼我走诉讼程序,那样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宋哲川眼里的光瞬间熄灭,整个人像是坠入了冰窖。
“颂歌,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让你原谅我的,这个字,我不会签。”
那时候,我并不理解他所谓的“不管用什么办法”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几天后,璐璐开学前夕。
一位同班同学的家长给我打来电话,语气里满是八卦和震惊。
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宋哲川发了疯一样,把程怡舒被多人包养、私生活混乱的丑闻,直接捅到了她儿子陈浩宇的大学里。
陈浩宇考上的那所学校,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是一本,以校风严谨、治学严格著称。
虽说上一代的恩怨祸不及子女,但宋哲川这一招釜底抽薪,无疑是将陈浩宇钉在了耻辱柱上。
在步入新校园、开启新生活的第一天,那个骄傲的男孩子就彻底颜面扫地,成了所有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我握着手机,听着对面的惊叹声,内心却毫无波澜。
这算什么?投名状吗?
可是,这些与我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哪怕他把程怡舒千刀万剐,也无法抹去我这十八年来受过的苦,无法填补我心里的洞。
伤害别人,并不能作为愈合我伤口的药引。
已经发生的事情,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我淡漠地挂断了电话,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璐璐去京大报到的这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阳光明媚,微风不燥。
我特意换了一身新买的浅色连衣裙,化了淡妆,想要体体面面地送女儿去上大学。
刚走出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就缓缓停在了我们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宋哲川那张憔悴的脸。
这辆车我认得,正是当年他用来接送程怡舒的那一辆。
看着这辆车,我胃里一阵翻涌,生理性地感到恶心。
宋哲川却像是没察觉到我的异样,殷勤地打开后备箱,搬出了一大堆早就准备好的高档学习用品和生活物资。
璐璐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我伸手按住了女儿的肩膀,制止了她。
“收着吧。”
我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这是你爸给你的,是你应得的抚养费的一部分,不要白不要。”
宋哲川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某种特赦。
“颂歌,太好了……那我,我能开车送璐璐一起进学校吗?这里离宿舍还有段距离。”
我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璐璐。
虽然她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但我作为母亲,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
父母一起送她去大学报到,这是她藏在心里很多年的夙愿。
大概还在她上小学的时候,看着别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牵着手接送,她就无数次地跟我提过这个愿望。
但那时候,宋哲川总是很忙。
要么是在“加班”,要么是在“出差”。
就连偶尔有空,他也总是推脱说自行车太小,坐不下三个人。
后来我才知道,他所谓的忙,是在忙着送陈浩宇去补习班,是在忙着陪程怡舒吃烛光晚餐。
我一次次地体谅他的“不容易”,却不知道我的体谅,成了他伤害我们的资本。
可是现在,看着女儿眼底那抹微弱的渴望,我心软了。
我无法斩断孩子对完整父爱最后的一点希冀,哪怕这份父爱已经变质。
于是,我掐了掐手心,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向宋哲川点了点头。
“走吧。”
得到允许的宋哲川,兴奋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一路上,他透过后视镜不停地看我们,试图找话题聊天,却没人回应。
到了学校,他更是忙前忙后,扛行李、缴费、办手续,汗水湿透了衬衫也不在意,拼命想要塑造一个完美的好爸爸形象。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该分别了。
璐璐站在台阶上,远远地向我们挥了挥手。
阳光洒在她年轻的脸庞上,我看到她眼角泛着晶莹的泪花。
她大声喊道:“爸,妈,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
那一刻,我懂了。
她在用这种方式,向自己的璐年告别,在努力治愈那些年缺失的遗憾。
尽管宋哲川造成的伤痕,并非这一朝一夕的殷勤能够抹平,但至少在此刻,这个画面是完整的。
我浅浅地吐出一口浊气,也笑着向她挥手。
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我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通往大门的程荫道上,知了在树上聒噪地叫着。
宋哲川快走两步,试探性地拉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滚烫,却暖不热我早已凉透的心。
“颂歌……”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乞求。
“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你看,我们今天配合得多好,璐璐也很开心。”
“你和璐璐,能不能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发誓,余生我一定把你们捧在手心里。”
我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的手,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宋哲川,你现在做这些,除了感动你自己,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已经不再年轻了,璐璐也已经成年了。”
“错过的陪伴,迟来的深情,就像过期的牛奶,喝了是会拉肚子的。”
“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再重来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剧烈的悲痛,声音哽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不,宋哲川,你错了。”
“你从来都明白,你比谁都精明。”
“你只是觉得,我们母女俩好哄、好骗,在你心里没那么重要而已。”
“你怕我们要你的钱,怕我们缠上你,所以用装穷来敷衍我们,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
“现在,我同样可以用这份离婚协议,来敷衍你的道歉。”
宋哲川突然崩溃了。
他猛地从身后抱住我,双臂勒得我生疼。
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我的脖颈上,烫得我浑身一颤。
“颂歌,对不起……求你,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我有钱了,我什么都有了,我是什么都不缺,可我现在发现,我唯独缺了你们啊……”
“回家吧,好不好?我想有一个家……”
我闭了闭眼,感受着他在我身后的颤抖。
若是十八年前,哪怕是八年前听到这话,我或许都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可现在,我对他的眼泪,内心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我抬起手,一根一根,坚定地掰开了他的手指。
“宋哲川,到门口了。”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校门,那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奔向自己的未来。
“离婚协议书我会再寄给你一份,我们就此别过,老死不相往来。”
说完,我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皱的衣领,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等等!”
他在身后喊住了我。
“我签。”
这两个字,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快步走到车旁,从副驾驶的置物格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那个文件袋被摩挲得有些起毛,显然他随身带了很久。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本来……想着你们能原谅我,我就把这个藏起来,永远不拿出来的。”
“可是颂歌……既然你这么坚决,我尊重你的选择。”
宋哲川颤抖着手,将那份沉甸甸的离婚协议书递给我。
在男方签字那一栏,龙飞凤舞的“宋哲川”三个字早已签好,墨迹都已干透。
“条款我让律师改过一些,原本的太少了。”
“你有空看一看这个新的条件,如果觉得还不够,随时来找我,我不还价。”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甚至不敢再看我一眼,逃也似的钻进车里,发动引擎狼狈离去。
看着车尾气消失在视线里,我扯开文件袋的封口。
就着盛夏刺眼的日光,我快速扫了几眼新的条款。
附加条件那一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补偿:一次性赠予我现金两千万,市中心的房产若干套,甚至还将他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额外转到了璐璐的名下。
看着这些天文数字,我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掏出笔,在女方那一栏,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十八年。
从青涩的青春少女,到如今眼角生纹的中年妇人。
这是我用半辈子错付换来的代价,也是我应得的补偿。
校门外,盛夏的风正起,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阳光正好。
我收好文件,大步向前走去。
愿往后余生,天高海阔,再无遗憾。
本文标题:送女儿高考见老公开豪车送闺蜜儿子,我飞国外,再见怼他-装得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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