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环游记》后,他终于原谅了那个抛妻弃子的父亲
2017年冬天,《寻梦环游记》在中国上映。当影院里无数人为那句“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落泪时,坐在最后一排的徐明却双手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电影结束后,人群散去。荧幕上滚动着制作人员名单,空荡荡的影厅里只剩他一人,肩膀微微颤抖。
十五年了,徐明从未向任何人提起,他有多恨自己的父亲。
徐明的父亲徐建国是在他十岁那年离开的。
那是一个平常的星期三下午,徐明放学回家,发现父亲的行李箱立在门口。母亲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
“爸爸要去南方闯一闯。”徐建国蹲下来,摸了摸徐明的头,“等爸爸赚了钱,就接你和妈妈过去。”
徐明似懂非懂地点头。他记得父亲温暖的掌心,记得父亲许诺时的认真表情,记得那个午后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明晃晃的光斑。
可是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起初还有电话,说在深圳找到工作了,说住在简陋的出租屋,说很快就能站稳脚跟。渐渐地,电话越来越少,从一周一次变成一个月一次,再到半年一次。最后,那个号码变成了空号。
母亲开始同时打两份工,白天在服装厂,晚上在餐厅洗碗。徐明学会了自己做饭、洗衣服、修家里漏水的水龙头。邻居们看他们的眼神带着怜悯,偶尔有小孩在背后说:“他爸爸不要他们了。”
十二岁那年冬天,母亲病倒了。徐明翻箱倒柜找钱时,在衣柜最深处发现了一个铁盒子。里面有几张泛黄的照片,还有父亲写给母亲的信——不是他离开后写的,而是更早的时候。在最后一封信的背面,徐明看到一行新添的小字:
“对不起,我遇到了更适合我的人生。”
那一刻,徐明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碎裂。他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与父亲越来越像的眉眼,第一次感到深深的厌恶。
《寻梦环游记》里有个细节让徐明印象深刻:当逝去的人不再被任何人记得,他们就会从亡灵世界彻底消失,这叫“终极死亡”。
看完电影后的几周,徐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无数半透明的人影在其中徘徊。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父亲——比记忆中苍老许多,背微微驼着,正艰难地想要爬上一条由万寿菊花瓣铺成的桥。
但每当父亲接近桥头,桥就会突然消失。反复几次后,父亲颓然坐在地上,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闪烁不定。
徐明远远看着,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快意:看,这就是抛弃家人的代价。
直到父亲的身影几乎要完全消散时,徐明突然注意到,父亲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用纸折的小星星——那是徐明七岁时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用作业本的纸折的,当时父亲笑着说要永远戴着。
徐明从梦中惊醒,枕头上湿了一片。
第二天,他鬼使神差地拨通了老家的电话。母亲接的,声音依然温暖。
闲聊中,徐明装作不经意地问:“妈,你还记得爸爸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记得啊。”母亲的声音很轻,“记得他追我时每天在厂门口等我下班,记得他第一次领工资给你买了辆小自行车,记得你发烧时他整夜不睡守在你床边......”
“可他抛弃了我们。”徐明打断母亲。
又是一阵沉默。
“明明,”母亲缓缓说,“这些年我慢慢想明白了。恨一个人太累了,我选择记得那些好的部分。而且,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你啊。”
徐明开始悄悄寻找父亲的下落。
通过父亲的老同事,他辗转得知父亲确实在深圳待过几年,后来好像去了云南。一个远房表叔说,几年前在昆明见过他,在一家小书店工作。
三十二岁那年春天,徐明请了年假,买了去昆明的机票。
按照表叔给的模糊地址,他找到了那家位于老城区的小书店。店面很不起眼,橱窗里摆着些旧书和绿植。推门进去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店里只有一个顾客,正低头翻看一本书。柜台后坐着一位老人,戴着老花镜在修补一本旧书的书脊。
徐明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尽管二十年未见,尽管头发花白、皱纹深刻,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父亲。
“请问......”徐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老人抬起头。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
徐建国手中的修书工具“啪”地掉在桌上。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颤抖着摘下眼镜,又戴上,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明明?”他终于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是我。”徐明发现自己异常平静。
父亲踉跄着从柜台后走出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徐明面前,想伸手拍拍他,又缩了回去。他比记忆中矮小了许多,曾经挺拔的背如今佝偻着。
“你妈妈......她好吗?”
“她很好。”徐明说,“退休了,在老家和几个姐妹跳广场舞。”
父亲的眼眶瞬间红了,他背过身去,用手抹了把脸。“好,好......那就好。”
那天下午,徐明和父亲坐在书店后面的小院子里,中间隔着一张旧木桌,桌上两杯茶慢慢变凉。
父亲断断续续讲述了他的二十年。
刚到深圳时,他确实想闯出一片天,接妻儿过来。但现实残酷,他没技术没学历,只能做最苦的工。有次在工地受伤,老板跑了,他没钱治,落下了腰伤。
“那时候觉得没脸见你们,”父亲低着头,不敢看徐明的眼睛,“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配不上你妈妈那么好的女人,不配当你爸爸。”
后来他辗转各地,最后在昆明安定下来。这家书店的前主人是个孤寡老人,收留了他。老人去世后,把书店留给了他。
“我每天都在想你们,”父亲的声音哽咽了,“每年你生日,我都会买个小蛋糕;每年春节,我会摆三副碗筷。我知道我没资格请求原谅,但是......你能来,我真的很......”
他说不下去了,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
徐明静静地看着这个苍老的男人。二十年来,他在脑海中构建的父亲形象是冷酷的、自私的、无情的。但眼前这个人,只是一个被生活击垮的、充满悔恨的老人。
“你为什么从来不联系?”徐明问,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父亲抬起头,满脸泪痕,“‘对不起’太轻了。而且......我以为你们恨我,不想听到我的任何消息。”
徐明在昆明待了三天。
第一天,父亲带他去了自己的住处——书店阁楼上一间不到十五平米的小房间,整洁但简陋。墙上贴着一张徐明小学时的照片,已经泛黄。
第二天,他们去了滇池。沿着湖边散步时,父亲小心翼翼地问起徐明的生活、工作、有没有成家。徐明一一回答,像两个普通亲戚间的寒暄。
第三天下午,徐明要走了。父亲送他到书店门口,欲言又止。
“这个......给你妈妈。”父亲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是我这些年的积蓄,不多,但是......”
徐明没有接。“你自己留着吧。妈妈不缺钱,我每个月都给她寄。”
父亲的手悬在半空中,眼神黯淡下去。
就在徐明转身要离开时,他突然问:“你脖子上那串纸星星,还留着吗?”
父亲愣住了,然后颤抖着手从衣领里拉出一条细绳,上面果然串着那些已经发黄变脆的纸星星。
“一直戴着,”父亲的声音几乎听不见,“这是你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
徐明感到喉咙一阵发紧。他深吸一口气,说:“明年妈妈六十大寿,如果你想来......我可以帮你订票。”
父亲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被泪水淹没。他拼命点头,却说不出话。
回程的飞机上,徐明望着窗外的云海,想起了《寻梦环游记》的另一句台词:“家人是比梦想更重要的事情。”
他曾经以为,父亲选择梦想而抛弃了家人。现在他明白,父亲不是选择了梦想,而是被失败和 shame 击垮了。他逃离的不是家庭,而是那个失败的自己。
徐明打开手机,翻出一张昨晚偷拍的照片:父亲在书店柜台后打盹,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手中还拿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书。
他设置成联系人头像,在姓名一栏犹豫片刻,删掉了二十年来一直存的“他”,重新输入了两个字:爸爸。
飞机开始下降,穿过云层,地面的灯火渐渐清晰。徐明想,或许原谅不是一瞬间的事,而是一个过程;或许真正的强大不是永远不原谅,而是有能力选择放下仇恨。
他拿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信息:“妈,我见到他了。他老了,很想你。明年你生日,他想来看看你,可以吗?”
几分钟后,母亲回复了。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拥抱的表情。
徐明看着那个小小的表情,突然泪流满面。他意识到,这二十年里,被困住的不仅仅是父亲,还有他和母亲。他们都被困在“被抛弃”的叙事里,困在仇恨和伤痛中。
而现在,是时候走出来了。
半年后,徐建国回到了阔别二十年的老家。
徐明和母亲到车站接他。当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相见时,没有电视剧里夸张的抱头痛哭,只是静静地站着,对视了很长时间。
“你老了。”母亲先说。
“你也一样。”父亲笑着,眼泪却流下来。
徐明站在一旁,看着这对被岁月和生活分离又重逢的老人,心中涌起一种奇特的平静。他想,或许这就是生活最真实的样子——没有完美的和解,没有戏剧性的原谅,只有时间冲刷后留下的最本质的东西:血缘、记忆,以及那些无法完全抹去的曾经的爱。
那天晚上,徐明做了《寻梦环游记》后的第二个关于父亲的梦。
梦里,父亲终于走过了那座万寿菊花瓣铺成的桥。桥的尽头,年轻的母亲牵着十岁的徐明在等他。当父亲拥抱他们时,他的身影不再模糊闪烁,而是变得清晰明亮。
梦醒时,天刚蒙蒙亮。徐明躺在床上,听到厨房传来轻轻的响动和父母压低声音的对话:
“鸡蛋要煎老一点,明明爱吃。”“知道,你说了三遍了。”“我就是提醒一下......”
徐明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他忽然明白了电影里最深刻的那层含义:生命的延续不仅仅靠血缘,更靠记忆;而记忆的选择权,始终在我们自己手中。
我们可以选择记住伤痛,也可以选择记住爱;可以选择让一个人在我们的记忆中“终极死亡”,也可以选择给他们一座回家的桥。
窗外,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开始了。在这个普通的清晨,徐明心中那个空了二十年的洞,终于被一点点填满。
原来,原谅不是给予伤害我们的人礼物,而是给予自己的自由。而家人,终究是比任何伤痕都更强大的存在。
本文标题:《寻梦环游记》后,他终于原谅了那个抛妻弃子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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