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山妖与赶牛人

　　很久以前，在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偏远地方，住着一位名叫阿山的赶牛人。他身材瘦削，但眼神坚毅，靠着一头老黄牛和一辆吱呀作响的木车，往返于海边与山村之间，贩卖盐腌的青鱼为生。

　　那年秋天，山里的村民们特别需要储备过冬的食物，阿山便早早地从海边渔村收购了满满一车的盐腌青鱼。那些青鱼被盐巴包裹得严严实实，在阳光下闪着银白色的光，散发出浓郁的海洋气息。老黄牛慢悠悠地拉着车，阿山哼着小调，盘算着这次能换回多少粮食和布料。

　　山路蜿蜒，两旁是参天的古树和茂密的灌木丛。阿山正盘算着生意，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林间的鸟鸣戛然而止，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警惕地抓紧了牛鞭，环顾四周。

　　“赶牛人——”

　　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阿山的心猛地一紧。他听说过山妖的传说，那些由山石幻化而成的精怪，力大无穷，贪婪无比，尤其喜爱人类的食物。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树后缓缓走出。它足有两人高，全身覆盖着青灰色的皮肤，像是长满苔藓的岩石，眼睛像两颗发光的黑曜石，嘴巴咧开时露出参差不齐的石齿。它每走一步，地面都微微震动。

　　“赶牛人，给我一条盐腌的青鱼！”山妖伸出石爪般的手。

　　阿山的手微微发抖，但他知道不能违抗山妖。他小心翼翼地从牛车上抽出一条最肥美的青鱼，扔给山妖。山妖接住后，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连鱼骨都嚼得粉碎。

　　“好吃！咸咸的，香香的！”山妖满足地舔着手指，石质的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阿山趁山妖沉醉于美食时，悄悄赶牛快走。但老黄牛年迈体衰，走不快，而山妖三两步就追了上来。

　　“还要！”山妖挡在路中央，眼睛直勾勾盯着牛车上的青鱼。

　　就这样，山妖一次次索要，阿山一次次给予。牛背上的盐腌青鱼越来越少，山妖的胃口却越来越大。当最后一条青鱼被山妖吞下肚时，阿山的心沉到了谷底。

　　“鱼没有了，”山妖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但眼中闪烁着更危险的光芒，“把牛给我吃了吧！要不然我就吃掉你！”

　　阿山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老黄牛，眼中满是不舍。老黄牛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用温顺的眼睛望着主人，轻轻“哞”了一声。但阿山别无选择——他解开牛绳，将老黄牛推向山妖，自己则转身向密林深处逃去。

　　身后传来老黄牛最后的悲鸣和山妖咀嚼骨头的声音，阿山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他不敢停下脚步。他穿过荆棘，跃过溪流，直到双腿发软，才靠在一棵大树下喘息。

　　然而，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地面微微震动——山妖又追来了！

　　“我要把你吃掉。”山妖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餍足后的慵懒和不容置疑的威胁。

　　阿山拼尽全力奔跑，终于在黄昏时分看到了一栋孤零零的房子。房子由粗糙的石头垒成，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窗户黑洞洞的，像是野兽的眼睛。阿山顾不上多想，一头冲了进去，然后猛地关上门，用身体抵住门板。

　　屋里一片昏暗，弥漫着一股土腥味和霉味。等眼睛适应了黑暗，阿山才看清屋内的陈设：一堆干草铺成的床，一个石砌的火塘，墙上挂着些不知名的兽骨，角落里堆着些形状怪异的石头。

　　“糟了！”阿山心中一沉，这简陋而怪异的布置，十有八九是山妖的巢穴。

　　他想离开，但门外已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阿山惊慌失措，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定格在粗大的房梁上。他使出全身力气，攀着墙壁爬了上去，躲在房梁与屋顶的阴影中。

　　门被推开了，山妖巨大的身躯挤了进来。它在火塘边坐下，用石爪般的手笨拙地打起火石。火星四溅，干草被点燃，火光渐渐照亮了整个屋子。

　　山妖从角落里拿出几个米糕——那是一种用山间野米做成的食物，硬邦邦的，需要用火烤软才能吃。它把米糕插在树枝上，放在火上慢慢烤着，嘴里嘟囔着：“今天这个赶牛人可累死我了，跑得真快……不过，等我吃饱了，一定能追上他。”

　　米糕在火上渐渐变得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那香气飘到房梁上，钻进阿山的鼻子。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他连忙捂住肚子，祈祷山妖没有听见。

　　幸运的是，山妖烤着烤着，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最终靠在墙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阿山看着火边金黄的米糕，又看看熟睡的山妖，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他小心地从屋顶抽出一根细长的茅草棍，慢慢伸下去，轻轻戳中一个米糕，然后缓缓提上来。

　　第一个成功了！阿山小心翼翼地把热乎乎的米糕送进嘴里，虽然烫嘴，但那米香让他几乎流泪。一个、两个、三个……他就这样用茅草棍“钓”走了所有米糕。

　　正当他准备“钓”最后一个时，山妖突然动了动鼻子，睁开了眼睛。

　　“我的米糕呢？！”山妖看着空空如也的火堆，发出一声怒吼，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阿山吓得紧紧抱住房梁，连呼吸都屏住了。山妖站起来，在屋里四处寻找，眼睛瞪得像铜铃。

　　“谁吃了我的米糕？！”山妖咆哮着，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阿山脑中一片空白，脱口而出：“是你的邻居！”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山妖哪有什么邻居？这荒山野岭，只有这一栋孤零零的房子。

　　但山妖听后却愣了一下，随即暴跳如雷：“好啊！敢偷我的东西！”它冲出屋外，不一会儿，抱着一块巨大的山石回来了。那石头足有半人高，表面光滑，像是被山妖长期当做座椅使用的。

　　“邻居！你竟敢偷吃我的米糕！”山妖对着石头怒吼，然后把它重重摔在地上，用脚猛踹，用拳头猛砸。石头在山妖的暴力下裂成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发泄完怒火，山妖停了下来，摸着后脑勺，露出困惑的表情。它似乎意识到屋里刚才有说话声，而石头是不会说话的。但它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又坐回火塘边，很快再次沉沉睡去。

　　阿山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悄悄爬下房梁，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贴着墙根一步步向门口挪去。月光从门缝透进来，像一道银线指引着出路。

　　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时，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是那些碎石块！阿山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山妖猛地惊醒，看到阿山，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高兴起来：“哎呀！你想通了，终于同意让我吃了！”它站起身，搓着石爪，“赶快到火上来，来烤烤，我再添些柴。烤过的人肉最香了！”

　　山妖转身去角落的草堆抱柴火，阿山趁机一跃而起，冲出房门，向着山下拼命奔跑。

　　夜风在耳边呼啸，阿山的肺像要炸开一样疼痛，但他不敢停步。身后传来山妖愤怒的吼叫和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月光下，阿山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和身后那个巨大的黑影。

　　跑啊跑，阿山这辈子从未跑得这么快过。他穿过树林，越过溪流，踏过荒草地，终于看到了山脚下的村庄轮廓。但距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而他的体力已接近极限。

　　这时，他注意到路边有一个池塘，池塘边长着一棵巨大的老榕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阿山灵机一动，拐了个弯，使出最后力气爬上树干，藏在茂密的枝叶中。

　　山妖很快追到池塘边，它停下脚步，四下张望，鼻孔喷出白气，眼中红光闪烁。

　　“赶牛人！你在哪里？！”山妖怒吼着，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阿山紧紧抱住树干，连心跳声都觉得太大。月光洒在平静的池塘水面上，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山妖走到池塘边，突然盯着水面，哈哈大笑：“你就是躲到水里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话音未落，山妖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进池塘，溅起巨大的水花。

　　阿山从树上往下看，惊讶地发现山妖沉入水底后，竟然一动不动了。月光透过清澈的池水，照亮了水底的情景：山妖平躺在池底，眼睛依然睁着，但已经没有了光彩。它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皮肤上的石质纹理越来越明显，最终完全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山石。

　　阿山恍然大悟：山妖本是石头所化，石头沉入水中，自然浮不上来。这个贪婪而愚蠢的精怪，竟然把自己的倒影当成了他，最终自作自受。

　　阿山在树上等到天亮，确认山妖真的不再动弹后，才小心地爬下树。他走到池塘边，看着水底那块奇形怪状的山石，心中百感交集。他的牛和鱼都没有了，但至少保住了性命。

　　太阳升起时，阿山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村庄。村民们听说了他的经历后，既震惊又庆幸。几位年轻人跟着阿山回到池塘，用绳索和木棍将那块山石捞了上来。

　　那块石头异常沉重，表面有着类似人形的轮廓。村民们把它放在村口，作为对这次事件的纪念，也提醒后人：贪婪和愚蠢终将自取灭亡。

　　本文标题：民间故事：山妖与赶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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